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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一次诡异的考古,一个未知的世界——失落世界的代码[第97页] |
作者:三闲月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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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琢磨间,陈瞎子慢慢悠悠地接着道:“没有人提醒时间的话,瞎子是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我当时是大气也不敢出,所有事情全凭其他人的安置。待过了几个钟头,只听有人说,‘都安排好了,让瞎子下去吧。’然后被引着蜷坐在一只大箩筐里,箩筐缚了绳索向下垂放,身体象是困顿在一口深不知底的井中,蜷缩得渐渐麻木,耳中只听见头顶上辘轳放绳子吱扭吱扭的声音越来越远,浓浓的土腥味渐渐弥散四周。” “就这样过了挺长时间,坠筐的绳子缓一阵急一阵地往地底下放,忽然屁股下一墩,我知道箩筐终于下到了底,自己摸爬出了箩筐。不知不觉这半天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热汗,冷嗖嗖的风一吹,连打了几个激灵,把探路用的细竹棍失手掉在了地上,哆哆嗦嗦蹲地摸索下,却摸到了随意扔在四处的几把镐锹,心下正犯急,竹棍却被塞进了我的手中,然后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走吧,就是这里了。’” “此时能听见放我下来的箩筐擦着土壁又被提了上去,心里不觉一阵害怕,上面的人不会扔下我们不管吧?但这些后路也来不及细想,就被人按低了头,牵着竹棍的一头弯腰向前,七拐八扭的走出了好远。” “我什么也不敢多问。此时只知道跟我一起的是一个岁数挺大的老头儿,脚步声听起来略有虚浮,走上三五十步就停下长喘咳嗽一阵,身体象是不太好的样子。这么着一路倾斜往下,越走我却越是心惊,鼻中嗅到的气味一直是那种生土的味道,这是说由上面打下来的竖井和曲曲弯弯的通道分明都是才挖通不久的,我虽说经验不行,也知道再大的墓也该到地方了,心里不禁疑窦丛生,到底是要到哪里?” “前面的老头儿几乎不说话,我就大着胆子轻轻问了一句:‘您老怎么称呼?’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似乎犹豫了一小会儿,‘你就叫我仇三爷吧。’” “仇三爷?乖乖……怪不得能组织起这样大规模的盗发。大名鼎鼎的仇三爷可不是现今这些小打小闹的挖墓贼,他早年发迹于盗墓,后来又是个凶名赫赫的悍匪,掘皇陵炸王冢那是家常便饭,啸聚山林抢劫官民,敛财无数,河南有一个村子被他一夜之间连杀了五六十口。因为仇三爷大半生颇具传奇,茶馆里的说书人还把他的经历添油加醋编成了评书,前几年听说被法办枪毙了,这老头儿真是名闻江北五省的仇三爷吗?” |
“正在暗自疑心琢磨,前面仇三爷的脚步已经停歇了一阵,等到再带着我向前时,我的脚底下却一绊摔了一跤,我乘机用手在地下一摸,摸到了几块方方正正的大砖,那砖的大小形质一摸之下登时明白,这应该是几块古代砌墓用的方砖,看情形这才是到地方了。” “约略觉得身周忽然开阔起来,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鼻而至,生土的味道没有了,嗅到的是不知多少年呛人的霉味。只听见仇三爷略带欣喜地轻声自语,‘嗯,果然没有人来过。’” “终于可以笔直地把身子站起来,估计这是盗洞打穿了某一处墓道,此时的紧张感倍增,脑子反而略略清醒了些,心想这是有人提前挖好盗洞放进了新鲜空气,专等着仇三爷亲自动手取宝,这次的盗挖耗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可是一转念,却想不明白仇三爷这样一个盗墓的大行家,带我这么个不顶用的废人下来做什么,不由更感忐忑,心里一边狐疑,一边摸索走到墙边撒了一泡尿。” “这半天仇三爷一直没说话,静静地等着我提好了裤子,他就牵着竹棍的另一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好一阵。心里正胡思乱想,仇三爷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我听见他在身上窸窸窣窣的一阵翻动,接着是喝水吞咽的声音,又隔了半晌他才开腔道:‘瞎娃子,我人老了不中用,有时候会犯癔症,总是吃药。