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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苦药[第13页] |
作者:明珩承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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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要为《将军与侍从官》打call!溪院里另一个大佬写的,无意间发掘到的巨好的文。文笔就不说了,最爱那种翻译腔调,超赞的。拍的部分无比痛快,人物形象丰满,绝对带感。最最关键是行文之下的厚重历史感,不是一两本疏浅的历史读本能沉淀得出的,实在叹服实在叹服!一口气追完都感觉自己是个没读过书的人,至少是白学了欧亚史的人 疯狂打call疯狂打call,好文章应该让大家都来欣赏才是。那位大佬好像在lofter上都有发蛮多训诫文,粮足质高,实在过瘾,楼主已经全囤下来准备考完试再看了。【溜了溜了复习去】 |
有小伙伴找不到侍从官的链接,在此放一个。http://tieba.baidu.com/p/5868264539?share=9105&fr=share&unique=9C08F52A1BB3618D83786331C47BD7D6&st=1543314712&client_type=1&client_version=9.8.6&sfc=copy |
小内侍将赵珩一路送到了宫门口,细声细气地说话:“大人路上千万骑得慢些,陛下记挂着您呢。” 赵珩颔首道了声谢,转身出去,那内侍仍站在那,似是要看着他上马开路才安心。 赵全牵了马迎上来,面色有些奇怪,照理说他听了自家主子深蒙圣眷的封赏合该高兴才是。 待瞧见赵全身后的几个人影,赵珩便明白了缘由。他稍稍抿了唇,面上倒是没有旁的表情,一贯是冷冷清清的。 那几个仍候在宫门口的,正是国公府里的人。 赵午行在最前面,他先是含着泪光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赵珩,低低道了几声“真好”,随后堆起和善的笑来,小心翼翼地说:“都快晌午了,少爷该是饿了吧,家里厨娘们备了午膳,都是您爱吃的。那……少爷,咱回去吧?” 赵珩看着老管家泛白的鬓角,眼睫轻轻扑了下,并不说话。 他站在那里,肩背依旧峻拔挺直,但小心收起了武将的威势与肃杀。一眼瞧上去像儒生似的温和,却又万般疏离不得亲近。 年少时管家伯伯待他很好,对着这样的长辈,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种带着讨好的,有些卑微的试探。 赵全皱了眉,不过也还是顾着情面,缓声纠正道:“管家爷想是弄错了,我家侯爷是靖恪侯府的老爷,不是哪家的少爷。” 赵家十三年没有唤过主子“少爷”,如今喊了,我们也不应了。 他虽温着嗓子,说的话却是分毫不肯妥协。 赵午有一瞬的无措,他看向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君侯,眼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连家都不认了呢…… 赵珩稍稍移开眼,远远看着宫门外广场上匆匆走过的小吏,依旧不发一言。 “瞧这记性,竟忘了今日是君侯的喜日,小的在此恭贺君侯进爵之喜。”赵午到底做了几十年的管家,很快收拾了表情,再请道,“君侯得今上爱重,亲赐宅邸,实在可喜。只是这新赐的侯府免不得几日洒扫安置,您若不嫌弃,不妨在公府先住下,待宅邸安置好了再另打算也不迟,不知君侯意下如何?” 赵珩无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开口唤道:“午伯。” 我仍喊您一声午伯,所以,就别难为我了可好。 赵午听得那一声,面上骤喜,忙应了声“欸”,眼角又闪起泪花。 “我不与您说那些场面话。”赵珩淡淡地说,面上是一贯的冷清,“我得回师父那去了,家里还等着我用膳。” 赵午虽有着心理准备,可真正听他说出口的那一瞬,还是红了眼眶。 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呢…… “管家爷请回吧,我家侯爷后头还有事呢。”赵全上前一步道。 送客的姿态都做到这样了,赵午也只能喏喏两声,叹着气作罢。 身子回转了一半,那老管家又忍不住回过来,眼里闪着小心的希冀的光,问:“君侯……如今还喜欢吃枣糕吗?以往的小厨房都在,您若是想了,立时给您送来。” 赵全又皱眉,枣糕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哪家的厨娘做不出,哪用得着公府送来。 赵珩看着他,上齿慢慢抵了抵舌尖,终究是轻轻点头,“偶尔还吃些。” “欸欸,好,那便好。”赵午笑起来,一张圆脸一如既往的和善讨喜,“都给您备着,备着。” 赵珩不忍再看他,三两步走到马边翻身上去,策马便走。 老管家在后头远远地喊:“少爷慢些,别磕着碰着了——” |
这是给那位被贴吧等级限制了留言的那位小可爱的福利,明天还有一更 |
