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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苦药[第6页]

作者:明珩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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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前边也被吞了一处,明天补图
唔,楼主觉得,赵庭是有些愧疚想要弥补小世子,但并不代表他马上可以把他当儿子宠,当作普通族人意味着他日后至少态度是温和的,不会刻意排斥冷落赵珩。时间久了,那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只当普通族人了

毕竟一下子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楼主觉得有点接受无能
第三十八章
丫鬟掀开帷帘入内,轻手轻脚地将一只玲珑漆盒放在小几上,向着床榻的方向福了一礼,对榻前候立的赵全道:“这是老太太吩咐下的莲子清粥,说是待一会儿世子醒了,喝些暖了胃再喝汤药。”说罢便又退了出去。
赵全点头称是,随即将视线转回榻上的小主子。熟睡的小脸红扑扑的,那是令人欣喜的健康的色泽,锦被下的胸脯起起伏伏,总算是让人把心落回了肚里去。
羽睫微颤,孩子喉间轻轻地哼了一声,睁开眼来,略带些茫然地打量四周。
赵全登时喜上眉梢,忙凑上前小心轻柔地扶坐起赵珩,往他背后垒了几个软枕,又仔细地掖紧周遭的被角,这才又心疼又惊喜地唤了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算是醒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您总算是没事了……”
赵珩两道墨眉微蹙,赵全识趣地闭上了嘴,主子这会儿刚醒,自是不想听他絮絮叨叨的。
赵珩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才缓过劲来,张了张嘴,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粗粝,还带着点铁锈味儿。他嫌恶地皱了眉,不适地抻了抻脖子。
赵全忙倒了杯温茶来服侍他喝下,解释道:“主子睡了足足四日,方又哭了会儿,嗓子难保有些不爽利,养些时日润润就好了。”
哭?赵珩微怔,这才感觉到眼角还有些刺疼,眼前闪过几幅景象,那个生了双桃花眼的公子。
他人呢?赵珩抬眼看着赵全,无声地询问。
“主子一时半会儿睡不醒,李大人便去客厢换了身衣服小憩片刻。”赵全接过世子手中的茶杯放回案几上,打开那漆盒端出粥盏,“您先喝几口粥暖暖胃吧,都四天没吃东西了身子如何受得住呀。”
赵珩动了动臂膀想自己接来吃,却发现浑身上下一阵酸软,根本使不上劲,只得就着赵全送到嘴边的勺子吃。
几口清爽的小粥下肚,他忽的想起一事,哑着嗓子开口道:“他,没来过吗?”
虽是问得隐晦,赵全还是一下便反应过来主子说的是谁。心下一阵忿忿,又气又怜,气的是那国公老爷铁石心肠不通人性,怜的是他家世子这般受了委屈仍期冀着那人的一点垂望。
他从鼻子里冷冷地嗤了一声,瘪瘪嘴不回话。
竟是一次都没来过,呵,赵珩啊赵珩,你还在期待什么,自作多情么……
才有些血色的小脸一白,平日精神峻拔的浓眉瞬间失了光彩,黑色琉璃曜石般的眼睛溢出点点哀伤,直看得人心痛不能自已。
好,好啊,这样也好……
爹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心里这么叫你。
从今往后,你为国公,我为世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本就较同龄人更加幽深的双眼愈发沉郁,似那冷潭结了霜冰,笼了一层凇雾,除了冷漠再瞧不见里头别的情绪。
目睹了赵珩的变化,赵全有些心悸,却又莫名地欣喜,这样的主子,大概就不会受委屈了吧。
他下意识翻搅着盏中的清粥,瓷匙碰着盏壁发出清冷的响声。
外室传来动静,有小厮近前通报,李大人来了。
李端除下风尘褶皱的青衿官袍,换回以往的世家装扮,水蓝色云缎圆领袍配着缂丝鎏金腰带,清雅俊俏丰神秀姿。
“见过世子邸下。”李端拱手作揖,不等赵珩免礼便上前侧坐在世子的榻沿,拉起孩子温热的小手,笑道:“怎么呆愣着,难不成太久没见着哥哥我,眼生了?”
