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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我来讲讲那些古代那些稀奇古怪的鬼故事(转载)[第3页] |
作者:虎贝贝小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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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韦仙翁 唐朝大历年间,代宗皇帝在白天睡觉,梦见一个人对他说:“西岳太华山中,有一个皇帝坛,你为什么不派人去寻访,而祭它拜它呢?那样就能得到极大的福荫。”代宗当天就派监察御史韦君,骑马到太华山寻访。韦君来到山下,州县把山下一个客店摆设齐整,在店中准备了饭,其他客人全部被赶走。有一个老人对店主说:“韦侍御吃一顿饭就走,我又老又病不能远去,我只在屋里坐着不出来,可以吗?”店主答应了他。不多时韦君来到店中。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屋里有咳嗽的声音,韦君便问有什么人在这里,并派人去看。看的人说:“有一个老人。”韦君就问老头姓什么。老头说:“姓韦。”韦君说:“咱们是同一宗姓,应该叙一叙辈份继承。”于是请老头和自己同席而坐。老头就问韦君的祖父叫什么名字。又问他的高祖是谁。韦君说出祖父叫什么名,做什么官,又说高祖信奉道教不做官,隋朝时进到这山里,不知哪儿去了。老头感慨地叹道:“我就是你的高祖。我叫韦集,有两个儿子,你就是我小儿子的重孙子。哪知道能在这儿与你相遇!”韦君泪流满面地跪拜。老头制止他,对他说:“你奶奶还在,你有两个姑奶奶也在山中,现在遇上寒食节,所以我就进城,给她们弄点脂粉。我这里有一个布包,包里有茯苓粉片,想卖了这些茯苓片再买脂粉。”老头又问韦君:“你现在要到哪儿去?”韦君说:“我奉皇帝的诏令在这山里找一个真坛,州县和山里的人没有知道的,不知道您老人家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老头说“莲花中峰西南上边,有一个古坛,好像是个遗址,这应当就是真坛,只是不一定罢了。”于是老头和韦君住在一起。老头不吃粮食,只喝少量的酒和人参茯苓汤。第二天,韦君要进山,老头说“我和你一块去。”韦君就要把马让给老头骑。老头说“你自己骑吧,我得拄着棍儿先走。”韦君骑着马奔跑,竟追不上老头,老头总是在马前三十步的地方。到了山脚下,道路险阻,马不能行进了,韦君就下了马,跟着老头走进山谷。走了一里来地。来到一个屋里,看见三个老太太。老头说“这就是你的奶奶和你的两个姑奶奶。”韦君洒泪跪拜。他的奶奶有七八十岁,姑奶奶各都四十多岁的样子,都披散着头发,穿着用树叶做的衣服。她们见了韦君非常高兴,对他说“年代变迁了,到现在还见到了重孙子!”她们高兴了许久。于是韦君与老头上山访真坛。攀登险山峻岭,韦君几乎支持不住,老头却行步如飞,老头回头看着韦君微笑。二人迳直来到中峰西南隅,果然有一个坛。韦君把坛洒扫一番,拜祭一番,立上标志就回来了。回到老头的石屋,告别走出山谷,韦君说“到京城奏报完了,我就请假回来看你,”老头说:“你要努力,好好辅佐皇帝。”韦君就下了山,回到京城,详细地向皇帝奏报。代宗惊异感叹,就派韦君带着他的亲笔诏书入山,让韦君按照礼仪把仙人请来。韦君到山里寻找,就迷失了原来的道路,好几天也没有找到。访问山下的老人,老人们都说:“从年轻的时候以来,每隔二三年就看到这个老头进一趟城,相貌总是不变,不知他住在哪里。”韦君望着山峰恸哭一场就回来了。代宗怅惘悔恨,让史官把这件事详细地记了下来。 |