第六十一章 赵珩下马时,福伯正在院子里扫着残红,听着马蹄声抬头瞧见他,立时笑起来:“公子回来啦!刚巧,厨房刚做了午饭,快进来一道吃了。” 赵珩微笑着应他一声,将缰绳递到赵全手里,便往膳厅去。 秦婶正往膳桌上摆着饭菜,瞅着他进来,有些惊讶道:“小公子来了呀?哎哟,青书这死小子,怎么没提前和我打声招呼!秦婶这便去多烧几个菜,保准小公子爱吃!” 陈嘉好静不喜奢侈,宅子里连着主仆也不过五六人,饭食的分量都是刚好的,省得浪费。 赵珩微微一滞,却还是神色如常地与她点头。 “不必了。”陈嘉不知何时站在了膳厅门口,面上淡淡的无甚笑意,他看着秦婶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赵珩心中一凛,垂手站得笔直,眼睛却不敢看他。 秦婶看他们师徒的情势不对,忙应诺着退下。 “用过午膳了么?”陈嘉迈进膳厅,凤眸轻抬,在赵珩面上扫过。 赵珩抿了下唇,“没有。” 陈嘉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淡淡的,喜怒难辨。 他二人就这般闷着,赵珩垂在身侧的手心缓缓渗出汗渍,他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又松开。 膳桌上的饭菜慢慢冷下来,赵珩瞥了眼那再不冒一丝白气的饭菜,想到他师还空着腑脏,忍不住低头服软。 他直直跪下去,低下头认错:“徒儿知错,任凭师父责罚,只是还请您先进些饭食,否则徒儿心里不安。” 陈嘉轻笑一声,脚下慢慢踱了两步,“你觉得为师还吃得下饭吗?” “师父!”赵珩慌忙抬头,“您这样……珩儿惶恐。” 他心思纯孝,受不住这样诛心的话,那乌润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慌张内疚,就这么看着,湿漉漉的。 一下便看得陈嘉心软,自己亲手教养大的孩子,横竖都是舍不得。 “起来!先用膳。”他低低呵斥一句,无奈地嗤出口气。 膳点早过去了,硬赶他回去也是于事无补,何况这小子死倔,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拧犟,伤着胃了还是自己心疼。 赵珩忙站起来,侍候他师入座,极尽乖巧,可无奈他师正眼都不看他一点,心下不免有些惴惴。 秦婶手脚麻利地热了菜,又做了几样,热乎乎端上来,正是可口。 赵珩却吃得味同嚼蜡,表面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私下里时不时小心觑一眼他师的脸色,那小眼神瞟得飞快,看得陈嘉一阵好笑。 在他无意识地连着往嘴里送了第三口白饭时,陈嘉终是忍不住侧头,温和了口气道:“秦婶做了你喜欢吃的莴苣,怎不见你动筷,是换了口味了?” 眼神里却是写着,再不好生吃饭,为师现在便与你算算账。 “啊?嗯,喜欢的。” “那便多用些。”吃饱了,才有力气算账。 看他用得差不多了,陈嘉放下碗筷,赵珩也随之放下,垂手坐在凳上,甚是乖巧。 陈嘉瞥他一眼,慢悠悠地起身往书房去。 赵珩自也跟着起来,亦步亦趋。 临近书房,陈嘉停下来,侧头看了看院子里花开灼灼的桃树。 “去,折一枝来。”他轻轻瞥了眼脊背骤然紧绷的徒弟,“挑你喜欢的折。” 不着急,先消消食。 |
陈嘉进到书房,在窗下的梨花木椅上悠闲坐下,随手翻开本山水经注,耳里听着窗外间或响起的枝叶沙沙响。 门轻轻一响,他的小徒儿走进来,白皙面容上神情自若,耳根却是隐隐泛着绯色,捏着桃枝的右手下意识往身后藏着,生怕旁人不注意那处有异似的。 膝盖触着地板发出轻轻的一声,膝边一热,他这不省心的徒儿贴着他腿边跪下,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双手捧着那桃枝呈到他眼下。 倒也难为他找得到这长短合适粗细适中的,枝节都已拿佩剑削得干净,露着嫩生生的绿色。 早春的新枝都嫩韧,打在皮肉上刺得疼,伤不着,最是合适。 陈嘉并不伸手去拿那刑具,照旧慢悠悠地捻着书页,从右到左细细地看。 这么喜欢跪,就多跪会儿好了,不着急。 赵珩捧举着那桃枝,面上臊得慌,偏生他师丝毫不理会他,只侧着头看书,一页又一页。 他是个武将,舞百十斤重的战戟长枪都不会累,这会儿举着根轻飘飘的桃枝,却没一会儿便手臂酸疼,乏力不已。 果然在师父这,总是娇气许多。 “师父……”他小声唤着,曜眸里点了些许乌润润的委屈。 陈嘉无奈地低头看他,眼里含着一如既往的任纵。 啧,娇气的小子,才晾一会儿便不依。 还是伸手取了桃枝,顺手搁在一旁的月牙桌上,再低头看那小混-账,“说说吧,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皇帝早前便遣了人来告诉他朝上的事,还再三请他手下留情,惹得他心中发笑。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又不是仇敌,几时到了要用那个词的程度。 发生了什么不重要,他更想听听自家徒儿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换个舒服的姿势。”赵珩才要开口,陈嘉伸手轻轻点在他肩头,“为师几时罚过你跪,自作主张,该打。” 赵珩这才轻笑起来,小小的梨涡漾着笑意。 他就着原来的姿势,半侧过身子在书架最下一格的抽屉里翻了翻,扯出一块暗绿弹墨锦垫,摸了摸,上头干干净净一丝灰都不落,他眼里笑意更浓。 那是他幼时常用的。 在府里他是世子,举止都有着祖宗家法的规制,不得逾矩。只有休沐日里跑来他师宅子这,才能真正像个小孩儿,欢欢喜喜地缠在大人膝边,悠悠闲闲地过日子。 没有人知道,国公世子最喜欢坐的,不是铺着金丝软垫的红木高椅,而是随意摆了小垫子的地面,而且最好是他师父坐着的椅边的地面。 他最喜欢坐在那,或盘着腿将头斜靠在他师腿上,或胡乱跪起来将上身伏在他师膝上,然后听他师慢悠悠地为他念着闲趣游记,有时候也会是志怪戏言,总归多是那勤勉好学的世子不该看的东西。 他现在也喜欢,还没及冠呢,还是个孩子。 在他师父这,多大都是个孩子。 陈嘉笑着看他的小徒弟娴熟地将锦垫塞在膝下,上身探过来,松散地伏到他大腿上,双臂叠起,下巴搁在上头。 恍惚又回到那些个安宁闲适的午后,这孩子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塞进他手里,然后欢喜地在他膝边坐好,弯起眉眼,“师父,开讲吧。” 啧,小混-蛋,吃准了他会心软。这种气氛,怎么好算账。 |