这副作态哪还有一城父母官的模样,分明还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李家公子,笑骑御马斜插官花的少年探花郎。
没变呢,都还是那个样子。赵珩眼眶一热,鼻尖酸涩,嘴角却是不可自制地轻扬。
主子很久没这么真的开心过了,赵全心里胀胀地酸甜,知道他们小哥俩要说些私话,便领着一干下人退了下去。
赵珩低头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抬头看着李端,嘴上张张合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李端轻笑着连人带被抱进怀里,感受到怀里的小身子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软糯糯地偎着他的胸膛,眼里的笑意更盛。
他用下颌轻轻抵着孩子柔软的发顶,蹭了蹭,道:“好些日子没见了,康安有没有长高了,嗯?怎么哥哥掂量着似是更轻了,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怀里的小家伙不说话,垂着眼睛兀自把玩自己的手指头。
李端也不追问,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抚孩子的后背,语调仍是一贯的轻快明朗:“康安还记不记得,欹器?”
小身子明显一僵,葱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人如欹器,满则覆,虚不正,允执厥中。赵氏子孙,立世以正,不得自满,不得自贱。”这句早已刻在赵珩脑子里的话被轻快温和地念了出来,却让他开始打颤,“不得自贱,我们康安啊,能给哥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啪嗒——
一滴灼烫掉落在李端手背上,一记沉闷的锤击砸在他心上,滞涨而闷涩的酸疼鼓鼓囊囊。
手上的水渍愈聚愈多,李端幽幽地叹了口气,搂紧了怀里的孩子,阖上眼轻轻絮语。
“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你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这般心思沉郁……你知道哥哥收到消息时有多难以置信吗,我不相信,也不想信,我们的康安,居然会…我很害怕,康安,我怕再看不到你,我怕我会失去你,我很怕……”
就像当年,我失去了他。
承诺也好,自私也罢,我不能让你出事,不能。
因为你在,他的念想就在,他就没有走远,一直在我身边。
上扬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过一线晶亮,隐在肌肤的纹理里。再睁眼时他还是那个桃面带笑的俏佳郎,谁也看不透,那盈盈的笑意之下,是悲泣的怀恋。
“对不起、对不起……”赵珩哽咽着不住道歉,少年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双眼,也不为他拭泪,只是稳稳地覆在那,无声的安慰。
那手上有残韵的墨香,清浅安华;环着自己的臂膀温热有力,安定坚实。世子再一次攥紧了那微凉的襟袍,将所有委屈与伤疼都埋进了汹涌的泪泉。
如果说上一次的哭大半是受了惊的委屈,那么这次就是真正卸下了心里的重担,结结实实痛痛快快地宣泄一场。
“您罚我吧。”
赵珩将脸从李端手上移开,但没有松开手中的衣袍,就着依偎亲近的姿态,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小烟嗓说道。
“那个,那个放在壁柜乾字第一格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红红的小鼻头往李端怀里埋了埋。
“是该罚。”李端意外却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家伙,佯装生气地将他提将起来,隔着被子一巴掌扇在孩子身后,落掌却是无声。小家伙明显一惊,却放松了手脚不反抗。
李端一颗心柔成了水,重新搂回怀里,安抚地摸了摸孩子小小的发髻:“且不说你身子刚好,挨不住。实则你已受了罚,罚在心上,比责打更为难熬,也叫你记得紧。就此揭过罢,日后不要这般,叫哥哥担心,他也会难过。”
一提到赵珅,赵珩便又红了眼圈,眼见着那泪珠儿摇摇欲坠,李端忙搂了人哄道:“莫哭莫哭,都是我不好,又惹得你伤心。”
他将人抱在膝上轻轻晃着,故作调笑,“哥哥就要回去了,可不想见你哭着一张脸送,来,给爷笑一个。”
赵珩知道他是临时撇下公务回来,耽搁不得太久,虽心中凄凄,仍是乖巧配合地扯了扯嘴角。
哭花了的脸蛋配上这别扭的笑,怎么看都是一副滑稽模样,李端“噗嗤”轻笑,搂紧了世子弟弟不住打趣儿,心里却是掩不住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快些长大吧康安,哥哥不能一直护着你,这条路,你终究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你呢,你现在又在哪,都这么久了,怎的还不入我的梦……
完了完了楼主的脑洞刹不住了,估计苦药完结之后要再开一坑,写重生(笑cry)
下一篇应该起名叫甜汤

最近虐得有些足哦
要不要来一个小番外?