一百五十七、丘濡 据博士丘濡说,汝州旁县五十年前有一个村人丢失了女儿,过了几年女儿忽然自己回来了。据女儿说,起初她被一个怪物在睡梦中拽走,转眼来到一个地方,天亮后才看出这是一座古塔,塔里有个英俊的男子对她说,"我是天神,命中该得到你作妻子,这是有年限的,不会永远留你在这里,你不必害怕。"男子还警告她不许向塔外偷看。这男子每天两次到塔下去取饭,有时拿来的饭菜、肉食还是热的。一年后,女子趁他离去时在后面偷偷看,见那男子腾空飞行,红头发蓝身子,两只长耳像驴,等落到地上时就又恢复了人形。女子吓得浑身冷汗,才知道他是妖怪。怪物返回塔中后已有所察觉,对女子说,"即然你已偷看,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夜叉,但因为和你有缘,不会伤害你的。"女子本来就很娴惠,就陪礼道,"我即然已经作了你的妻子,怎能嫌恶你呢?夫君你即然有神力,为什么不到人间去居住,使我能常常见到父母呢?"夜叉说,"我是个散布灾难的神灵,如果和人们住在一起,就会使人间发生瘟疫。现在你即然知道我的实情,我就让你彻底看个够,然后我就送你回家。"这个古塔离村镇很近,女子经常往下看,见夜叉在空中时不能变化形体,一落地才能变成人形混到人群中去,但夜叉常常遇见穿白衣的人就缩手缩脚地躲避,有时又见夜叉靠近某个人的头吐他的脸,那人却毫无反应。夜叉回来后,女子问道,"刚才你在街上对有些人敬而远之,对有些人耍弄侮辱,这是怎么回事?"夜叉说,世上有些吃牛肉的,我遇见就欺辱他们。对那些讲究忠孝信佛守法的人,我必须尊敬,如果冒犯了他们,天帝会严惩我杀死我的。"又过了一年,夜叉忽然悲伤地哭着说,"我们的缘分已经到头了,等有风雨时我就送你回家。"说着送给女子一块鸡蛋大的青石,让她带回去可磨碎了服用,能去除毒气。第二天风雨大作,夜叉突然挟起女子说,"你可以回去了。"正如佛经上形容的那样,屈伸手臂的工夫女子已来到家里,站在院中了。女子的母亲把那块青石磨碎了喝下去,拉出了一斗多像青泥一样的脏东西。 |
一百五十八、陈越石 陈越石原名黄石,是颍州人,在王屋山下的郊野住。有个妾姓张。唐宪宗元和年间,有一天陈越石和张氏正吃夜饭,忽然听见灯影后面有很怪的呼吸声,接着一只手突然伸到陈越石面前像讨东西吃,看那手是青黑色,手指很短,指甲细长,手臂上长满了黄毛。陈越石一看这手就知是个妖怪,心里又怕又厌恶。过了半天,又听得灯影下的妖怪说,"我实在太饿了,万不得已才来求你请往我手里少搁一点肉吧,请别拒绝我。"陈越石就夹了一小块肉扔到地下,那怪物用手拣起来吃了,又说,"这肉真是太香了。"就又伸手来讨要。陈越石怒骂道,"可恶的妖魔,你怎么要起来没完了,快滚出去,不然,我揍你,你可别后悔!"那手就立刻缩回去了,好像有些害怕。但不一会又把手伸到张氏面前说,"姑娘,能给我点肉吃吗?"陈越石对张氏说,"不许给他!"张氏就没有给。又过了半天,怪物从灯影后露出了脸,原来是一只夜叉,一头披散的红发,两眼像闪电,四只犬牙像刀刃一样锋利,很吓人。夜叉伸手就打张氏,张氏仆倒在地上不能动。陈越石有胆量,跳起来追打夜叉,夜叉就不回头地逃走了。第二天陈越石寻找夜叉的脚印,见墙上有夜叉翻墙的痕迹。越石估计夜叉晚上还会来,就在当夜拿着根大棍子站在东北墙根等着。果然不久夜叉又来了,翻过墙脚还没落地,越石就扑上去连打了几十棍。等夜叉逃走以后,越石点灯察看,见墙下有很多血,还有块皮,大概是用棍子打烂的夜叉皮。从那以后张氏的病就好了。一天晚上,越石听见几里地外那个挨了揍的夜叉不断地大喊:"陈黄石,为什么不把我的皮还我!"连续一个月,每夜都听到夜叉的喊声。越石暗想毕竟斗不过夜叉,又非常厌恶听那喊声,就迁到别处去住,把名字也从黄石改成了越石。元和十五年,陈越石考中了进士,到唐武宗会昌年间任陕西兰田县令,后来死在任上。 |