等会儿要是癔病犯了,你就用这根竹棍不用顾及轻重地使劲打我几下,再多喊两声仇三爷快醒醒……知道了吗?’” “仇三爷的声音苍老缓慢,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霸道,倒反有些商量的语气。我不敢违拗,顺口应了一声,心下却又是害怕又是好奇,不清楚仇三爷的疯病究竟有多严重。两人此时已经站定半天,我隐隐约约觉得四周似有一阵微微的阴风吹过,心下一凛,奇道:‘仇三爷,这座陵内怎么会有风啊?’” “仇三爷轻咳几声,‘这是一座回字形的大陵,墓道纵横交错彼此相通,陵内自然生风……瞎娃子第一次下地,能察觉到本不该有风的地下陵内生了风,心思很细啊,咱们这一次成不成可要靠你了。’” |
“我不敢接话,仇三爷也不再多说,牵着我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我只感觉他时不时停下来喘两口粗气,间或重重地咳嗽几声,那咳声听起来撕扯肺腑一般,格外怕人。” “时歇时停地走了一段墓道,我早转得辨不清方向,仇三爷脚步一顿开口说话了,‘瞎娃子,你本是六根不全之人,但也因为这个,就有了别人没有的长处,现在你仔细听一听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要知道我从小就是瞎子,又有师傅逼着不分春夏秋冬地苦训耳力,在听力上自然比常人敏锐得多,当下把呼吸放平缓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一对耳朵上,听了半天,除了仇三爷不均匀的轻微喘息,四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能小心翼翼地道:‘仇三爷,我什么也没听见。’” “‘再听。’仇三爷的声音低沉,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虽说目不能视,我却清晰感到仇三爷那股平常人身上绝没有的逼人煞气,不由连打了几个寒颤,也就从这一刻起,我断定仇三爷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我忙慑住自己慌乱的心神,但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力,良久过后,带着哭腔战战兢兢地说道:‘仇三爷,我真的什么也听不见。’” “仇三爷半天没说话,我紧张得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珠,心里七上八下地大气不敢出。过了许久仇三爷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一缓,‘瞎娃子,相传佛祖顿悟时,他听得见身后草木生长和花朵绽放的声音……你明白了吗?世上没有万能的耳朵,那是要用心来听的。’” “经仇三爷这么一点拨,迷迷糊糊地我突然感觉有点儿开窃,仇三爷指的似乎是瞎子五官之外的感知力,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深深吸足一口气,呼吸转换停滞的一瞬间,头脑顿觉清明,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嘀嗒、嘀嗒’的手表声,一旦凝神仔细去倾听,这声音却又缥缈难寻。” “也许是看到我表情上的变化,仇三爷的声音略显急促,‘瞎娃子,你听到什么了?’我顺手把竹棍朝左前方一指,‘那个方向……我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好象……好象听到了时间的声音。’” “‘这就对了……感觉到时间的声音就对了……’仇三爷忽然激动起来,说话竟然有些语无伦次,‘瞎子的感觉果然远超常人,哈哈……’仇三爷猛地一阵纵声大笑,随后笑声又被自己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淹没。” “我心下害怕,不知仇三爷是不是犯了他自己说的疯病,好在仇三爷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此时说起话来连咳带喘象一只破烂的风箱,‘瞎娃子,等会儿就循着刚才你听到的声音走……’”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听不出仇三爷在做什么,正要张口相询,忽觉一滴冰凉的粘液正滴在我的后脖颈,下意识的用手一抹,一股闻之欲呕的血腥气却扑鼻而来。” “怎么会有血从头顶滴落?