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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柱石山(古代)[第15页]

作者:过时不候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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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铿摇头道:“无事,没怎么。”
这无形隔阂横亘。杨沛只得撤回手来,叹了一叹,转而道:“你执意留她,可却想过她的心绪?”
杨铿道:“只要她不走,如何补偿,我都情愿。”
杨沛道:“她是什么人,看重什么,你比为父清楚。”
见杨铿抿唇不语,又道,“令她走,折磨的是你,可你不放手,折磨的是她。”
杨铿道:“她对儿子,难道真恩断义绝,见都见不得了?”
杨沛道:“你精明自诩,怎么不懂,她一定要走,恰是因为情义未绝?今后她每每念及亡父,该如何待你?虚与委蛇之事,她不会做;可如是相对,心结未免愈深。”
杨铿缓缓推开凭几,坐直身来。垂目不动,只胸前微微起伏。
长久沉默之后,杨铿举目道:“阿爷歇息吧,这些日官府中事多,我暂宿几日。”
杨沛口唇动了动,终是道:“那便去吧。只今夜时已宵禁,便莫乱走了。”
杨铿道:“是。”
言罢起身施礼、款款而去,神色疏淡、唇角微抿如含笑意。
襄城郡公方止不住颓然长叹。他方才那番话,与其说是旁观者清,不若说是由己推人。他对儿媳心境的揣测,都源自己身。儿子定亦猜透这层,才知趣告退。他劝解儿子,无形中却又不免刺伤了他。
杨铿的清颀背影隐入夜色,杨沛下意识举起双手,只觉半生算计,到头来却掌中空空。
好吧,原本的设想是,杨夫人在发泄之后原谅了杨铿。但写到686层那天本身心情很丧,写完了觉得,这心再大也是没法和好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但可以剧透的是,陈二并没有去夏州
短小过渡...感情戏废柴的我...自己点一根蜡
————————
郎君与夫人的事,杨府中人已觉出异样,却无人敢妄猜议论。况且,小郎君与襄乐公主的婚期亦就要到了,众人已分不出心思在这上。
天子嫁妹,杨沛不敢怠慢。襄乐公主是尉迟宏一母同胞的亲妹,皇帝除却丰厚嫁妆,还赐下一座宅邸,令小妹成婚后便可自立门庭。
可愈是如此,杨沛心中愈是介意。虎头自幼自在惯了,转眼却便要侍奉他人。君心难测,他偏是一副直肠心性,身为父亲如何不忧虑。
只是,种种筹备忐忑之中,新郎自己的心思却不在此。陈嵘刑伤渐渐痊愈,亦偶可在院中行走;杨钟一日之中,竟有半日守着他。
那日狱中纠葛的一吻,令少年的隐秘心思再无遮掩。这逾越伦常的情愫,杨钟并不觉有甚不妥。那爱恋依赖,与他爱慕如愿,大约并无分别。
他望着万年,哪怕万年只是失神发呆。清风旭阳,屋外窗旁白榆沙沙作响,细窄叶片映着白花花的日光。杨钟忽而发觉,他在懵懂中曾错过了多少静好的时刻。
他望着万年,如望着一株珍稀的草木,自行弥合着伤痕,安静而韧劲。这样的场景他为从前不能想象,不禁由是心生诧异。杨钟只觉心底无端柔软,从这一刻,这世间有了他想一心守护的美好。
只有一节,陈嵘仍不肯开口说话。
起初,众人只以为是唇舌上伤势未愈的缘故,况且他本就寡言,都并未多在意;可十余日过去,他仍一句不言。
府中无人敢议论郎君夫人,却未必不敢议论一个寄居的孤儿。昔日煌煌国公宠爱的幼子,而今家破人亡,炎凉世态中,这从云端跌下的落魄,恰最是谈资。窃窃议论、啧啧怜悯之中,隐隐的却是不可言说的兴奋。
这日一早,马厩中马倌正洗刷马匹。一个年轻些的道:“那叫什么刘琼的,还真有匹好马。”
年长些的道:“那自然,他阿爷是边镇的将军。”
年轻的道:“这一匹便不大行。”
年长的看了看那瘦骨嶙峋的赤红马匹,道:“你竟不识货。”压低声音道,“这马名赤骝,原主人是死了的陈家大郎。这一遭是被他手下一个小校跟着刘琼带回西京。”
年轻的“呦”了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一时又悄悄问:“陈家二郎可还住在咱们府上。”
老马倌哂道:“听说傻了。说话都忘了。”
小马倌奇道:“说话还能忘?”
老马倌道:“你想想,他在狱中差点被打死;待放出来,家已没了,父母亦死了,连一面都没见上。这种变故,谁受得了。”又道,“你生得晚,眼见这两家交情已经淡了,不知从前如何热络。卫国公府当日何其风光,我们府上比不得他一半。”指着赤骝道,“那如愿郎纵马往来时,当真是英雄配良驹。可惜,而今这只是匹半死不活的老马了。”
小马倌重又瞧着赤骝,仍觉看不出有甚英武气象。半晌附和道:“是真可惜。”又道,“那陈家小郎君,今后怎么办?”