一百五十九、薛淙 唐宪宗元和年间,有个前科进士薛淙,到河北卫州的一个乡村去寻访一座古庙,晚 上想在庙里住下,就和几个游客一同拜访庙里的住持和尚。住持不在,人们听到庙 中仓库西面的黑屋里传出呻吟声,近前一看,见屋里有个生病的老和尚,很长的白 发白胡子,形貌很可怕。薛淙就招呼同伴们说:"你们快看这个得怪病的和尚?"那 和尚生气地说:"我有什么怪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想听听真正的怪是什么样子吗?" 薛淙和朋友们说愿意听。和尚就说,"我二十岁时专门爱到荒漠偏僻而遥远的国度去 渡游,而且只服丹药不进饮食。往北到过甘肃的居延关,离西海(今青海湖)只有 三五十里路。有一天黎明时分,我已走了十多里,太阳快要出来时,忽然看见一株 枯树,有三百丈高,好几十围粗,树心却是空的。我在树根里往上看,这树直上通 天,里面可以住人。然后我又住北走了几里地,远远看见一个女人,穿着红衣裙, 敞着怀光着脚,披头散发地奔走,其快如风。女人跑到我面前求我救命,我问怎么 回事,她说有人在后面追她,只要对追她的人说没看见她,就感恩不尽了,那女人 说罢就钻进枯树洞里。我又走了三五里,忽然又见一个骑着披铁甲的马,穿着黄金 衣,手持刀剑弓的人,像闪电般飞驰,每一步就能跨三十多丈远,有时在半空有时 在地上,跑的步伐一样。这人来到我面前问看见什么人没有,我说没看见。那人说 ,'千万不要帮她躲藏,她是一只飞天夜叉,不是人类,她们一共有好几千,在天界 已伤害了八十万人。现在那几千飞天夜叉已经都被抓住杀掉,只剩下一个最厉害的 逃脱了。我昨夜接到天帝三次命令,从沙吒天追捕而来,已经跑了八万四千里了。 天帝已派了跟我一样的八千天使四处追捕那飞天夜叉,因为她是天界的罪犯,你可 千万不要庇护她呀!"我就说了实话。片刻间,那骑马的天使就奔到了枯树前,我跑 回去看,见那天使下马进了枯树,又跑出来骑上马绕着枯树追上去,只上到树的一 半时,只见一个红点从树里出来,天使骑马紧追,追了有七八丈高后,渐渐追上云 天,消失在空中。过了半天,空中落下三四十点血,看样子那飞天夜叉已中了箭。 这件事才称得上是怪事呢。你们这些年轻人看我这个病和尚奇怪,你们不是太少见 多怪了吗?!" |
一百六十一、鸡脚人 福建商人杨某,祖辈以贩洋货为生。他讲他祖爷曾于康熙年间与别的商人一起出洋,路上船遇旋风吹入海汊之中,海水四面皆高,只有中间的港湾水面独低,而且港湾又在海水的下面。杨某的船顺着旋流盘旋而下,结果人船都安然无恙。到了港湾底部,看见山川草木,田野蔬菜谷物,和人世间完全一样,只是看不见房舍。岸侧还可看到有船停靠在那儿,其中有十多个人,也是从中州来的,见杨等人十分高兴,如见亲人,就说:“这里的海水只有闰年闰月的某一天,才与大海的海水一般高低,船才可归去。但这只有一顿饭功夫,稍迟就又回不去了。”这些人原是被飓风吹到这儿来的,来时就见已有人住在这港中,后来那些人遇闰水归去了,他们则迟了没有赶上那,留在这儿已有六年,遇闰水总是失掉机会,所以一直回不去。杨等人一船四十多人,带着谷物、蔬菜的种子,都分不同土地耕种。这儿的土地肥沃,收获加倍,又不须人去灌溉。他们每天和先到的那些人款待往来,几乎忘了自己是在世外。只可惜没有曰历记载日期,每次吃完饭,都坐在船上等水满而回去。