我的头皮发炸,一根根头发都竖了起来,连连倒退几步,却感到脚底下踩到全是粘粘的液体,‘血……仇三爷……到处都是血。’” “‘瞎娃子,原地别动。’我的话没说完,就被仇三爷喝斥住了,忽而一阵破风的声音从远处疾来,似正和仇三爷纠缠在一起,我隐约听见另外一个极低沉的吼声,浑不知是什么东西,一时惧怕得要命。仇三爷的咳嗽声跟着忽前忽后,象是人在迅速地移动。我此刻早已六魂无主,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古墓里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传说一股脑地闪现出来。” |
“过了不知多久,仇三爷带着重重的咳喘声说道:‘没事了……墓里这些唬人的东西我见得多了……哼,那可吓不倒我仇老三。瞎娃子不用怕……这里迷宫一样的路径可要靠你了,下面你走在前,我拿着线轴跟在你身后放线,你仔细着点儿。一旦路选错了也没关系,沿着放下的线咱们两个还能走回来。’” “仇三爷说这几句话时虽然咳嗽不停,却中气十足,豪强的本色尽显。方才经历了什么凶险我自然不知,但仇三爷在身旁便觉得有个依靠,心里的害怕慢慢轻了,打起精神硬着头皮用竹棍在前探路,仇三爷从来也不给我指明,跟在后面不说一句话。” “瞎子辨不清东南西北,如果自己走路例来都是走直路的,说来也是奇怪,每次屏气凝神下,我耳朵里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嘀嗒’声,循着这个声音也总能找到路。” “磨磨蹭蹭地走了好长时间,我听到身后的仇三爷脚步声骤然一停,突然高声喝道:‘什么东西?’这一声仿佛炸雷似的,把我吓得浑身一哆嗦瘫坐在了地上,紧接着虎虎生风似在舞拳弄脚的声音,仇三爷发疯般地狂叫不已,象是在和什么东西搏命。随后又是一连串脚步进退的声音,连着‘咔嚓’一响,这次我可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子弹顶上了膛。” “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我彻底慌了神,颤颤地从地下站起身来,手一下子没扶住,脑袋重重地撞在了砖壁,一阵剧痛却让我的脑子立时从惧怕里清醒过来,这半天我耳中听到的声音只是仇三爷一个人,那就是说除了我们两个以外,压根儿没有第三者,和上次不同,现在是仇三爷在和自己的幻觉在搏命!” “这大概就是仇三爷说的癔病,并不是墓里有什么僵尸鬼怪。我心下一松,忽然想到仇三爷已经把子弹上了膛,精神错乱下恐怕第一个就会冲我开枪,当时顾不得害怕,一边拼命地大吼一声,‘仇三爷,您快醒醒啊……’一边听着仇三爷的声音辨明方向,使出了浑身力气把手中的竹棍向他猛地横扫过去。” “竹棍乱舞之间重重地扫到了仇三爷,仇三爷当即‘哎哟’了一声,我随后劈头盖脸地把竹棍抽向仇三爷,连喊了三四声‘仇三爷快醒醒……’,剧喘着停手时,只听见仇三爷正急促地大口喘息,间杂低声骂了几句脏话,又开始拼命地咳嗽起来。” |
“我摸出腰间的水囊,哆哆嗦嗦地递给仇三爷,小心翼翼地问道:‘仇三爷,您没事了吧?’心里胆突突地,虽说是为了救命,但我下手可着实狠了些,然后听到仇三爷哼哼唧唧地道:‘没事了……咳咳,幸亏有你瞎娃子。’” “我此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阵下来浑然不觉身上已被汗水浸湿。连忙蹲下摸到斜倚在一边的仇三爷,给他喂了几口水。仇三爷剧烈的咳嗽稍减,立刻扶着我的胳膊挣扎爬起身,‘快……瞎娃子,那几座神像让我心里发毛,咱们得赶紧走过这段路。’” “仇三爷的声音打着颤,瞬间一阵阴森入骨的感觉向我袭来,我虽看不到仇三爷说的什么神像,莫名的凶险仍是让我浑身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忙一只手摸索扯起仇三爷,另一只手握定了探路的竹棍,回身沿着方才探明的路急急走去。” “把一条直路走出好远,心头莫名的焦虑和惧意渐渐消散,我停下脚步凝神倾听的一瞬,‘嘀嗒’声再次恍惚入耳,却令我倏忽打了一个激灵,不知为什么,那声音明明只是连真假也辨不出的感觉,我却觉得离它越来越近了。” “我半晌没说话,仇三爷弄不清状况,在一旁又是焦急又是兴奋地问道:‘瞎娃子,你听到的声音必定在咱们的左手边,对吧?’” “左手边?在左边有什么蹊跷我看不见,但不管那里是怎样一番情景,对明眼人有多大的吸引力,对瞎子自是毫无影响。我再不犹豫地朝右一指,‘仇三爷,你要找什么我不知道,但那个声音必定是从右边传来的。’” “仇三爷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是我按捺不住了。人或者贪财或者好色,我仇老三在财色面前至多能做到淡泊,但平日里再装作视若无物,和你瞎娃子天生就能过这一关相比,倒差了许多成色。’说罢,又是一连串掏心掏肺的咳嗽声。” “说来惭愧,并非是我能做到不动心,而是压根儿无从知道仇三爷究竟看到了什么。仇三爷的这段话我一辈子记得牢牢的,江湖人刀口舔血,要活得命长,必定要过得财色两关,我不可能岿然不动,但唯一的长处倒是因为盲了一双眼睛。” |