要无责任小番外的筒子们举个手,顺便可以说说意见,就当是正文的佐餐了
番外——三月桃花天(赵庭)
暖风吹皱一池春水,晃过廊檐坠着的几穗流苏,挤进轻掩的暗色门扉,胡乱翻弄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题折卷宗。
清风不识,自乱翻书。纸页沙沙的响声吵醒了案前拄额小憩的男人,水云色的交领轻衫上精细地绣着银纹麋鹿,映得那年轻优好的面容格外俊朗。
浓密而英朗的墨眉一蹙,他睁开眼来,却是一怔。
眼前的摆设很是熟悉,这是他待了数十年的书房,只是这成色,这是…翻新过?
不可能呀,他分明记得他阖眼前看到的仍是原来的模样,怎么可能一个盹的时间便能这般变化。
眉毛不可置信地扭曲,赵庭倏地站了起来,不留神磕着了桌板,桌沿的笔筒颠了颠滚摔下地。
赵庭瞪大了眼睛。
他今年已是七十有六,日趋老迈的身体使他已经很久没有利落地起身过,而今这身体却满是力量,那种生命的朝气,使他不寒而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老爷,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自门外慌慌张张地进来一个青衣短褂的小厮,急急跑到赵庭身边仔仔细细地查看他的手。
“赵午?!”眼前的小厮可不就是年轻了几十岁的赵午么,可、可他明明在前面就回乡下庄子养老去了!
还有这手,光滑细腻,修长如玉,决计不会是年逾古稀之人所有的。
赵庭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一个荒谬却唯一可解的念头。
他俯下身子从桌上散乱的题折里胡乱抽出一本,急急展开,目光死死地落在最后一行的日期上——
宣和十二年二月初七!
眼前蓦地一白,一时间仿若周遭事物均与他无干,天地无垠,俱是白生生的,赵午焦急的声音听在耳里只是细弱的嗡嗡。
他只听得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年轻的心脏,扑通,扑通,久违的,激跃。
二月初七!二月初七!离珅儿的出世还有将近两月,一切,都可以改变。
“夫人呢?夫人呢!”他的嘴唇因狂喜而颤抖,赵庭一把推开试图搀扶他的赵午,几乎是狂奔着冲出了书房。
赵午看着那着了疯病一般的老爷瞠目结舌,直到那身影拐出了影壁才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在暖阁!夫人在暖阁!”