一天,杨和客人们在野外散步,看到隔溪对岸有人,行到溪口,就见那些人都有一丈多高,不穿衣眼,身上长毛,脚如鸡爪,小腿像牛腿一样。看见杨等人,叽喳作交谈状,但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归来后与原先的那些人说起这事,他们也讲来时曾在溪口见到过这些毛人,由于溪水涨满,他们未能渡过河来。倘若它们来到这里,这辈还能剩下几人?六年后八月,有一天遇大风港湾海水涨满,杨等人和先来的那些人一道得以归来。杨家有一老仆,曾随此行,现已八十多岁了,还健在,能说出详细情况。顺便提一句,台湾有鸡爪番人,常栖宿在树上,不知海底那些怪人是否是他们的同宗后裔呢? |
@sjyk00 2020-09-23 09:31:56 月大加油。赶紧更新。 ----------------------------- 好的好的,没问题,好故事天天有,神鬼、狐狸、博物、妖妄、等等各种 |
一百六十二、苏韶 苏韶,字孝先,是安平人,当中牟县令时死了。他的伯父苏承,当南中郎军司时也死去。家中子弟迎丧还乡,去到襄城,苏承的九儿子苏节夜里梦见一支阴间的仪仗队,队列严整肃穆,苏韶也在仪仗队里,他看见弟弟苏节,就把他叫过来说:"你冲犯了仪仗队,应该受到髡刑(古代一种把头发剃光的刑)。"苏节只好低下头让剃,忽然惊醒,一摸头,果然有很多头发掉了。第二天晚上苏节和别人在一个屋睡,梦见苏韶又来了,说:"昨天没剃完,接着剃。"又被剃了一通。第三天晚上苏节提高了警惕,点着灯睡,还贴了符咒,但又梦见苏韶来接着剃头。这样的鬼剃头持续了五天,苏节的一头美发被剃个精光。后来就不再梦见了,有一天苏节乘车白天行路,忽然看见哥哥苏韶骑着马出现在身边。苏韶戴黑头巾,黄麻布衣,白袜子黑鞋,用手扶着苏节的车辕。苏节给他的兄弟们说:"当中牟县令的哥哥苏韶来了。"但大家都很吃惊,谁也看不见他。苏节问:"你来作什么?"苏韶说:"我想改葬到别处。"然后就匆匆告辞,并说还会再来。果然几天后又来了,兄弟们都来和苏韶一同坐下。苏节说:"哥哥真想改葬,应该告诉你的儿子呀。"苏韶说:"我这就写封信。"苏节给他笔,他不要,说阴间的字和人世不一样,并给苏节写了些字,一看象胡人文字,都笑了,就让苏节替他写信给儿子说:"古时魏武侯在西河上乘船漫游,到了中游时对吴起说:'江山多么壮丽啊!这是魏国的宝物呀!'而我则特别喜欢京洛一带地方。我在世时,每次来到那一带,放眼看邙山,就由不得高兴地想,这里真是万代比不了的好墓地啊。这里北靠孟津的滔滔河水,南可以看见雄伟的京城。虽然我没对人说过,但心里一直有这个志向。然而没想到突然就死了,所向往的事也没办成。希望你们十月间给我改葬。在我伯父苏承的坟旁买几亩地,就行了。"苏节和韶说话,只见他嘴动,声音也很大,但旁边的人谁也听不见。后来苏节请苏韶到屋里去要为他设坛祭礼,苏韶不肯坐,也不肯吃。苏节说:"哥哥生前好喝酒吃鱼,今天就喝一点吧。"苏韶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并说:"好酒!"苏节看见酒杯干了。但等苏韶走后,酒杯还是满的。苏韶前后来了三十多次,兄弟二人尽情谈。苏节问哥哥很多不懂的问题,苏韶说:"说起天上地下的事,我也不全知道。只知道颜渊、卜商现在天上当修文郎。修文郎一共八个,都是鬼中的圣人,有项梁、成贤者、吴季子这些人。"苏节问死和生有什么不同,苏韶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死者是虚的生者是实的罢了。又问死者为什么不归尸体。苏韶说:"比如,把你的臂砍下来一只,再砍削那只断臂,你还能感到疼吗?