那小**俯在他膝头,一点点说着早间的事,半点都不曾隐瞒。 “珩儿知错了,任您罚。”末了还给添一句请罪,算作结尾。 “罚什么?”陈嘉要被他气笑了,伸手在他耳尖轻轻拧了把,“做之前连认错的说辞都想好了,嗯?你既是思虑后行的事,还来请什么罪,认什么罚?” “来这讨上一顿打,是哄我出气,还是叫你心安?” 他说得慢悠悠的,甚至语气也温和不变,却教赵珩心跳如擂鼓。 “不是的!师父,不是……”赵珩蓦地直起腰想辩解,却说不出下文,一张脸慢慢涨得红了,眼神闪烁。 陈嘉居高临下地看他,良久轻轻伸出手碰上他的面颊,轻声问:“如果再来一次,还是如此吗?” 赵珩被他师那双眼睛看着,下意识想要偏过脸去,却恰被他虚捧着不能回避,鸦色的长睫颤了许久,才轻轻嗯了声。 他原以为师父会动怒,结果并没有。他师父只是悠悠地把手收了回去,神情仍是淡淡的,连眉头也没有皱起。 他师父只是看着他,缓缓说起一些旧事。 “当年国公来邀我做府中西席,提及你时,说的是‘幼子’;宫中每每逢节设宴,凡当携亲眷,无不带着你;金陵赵氏宗祠年祭,你素来站在前面。” 那些年人们闲话聊及文国公,俱是歆羡赵氏庭生玉树,教养出了一个麒麟佳郎。 国公再心有偏颇,也从不在外显露,从不因私情枉公。 “你今朝行事,过了,失度。” 与人有嫌隙仇怨,以相当之力还击,则众人拍手称快;若以十倍还之,你反倒成了恶人,众人将暗自恨你,恶你,防备你。 何况还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更何况,那是你骨血亲父。 赵珩默在那,想了许久,才伸手轻轻拽上他师的衣角,低声道:“日后再不会了,师父。” “想通了?”陈嘉闲闲掀开眼帘。 赵珩点头。 陈嘉抬手按了按眉心,朝窗的方向稍一摆手,“去,把窗阖上。” 赵珩手上一紧,耳尖刷的又红了,磨蹭了小半会儿才起身去关窗。 阖好窗后才要转身,腰上一热。 那股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一点点将他压在了月牙桌上。 “撑着。” 他红着脸伸手撑住桌面,却不想那只按在腰上几寸的手仍将他向下压着,只能曲了臂肘俯下去,前臂与大臂成完好的交角,恰是个塌腰耸臀的姿势,只感觉自己面上烧得发烫。 而后又是磨人的安静。 陈嘉捏着那根桃枝,在一旁兀自考量着,这么大了,再褪他亵裤实在羞人,是不是不太好。 却不想赵珩自己屏息挣扎了一小会儿,便闭着眼睛径自直起腰来,三两下解了襟带,外裤并着亵裤一溜儿堆到了脚踝。然后涨红着脸又俯回去,头埋得低低的,完全不肯睁眼。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堪称是行云流水,看得陈嘉忍不住皱眉。 他家小徒儿面皮薄得跟个纸片一样,这么自觉的行径,是磨了多少回才教出来的?难道林将军经常责罚他么? 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果然不知道心疼。 若是林榭听得这句腹诽,怕是要大呼冤枉了,哪能啊,跟宠阿湛一样,捧着呢! 心疼归心疼,陈嘉还是将树枝甩了甩,搁上徒弟身后。 |
“四十,没有下次。规矩和以前一样。” 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没什么不让喊不让哭的,也没什么躲了重来,就一点,别咬着自个儿就行。 快些打完,天凉,莫给冻着了。 陈嘉对准一处,把着手腕拿桃枝在上头轻轻拍两下,再扬起来,劈开风就是狠狠一下。 这位先生打人,手劲一贯是不小的。 那处的皮肉总是娇嫩些,一下便肿起一道青棱。 赵珩狠狠闭紧眼,浑身颤了一下,才缓缓自喉间松了口气出去。 这一下的疼痛还没缓过去,陈嘉抬手,照着那道下方又狠狠甩一下。 赵珩身子猛地一僵,痛得又是一声轻嘶,忍不住双手交握在一处。 紧接着又甩了第三下,整整齐齐地排了第三道棱子,极快地浮起来。 “嗯……”赵珩屏息熬过刚落鞭的那一瞬剧痛,颤着音吐气,好舒缓那皮肉上随之涌起的麻痛。 第四下第五下接连甩下,青红的棱子恰好盖过了少年的臀,各隔着两指不到的距离,分毫不差。 这两下打得紧,赵珩疼得轻轻“啊”一声,只觉得那两处火热灼烧难熬得要命,偏还带着丝丝刺刺的麻痒,直往他骨缝里钻。 第六下抽在第一道棱上,不偏不倚,那道棱子除了再肿得高些,半分不见长。 伤上叠伤,还是丝毫不减的力道,赵珩当即疼得轻叫出声,上身忍不住稍稍抬起,紧握的两手轻轻打颤。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四下,俱是抽在原有的伤上。臀肉上依旧只有五道肿棱,却道道青肿发亮。 赵珩咬牙忍了,压着嗓子轻声嗯哼几声,呼吸却是粗沉急促了许多。 温暖的手搭上他的后心,轻轻拍抚,替他顺着气。 陈嘉打人时一向不多话,该讲的道理之前便讲了,罚你的时候,专心受着疼便是。 待掌下的少年气息平稳,陈嘉才慢慢移了手,在他身后那五道肿胀处按了按,确认一下伤势。 赵珩脸“噗”地又红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低唤了声:“师父……” “嗯?”他师悠悠应他一声,“怎么,受不住了?”再含了笑揶揄,“还是,急着挨打呀?” 直把他家小徒弟逗得面红耳赤,才敛了笑正回身,沁凉的桃枝再搁回去,又是第一道棱的位置。 赵珩很想求他师父换一处打,可实在是说不出口,便只是小小咽了口水,深吸口气握紧手惴惴地等待。 那桃枝被抬起来,在那处伤上轻轻拍了两下。赵珩心里一紧,他真很害怕,害怕下一刻那种赤裸裸的疼痛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害怕也是无济于事,他师决定的数目,没有一次不打完的。 桃枝扬起,“唰”的一下便甩下来,不出所料,原原本本压在旧伤上,青肿处瞬间掀起一层油皮。 实在是疼,倘若不是知道他师用的是桃枝,他真的会以为那是铁鞭子,一抽一道口子。 又是一记落下,伤处那烧起来般的疼痛让他难熬地朝另一侧稍稍侧扭过身子,那处皮肉被骤得绷起,疼得更甚。 等这一轮的五下打完,赵珩已是汗湿了鬓角,有小半绺被汗津得湿透,糊糊地粘在他耳际,有些凉。他轻轻喘着气,手臂有些泛酸。 |
本来按计划这一更是不该有的,只是无奈早间多话,说是写完了功课便可许加更,给了你们念想,怕有小朋友当真在等,想想还是上来把这一更放了。好了,这一周结束了,下一更只能等下周六,不要催,不要急,没有效果的。以及,以后如果没有新启一楼宣告可能加更,就不必等了。2018快结束了,最后这点时间,多花些功夫在学习工作上吧。遥问冬安,恭祝时祺。 |