玉冠不知落在何处,发髻散乱开来,赵庭索性一把扯下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纱罩,放任一头青丝在身后飞扬。
从书房到暖阁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赵庭却是跑出了满身热汗,手脚发颤。
他慢下来,站定在阁前的几阶青石板下。胸中还在狂跳不止,那一双清亮如玉的眼里竟是盈满了泪,一点点模糊了眼前别致精巧的建筑。
陶儿……
他开口,却无声,只是唇瓣张张合合,描摹的全是那两个字,一笔一画,在多少个漫漫长夜里湿了他枕巾衣领,在多少个黎明破晓空白了他的识海。
大约此番才深切地明白何为近乡情更怯,赵庭痴痴地站在阶下,却迈不出那一步。
上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薄绿纱裙的丫鬟探出身来,瞧见披头散发的侯爷目光诡异地立在阶下,惊得一声轻呼,堪堪拽回赵庭的心神。
恐她惊扰了妻子,赵庭抬手止于唇间令她噤声,快步走了进去。
魂牵梦萦的妻子正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身柔顺和婉的红苕轻裾衬得那娇面胜夭桃,近乎临盆的腹部在罗衫下明显地隆着,玉软的素手轻搭其上,时不时温柔地抚一抚。
听见他进屋的动静,槿陶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的侯爷,秀眉轻蹙。
“侯爷莫不是要学那上古遗风?”槿陶眼里盛着揶揄,她这个夫君啊,平日一贯是矜严板正的模样,连个发冠都须得是一丝不苟的。今日这般披发散髻的模样实是罕见,不过毕竟底子好,这般邋遢倒也有几分味道。
赵庭却不知小妻子心里的弯弯道道,被这一打趣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衣冠不整,有些窘迫地顺了顺自己的前襟,耳尖漫上一抹可疑的红色。
“过来,我替你理理。”槿陶难得瞧见夫君这般有趣的举动,轻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把桃木小梳。
赵庭恍惚着在榻边坐下,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妻子,一瞬不瞬。直把人瞧得桃面飞霞,眼角含羞。
槿陶娇娇地睨了赵庭一眼,嗔道:“看我作甚,还不快背过身去,我好打理。”说罢还伸手去推赵庭的肩。
还未触着半片衣角便被男人抓在了手里,随即一个热烘烘的大脑袋便挤进了自己的肩胛。
槿陶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窝在自己怀里耍赖的男人,一时间推也不是揽也不是。
在旁伺候的丫鬟纷纷掩嘴轻笑,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退了下去。
槿陶无奈地搂着男人宽厚的肩膀,柔缓了嗓音道:“到底怎么了,嗯?”
怀里传来的声音有些闷,震得她胸前酥酥痒痒:“我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梦见你,和孩子……”
手下的肩膀竟有些发颤,槿陶忧心地皱了眉,轻轻拍打男人的脊背,安抚他的情绪。
“我这不好好的嘛,你抬头看看,都好好的。”槿陶放软了声音像哄瑜儿一般哄劝着赵庭,“我在,廷之哥哥,我在这儿。”
“陶儿,你放心。”赵庭终于抬起头来,小心避开妻子的腹部将她搂紧,“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
“好,我信你。”槿陶绕起眼前的一绺青丝打着卷儿,“你说,这次是个姐儿,还是个哥儿?”
“是个儿子。”赵庭眼里温柔无际,“是这世上最贴心孝顺的儿子。”
宣和十二年春,文渊侯府喜得麟儿,母子平安,名之曰“珅”。
“爹爹你看,阿弟冲我笑了呢!”赵瑜看着摇篮里咯咯直乐的弟弟,拉着赵庭的衣摆欢喜地叫嚷。
赵庭伸出食指点点儿子的小酒窝,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
赵珅圆溜的大眼转而看着爹爹,乌亮的明眸清澈见底,叫人看着便打心底里生出欢喜。
赵庭却有一瞬愣怔,他忽而想起来——
他还有一个儿子。
妇人忍痛煎熬的呻吟声不绝如缕,侯府后院的产房时隔十一年再一次忙碌起来。
须发皆白的医官奋袖出臂,端盆换水的婢女有条不紊。世人皆知文渊侯爷爱妻至深,每每怀胎皆要讨了旨意去太医院拽走最好的院首,也不知看得多少王公夫人兀自吃味,暗骂自家夫君不知体贴。
赵庭还是没能闯进产房里,他在房外的空地上焦灼徘徊,一刻不停。
一双儿女倒是颇为淡定,立在早春微凉的风里一脸见惯不怪。
爹爹从娘亲被诊有喜那天便开始紧张,一有动静便如临大敌,听着胎动时那一脸的傻笑两三个时辰也没下去。
上个月还放下了常用的馆阁体要练什么正书,却来来回回只写一个 “珩”字,娘亲见了嘀咕一句万一是女孩儿用珩字不大合适,爹爹还闷了好久,非让娘改口说是个哥儿。
要不是他俩都太想再要个弟弟妹妹,指不定该吃醋成什么样子呢。
婴儿有力的啼哭声穿透门板,震得赵庭一个哆嗦扯下几根长须。
“生了生了!”报喜的丫鬟大声嚷嚷道,“是位公子,是位公子!”