死去的尸体,灵魂同样也不会有感觉的。"苏节又问把死人厚葬在坟墓,死者本人高兴不,苏韶说无所谓,苏节说:"既然不在乎你为什么还要求迁坟呢?"苏韶说:"我的确不在乎,只不过是说我活着时的一种想法而已。"苏节又问:"哥哥不思念年轻的嫂嫂和年幼的儿子吗?"苏韶说:"我死了就没有什么人间情了。"又问鬼有寿命吗?回答说每个鬼都有自己的寿命。苏节又问自己的阳寿,苏韶说知道后会告知的。又问今年发生的瘟疫是怎么回事,苏韶说:"太山公刘孔才在阴间想造反,私自在人间抓人为他打仗,现在北帝已经知道刘孔才的阴谋,并把他杀了。"苏节说:"前些日子梦见你剪我的头发,你们那仪仗队是护送谁?"回答说:"那是济南王。你冲犯了仪仗罪应该死,是我护着你,让你受了髡刑就保住了命。"又问,"鬼能保佑人吗?"回答说:"我是由于对弟弟你动了情,才会保护你。如果是没有感情的死人,活人就是再祭祀求福也没用。"苏节又问:"以前梦见你,是你真的来相见吗?"回答说:"凡是活人梦见死人,都是死人现形。"又问:"活着时有仇,死后能杀了仇人吗?"回答说:"鬼杀活人的事由不了鬼自己。"苏节下车时,苏韶笑话他个子太矮,说:"你简直象赵舒麟了。"赵舒麟个子很小,是苏节的小舅子。苏韶要走了,苏节挽留他,把门都上了锁。苏韶只留了片刻就不见了,而门都没有开。苏韶走时说,"我现在已经当了修文郎了,以后职务繁忙,不能再来了。"苏节握哥哥的手,手很软弱,只能感到是手而已。分别后,再也没有见过。 |
一百六十三、宇文觌 韩彻这个人,乾元年中任陇州吴山县令。一向与进士宇文觌、辛稷友善。他们一起跟随韩彻到吴山读书。韩彻还付给他们秋天赶考的费用。吴山县令的宅子号称凶衙,前几任都死了。县令宅子的大厅内有棵槐树,宇文觌、辛稷等认为是精魅盘距的地方,私下与典正商量想趁韩彻不在的时候,砍去这棵槐树。有一天就告诉了韩彻。韩彻对二位先生说:"命在于天,责任不在于树。先生们不必这样。"他们的计划就停止了。几天后,宇文觌、辛稷走到树前看到一个洞,旁边非常湿润,从中冒出青气,上升成了云彩。等韩彻回去休息了,就让吏人挖掘这个洞。几尺深的地方有一个坟,坟中有棺木已经腐烂了。有少许的牙齿和头发,胫骨、胯骨还在。远看西北角有个东西,大家说是鬼怪,就用五千钱雇二人抓获。开始用绳子送下去时那东西象一束烛光。二人背着刀顺着绳索下去看食瓶,瓶中有水,水上有林擒缒夹等物,倒在地上都象烟一样消散。韩彻来了。让佐史盛敛骨头和头发。用新棺材葬在野外。佐史贪污钱财,折断骨头用小书套装起来埋葬了。等回到家,突然快要死了。他家告诉韩彻。韩彻让巫师看看,巫师在韩彻面前"显灵"说:"我是晋代将军契苾锷。因为战斗而死,被葬在此县,坟墓靠近马厩。常常苦于臭粪的污秽,想请求迁坟,前后多次诉说,都遇上该当死亡之人。使我在阴间受的苦无处上达。现在明府恩泽涉及到我,拿钱买棺材恩惠极厚,酷吏可恶,用书套装我的骨头、头发。骨头长,书套短,折断我的胫骨和胯骨,痛楚难忍,所以我报复他。"韩彻拜谢四次,自称为官不明,让吏人有这样欺诈的事,应当派人买棺材,再送些衣被。如能赦免他的罪过,则是非常幸运的。巫师又传灵语说:"马上就放过他。但促成这件事的,是宇文七和辛四。我虽为幽魂,怎么能忘记呢?辛侯不久就能升官,光照其身。宇文生命薄,虽然进士擢第,最终不能做官。而且多灾多难,我能救他三次死难。假如他做了官,虽然是我也不能救助了。"说完就走了。佐史被释,就以礼葬之。宇文觌家在岐山。过了很长时间,契苾锷在空中对他说:"七郎夫人在庄中病得很厉害。刚才我已经去那里营救,现在已经好了。一会儿由庄人来报告,可不必担心,若还家妻子病愈之后,千万不要吃马肉。"一会儿,庄人到了,说的都象契苾锷告诉的一样。