老马倌道:“陈家这二郎,一向性情古怪。郎主如今收留他,他却这个样子,大约人已废了,还能说甚今后。”
二人正在嘀咕,就听背后有人怒道:“你们长口是嚼草的!”
老马倌回首一望,惊得几乎一脚跌在地上。背后立着那后生,满面怒容,可不就是杨钟。再向后的,就是陈嵘。
这马倌面如菜色,膝头一软便跪下,口中道:“郎君恕罪,老奴没长眼。”
杨钟手攥着马鞭,恨不能抽他,碍着背后陈嵘,不好发作,只得低声骂道:“滚起来,牵马去。”
那小马倌还牵着赤骝发愣,陈嵘已径自过去。他翻身上马的一瞬,杨钟下意识要扶,不想扶了个空。此时老马倌方将杨钟的马牵来,却见陈嵘双膝猛然一扣,赤骝腾然跃出马厩。
杨钟大惊失色,慌忙上马去追,尚不忘回头对着马倌咬牙狠道:“烂嚼舌根的东西,回头再同你计较!”
两个马倌望着两骑马匹前后去了,老马倌因着背后多嘴、啧舌打嘴懊悔不已。只那小马倌回想方才眼见陈家小郎君的冷漠神色,心道,这人只怕不是傻了,而是疯了吧。
却说过了午时,襄城郡公府上来了访客。仆从一路通报进来,向杨沛道:“郎主,豫县侯求见。”
杨沛闻言,亦略吃惊。此间有这一番缘故:豆卢崇败亡,可凉州的防戍不能废驰。豆卢氏诸人虽被杀被缚,这样多年的经营却岂是转眼便能抹灭的。况且凉州地处偏远西陲,汉夷杂处,殊难治理,去了豆卢崇,谁来接任,是为棘手。几番斟酌,终是岑翀提议,便是请这位豫县侯出山。一来他曾戍凉州,情况熟悉;二来他曾与豆卢崇共事,凉州诸人对他亦存旧交;三来他无党无派,为人孤直。如是,值此过渡之际,堪为不二人选。岑翀登门恳请,赵慎应便应了,只这场面似曾相识,令他心底有一桩事蓦然一个闪动。
赵慎与杨沛素无交往,这个当口登门,杨沛亦揣测他是为何。
豫县侯开门见山道:“朝廷遣我去凉州,我想带个人。”
杨沛只以为他是私下来要条件,便问:“县侯要调谁?”
豫县侯道:“卫国公的幼子,在您府上?”
杨沛大出意外,一时想不清来龙去脉,问:“县侯这是...?”
赵慎道:“杨司马知道,我精力不济、又久不掌兵,身旁甚需一个得力的记室。陈峙将军去夏州前,机缘巧合,我见过这位小郎君,当日便甚合心意。杨司马问要调谁,我不敢当,只是腆颜指名他。”
这话说的甚是客气,可实际里,堪可称一片苦心。杨沛亦心知肚明,陈嵘不能久住杨府。即便不说他是不是罪臣之子,单说卫国公案中他们父子做的事,常日面对,他尚自觉尴尬,陈嵘只怕更心绪难平。可翻过来,陈氏姐弟自去投奔横都的木槿,亦不过得保安身;陈嵘这一世,恐怕便再无出头的机会。可而今,赵慎愿收留于他,更有指点之意,几乎是从天而降,救人于两难。
听赵慎笑道:“只是凉州荒远,不知他可愿去么?”
当日豆卢崇方回西京在府中设宴,虎头与万年和他侄子争执斗气,便是赵慎解围,事至而今,亦是一段缘分。杨沛心道,陈氏到这一步,尚有个生前无甚深交之人肯出手护助遗孤,想陈信父子一世为人,亦算因果缘报。又因而想起许多七七八八,难免涩然愧疚,兀自感慨许久,终道:“雪中送炭,县侯这当真是君子之交。”
一时唤人去请陈嵘,谁知那仆从好半晌才回来,道:“陈家小郎君不见了。”
杨沛道:“不见了?他能去哪?”又问,“虎头没陪着他?”
仆从觑着赵慎,附在杨沛耳旁低语。原来方才他满院找人,马倌心虚,想着一早之事似乎不对头,才和盘托出。
杨沛闻言,心头一沉。陈嵘的性情,听去马倌这些话,如何消化得下。他多日不言,这已不是好兆头,此番纵马出去,去向不清;更有一重,襄城郡公更担忧的是虎头。这二人从前无事时遇在一处尚要生出无数事端,这个情形,可要如何?
这些折转的心思百般纠结,杨沛又气又忧,一径跌脚,怒道:“去找啊!快找回来!”
诶对了,有个萌宠博主做了一组表情包,有几个...hin有一起...