“我和仇三爷当下朝右转去,墓道内渐渐地再没有空旷的回声,那是墓道变狭窄的缘故,左右两边冰凉的砖壁已经触手可及,每停下来用心倾听,嘀嗒作响的声音就感觉愈加接近。” “两人再度停下的时候,仇三爷让我远远待在他的身后,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我听到巨石滑动的轰隆声,仇三爷好象打开了一道重重的门,一阵刺骨的阴风忽地迎面扑来,我慢走几步踱到仇三爷身旁,手中的竹棍同时向地下探去,却象是一道向下的台阶。” “墓室中的台阶?我的心跟着一凛,连忙屏息凝神,但这一次无论如何再也感觉不到那个嘀嗒声。原本一路追寻声音,越来越临近时嘀嗒声却突然消失,禁不住忽然慌乱起来,此时仇三爷缓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瞎娃子,这回咱们该是到地方了。’” “声音为什么没有了权且不管,此时不知怎的,一种大事不好的预感蓦然生出,那一刻我察觉到仇三爷身上窜出一股袭人的杀气,那股杀气无影无形,却仿佛一柄利剑倒悬在头顶,杀气抚着我的头皮乍起,又从头发梢向下直传到脚后跟,令我浑身不自禁地颤栗起来,手中徒然地只是紧握了那根探路的竹棍,不知该如何是好。” “竹棍的另一端忽然被仇三爷的手牢牢钳住,我下意识地想奋力抽回,使了老大的劲却拽不动一分一毫。‘瞎娃子,你早就猜出我带你下来的用意了吧?’仇三爷原本老态龙钟的声音象是变了一个人,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其实自从知晓仇三爷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我就隐约明白,逃得过古墓的机关陷阱,恐也逃不过仇三爷的杀人灭口,这次是真正的九死一生。此时索性把手中的竹棍撒开,颓然叹了口气,‘仇三爷,我是个苦命人,活在世上自己都觉得拖累……不过只求您实话实说,让我死个明白吧。’” “仇三爷轻笑一声,‘瞎娃子岁数不大,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我带着你的用意,是因为六根不全的瞎子,有常人没有的五官之外的感知,是能找到眼下这道石阶的关键。’” “听仇三爷说了这几句话,我便轻轻点头,这一路经历了什么我早明白了十之八九,不过等着仇三爷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带着一个瞎子下地,当然不会是拿自己的性命闹着玩儿,仇三爷即便手眼通天,他的感知力也远不及我。这一路过来,打个骂人的比方来说,他是把我当成了能嗅到腥味儿的猫狗。” “知道仇三爷的话没完,我一声不吭地等着,仇三爷窸窣地似在身上摸出了什么东西,接着‘嘡’的轻脆一响,那是崩簧弹开的声音,我正心下一紧,耳中却传来‘嘀嗒嘀嗒’的响声,我暗地里长松了一口气,听出仇三爷掏出来打开的是一只带盖的怀表。” “仇三爷也许正盯着自己的怀表,大半天没说话,四周静寂,怀表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入耳,我顿时觉得这块怀表走时间的节奏不准,听得我极不舒服,少年人的心性耐不住,当即轻道:‘仇三爷,您的这只怀表走得慢……一定是坏了。’” “‘嘿嘿,是吗?’仇三爷干笑了两声,‘瞎娃子的耳力没白练,还听得出怀表的走针有问题……可你想没想过,要是我这块怀表压根儿就没坏呢?’” “仇三爷的话让我既懵懂又若有所悟,之前一直可以感觉到的‘嘀嗒’声,同仇三爷这块正常的怀表却走慢的‘嘀嗒’声之间,如果硬说有联系,那就是节奏都代表了时间。一个希奇古怪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仇三爷的怀表没坏,莫非是时间不对了?” |