桃枝又贴了上来,仍旧是第一道陈伤。 赵珩有些崩溃,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那处肿胀的皮肉挪离那凶器。 陈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手上桃枝的位置分毫不动。 少年又喘了两口气,终究是颤巍巍地将那处饱受摧残的软肉送回到原处,咬咬牙低下头等待。 “唰——啪” 分毫不差。 少年疼得缩起身子,鼻尖难以抑制酸涩,喉咙里小小地抽咳两声,眼里隐隐氲起雾气。 “唰——啪” “啊!嘶——”他忍不住放大了音量,仿佛这样可以将愈演愈烈的疼痛舒散出去。他感觉自己身后该是被抽得裂了,突突的疼。 又是三下狠打,赵珩只觉那疼痛从身后一路攀上天灵盖,浑身都是麻的。那疼痛像是绵延入了里,难以形容,唯一的感觉便像是那处皮肉起了火,火辣灼烧,难以忍受,疼得简直想哭。 他师又动了,赵珩终于忍不住软了声音求道:“师父!师父求您,让珩儿歇会儿吧……太疼了,师父……” 他嗓子有些发哑,鼻音很重,软乎乎的叫人心疼。 他师父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脖颈处抚了抚,那安抚的意味太浓,惹得他一吸鼻子,眼泪便滚了下来。 打小就这样,罚的时候不能安慰,一安慰呀,准哭。 陈嘉丢开桃枝,将他环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站直都比他师父高了,这会儿整个人缩在他师宽大的衣袍里,哭得跟个奶娃娃一样。 “你如今是将军了,还哭,丢不丢人?”陈嘉揽着他,口气温柔得不像话。 赵珩抽抽搭搭,环紧他师的腰,往他怀里蹭得更紧。 丢什么人,跟师父哭,有什么可丢人的。 这一哭起来可就没完了。 他长久地将脸埋在那个有着熟悉淡竹叶气息的怀抱里。 却也不是一直哭,哭一会儿觉着累了,便趴在那听着耳边噗噗起伏声,那是幼时极能给他安全感的声音;过会儿又想起些旧事,鼻尖泛酸,便再埋头抽噎一会儿。 哭哭停停,像是要把那五年里没得在他师父怀里哭的份,全讨回来。 陈嘉倚在月牙桌边,半个身子的重量搁在上头,怀里抱着他的小徒弟,手上慢悠悠地拍着哄着,像要把那五年的时间,悉数哄回来。 直到天边开始泛起红光,赵珩才平静下来,许久不再抽气呛咳了。 “眼睛都哭肿了。”陈嘉摸了摸徒弟汗湿的鬓发,“过会儿叫秦婶给你煮个蛋敷敷,不然今晚可没法见人了。” “晚上可消不下去,得藏您屋里才是。”赵珩软着声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倒是会讨巧。”陈嘉斜他一眼,“明日理完卫所事务,回公府去,知道么?” 皇帝也是个明白人,给了他御林军统领的位子。御林卫乃禁军中的一支,宿卫帝王,身份显赫而极少遇险,向来是世家子弟领的官职。 赵珩委委屈屈地应了声,不自觉地撅起嘴,带着点小脾气。 “又撒娇,没个正形。”陈嘉在他额间轻点一下,满意地看见他露出羞赧的小表情,又轻叹口气,“不以私情慢公,但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不过,不许失了礼数。” 赵珩立时又神色轻快起来,“是,珩儿明白。” 他最擅长的便是礼数,只不过,是下官上司之间的礼数。 |
自己带大的孩子,眉眼一动便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陈嘉抬手在他身后扇了一记,斥道:“不许过分。” 他到底是长辈。 这一记不轻,直直抽上已有了五道肿痕的皮肉,蓦然传来烧起来般的辣痛,激得赵珩一个轻颤,随即委屈地小声道:“您怎么还打……” “为师几时说过打完了?”他师气定神闲地看他,嘴角的笑淡淡的。 赵珩想起那桃枝的威力,心下一慌,不管不顾地把头埋进老位置,叠声叫唤着:“求您别用那个,换一个换一个,太疼了……” 陈嘉被他蹭得没脾气,无奈笑起来,抬手轻捏住他后颈,将他带离自己怀里,就着斜倚桌案的姿势把他按在自己腰侧。 “真是惯得你大胆,趴好。” 赵珩上身服服帖帖地趴在月牙桌上,感觉到他师父伸手过来,揽住他的腰身,在自己身侧贴紧,再撩起方才动作时滑下去的长袍堆到他腰际。 最后一层遮掩没了,少年轻微地啜泣一声,口中哼哼唧唧地唤着“师父师父,疼,疼”。 啧,这小无赖,撒起娇来还没完了。 陈嘉看他身后横着的五道青中带紫的肿棱,抬手按了按,听得手下毫不遮掩的一声痛嘶,眼角晃起任纵的笑意。 “这会儿知道疼,该。” 陈嘉轻斥一声,摁紧了小徒的腰,抬手便继续以凌厉的巴掌狠狠抽上去。 才好些的疼痛又一次漫卷上来,他师父一贯手重,即便没有夹杂着内力亦是掌掌带风,赵珩疼得锁紧了眉,难以克制地随着身后的重击轻声哼吟。 沉重的巴掌扇得刁钻,每一下都要削过肿痛的臀尖,一层层覆盖上来的无边无际的疼痛吞噬了少年君侯所有的硬气,他忍不住挣起来。 “疼……师父、师父轻点……” 可腰侧的大掌牢牢把着他,半分挣不开这可怕的力道,只能轻轻扭动双腿试图缓解一点点疼痛,然而该挨的该受的半分也没见少。 求也没用,哭也没用,他师父撇了那桃枝,已经是心疼他了。 宽大的巴掌有如疾风暴雨,狠厉而迅速地砸落下来,所有的疼连成一片,整张皮都要给抽剥下来一样,火烧火燎的。 总算是捱过了二十下。 身后巴掌才停,赵珩便重重地抽噎一声,而后支起上身往他师父怀里趴,委屈极了,“师父,疼……” 这难熬的痛全是你给的,却还是会抽抽搭搭地赖到你怀里去,讨要你的安慰。 方才还冷厉无情的手掌轻轻覆上伤处,已是完完全全温柔安抚的味道。 他师父实在是太温柔,惹得他又是一通好哭,而后红着眼角赖在里头不肯动弹。 “珩儿,告诉师父,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师拍着他,侧头来轻轻地问,“你离京时虽也忿忿,但不至如今,每每见到他,便乱了方寸。” 这五年里发生了什么,才教你怨他更深。 “林将军待你不好么?” 赵珩摇头,“义父视我如己出。” 哦,那便是他待你太好了。 好得让你心生不平,不平缘何一个半路相认的干亲都能待你如此,骨肉血亲的父亲却是那般冷情冷性。 却也不对,不至于。 “珩儿,”陈嘉轻叹口气,“不问便不说是么?” 赵珩默了会儿,才闷声道:“我从未收到过……一信一物。” 五年里不闻不问,待我奋力杀回来,倒来逼我回去承嗣,笑话。 