却说长街之上,路人只觉耳旁一阵风声,便见一红一黑两匹战马飞驰而过。
杨钟一路紧赶,怎奈陈嵘催马甚急,赤骝步幅又大,竟追不上。亦顾不得看路,只突然见前头赤红骏马引颈长嘶、戛然停下。杨钟忙勒住马缰,这方看清,竟是来到了卫国公府。
陈嵘一路疾奔,气息早已不济。举目眼见府门,百感交集,胸中一阵发闷。定了定神,勉强从马上下来,脚步已现踉跄。
杨钟在后唤他,他只充耳不闻,拉着缰绳,一步步踏进门去。
若在往日,此刻早该有仆役上来接去马匹。穿过外间院落进到内院,迎面是正堂。朗朗夏日,堂前白榆丰茂,日光透过檐角直射入窗内,在堂中地上投下光斑。这时节,阿爷不喜放竹帘,便这般开着门窗,方觉通透。窗外,鹅黄连翘已尽,木槿花还不曾开。
陈嵘默立堂内,突听有人笑道,“万年,你阿兄呢?”
他倏然回神四顾,浮尘在斜射进堂的融融光柱中飞扬,清风穿窗而入,周遭空无一人。
陈嵘只觉被迎面狠狠锤击,眼前金花黑蒙闪替,忍不住跪伏在地。胸口阵阵紧缩剧痛,不由额头触地、双手抱住肩头,婴儿般蜷曲。
然而阵痛之中,他却目中干涸,喉头哑然。他的心门紧紧关着,哭泣呼喊的发泄,丝毫发不出来。
战栗之中,有人抱住他。那是杨钟。陈嵘心头无名火起,猛然起身,狠狠甩开他。
杨钟脱口叫道:“万年!”
陈嵘别开头去。杨钟对他愈是温柔照拂,他愈是觉得如鲠在喉。
杨钟唤道:“万年,回去吧。”
话音未落,陈嵘回身抄起书案,向他砸过来。
条案摔落在地,应声分崩离析。案上纸笔用具,散落一地。杨钟骇得腾然起身,只见陈嵘手指门外。他虽无言语,杨钟明白,这是让他滚。
他已隐隐听说,阿嫂要带万年走。这一别后,便不知何时得见。除却不舍,更有心底深处难言的情愫。他对如愿懵懂的少年情思,已永无着落,那些缺憾的、错过的,他能够弥补的,只有对万年;而只要能弥补,他什么都愿意做。
杨钟半晌道:“我不走。你心里难过,我便陪着你。”
回应他的,是砸在眼前的一只灯台。灯内尚余的灯油,全泼在地上。粘稠的油脂,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将散落的纸张都浸透了。
他听见陈嵘轻轻冷笑了一声。杨钟不由举目,陈嵘也正望着他。四目相对,杨钟突然一个寒战。万年的目光,令他想起如落入陷阱的困兽,那凶狠疯狂的目光,曾令他不寒而栗。
陈嵘向前迈步,杨钟恍觉不善。余光扫过满地狼藉,瞥见一物,脑中嗡的一声。
那是一块火石。
他曾见过被兽夹夹断腿骨的孤狼,在刀刃箭镝之下,自己咬断尚且粘连的皮肉,拖着残肢逃走。森森白骨的断茬上滴着鲜血,他当时便想,那野狼若逃不出去,大约宁可自绝亦不肯陷于樊笼。
陈嵘向火石伸手拾取,杨钟已纵身跃去,将火石攥在掌中。
陈嵘闷声来扳他手臂,要与他抢夺,却哪里夺得到。杨钟额角狂跳,阵阵后怕。他无论如何不曾料到万年竟存轻生之念,此刻又被他拉扯,急怒之下头脑发热,双臂骤然较力,反手扣住陈嵘肩头。
陈嵘自然不肯听他摆布,二人脚下踩着滑腻地面,推拉中失足跌在地上。杨钟翻身起来,陈嵘尤不肯罢手,杨钟冲动之下,抓起陈嵘衣领将他按在地上,别处下不去手,便扬手掴上臀峰,痛叱道:“你失心疯魔了么?我为了你,你长姊为了你,还有刘琼、高经纬,这样多人为了你,就为了到头来你把这里烧了寻死么!卫国公和如愿若有英灵,你便教他们看你这副模样!”
陈嵘听见父兄名字,肩头明显一抖,他发狠般将贝齿噬进手腕血肉,却仍一言不发。
这沉默不言,已是众人一块心病。谁都不愿点破,这已愈来愈像种怨恨。那沉默似冰层下的暗流,令人忐忑忧虑。
杨钟亦未尝无所知觉。陈嵘的淡漠,使他心中种种,追悔失落、憧憬忐忑,千回百转,无以倾诉。他真想把心剖出来给万年看,可又有什么用,他的心,万年并不想看——
杨钟耳中嗡鸣,理智飘忽,终于喉道:“你说话!你心中究竟想着什么!你想要如何,你说啊!”