宇文觌进了家门,他的妻子病也好了。正赶上庄客的马匹死了,把一些熟肠及马肉送给宇文觌。宇文觌忘了他的话就吃了,染上霍乱,呼吸困难。忽然听到契苾锷的话语:"让你不要吃马肉。为什么违背诺言呢?马是前世冤家。我若不在。你没有活的可能,我在,就没有苦恼了。"就让身边的人拿笔开药方,药服下就好了。后来宇文觌回吴山,碰上岐山土贼另立朝廷。设置百官。宇文觌被任命为中书舍人。贼兵不久被官军击败,宇文觌等七十余人关在州中监狱等候发落。契苾锷又到宇文觌的妻子的住所说:"七郎犯事了。我在地下为他大力求情,但需要三千贯钱。"妻子推辞说贫穷之家,实在不能办到。契苾锷说:"地下所用的是人间的纸钱。"妻子说:"纸钱应该极力办到。"烧完纸钱,契苾锷又到狱中对宇文觌说:"我刚才从夫人那里拿了三千贯钱为你求情,事情也解决了。有个刘使君到来,你就能得以释放,饱食无忧。"不久刘晏传诏到了。刘晏是陇州剌史,他上书言道:"玷污名贤之士,不曾有根据,只是逆贼引诱,全都关押在牢狱。臣到州上的时候,请求一切赦免。"皇上准了他的奏章。刘晏到州上,召来全部狱中囚犯。宣布释放宇文觌。宇文觌因为被贼兵封官。蒙耻还乡。半年以后,吕崇贲为河东节度使,想找一个担任书记的人。朝中有很多推荐宇文觌的人。吕崇贲上奏宇文觌为左卫兵曹河东书记,皇帝下诏赐衣一袭,崇贲送绢百疋。诏书到了。宇文觌非常高兴,接过官服向西拜谢,忽然倒在地上。契苾锷叹息良久,说宇文觌不要做官,何必接受官服呢?这次不能救你了。宇文觌说:"现在拒绝回来怎么样?"回答说:"已经做上官了,怎么能说再退回去呢?千万珍重,我不再来了。"过了四天,宇文觌因病而死。开始女巫说契苾锷衣帽非常高大,鬓发红赤,好象现在的库莫奚。 |
一百六十四、土窟异兽 福建商人陈某,和其它商人一起过海,遇到了飓风,飘到一个山脚下。只见山崖平坦可以行走,就一块爬上山崖进入林中。初进入时,道路很窄,走了一、二里路后,就觉得十分宽敞开阔。这时,天色已将近傍晚,听到海风萧萧吹来,林鸟声声啾啾鸣叫,不敢继续深入,于是就回来了。第二天,风更大,船不能行。船上的人都后悔昨天没有探完林中奇境,就相约再去,拉着陈某一块前往。顺着旧路走了八、九里地,看到有一条小溪流水清澈碧绿,旁边有座土山不太高,山上洞穴中好像有什么动物在喘息。众人都害怕地跑走了。陈某自恃胆壮力大,一人爬上大树,隐身观看。一顿饭功夫,这个动物走出穴外,比水牛还大一倍,形状与大象相似,头上长出一角,晶莹而锋利,盘踞在石头上长吼一声,声音震裂竹木。陈某惊惧万分,差一点儿从树上掉下。一会儿,只见虎豹猿鹿各种野兽,都按其属类聚在那动物周围,俯伏在其身下,共有几千只野兽。这个动物选择肥一点的野兽踏死,用舌舔野兽的肚子并吸血。所有的野兽都害怕战栗,瘫软在地不动。吃了三、四个野兽后,这个动物又拖着尾巴,进入洞穴。陈某这才下来,顺原路返回,把他看到的说给众人听,但最终还是不知道那山和那动物叫什么名字。 |
一百六十五、方蚌 有人在福建出海口的地方打柴,到了一座山旁,见山涧之内满是方蚌,大的有一丈多,小的也有好几尺,它们拥挤在一起,轰然作响,有成百上千只。这人大吃一惊,刚想离开,忽然一只蚌张开口,它的壳内有像夜叉一样的蓝面人卧在里面,蓝面人手足一齐动弹,做出抓人的样子,想起来但挣不脱。这是因为蓝面人的躯体长在蚌壳上,借着蚌壳作为其背,所以不能脱壳而出。不一会儿,所有的蚌都张开口,里面的夜叉人如前那只蚌的一样。这个人赶忙逃跑,听得背后剥剥的响声一片,乃是蚌翻滚着追到了船边。船上的人用大斧砍它们,结果捕到一个,它的壳被砍碎,里面的夜叉也死了。把它带回给众人看,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