他说这话时,面上浮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委屈,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或许他察觉了,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当初明明绝情地转身,信誓旦旦要各自行路,再无瓜葛;可当真在北疆时,却总是忍不住看看新送来的物件里,有没有那个人的标记。 每次都冷硬地吩咐手下,若有公府送来的东西,一律弃了;可当真一年半载没听人来报,扔过赵家的东西,却又莫名其妙地烦乱。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想得久了会浑身不自在,于是他一遍遍重复,不要让我看见公府来的东西,通通扔掉,一个都不要。 可是,如果拿到那个人寄来的信件,会不会真的随手丢进炭盆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 陈嘉了然,唇角却是缓缓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廷之兄,这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
今天平安夜呀??明天圣诞节呀?? 所以来玩个小游戏吧?? 猜猜最后是谁告诉崽子说他爹一直在关心他呢? 猜对有奖??(好吧就是给你们放福利了啦) |
第六十二章 也不知算不算好事,晚膳后没多久赵珩的眼睛就再瞧不出哭过的痕迹,陈嘉便要赶他回公府去。 赵珩拧过身子,小小耍着赖,“还没好呢,若教人瞧出来,珩儿的脸往哪搁呀?”您徒弟如今也是侯爷了,给点面子嘛师父。 这小子,别的长进没太瞧出来,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不许混闹,今晚多少双眼睛看着公府,你岂会不知?” 皇帝手段再硬,也左右不了人心,他必须回府里去,才能堵了那些人的嘴。 赵珩还想挣扎一下,他师父板起脸来作势要打,这才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 陈嘉送到门外,他却不上马,手指虚虚缠了缰绳,闷闷地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 “你过来。”陈嘉危险地眯起眼,开口唤他。 赵珩身后一紧,忙扯了个乖巧的笑,牵了马往公府的方向走。 闷头走了几十步,他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师父负手立在宅匾下,一袭宽袖白袍在夜里清逸如月,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见他回头,凤目微瞋,佯怒地板下脸来。 赵珩是不怕的,冲他师父抿嘴一笑,面上满当当的小儿无赖模样。 然后转身翻上马,不自在地蹙了下眉,轻踢马腹,远远驾去。 “小无赖。”陈嘉低低笑骂一句,眼底是化不开的宠纵。 天都黑下来了,这处街区多是公卿世家的宅邸,家规门禁繁多,这会儿街上已瞧不见人影。 赵珩骑着马行在街上,赵全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钉了铁掌的马蹄在街面上“嘚嘚”轻响,莫名有些孤单。 他坐在马上,眉目清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宅离公府近,赵珩才骑出去一会儿,便瞧见了街角赵家下仆模样的小厮探着头脑。 眼尖的那个瞅着他,面上顿喜,连声朝公府方向轻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街那头先是起了小小的躁动声,旋即恢复平静。 赵珩驭马缓缓过去,才绕过街角,便看见公府前候了好些人,将那可供三架马车通过的宽敞大路都堵截起来。远远扫过去一眼,有些眼熟,有些眼生,无一不是面色激动,欢喜不已。 那人不在。 赵珩莫名觉得松口气,却又觉得心口生了一丝空落落的奇怪感觉。 待他骑得近些,停下了,众人齐齐福下身子:“恭迎世子回府。” 赵珩看着那乌泱泱一片的人头,墨眉浅浅一蹙,险些生出掉转马头的冲动。 胯下的马像是感应到什么,打了个响鼻,原地踏了两个来回。 臀上的伤被这一通起伏顶压到,突突的疼。 赵珩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淡淡地开口:“多礼了。” 他翻身下马,袍摆在风里划过利落的弧线。 立时有小厮上来接他的缰绳:“少爷交给小的便是。” 赵珩冷眼看着他摊开候着的双手,顿了几息,还是将绳递了去。 “主子。”有人唤他,是熟悉的称谓。 赵珩抬眼看去,是个穿着纱青色袄裙的女子,绾着妇人的发髻。 他认得她,“添墨。” 如今已是李赵氏的添墨眼眶一热,“哎,奴婢终于又见着您了。” “主子还记得奴婢吗?”旁边又有一仆妇凑近前来,轻笑着问。 “司棋。”赵珩眼里添了丝和软,都是旧人。 又有几个下人围上来,皆是他以前贴身伺候的人,一个不少,齐齐整整。 “主子长高了,越发俊俏呢。”“可不是,咱家小主子打小就是个金童。”“哎呀,瘦了,瘦了,赶明儿婆子多做些您爱吃的,补补!” 旧仆们围着他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气氛热络。被拱月一般围在里头的赵珩面色一再温和,眼里晕起点点暖意。 “都堵在外头做什么,着了寒怎么办!”赵午好容易挤进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少爷回来啦,来,外头凉,赶紧进去吧,啊?” 众人簇拥着他往府里去,路上摆了火盆,还有小厮捧着一束柳条桃枝,那是习俗里为归家的人去晦求福用的。 赵珩和气地跨过火盆,管家拿了那桃枝柳条在他身后虚掸几下,嘴里絮絮叨着:“保佑我家少爷大吉大利,吉祥如意……回家了,回家了……” 赵珩看着他们面上真切的欢喜,再听着那絮絮的念叨,忽而觉得不那么抗拒了。就连老管家嘴里那“回家”二字,也好像不那么刺耳。 只是再往里走几步,便生生停下来,方才还和煦的眉眼只剩冷硬。 |