“沉思之际,我查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好象也慢了下来,或许和那只怀表一样,只要是固定节奏的东西都在变慢,只是细微到太难查觉。仇三爷把怀表盖‘啪’的一声合上,缓缓地道:‘瞎娃子,你也算是入了盗墓这个行当,那你说说,古人修陵是为了什么?’” “仇三爷忽然冒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的心下一动,自己还从没仔细琢磨过这个,稍想了片刻,便道:‘人都不想死,大概是为了永生吧……’” “‘嗯,差不多。’仇三爷停顿了一会儿,‘古人生前堪舆选穴,砌陵封土,死后厚葬深埋,费尽心机地想要获得重生,你说可能吗?’” “我立刻使劲地摇头,‘不可能。要是人能重生,几百上千年前的古人现在还活在世间,那咱们不早就听说了?再者说,人只能活一次,身体越活越老,最多只是百岁。我虽见识浅,也知道世上自有天道,不会让人活得那么久,重生要是能成功,那不真成了逆天而行?’” “仇三爷时而咳嗽两声,沉默良久,‘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大半生杀人如麻,敛财无数,势力纵横江北……前些年我退出江湖,处事唯谨慎,现在别说没人杀得了我,世上知道我真实面目的人都没有几个。按说应当了无遗憾的怡养天年,可是人老至死,越发觉得一辈子铸下了太多追悔莫及的大错。我父母早逝,自从年少时相依为命的小妹因我而死,我这一生便戾气极重,所犯的事细想之下牲畜不如。要是能把这辈子重活一次,唉……不说这些了。’” “‘十几年前我最后一次下地,手下人发现了一张压在墓主尸身下写满字的帛绢,那张帛绢年代太久,做盗墓这个行当的都明白,打通了墓道放进外面的空气,古帛绢用不上一时三刻就会灰飞湮灭,根本带不到地面上。我当时觉得上面记的东西大有希奇,就凭着脑子硬记下帛绢上晦涩难懂的一共八十七个字。这些年终于被我慢慢破解,嘿嘿……那上面记载了一件真正的旷世之秘,我的愿望恐怕有机会能成。’” “我跟仇三爷相处了半天,他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听起来对自己半生杀戮的悔意颇重,说话间身上那股令人胆寒的杀气也渐渐消弥。我的心却仍然咚咚乱跳,那个秘密让人煞是心惊,仇三爷现在既不是撒癔症,也没道理跟我开玩笑,人真的可以改变命运重来一次?想想下地这半天的经历,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这一路我感应到的是时间的嘀嗒声,而此时此地仇三爷怀表的走针又突然变慢了,难道……难道这里的时间是可变化的?人老了不可能变回年青,但是倒转了时间,人就能回到过去?” “思忖之下,我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身子轻轻打着颤栗,这可是一件我想也没想到过的惊天秘密。仇三爷继续低声道:‘瞎娃子不用怕,我不杀你。按古墓帛绢的记载,这时辰计算起来,你大概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想办法逃出这里,一天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走吧。’”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额头上的冷汗直流,无从判断仇三爷说的是真是假,又或者这是一个阴谋?但是仇三爷根本没有诓骗我的动机。再一转念,脑子开始清楚,眼下这个是非之地我可顾不得那么多,仇三爷的秘密与我丝毫无干,能有机会逃命哪管得了这些?” |
“想通了这一节,当下手中紧攥了探路的竹棍,仓惶间转身摸索着刚要往回走,仇三爷在我身后咳了一声,‘瞎娃子,还记得我一路上放着线吗?顺着那线……唉,你要回去怕是很难了。’” “仇三爷这一回是真发了善心,我却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舍,蹲地摸到那根仇三爷一直放的那轴细线,扭过头轻声对着仇三爷道:‘三爷,逆天而行的事,多半很难成,您老……多多保重吧。’” “我怕仇三爷再改了心思,话音未停赶紧掉头就往来路走,紧一步慢一步地沿着石阶向上,离了仇三爷老远才将脚步再次停下,习惯地竖起了耳朵。” “墓道里静寂,我隐隐听见仇三爷仍在原地喃喃自语,声音甚是低沉,听不清说的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咿咿呀呀地哼起了小曲儿,似是豫剧又好象黄梅戏之类,曲调颇有些悠扬凄婉,在这深无天日的古墓中听起来又有些骇人。