一百六十六、黑苗洞 湖南房县,在万山怀抱之中,其西北八百里方圆都是群山怪岭,苗洞数以千计,没人敢进入。有一个打柴的人,误入苗洞之中,迷路出不来。只见几个黑人,浑身长毛,声音像鸟,用草结巢,栖在树上,看到打柴人后十分高兴,用藤条绑住打柴人的手脚,挂在树上。打柴人心想自己死定了。稍一会儿,一个老妇人从巢中走出,白发高额头,长得有点像人样,口音依旧是楚地声音,对打柴人说:“你怎么能误入这个洞呢?我也是房县城中的人,康熙某年荒年讨饭,迷入此洞,那些黑苗们开始想吃我,后摸了我的阴部,知我是女的,就留在巢中作他们的妻子。”她指着两个黑毛人说:“这是我的儿子,还能听我的话。我会救你的。”打柴人跪下拜谢。老妪爬上树去,为打柴人解开缚绳,从袖中拿出几枚栗枣说:“给你充饥。”随后向两个黑毛人耳语好一阵,说的话咕噜咕噜不知什么意思。她又取出树枝一条,上面绑了一条布巾,说:“如有同类想加害我的乡邻,就用这东西给它们看,它们就会知道我的意思。”两个黑毛人送打柴人回去,走了三天,才回到旧路。路上的人都说,这乃是黑苗洞,误入这里的人,都被黑毛人吃掉,从来没有能归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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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七、刘靖妻 唐代,蜀之县令刘靖的妻子病倒了。正谏大夫明崇俨为她诊脉后说:"必须得有生龙肝呵,吃了病就会好的。"刘靖认为无法得到。明崇俨就画了一道符,乘着风放上天去,一会功夫,便有一条龙下来,钻进了水瓮之中。明崇俨将龙肝剔出来,请刘靖妻子吞食,吃了病便好了。唐大帝玄宗在盛夏想要雪花和枇杷龙眼等水果。明崇俨就在端坐不语的那一刻间,从阴山取来雪花,从岭南取来水果,一并送到大帝面前,大帝食之,味道不错。当时瓜尚未熟,大帝想吃,明崇俨要了百钱而去,有顷,果然带回一个大瓜,并说"这是在缑氏老人瓜园里买的。"大帝急忙追上老人询问是否属实,老人回答说,那瓜是在土里埋着的,再往下看,只得到了一百钱。后来,明崇俨自己单独睡在床上,被人刺死了,刀子一直插在心上。大帝下敕令捉拿凶手,尽管催得十分紧,但竟未有一点线索。有人认为明崇俨把小鬼们役使得太劳苦了,小鬼们忍无可忍,便把他杀死了。孔子说:"想除掉异端,则等于害自己。"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 |
一百六十八、鸟门山事 绍兴东关有个张某,某天,他妻子病了,他出去请医生,路过鸟门山,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跟着他一起走。当时天色已晚,张某发现这个老头脚不沾地,而且在夕阳下也没有影子,就怀疑是遇到鬼了。问老头呢,老头也不隐瞒,说:“我不是人,是鬼啦!不过我是有求于您,不是要害你的。我的尸骨埋葬在鸟门山西面,山体被开山采石的人整天敲打钻孔,山体都要垮下来了。我坟墓里的棺材呢,已经暴露出来一半,估计不久就要掉进河里了。希望您可怜我,帮我改葬一下。您往前走到新桥这个地方时,那里有5个溺水而死的鬼魅坐在那里等你呢,我先走一步帮你把他们赶走。”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朱家糕给他吃,说:“明天请到朱家去,用包糕饼的纸作为凭信。”张某就和他一起走到新桥,果然看到有五团黑气坐在桥栏杆上。