膝上之人已不再挣扎,臀腿因疼痛微微颤抖。其实手掌打得再重,又如何与讯杖皮鞭相比,可陈嵘只觉这疼痛如利刃加身,穿心刺骨,难以忍耐。
杨钟颓然停手,方觉已泪流满面。呆坐许久,他扳着陈嵘肩头翻过他半身,只见那人避着他目光,木然呆板。
杨钟拉起他手臂,将火石放在他掌中,哑声道:“你若恨怨杨氏,恨怨我,便放火吧,我陪你一道死,绝无怨言。”
良久沉默之中,有硕大泪滴掉落在火石上,颗颗分明。泪滴如玉碎飞琼,竟似有铿锵之声。
杨钟举目望去,那泪滴正从陈嵘眼睫上滑落。
自出狱至今,万年面上似方现出情感悲喜。这些日间的冷漠坚冰,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杨钟手指、声音都不由打颤,欲为他拭泪,一面道:“万年。”
他手臂被推到一旁,继而被捶打上脊背。
那捶击并不用力,甚至无甚痛感。只是一击,一击,
缓慢分明。
再往后,捶打止了,他被从背后抱住。陈嵘头面抵着他脊背,泪水濡湿他衣衫。
杨钟胸中激涌,猛然回身将他拥入怀中。少年们抵额相拥,热泪交流。那一刻,哪怕山陵颠覆、河川倒流,他们的心手亦不会分开。
日光投影绕着窗棂转过半圈。杨钟低声道:“走吧?”
陈嵘默默起身,杨钟握着他手,二人向堂外走去。踏出内院时,陈嵘回首望过,天地静默,唯有堂外绿树迎风婆娑,那悉簌之声仿如诉说。
二人的马匹自相从门前寻来。陈嵘挽过赤骝缰绳,方觉出周身酸痛,臀股尤觉热辣。欲扳鞍上马,却不曾上得去。他正要再行,却被从背后围住腰腹。杨钟从马上俯身伸臂,陈嵘一怔,只觉被托起,下意识攀住他肩头。杨钟叫了声“起!”,一把将他揽到马上。
日光与少年明朗的眉目在眼前晃动,陈嵘一个恍惚。杨钟将他抱在身前,小心令他双臀不至受压,低声道:“你靠着我。”
二人忆及方才,都略不自在。杨钟探手牵过赤骝,二人共乘无言。陈嵘鬓旁倚在杨钟胸前,隔着衣衫,只听那心脉搏动清晰蓬勃。他只觉日光耀目,不由微微阖眼,发出低沉而慰藉的叹息。
襄城郡公府上,正焦灼忙乱。寻了半日,连杨夫人亦被惊动。杨沛对着赵慎十分尴尬,豫县侯只道:“杨司马勿虑,我陪您一同等一等。”
杨钟尚不知家中这事,载着陈嵘到了府前下马。候着的仆从见他竟回来,赶忙传信,一面低声道:“小郎君,你去了哪?郎主着急得甚,你可当心...”杨钟心中郁塞纾解,正觉十分痛快,全没听进去。才进了内院,盘算唤人服侍盥洗,突听爆喝:“你疯去了哪里?”
却说杨钟才一抬眼,便见父亲拎着家法赶出来。襄城郡公听儿子回来,一颗心终于放下;见他周身衣袍凌乱,面上蹭的尽是油污,只又恨他不省心,扬起竹板劈头盖脸便打。
杨钟慌忙便躲,杨沛一记打空,指着他骂道:“你敢躲?我叫人来摁着你打!”
杨钟往日吃打也罢,此刻满院是人,真惹急阿爷,搬出板子来,实在没脸。他这一迟疑,便被杨沛揪住。
杨钟不敢与父亲拉扯,只得受着,口中却叫道:“我又哪里错了,为甚打我!”
杨沛闻言怒道:“我打你个没心肝的东西!”
赵慎在一旁本来欲劝,可眼看杨沛愈说愈气急;这老子教儿子,旁人亦不好管,索性退身不言。
他不做声,余下的更无人敢开口。平日这事,都靠杨铿救场。杨钟满院张望亦不见人,心道,厌烦他时总似在眼前,此刻怎偏不见了。
此间正如是大乱,俨然收不了场,却突听有人道:“杨司马息怒。”
那是个少年声息,可是语调缓慢,咬字古怪。众人回头看去,便微微向两旁闪开。
陈嵘孤零零立着,指着杨钟复道:“事因我而起,与他无关。”
杨沛手中竹板几乎落地,杨钟亦愣怔。旬月之间,众人费了多少口舌,这少年都闭口不言。那曾令人怀疑将无尽头的沉默,却突然被他自己轻轻打破。
堂内,陈嵘整束衣冠而来,复向杨沛与豫县侯施礼,杨夫人亦在座。
方才那声“杨司马”无限疏远,杨沛心头不是滋味,勉强道:“万年,坐罢。”转而引见赵慎道,“这一位豫县侯,你亦认得。”
赵慎注目看去,较之前番相见,这后生身上已平添冷肃气息。那时他纵然寡言沉默,总是青涩少年气,可而今,天翻地覆的变故,却推着他一夜间成人。
豫县侯暗暗叹息,他徒经人世离别奔波、风霜沧桑,到头来尊荣权柄都如过眼云烟,惟愿月明风清、少年不老。
可惜,这于陈嵘,已永远是奢望。
感慨许久,问道:“不知当日赠郎君的长弓,可还得用?”