赵庭眼眶一热,轻颤的双手覆在脸上,竟是有些湿了。
旁人只道他是因十年再添丁而狂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交到他手里的孩子皮肤还有些发红,小脸皱皱巴巴的像个没牙的小老儿。赵庭抱着他,感觉就像搂着一团棉花,轻得好像一不留神就会离他而去。
臭小子,跟爹置气,非得等这么久才肯出来。
赵午凑近看了两眼,打趣道:“瞧这鼻子嘴巴,简直和老爷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良家子。”
赵庭笑骂一句,心里却是欢喜,可不是嘛,上一世他的珩儿可是大佑最英伟的儿郎。
想到上一世,赵庭眼里的阴霾转瞬即逝,他低头用唇瓣轻轻蹭了蹭孩子的额头,眼里是化不开的疼惜与爱宠。
这一次,爹一定好好宠着你。
襁褓里的婴孩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喉咙里一阵咕咕噜噜,倒像是答应了。
那么接下来,大概就是自己选的小祖宗跪着也要宠完的赵家日常

唔,如果不喜欢这个小番外那楼主就不更咯?
行吧行吧先码正文,小番外楼主自己留着甜,到后头把赵庭虐得差不多了再拿出来遛遛

接回正文
第三十九章
送走李端后的书茗院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除了老太太来过两次抹了通泪唤了几句心肝,倒也没旁的客人。
赵瑜着人带些药材和礼物来探看了一回,没多久便领着儿子回了侯府.赵庭没有留他们母子,只是派赵午送出半程便罢。
侍讲院那索性告了长假,说是出了正月再去.皇帝心里虽念着他,无奈弱龄无权,作不得主,就连其间来府里问候他的小内侍都是偷摸着出宫的。
连晨昏定省都免了,陈嘉恐他进学伤神休养不好,便也没有安排窗课讲学。
三五日里,赵珩竟日拥被看书,听赵全讲些外头街巷上传着的曲事打发时光。待身子恢复了力气,又少坐片刻摹写字帖。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斜倚床头看那飘絮落雪,一片两片,消弭在这漫天银素里。琉目深沉,玉容清竣,满是那与年纪丝毫不符的心思。
等到那郎中撤下平安脉,一切无碍的时候,已快是月末了。
熏燃着沉香的盘纹炉鼎吞云纳雾,初醒的赵珩微眯着眼坐在床沿,罗袜裹着的两只脚安静地垂下。
丫鬟司棋仔细地为他系着中衣的襟带,添墨绞了温热的绸巾为他净面,脸上暖了又凉,赵珩的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赵全上前一步:"主子,今日可要去主院请安?"
赵珩侧头轻轻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赵全被那一眼看得身子一僵,暗自感慨他家主子自打醒来后,这周身的气度便更加威慑,也愈发沉冷。
"多久了?"赵珩开口,垂眼看着司棋轻握他脚踝的纤细手指,她正将一只踏云银纹皂靴套上他的脚。
"回主子,已有小半月。"赵全低着头,将视线聚在主子中衣下摆的纹绣上。
穿好鞋的赵珩下地,展开双臂任那些侍婢为他套上一层层的外服。
他漱完口,小盏搁回托案发出低沉的响声。
"走吧。"就算再不想见他,基本的程式还是得走。
赵珩往外走去,又想起一事,"派人去请夫子,今日开筵讲学。"
"是."赵全为他披上黑狐皮裘披风,早有机灵的小厮跑去主院通报。
到主院时,赵庭房里已经掌了灯,一行人停在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早该备好的蒲团。
赵珩墨色的浓眉蹙起,索性就地撩袍下跪。
膝盖还没打弯,便有小厮满脸堆笑着迎了出来,赵珩认得他,是赵庭身边伺候的赵酉。
"这可使不得呀世子爷,外头天寒,地上新雪刚化还积着水呢,伤了身子奴才可担待不起.公爷刚起,还请您在外堂候着。"赵酉躬下身子,视线比赵珩还矮半头,"您快往里边请,可别着了寒。"
赵庭不喜赵珩,历来请安只许设蒲在院中,逢雨则在檐廊下,赵珩也已习惯。今日竟允他入内避风,虽然这才是寻常世家请安的地方,但他还是别扭地皱着眉。