突然发现这周你们可真幸福,冬至福利完了有圣诞,圣诞福利后面接着元旦 哎呀哎呀,谁叫楼主宠你们呢(好吧其实是宠儿子) |
赵午看了眼早早便等在了堂前的国公,心疼地抿了下嘴,识趣地收起柳条站开些。 赵庭站在堂前的空地上,着一身朱色广袖长袍,衣沿皆以金线回纹相缀,臂绣处祥云冉冉,胸前绣着踏云瑞兽,金玉锦带上悬了一块掌心大小的流云百福样青田玉佩。那通身贵胄气派,竟像是节日方穿的盛装。 也确实是盛装。 陈宅递来消息时,赵庭正在书房里批着公文,闻言皱眉,还有些发愣。直到听了第三遍才倏地起身,一贯沉静的面容再绷不住一捧捧涌上的笑意,急急命人准备旧俗里的物件,又忙着吩咐去喊书茗院里的人。 “来人,更衣。”他脚步轻快地迈进内室,“取新衣来,要庄重些的,庄重些。” 孩子回家,是大事。 管家见他嘴角不自禁地上扬,这五年里都不曾有过的欢喜,忍不住背过身偷偷抽了下鼻子。 赵庭站在那,看着几丈外长身玉立的少年,黑深的眼里是掩不住的温煦。 “回来了?”他话头放得很软,轻轻的,像是怕说得重了,那孩子便要掉头离开一般,“用过晚膳了没有?” 他被这孩子弄得怕了,再不敢憋着口气端在那,再不敢别扭着心绪说违心的话。 因为那样只会将这孩子推得更远,远到毫不留情地转身,再不回头。 他实在是没办法再经受一次失去了,那种生生抽去半条魂的酷刑,他真的捱不住。 赵珩听这明显带着示好的口气,忍不住皱眉,浑身上下莫名地不舒服,像是一拳生生捣进了棉花堆里头,说不出的闷。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种口气,不该是这种眼神,不应该! 赵珩突如其来地烦躁不堪,上齿下意识碾住唇里的软肉,泄气地左右磨着,不肯说话。 念了数载的孩子就在眼前,赵庭忍不住往前小小迈了一步,想看得更清些。 他小心地看着儿子的反应,预备着若他抵触,便立即退回去。 还好没有,赵珩只是皱着眉看他,眼里隐隐露着戒备,却没有动。 周边的下人们都屏息凝神,不敢打破这对父子间如履薄冰的紧张。 “用过晚膳了么?” 赵庭又问一遍,声音稍稍放大了些,却更温和,生怕他不喜。 赵珩看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快意,反而添了莫名其妙的难过和烦乱。 不该是这样,不应该的。 他是国公、堂堂丞相,他、他怎么能是这样…… 赵庭又近两步,离他不过两臂的距离,赵珩连他眼里的温柔都看得清。 那种眼神,他在师父那时时瞧见,如今换到赵庭身上,他只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却偏偏并不违和。 那眼神看得他莫名心慌,赵珩狠狠皱眉,冷硬地开口道:“谢大人记挂,用过了。”说完他便紧紧盯着赵庭的面色,期待着看到他脸色骤冷,然后一切都恢复正常。 让他失望了。 赵庭面色分毫未变,仍旧是温和的模样。他又往前来了点,稳当当站在那,眸光在赵珩面上轻轻扫过。 |
个头窜得这般高了,略略高过他的眉山,再过两年,许是要超了他去。 常听人说北疆的风凌厉,在这孩子面上倒是瞧不出来,白白净净的,一点儿不像个武将。 五官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眼稍稍长开了些,比少年时更添几分沉稳和英朗。确实是俊雅冠绝,风神秀异。明年的上元佳节,该带回来多少花灯绣帕,蒙儿怕是要吃味了。 赵庭缀墨的眼瞳里浅浅盈起些笑意,只是很快,又稍稍垂下眼,好掩住里头丝丝缕缕的涩痛。 眉头皱得这般紧,心里必是抵触极了,还有这防备的颜色。 不过没有跑开,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其实想跑开的吧…… 心里一定,很不情愿的。 他师父肯定责他了,方才跨火盆抬脚时顿了下,估摸是疼得。懿则也是,怎么打他呢,才刚回来……委屈了。 这么多年,委屈他了。 这话听着,呵……可真够绝情,但,总归愿意说话。要是这样说话让他觉得心里舒坦些,也好。 赵庭再抬眼看他,那目光温柔覆上眉眼,瞬息便乱了他所有心绪。 赵珩不知道面前的国公在想些什么,他被他看得心底刺挠,这出乎他意料的反应打乱了他的准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让自己冷下脸来,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 师父和陛下说的果然不错,他每每对上他,都会失了分寸,乱了方寸。 一点儿不像他想好的那样。 赵庭看着眼前偏过头,垂下眼,抿紧嘴唇隐隐透着倔强意味的孩子,忽而就觉出了些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他忽就觉得舌尖绽开一丝淡淡的甜,慢慢透进了心窝里。 嘴角缓缓漾起浅笑,赵庭温着嗓子与他说话,带了些劝哄的意味:“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枣糕,要不要尝一块?” “不要。”赵珩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而后觉得自己这般回答像在赌气,脸色又冷几分,“谢大人好意,末、珩才用过晚膳不久。” 他本想自称末将,可臀上的伤还新鲜着,只得匆忙改了口,口气有些忿忿。 赵庭纵横官场多年,于察摸人心一事,若真动起心思,那是少有人能及,眼下与赵珩来往不过两三句,心中却已了然大半。 他忽然就有些知道,该怎么对这只小刺猬了。 “那便不尝,都随你的意,等想吃了再吩咐厨房便是。”他好声好气地哄着赵珩,丝毫不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 赵珩眉头皱得更紧,心下烦躁不堪,侧着头一声不吭。 赵庭今日才发现这孩子的睫毛纤长浓密,明明是根根秀挺,可瞧上去却有些软噗噗的,垂下眼时,近看格外的温软,犹带稚气。 赵庭无声地勾了下唇,“你也累了,回院里早些歇息。” 再来几句,这孩子怕是要绷不住脸了。 不能逼得太紧,不急,如今就在身边,多得是时候。 赵珩瞬时松了口气,面上险些没绷住。 