确定仇三爷并没有追我回来的意思,我深吸一口气,摸着那根仇三爷用线轴放出的线便向回走去。” “至于这古墓里有什么诡怪,我都看不见,也就不晓得害怕,只是顺着引路的细线慌慌张张地逃,虽说免不了摔跤磕绊,但要害机关早被仇三爷破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段路对一个瞎子来说太长了,大约五六个小时后摸到了被仇三爷压在地下的线头,我浑身上下早被汗水浸透了。” “如果从仇三爷之前放线团开始算起,是进了一座诡异丛生的墓道迷宫的话,我已经顺着原路退了出来,但随之却心下明了,剩下的路没有了仇三爷放的线,对明眼人找路可能不难,对瞎子来说却难于登天。” “我并没有着慌,坐在地下等到把气息喘匀,身上的汗也消散了,一边漫无目的地探着路,一边耸动鼻端嗅了起来。古墓内待了大半天,那股子土霉味早已习惯,忽然闻到夹杂着一丝尿骚味儿,心头顿时犹如一块大石落了地。仇三爷带我下来时在盗洞尽头推倒了古墓的砖墙,我在那附近撒了一泼尿,其实是给自己留个后路的暗记。” “说来惭愧,就是追着这股子尿骚味儿,我一步步摸索到当初仇三爷破开古墓的砖墙边,再沿着直不起身的盗洞,七拐八扭地到了最初吊我下来的那口竖井。” “坐人的大箩筐早不见踪影,可能被人吊了上去,仇三爷看来提前让人断了我和他的后路。我张口向上大喊了半天,且不说有没有人还看守在井口,即便有人这声音传到地上也微乎其微了。到了这个时候我心下清楚,现在已经不分瞎子和明眼人,要想活命,就得想办法从这垂直的井里硬爬上去。” “这是令人绝望的一口盗井。我想了半天,摸到地下扔得乱七八糟的几柄锹和铁镐,抓起一把铁锹在井壁上试探着挖了几下,土质松软,此时求生的欲望也就更强了,几下就在半米高的井壁上挖了一个能放脚掌的坑,摸索着把双脚踩上,攀高了半米,再抡起手中的小镐向上刨住井壁。这口竖井很深,但口径不算大,我的后背顶在井壁吃住身上的大半重量,每向上大半米就在井壁上挖一个可以垫进双脚的坑。” “说起来容易,其实将全身重量倚在井壁,再把铁镐使劲锲进头上的井壁留着拉拽,这种境况下腾出一双手挖土坑极难借力,又怕承重搁脚的浅坑不结实,每次挖好都要探着重重踩几下,向上不到几米就累得腰酸腿疼,可是没人帮我,我只能自己救自己的命,凭着一股不想死的顽强,一小步一小步地向上挪。” “沿着深不知底的竖井,这样仿若是硬挖出一道向上的天梯。越到后来我的脑子越是迟钝和糊涂,身体只是机械地动作,感觉世间浑然没有了时间和距离,汗流干了,脊背和四肢早蹭得血肉模糊,却连痛也忘记了。” “十几岁的身体,能忍住痛也有韧劲,但是抵不住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的疲倦,好几次我差点儿昏睡过去,手脚一打晃险险从井中掉下去,最后能一路坚持活下来,实在也是天可怜见。” “等鼻中嗅到新鲜空气的味道,我倏忽打了一个激灵,有了这一点希望,活下去的欲望仿佛一瞬间就将剩下的体力榨干,象燃着的油灯枯灭之前炸出的最后一朵灯花,我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几声陷阱里困兽一样的嚎叫,僵硬的手脚被这股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催动,哪管这条逃出去的路径还有多苦多难。” |
“爬出井口,我连一个小手指头也不能动弹,人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不晓得是白天还是黑夜,周围除了时而刮得呜呜咽咽的风声,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看来先前把我和仇三爷放到盗井里的人早都撤了。” “人正在半昏半睡之际,忽然听闻一连串的雷声炸响,狂风骤起,大地猛地开始剧烈震动,我心下一慌,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地震,身体却由不得一点使唤,只能放任周围的泥土一层层倾盖在身上。” “这才是令人哭笑不得,我连骂的力气也没有。刚爬出陷阱又要入了地狱,老天爷竟待我如此不公,绝望之际悔意顿生,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死在那座古墓里当陪葬。” “迷迷糊糊之际,地震好象已经停了,我的口鼻露出外面,胸口却被土石淹没,压得透上一口气都很难,我听见旁边有脚步声向我走来,随着压在身上泥土的重量渐渐变轻,我被人刨了出来。” “身上很冷,耳畔听见‘呼哧呼哧’马打响鼻的声音,我被扶上了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有人喂了几口水,甫一张口没等我问什么,人就一下子昏迷过去。” “这一次昏