陈嵘道:“遗落在北疆了。”
赵慎道:“器物遗落不打紧,只不知郎君可还有开弓的心气?”续道,“凉州交通西域,所得犀角,便是制弓的良物。窦融保据、张轨刺凉,河西诸郡虽然偏远,但从古而今,便是建功立业的所在。屏卫陇右、隔绝羌胡,更是戍边保民、为国承命。”
杨沛在旁道:“朝廷已派豫县侯戍守凉州,万事俱备,只是跟前还缺一个记室...”
话音未落,一旁杨夫人突然道:“恕玉汝放肆,豫县侯莫再说什么建功立业、为国承命,我父亲戎马一生落得如此下场,如愿连性命都丢在北疆,陈氏只这一支血脉,您就让他安稳度这一生罢!”
杨沛闻言一时语塞,他虽为尊长,此事上却先气怯;至于那些利害得失的话,这时更如何讲来。尴尬之中,却听赵慎温声道:“夫人,此事你我不必争论,只看令弟的心意。”
少年垂着眉目,已经许久未动。众人看不清他眼神,只见他一双长眉如峰峦折转,唇角紧抿。
杨沛微微一愣,这抉择中沉默孤勇的神态,当真像极了三十余年前的卫国公。
五味杂陈之中,他终于忍不住唤道:“陈氏的男儿只剩下你,孩子,你确是当想想你的父兄!”
陈嵘抬起头来,继而立身站起,向阿姊走去。杨夫人唇齿颤抖了一下,陈嵘已在她面前跪下,道:“阿姊...”往下却语塞无言。
晶莹光亮在杨夫人目中闪动。他们身上流淌着的,便是不甘含糊混沌的血,她一早便有预感,万年不会同她这样走。无论是为父兄昭雪的责任,抑或男儿抱负的渴求,从方才开声讲话那一刻起,他便是已决心担在肩上。
杨夫人伸手拂过他鬓边,许久怆然笑道:“你不必说了,如是情形,我本该料到。”
不造再说啥,只好秀猫了


这一年的端阳囫囵过去,时气已入仲夏。夏州与突厥议和之事初成。突厥占据易马城,与大周以盐池为界。大周皇帝求娶铁伐之妹,对突厥可汗以兄尊称。这虽亦是放低姿态,总强过多年前西燕向柔然称臣。所缴献物资,有对突厥公主的聘礼为名,便不必称纳贡。国朝尊严算得保全,至于拱手盐池,大周要脸面,突厥要实利,亦算各得其所。
刘琼当日背着老父跑出来,盘桓了这些日,亦需回转边关,陈嵘与高经纬一路送上直道方归。行将离别,陈嵘深揖到地,谢刘琼患难中仗义相助之谊。
新朝大定元年清洗勋贵的血雨腥风,终于过去。各地督帅听风看雨,纷纷臣服表忠;虽不免一场台上面下、讨价还价的谈判拉锯,但基调即定,已逆转不得。况且,尉迟否极初定关陇时的八家柱国,而今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赵国公和一个称病避世多年的燕国公,曾与尉迟氏分庭抗礼的北镇功臣,终究烟消云散。
想来,尉迟扈推动禅代,又剪除异己;他叔父生前便想做的这两桩事,他都做成了。十年辛苦不曾白费,尉迟扈不免志得意满。而今,放眼朝野,无人敢同他作对,连皇帝都恭敬顺从。从此发号施令,名正言顺。
西京城天青气和,仿若一片祥和。皇帝似乎乐得将一切托付堂兄,只关切小妹的婚事。襄乐公主的婚期,就在眼前。
公主府内院中,搭起青庐。府内一应诸物,除却公主用惯的,多是着令新制。尉迟否极去时,襄乐公主还不到十岁,而今已是少女初成。尉迟扈对皇帝一向戒备严苛,却颇宠爱这堂妹。尉迟氏尚俭,公主喜奢,她几位兄长却都不以为意,每每有求必应。
成婚之日未到,襄乐公主菖蒲仍住在宫中。这日,皇帝一早便到了她处,只见小妹尚在梳洗,随便披着件窄袖衫,侍女正将长发挽起。
屋内侍女都向皇帝施礼,菖蒲余光瞥见了,道:“皇兄来得好早。”
尉迟宏笑道,“并不是我来得早,是你贪睡起得迟了。”
菖蒲笑道:“早起做什么?”
尉迟宏望着镜中少女神色慵懒,只略在唇上点了些胭脂。侍女梳了个高髻,用金簪别住,又拾起三对金钗,菖蒲道:“别多戴了,怪沉的。”
侍女道:“公主,这不比平髻,不用钗子梳不牢。”
菖蒲看看镜中,哂道:“真是繁琐。”
尉迟宏道:“菖蒲,所谓窈窕淑女,仪容上总亦要经心。我们尉迟家的女儿,容光风采,不能教人看低。”
菖蒲笑道:“我是公主,若还要以色悦人,岂不是好没意思。”
尉迟宏嗔道:“这话孩子气。你是公主,亦是人家新妇,你面目狰狞为人不喜,坑的倒是谁?”