赵庭站得离他太近,一抬头就能看见那黑眸里仿若含珠的深重情意,那种与师父干爹如出一辙的怜子柔和,实在令他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幼时见惯他面无表情的冷漠,甚至是沉下脸的愠怒;少年里见他,清清淡淡的神色,肃正端和,会习惯性地皱眉,但更多是温和地谈起些朝事政见,偶尔会轻轻笑一下,转瞬即逝。 有时他似是心情好,还会问起自己的平常,聊聊前日邀他出游的秦王孙,聊聊明日要赴的那场秋诗会。他一向不愿与他多话,客气地把每一句话都堵作结尾,一点也不客气。他便会慢慢蹙眉,面色一点点平冷,然后转身离开。 赵珩冷眼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勾起一边唇角,却总是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预想的那么开心。于是冷冷哼一声,转身去书房写字,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绪,浸到浓墨里去。 那时他看他,眼里总像是胧胧蒙了层薄雾,那深黑的眼里沉了太多复杂东西,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今他看他,那满眼的舐犊柔和分毫不加掩饰,就像是径直揭了那东珠上蒙着的薄纱,溢出的光亮刺得他眼里心底酸胀。 赵珩不喜欢他这样看自己,因为那种眼神,会让他有些绷不住冰甲。这不行,他不能卸下那片甲,不能。 大约是下午哭久,昏了头,赵珩思绪有些混沌。他冷着声音“嗯”了下,再后知后觉地抬手行礼,“珩告退。”面上掠过一丝恼色。 “去吧。”赵庭看着他转身,眉眼温和,“先生说你身子有些不爽利,这几日便不用来正院问安了。” 孩子不喜欢,那便不做,都随他的意。 赵珩背着身,顿了下,才道:“谢大人体恤。” |
碎碎念:双更,算是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了。 碎碎念的碎碎念:一晃期末考试要到了,学业第一是肯定的,不过目前按计划来看不会影响每周的千字一更,不会停更。一般更文在周五晚或者周六上午,苦药写了一年多,更新基本都是规律的,所以大家就尽量不要催更了【无奈笑】因为比起催更,还是你们关于文章关于儿子和爹爹的留言更能让楼主生出码字的欲望,后者才是真正能够达成目的的手段,投资回报率最高【商科生一脸正经】。而且,楼主心情好的时候,随时会有大礼包掉落的。 |
番外——惜疼醉难掩 眼前的国公一如寻常地正襟危坐,通身齐整丝毫不乱,可赵珩还是一眼便看出他醉了酒。 因为他在他面前,从不会有这般温柔的面色,遑论那满眼爱子的深情。 赵珩面无神情,心底却是嗤笑一声,怎么,要借他怀念殇子么? 真是可笑。 下人也实在偷懒,主子思念爱子,那应当去请广平侯府的嫡少爷才是,传他来做什么,他这张脸,可与先世子分毫不像。 “见过国公大人。”他站得离赵庭远远的,平板地见礼。 赵庭当真醉了酒,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小少年,嘴角缓缓上扬,漾出一抹极轻浅的温柔笑意。 “过来。”他抬手轻轻唤了声,应是神智恍惚的缘故,连声音都比往日轻柔。 赵珩眉尖轻蹙,转瞬即逝。他稍稍低下头,往前走了几步,仍是隔得很远。 赵庭轻轻“啧”了声,略向前倾过点身子,在自己膝盖上轻拍两下,“过来。” 赵珩看着那只手,冷着脸,并不动作。 赵午有些为难地看着这对父子尴尬的场面,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朝赵珩拱拱手,“世子……这酒性烈,爷他现在根本不知事,清醒之后也什么都不会记得。您就……顺着点吧。” 他也不知道老爷为何会突然传唤世子,大约真是多喝了。 小半炷香前,赵庭灌下最后一杯酒,眼角微微泛着红。 第七年了。 他继续倾倒那玉壶,却只有一小滴坠下壶口。 他皱眉,“没了。” 赵午听他那口气,就知道他已经醉得差不多,叹口气道:“您不能再喝了,这酒味浅劲大,多饮伤身。” 赵庭没理他,手上有些迟钝地摆弄那酒壶,一个没抓稳,玉壶滚坠在地,砸得粉碎。 赵午哎哟一声,仔细看过他手上没伤,再赶忙取了小苕清理起来,“爷您当心着点,别伤着自个。” “玉碎。”赵庭目无焦距地低头看着那碎壶,一滴极小的眼泪从他空落的右眼滑下,很快不见痕迹,“珅儿……” 赵午忙碌的身影一顿,又接着动作起来。 赵庭默了半晌,神情恍惚地转头,从扫荷轩的亮堂大窗看出去,正看见那藏青锦袍的世子站在荷塘那头,后面远远候着一众小厮仆婢。 每年的这天,他都会沉默地站在那,一站半天。 “赵午。”赵庭忽就笑一下,抬手点点那个小少年,“唤我儿来。” 赵午看一眼那面色清冷的少年,脸上显出哀伤,“您看错了,那是世子。” 赵庭蹙眉,闭上眼晃晃头,再睁开,一脸笃定,“就是爷的儿子,传他过来。” “过来,磨蹭什么。”赵庭有些不耐,沉声催促,眉头一皱,却转而轻笑起来,“又闹脾气。” 赵珩冷眼看他唇角的弧度,默了几息,终是抬脚走过去,襟袍下摆缓缓浮动。 他走走停停,赵庭却没有再催,只左手杵了额角,靠在窗槛上看他,眼里溢满慈爱的温柔笑意。 赵珩停在他膝前,能清晰地闻见他身上轻浅的酒气,和熟悉的沉木熏香气道。 十二岁的年纪,他站着要比赵庭坐着再略矮些。 他抬眼看着那不复平日严肃清冷的面容,看着那眼角细纹里的为父之慈。 有些刺眼,他想垂下眼去,却迟迟没有这般做。 阿兄不会垂眼的,从小长在这种眼神里的人,怎么可能会撇过头去。 模仿,也都仿得像一点,这样才是一个好的替代品,不是么。 他这般对自己说。 赵庭亦在看他,乌黑的头发,缀墨的眼睛,秀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 “赵午。”他笑着看一眼管家,再点点那孩子,“此子肖我,甚好。” 赵午挤出个笑来,“是啊,父子嘛,当然像得很。” 赵珩还是垂下了眼,算了,他不想演。 “怎么不高兴?”赵庭忽而伸出右手揽上他的腰,要将他往自己膝上带,长眉一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跟爹说。” 没有人不长眼,只有你醉昏了眼,辨人不清。 赵珩腰一拧,灵活而决绝地避开他的手,两腿一折在他膝前跪下。 “哎!世子……”赵午没来得及阻止。 “大人醉了,赵珩先行告退。失礼之处,还请您清醒后再降罪。”他凉声说完,向前一躬身子,很快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酒劲上头,赵庭已经有些发昏,他微眯了眼看那孩子迈出门,并不说话。 默了许久,才慢悠悠地转头问管家:“珩儿去哪?是讲学的时辰到了么?” 赵午一愣,旋即激动起来,大步冲到门口便喊:“世子!世子留步!世子——” 赵珩已经走得远了,襟摆被凉风轻卷,发顶的玉冠映着天光凉薄。 大概没有听见吧。 又或许是听见了,只是,声尽呼不归。 赵午急得咬牙,一提衣摆准备追出去,却在迈出门的瞬息生生停下。 国公已经昏沉睡去,斜靠在亮堂窗前,左手杵了额角,眉目平宁。 赵午无言转头,眼角微濡。 那藏青袍服的少年,已经快看不清身影。 他平静地往前走,一步不停。 |
因为某位同学对于爹爹醉酒的执念和琼瑶奶奶画风的执着,楼主决定放一篇短番外出来,给大家看看《苦药》的正常画风是什么样子 没错,这就是随机掉落的大礼包。所以说你们用心评论的话,说不准哪天楼主就翻个牌子写写你们的脑洞哈哈。 好了,再祝一次元旦快乐,以及,有期末考的期末考加油,要年终奖的年终考核加油。 |
第六十三章 大佑照例是三日一朝,今晨并无升殿,不过赵珩仍是一大早便起身,预备进宫去前廷的卫所交接事务。 不必往主院请安,他便照着在北境的习惯,按部就班地练剑,用膳,更衣。 他今日穿在身上的并不是御林郎一贯的绯红紵丝曳撒,而是一件绀紫色窄袖圆领袍,两肩团着盘蟒,胸前绣着麒麟云浪,腰束金石革带,一派世家贵胄之气。 这仍旧是皇帝为他备下的。皇帝知道他不喜奢耀,那锦衣上的盘蟒瑞兽俱是用的暗纹,腰带亦仅是寥寥缀着几块宝玉,只不过块块价值连城。端的是泼天权贵,却也是十足的低调内敛,倒是很称赵珩的心意。 至于为何不让他穿御林军该穿的袍服,皇帝的理由是那敕造所里常年备下的通码官服并不合身,需得让尚衣局亲为之量体裁衣方可体现他对赵卿的爱重。其实敕造所也是会为新任官员量裁新衣的,不需要专程调用帝王御用的尚衣局来,不过敕造所的人看看皇帝嘴角的笑,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赵珩配好剑走出府门时,正看见一身正红官袍的国公负手站在官轿前,眉目端宁。 见他穿着常服,眉心轻轻一蹙,却转瞬即逝,面色仍旧是浅浅温和。 “昨夜歇得可好?”赵庭看他一点点走近,缓声问道。 赵珩看了眼被牵着候在官轿后的马,嘴里不着痕迹地轻轻磕了下牙,才恭谨地稍稍躬下背,垂头应诺:“劳大人挂念,歇得很好。” 话说完又隐隐有些尴尬,照理本该他先见礼问候,可偏生被抢了先,眼下不说话是失礼,再问候又很奇怪,说话又没什么可说,实在是……不知所措。 他在北疆待了五年,加上走时年纪也小,而今早便生疏了京里那些迂回圆润的话术。这种尴尬境地,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圆场,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人。 他心头浮起一丝烦闷,比起赵世子靖恪侯,他更喜欢做长平军郎将。 赵庭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慢慢抬起头,明明无甚表情的脸上,愣是叫他看出一连串迷茫纠结好躁郁的小心思,而后才慢吞吞地从嘴里挤出一句。 “大人亦是要往宫里去?” 赵庭稍稍偏了下头,努力抑制下忍不住扬起的嘴角。 丞相无朝自是往设在宫禁前廷的中书省理事公务,不然他没事乘着官轿是要往哪去遛达,哎,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这小子这么有劲呢。 赵珩说完就发觉自己卖蠢,薄唇一抿,本就面无表情的玉脸愈加清冷,都能沁出凉意。 赵庭看他脸色,心中又是一阵好笑。这孩子被大将军教得久了,竟是与林家三郎那小猫儿愈发像,只不过人家孩子是一戳就哭,自家这个,是一戳就闷气。 得哄,得好好哄,都是小祖宗。 “正是要往省里去的。”赵庭一本正经地回答,好似那是个正常且严肃的问题,赵珩的面色果然缓和了一丝。 赵庭接着又嘱咐几句,严肃却温和:“你如今是三品大员,又是公卿厚爵,深得圣眷,正是风光盛极之时。但木秀珠华,恐人妒嫌,更怕不知收敛。琨珸,得意最忌忘形,藏锋敛锐,徐行缓言才是正途。何况御林伴君,你遇事更需多加思虑,行止更当审慎谨重。” 他这一番话甚是语重而心长,满腔爱子之情溢于言表。 赵珩听他唤自己的字,有一瞬愣怔,却很快遮掩了去,再细细听完他的话,眼里蓄起认真。 “多谢大人提点,赵珩谨记。”赵珩再一次恭谨地垂头应诺,只是这一次的动作里,明显多了份真心实意。 “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可来问,我。” 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可悉数交与为父处置。 赵珩垂着头,国公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下来,低沉稳重。他恍惚觉出一种踏实,很稳很安定的踏实。 突然就想,再靠近一点…… 什么?! 你在发什么疯! 被推开一次还不够吗! 赵庭被儿子周身骤然飓起的寒气一惊,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方才还好好的孩子在转瞬间覆上了一层冰甲,再抬起头时,曜黑的深色眼眸里凛冽如寒冬,凇雾沉沉,凉薄无情。 “卫所犹有事务,末将先行一步,请丞相恕罪。” 声如凉玉,万般疏离,永不可亲近。 赵庭蹙着眉站在那,看他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去,发顶的玉冠反射着凉薄的天光,刺得人满眼涩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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