要和那个男人离得这么近,真是扫兴。
持久的漠视与冷待早已伤透了孩子的心,那一日的迁怒之举更是彻底击碎了赵珩的念想。
他费尽心思的亲近与讨好,到头来还是只换得那一声冰冷的“孽障”。他站在那,哪怕站到海运山移天坼地裂,赵庭的眼里也不会有他一丝一毫。
嗤,自己一定很可笑吧,巴巴着渴盼他的垂怜。
是以如今,赵庭是有意弥补也好,是性情大变也好,他的任何亲近之举,除了给赵珩带来厌恶与排斥,再无其他。
我天我天!长评长评啊啊啊啊!感想的内容深合我意深合我意,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了,感谢时至君未归童鞋。
所有人都是圆形的,各有尺寸长短之处,正是不完美才让他们生动而有烟火气,没错其实楼主最心疼赵家爹爹。
这当然也加大了拿捏分寸的难度,很考验我的文笔功力。其实一开始并不想写这么难把控的作为处女作,只是脑洞之所以叫做脑洞正是因为无法预料走势。总之,你们不离,我便不弃。
脱下厚重的披风,赵珩安静地跪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叠于小腹,眼观鼻鼻观心兀自神游。
赵庭穿戴好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稚龄的孩童裹在一件烟兰色交领广袖长袍里,这段时日休养在居室内使他本就白净的脸庞愈加白皙,因垂着眼而显得格外修长的睫毛密如羽扇,听见声响后轻轻一颤,像个精工巧制的瓷娃娃。
倒是有副好皮相.赵庭脑中突然浮现这么个念头。
"孩儿赵珩给父亲大人请安,父亲大人安康。"俯身,叩拜,问安,行云流水却不带感情,"父亲昨夜歇得可好?"
"与往常一样,世子有心了。"赵庭看着眼前恢复跪姿垂眸不语的孩子,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烦闷。
他想像往常一样地径直绕过他走出去,可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孩子明显消瘦的肩膀上,他抿了抿嘴,有些生疏地开口:"身子是好些了吗?听人说你打算今日便进学。"
赵珩眼里掠过一抹不耐,只是低着头没被男人看见,他恭敬但平板地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已无大碍,可以听讲。"
赵庭只道是那日的迁怒使他畏惧了自己,心中平添几分内疚,话头也软和了些:"难得你这般上进,也是好的。只是身子要紧,乏了便不要硬撑。"
语罢似又懊恼自己姿态放得低了,掩饰般地抬抬下巴:“下去吧。”
赵庭头一回对他说这么多话,还是这般温和的口气。
还指望他会想以前那样,因为他多说一个字就欣喜万分?
毫无意义。
赵珩强压下想将身下蒲团抽出来甩到他身上扭头就走的冲动,再拜而退。
那烟兰色小身影渐渐淡出视线,赵庭竟是松了口气,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脖子。
竟然如此的…风平浪静?
他本以为那孩子怎么也会怨恨委屈,再不济也得给他些脸色着看,可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请安的动作乃至声调都和那些个早晨别无二致。
赵庭有些不解,甚至有几分他自己也未发觉的无力感。不过他很快将之抛在脑后,草草用了早膳便往朝堂赶去。话说这陛下倒是比那小子更像个受委屈的,近日来瞅他的小眼神愈发幽怨了。
回到自己院子时,陈嘉已在三希堂里坐了一会儿。
赵珩脱了皂靴迈进堂内,快走两步来到案前,躬下身子:"见过先生。"
话说完了,人还保持着磬折的姿态,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僵硬。
而这罪魁祸首,便是这宽袖儒袍的夫子手里把玩着的,一根通体黝黑的戒尺。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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