菖蒲闻言轻笑出声,有若环佩叮咚。抬手屏了侍女,推开妆台起身,她立在兄长面前,似笑非笑道:“皇兄,杨家郎君会不喜欢我么?”
尉迟宏只见她眉弯若桥,双眸便是泠泠水波,面如秀净玉兰,一点红唇如花蕊。如是不施粉黛,反生一段风情。这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怀春,反而是志在必得的骄傲,皇帝正色道:“菖蒲,朕的亲妹,他敢不喜欢。”
不料菖蒲反而嗤笑一声,道:“皇兄,你这话才是孩子气。”
尉迟宏一愣。他当日暗暗联络杨氏,固然有自己的打算,可促他下定决心的,却是因小妹对杨钟一见钟情。或是世人眼中,与杨氏联姻,皆是为结裙带,若说其中亦有真情,倒是连小妹自己都不肯信了。
皇帝道:“你们年貌相当,没有不和顺的道理。阿钟是重情之人,你既然看中他,付了心意,他定不会辜负。”
菖蒲敛裙坐下,笑道:“皇兄,你这么认真做甚?我随口说说,你便一本正经扯出这许多。”言罢,从妆台上捡出一只玳瑁手镯带上,迎着日光看了看,只见虎斑样的黄褐花纹油润明亮,菖蒲道:“诗中说头上玳瑁光,可这样的纹样带在发上,太显老气。”
尉迟宏道:“不老气,日光下甚好看。簪钗插在发间看不清,我着人为你置一副耳坠。”
菖蒲眉目弯弯,拍手道:“好,好。”
闲话一时,尉迟宏道:“我先走了。麟趾学的庾开府要来。”
菖蒲摆弄着妆台上一柄短柄可持的忍冬葡萄纹铜镜,道:“庾开府来,他来么?”
虽没指名道姓,这说的自然是杨钟,尉迟宏道:“今日他不来。”又道,“你们婚期将近,杂事太多,我便没拘着他。”
菖蒲突然笑道:“皇兄,他似确是忙得很呐。”
尉迟宏问:“怎么?”
菖蒲却不再回答,转而道:“皇兄,我上次说起的石墨精,你为我记着。”
石墨精又称墨玉,出产自辽西。尉迟宏道:“那东西实则不过是煤块,哪里比得真玉。”
菖蒲道:“我喜其润泽,”比量着又道,“我不要多大,就要这般大,我拿去找人刻章子。”
尉迟宏道:“你又不登朝出使,要印信做甚。”
菖蒲抿唇嗔道:“刻出来就必要使点用处?皇兄,你真是好没意思。”
尉迟宏心道,他这小妹,从来只是乍看去天真娇惯、口无遮拦。
待皇帝从公主处出来,听闻庾陵已在候着,便向两仪殿去。一路凝神思量,亦无多话。直到立在殿外,突然回身对李中官道:“你知会岑司马,令豫县侯赵慎提前启程去凉州,日期就定在五月十二。”
内侍问:“陛下,那正是公主成婚之日呢。”
尉迟宏哂道:“朕知道。”言罢,一振袍袖,迈步向殿内而去。
独孤信那个得瑟的印章,这玩意铁定只是得瑟没法用啊,一拿蹭一手...




入得殿内,只见庾陵在座,不意杨铿也在。二人见了陛下一齐施礼,尉迟宏道:“莫拘礼,都坐。”
今日这是以讲学为名,谈露门学之事。庾陵草拟名单,又多方斟酌,此番呈给皇帝。尉迟宏接过细看,许多人当真不认得,庾陵道:“这些人多闲散在野,南朝自武帝宋裕始,便以寒士摧毁门阀,许多世家子弟流落为人幕僚。他们家学渊源深厚、熟悉典章法制,侍奉新主亦磨去祖上清谈积习,正合可用。其中有些人学得钻营世故了,不堪大任;可亦有许多人不乏见识志向,只是北迁以来不得施展,乃至生计都颇艰难。如蒙知遇,当怀君恩。臣这份名册上的,陛下再请留心,从中择优出十之三四来用。”
人事之事,一向敏感。庾陵虽然受了托付,却也不敢失分寸。这一份名单上,姓名家世、曾任官职,乃至要紧的姻亲关联都详细列下,只看天心所好,再亲自筛选一遭,便是皇帝自己遴选的人了。尉迟宏明白这份苦心和谨慎,笑道:“好。”
开露门学不是玩闹的小事,虽只还是动议,建制、人员、场所都需先行想好,否则以尉迟宏而今的实权,贸然提出来,必要无数阻抗掣肘。所涉官署人员,杨铿亦列出条目,譬如殿宇选址建设这一项,便要从冬官府主官往下,行一大套流程,杨铿亦知皇帝没心力桩桩件件去管,只录成文字呈给他批改。
但这些不过都是程序上事,虽则繁琐总有例可依。最要紧的,其实是为何增设露门学,因这事要对尉迟扈去说,更得字斟句酌,且需商议,不是这样走马观花就能定夺。
尉迟宏道:“此事朕要再想想,请开府为我参谋。”
这些事说罢,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尉迟宏令中官送庾陵出去,仍留下杨铿,见周遭无人,方道:“文泰,事总是做不完的,你莫太过劳。”
杨铿道:“陛下尚不嫌劳碌,臣这方做了一点杂事,不值一提。”
尉迟宏道:“我听闻你日日在官府过夜,这些日眼见你消瘦。”
杨铿一愣,口齿竟些微迟疑,转而却笑道:“陛下误会了。臣不是有多勤谨公事,是家中有些不便。”
尉迟宏问:“怎么?”