睡的时间很久,我暗自估摸着可能有一整天,到我能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细碎的创口开始剧痛,哆哆嗦嗦地发起了高烧,耳听马车轱辘‘吱吜吱吜’缓慢的转动,警惕的天性还是让我顾不得道谢,紧咬牙关忍着疼,怯怯地先问了一句,‘您是哪一位?’” “对方却不答话,接下来的一路只听见呼啸的风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如此又过了三四个小时,马车慢慢停稳,一双手扶着我的胳膊离开了马车,‘瞎娃子,就等在这儿别动,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一个舒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辨不清黑夜白天,下了马车,落脚处地面平整,感觉周围象是一条铺着石板空旷寂寥的街道。这一愣神的功夫,赶马的鞭子‘啪’的甩了一声脆响,马车不急不徐地驶了出去。不对!我忽然反应过来,蓦然的惊讶让我差一点儿跳将起来,破了喉咙地冲着远去的马车喊道:‘你是仇三爷!刚才明明是仇……三爷的说话声音,天啊……这不可能……’” “此时一阵狂风沿着街道骤起,沙尘卷起扑打在我的脸上,一股凛冽的寒意刹那间贯通了头脚,我逃出来的盗井可是进出古墓唯一的途径,仇三爷是怎么回到地面上的?难不成我是撞到了仇三爷的鬼魂?” “等到我瑟瑟发抖地平静下来,马车早就走远,此时我的脑子早乱成了一团浆糊,但还是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犯错,刚才赶着马车救了我的人绝对是仇三爷!” “终于等来接应我的人,那是我师傅安排的,回家的路上一问三不知。其实就算对我师傅来说,也只是完成了一桩把徒弟借出去赚钱的交易,他连雇主是谁都不知道,仇三爷终给我留下了一个不可解的谜团。但是我渐渐地发现,事情并非仅仅如此,自打我从那座不知名的古墓爬出来,要么是我错了,要么是世界错了。” “我后来四处打听仇三爷的下落。然而最令我不解的是,原本江北几省近人皆知的仇三爷仿佛压根儿没在人世间存在过,没有一个人知道仇三爷是谁,之前有关仇三爷耳熟能详的所有传闻倒象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世道还是一样的世道,人还是一样的人,但是有关仇三爷这一段彻底洗成了空白,从这儿来说,当下的世界和我下古墓之前的世界其实全然不同了。” “奇就奇在,这里面没有惊天的阴谋,有关仇三爷的一切一切就真的这样平平淡淡地从世间湮灭了。我揣摩过好多年,说得过去的解释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仇三爷真的成功了,他在那座古墓地底的石阶下回到过去,换了个身份重活了自己的一生。在重活这一世里,仇三爷早就更名改姓,仇三爷不是消失了,是压根儿就没存在过。” |
“但是如此一来,没有死在古墓里的我就活成了特殊的另类。假使有仇三爷的世界算第一个世界,没有仇三爷的算是第二个,那么在第一个世界和第二个世界把我从师傅那里借走的肯定都是仇三爷,这样一切才能圆得过去。但在第二个世界里既然没有仇三爷打开古墓,那么古墓至今仍然是封闭的,不论我死在第一个世界的古墓里,还是死在第二个世界隐姓瞒名仇三爷的手上,才是正确的……现在活着的我到底是谁?是第一个世界里和仇三爷一起下了古墓的那个瞎娃子,还是第二个世界里被仇三爷再次借走不知所踪的陈瞎子?” “我越琢磨越是琢磨不通,自那以后的大半辈子都仿佛活在不可能之中。小时候我听一个郎中说过,人死之前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对死亡中的脑子来说却是感觉很长,可以把完整的人生象放电影似的再经历一次。所以我时而觉得年少时爬出古墓以后这六十几年的阅历,只是当年那个瞎娃子死在古墓前弥留之际的幻觉,不论后来数次遭遇的九死一生,还是大半辈子认识的所有人,都是脑子编出来哄骗自己的,我想尽办法也不能证明这些人和事的真假……” |
好,就发这一小段,是陈瞎子的自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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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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