杨铿垂目道:“陛下要花心思精力的事且多,臣属家事,您不必多问了。”
尉迟宏闻言蹙眉,道:“文泰,你有烦扰,我便视而不见?”
杨铿心道,以他的凉薄本性,有这句话,自己便领情了。一笑道:“陛下,您当日自己说过,愿驭下依法度而非人情。”
尉迟宏道:“文泰,朕待你并非仅仅是君臣,亦如知己。”
杨铿望着他神色,沉吟一时,道:“陛下可先恕臣妄言之罪?”
尉迟宏道:“但说无妨。”
杨铿敛容正色道:“陛下说知己,可譬如伯牙子期,在意的亦是高山流水,而非周全客套。臣不敢同陛下攀论知己,斗胆妄论一句君子之交。君子之交,贵在坦诚且不逾矩。若再易之为君臣,逾矩则为僭越,这更不消说。因而,臣斗胆望陛下所赐的,不在荣宠亲近,而是容臣不必揣测君心,诸事俱可直言。”
尉迟宏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我今日亦应你这期许。”一时又哂道:“文泰,你事事分得这般清楚,为人如此,不辛苦吗?”
杨铿笑道:“陛下,为了颜面含糊牵扯,令人徒生妄念,那才麻烦。臣之所重所求,在于做事,不在做人。”
他应答从容,意气坚决,尉迟宏亦无法。待杨铿从禁中出来,独自立在当下,却止不住暗暗叹息。
于鼎从夏州派了车马,对外只说木槿产后不调,想母家阿姊暂往陪伴照料。准备停当,明日便当启程。夫人要走,今夜是临行前最后一晚,纵然事情到了这境地,他心中仍是不甘。
怔忡一时,拨转马头,一路回转府上。
杨铿来时,夫人正默然静坐。转首见是他,心头一阵百感交集。婢子们纷纷退出屋外,小心阖了门扇。
杨铿唤道:“玉汝...”
夫人猝然道:“你什么都别说了!”
杨铿上前在她身侧跪坐下去,轻缓抚上她颤抖肩头,道:“玉汝,究竟如何你方肯恕我?”
夫人推开他手臂,道:“你当知覆水难收。”
杨铿低声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于你们姐弟,我愿补偿赎罪,只要你说。”
夫人平复片刻,再开口已如磐石般稳当,道:“阿铿,你如何不明白?若是从今往后,不问情由、哪怕违心,而事事皆你退让,怎知年常日久,你不因此暗生抱怨,以致相看两厌?所谓补偿,亦不过这个下场。更何况,我不想见你在我面前小心斟酌、百般顾忌,你我之间,若到那一步,才最难堪。与其如此,不如放手。”
言罢别过头去,咬牙不语。杨铿呼吸粗重,指甲已刺入掌中,艰难开口道:“玉汝,你我还有三个儿女,你不愿见我,我避开便是,可他们问我阿母何在时,我又怎么说?”
论及子女,夫人亦忍不住动容。转首相望间,只见杨铿垂着眼睫,喉结翻滚。
他们心底最柔弱的软肋,只在彼此面前崭露,这亦是他们之间,最可珍重的隐秘。而又恰因珍重,她方不愿其间掺杂丝毫阴影恃挟。
见她久久沉默,杨铿长叹一声,再无所言。只执起夫人双手,将面目埋在她掌间。触手尽是泪迹,冰凉如坚冰。他们都明白,时至此时,纵然再说什么,都已如手握冰雪,握得愈紧,失得愈快。
终是夫人横心道:“明日我走,你不要送。我只求你这句。”
玉汝于成,便当他们相互成全这一场。
次日,杨夫人登程。她不肯旁人送,只拗不过陈嵘,杨钟也跟了来。
一句沉默无话,直到已眼见北上直道,夫人唤了御夫停车,从内下来。拂起幕篱纱罩,向二人道:“你们回吧。”又拂整陈嵘领口,道,“我去你小姊处,不必挂心。只是你去凉州,要多自相保重。”
陈嵘低声道:“是。”
姐弟二人执手相别。夫人素知他这种情形下总愈发讷言,亦不欲再做许多伤感形容,颔首一笑。
突听杨钟在旁唤道:“阿嫂!”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钏,捧在夫人面前,正是她往日腕上的那只。
杨钟道:“仆役们拾了,他们送到我这,我亦不知怎么办...”抿唇一时,突然道,“阿嫂,那个人...他...他没心肠!”
夫人见他欲言又止,眸子亮晶晶的,便知他或是也听到什么。听他言辞间只称“那人”,连提“兄长”二字都不愿意,心头反而一酸。人世间,恩怨分明有多轻松,只可惜总有太多难辨的情恨纠葛。
半晌,不曾接那金钏,道:“虎头,你大兄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今后多体谅他些,他心里是疼爱你的,莫总怄他。”
言罢,不理会杨钟惊诧神色,欲登车而去。无意中余光一瞥,却望见远远坡上有个人。
那人单人独骑,一身青衫,执马立着,不知多久。面目看不分明,可夫人怎能辨不出是谁。自己不要他送,可他仍是来了。这脉脉一望,清浅河汉,咫尺天涯。
夫人转首,见杨钟还托着那金钏发愣,忽而一笑,舒臂将金钏取入掌中。
这一遭再登车而去,便无回顾。从此纵有青鸟殷勤,亦是书成墨淡,蓬山万重。
少年们望着那车马行远。陈嵘突然道:“你回府罢,我去豫县侯府上。”
杨钟道:“我陪你去。办完了事,咱们一起回。”
陈嵘淡淡道:“我不回了。豫县侯令人传话,夏官府催促他提前启程,县侯教我便去帮他准备。”
杨钟闻言急道:“我怎么不知?”
陈嵘看他一时,道:“我的事,为甚要你知?”
杨钟被噎得一顿,半晌道:“你哪一日走?”
陈嵘道:“五月十二。”
杨钟愣了愣,道:“你什么都不曾准备,如何去他府上。即便要去,今日也得跟我回去,备好东西带走。”
陈嵘本就少言,而今口舌有碍,更一字都不愿多说,只垂目摇头。听杨钟一径劝,终究心烦意乱,道:“我在你府上,有什么可带?”扬手指向直道,“阿姊走了,我与你府上再无瓜葛,去做甚。”
杨钟耳旁轰的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拉陈嵘的手,低声问:“那我呢?”
陈嵘手指在他掌中一抖。
那一日,杨钟抱着他同乘共骑穿街而过,行人如何侧目,虎头或是不曾留意,可他都已察觉。这当真是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如此亲昵暧昧,谁又看不清楚。
前朝本朝都不禁男风,这本无甚要紧,可要紧的是,他是尉迟万般不愿宽赦的罪臣之子,而他却是尉迟公主欲托付终身的少年驸马。
以他的敏感,从得知赵慎被催促在公主成婚当日离京便心头了然。他在此间,已是碍人的眼。
如是情形,他此去西陲,或便再难回西京。
痛楚失落与郁忿不甘交织,陈嵘漠然道:“你?你是天子妹婿,能与我有甚相干?”
杨钟闻得此语,张口结舌。喉头翻涌半晌,眼圈已忍不住红了,道:“那...不是我情愿的。”
陈嵘冷笑道:“你不情愿?当日在玉山,你为什么没有来!”
陈嵘冷笑道:“你不情愿?当日在玉山,你为什么没有来!”
是啊,从当日他懵懵懂懂的顺从,这些事便都不同。凄风冷雨中如愿对他说“来日方长”,可他再见不到他了。杨钟道:“我那日被...如愿阿兄没告诉你?”
陈嵘打断道:“你少攀扯我阿兄!”
杨钟道:“我...我是迫不得已...”
玉山之上,在大雨中如何等到胸中冰凉,他刻骨铭心。陈嵘道:“我知道,你是牢记杨氏的安危荣华。利害如是,我算什么?”
杨钟闻言心头一刺,脱口道:“万年,不论从前如何,可而今我待你的心意,你都不记得吗!”
陈嵘抢白道:“是,你有恩于我,我当感恩戴德!”
他平素讷言,却不知为何,偏怄人时字字如刀。这般咄咄逼人,不容杨钟解释。杨钟从前被父兄斥骂,句句都要顶撞;此刻却纵有满腔衷肠,反而片语难诉。
杨钟耳中嗡鸣,额角狂跳,胸口发闷,手指颤抖。半晌道:“你,你怎么能如此说!”脚下不由踉跄着退了半步,勉强立住,咬牙道,“万年,你再怨恨杨氏也罢。我那一日赌了誓,你不是孤身一个人,我要护着你周全,就像你阿兄从前。”
陈嵘侧头垂目。那温暖怀抱,他怎不渴望,可又怎敢贪恋。默了半晌,道:“我不用你管。你莫妄想了。我阿兄,死了就是死了,谁也替他不了。”
他只听杨钟粗重喘息,终于咬牙道:“好,好,好!我的心肠,都喂狗了!”
陈嵘眼睫倏然一抖,转首望去,杨钟已腾身上马,猛一挥马鞭,叱道:“走!”
白马受惊嘶鸣,奋蹄扬起土烟,绝尘而去。陈嵘愣愣站着,望着杨钟背影,突觉胸中有甚被狠狠刺痛,那疼痛逼得他蹲身折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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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1: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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