老头就走在前面,折了一棵树枝抽打那些黑气,鬼们叫着纷纷落水。张某来到了医生家里,老头就告辞了。次日,张某去朱家买糕饼,并拿出昨天那张纸来,果然是朱某的糕饼店专用的包装纸。店主人悄悄对他说:“你所见到的那个老头,姓莫,名叫全章,是我一个死去的亲戚。他改葬的事情,为啥不拜托我,要托付你呢?想来是和你有缘吧。你命中注定不该死在那五个水鬼手里,所以神灵才派他来为你驱赶水鬼吗?”于是就领着张某来到了鸟门山,一看,那个莫全章的棺材果然离水面不到一尺远了,于是就一起选择另一片高低迁移了坟墓。 |
一百六十九、一足蛇 谢大痴说:他的一个朋友在贵州的时候,路过一个村子,见农家多数在屋内挂一个东西,其鳞甲闪闪发光,但本身肉体却腊干多时了。人们说,距这儿五里地有一座山,是樵夫们打柴的地方,山脚下有一条往来的路,路旁有枯树一棵,非常大,树内藏一条蛇,人头驴耳,耳朵扇动时呼呼有声,鳞像松树皮一样,只长一只足,像龙爪,舌头吐出来很长,跳跃行走也非常迅速。靠近人时,它往往口喷毒气,令人昏迷倒地,然后把舌头伸入人的鼻子里,吸血喝。村里的人招募乞丐等人,许以银钱,让他们除去这一害物,但没有人敢答应一试。过了一年,有两个乞丐应承此事,并索要重酬。众人凑足了他们所要求的数目。两个乞丐把唾液厚厚地在身上涂了一层,赤裸着身体去诱蛇。蛇果然追到,乞丐迅速闪入道路旁的田里。蛇追时,陷在泥里,动弹不得。然后,这两个乞丐跃起,用长竿扎刀尽力去砍它,把它的头砍下蛇才死去。村里受它侵害的人家,都争着分它的肉。 |
一百七、山和尚 从前,有个姓李的人,路过中州时恰逢发大水,赶紧躲到山上高的地方。谁知到水越涨越高,这个李某只好赶紧爬到了山顶上。当时天色已晚,李某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应该是山里人晚上耕种、巡夜时临时住的地方,就躲了进去。屋里铺的都是稻草,地上还放了一个打更用的梆子,有个人睡在里头呢。李某也就在那里住下来了。等到深更半夜,忽然听到水面上有哗啦哗啦的划水声。探头一看,哇,一个黑黑胖胖的矮个和尚,从水面上游了过来。同屋那个人也醒了,大声呼叫,那个怪和尚稍微停了下,随即又扑了过来。那个人急了,拿来梆子,咚咚乱敲一阵。山民们闻声都跑了过来,那个怪喝上就逃走了,一夜都没再来。第二天,水退了,李某也该走了,就问了山民这个事情。回答说:“这个怪物叫做‘山和尚’,看到有人落单好欺负,就扑上来要吸食人的脑子呢。” |
一百七十一、石狮求救命 广东潮州府的东门(城门之一)外,经常有人经过时,听到喊救命的声音。四处一看,又没有别人在,声音似乎是从地下跑出来的。于是大家都怀疑,是不是有谁被埋葬之后又活过来了,就一起拿起锄头开始挖。挖了三尺多深,发现一个石头狮子,脖子被一条蟒蛇紧紧的盘绕着。众人大惊,七手八脚打死了蟒蛇,而把石狮子扛到了庙里。当地人有什么事情向它乞求,都很灵验。如果对它不敬、不相信呢,则立马回遇到祸事,所以从此那个庙的香火就很盛了。当地太守听说此事后,就认为这是个妖异之事,下令拆掉那座庙宇。当地人顿时反对声四起,几乎要酿成民乱了。太守没办法,就谎称要顺着大家的意思来,还说要把那个石狮子恭请到城里来,另外建一所大庙给它住,当地人才答应。于是就把石狮子抬到了城里。刚抬到演武场,太守带着人噼里啪啦的就把那个石狮子砸成了碎块,扔到河里,从此也没出什么怪事。这位太守大人名叫方应元,是湖南巴陵人。我还要补上一句,晋朝的元康年间(公元291年,晋惠帝时期),吴郡(今苏州一带)有个叫做怀瑶的人,家里听到地下有狗叫声,挖开一看,是两条狗呢!有老年人就说,这叫做犀犬,得到的人必定家里大富大贵。这个事情是记载在《异苑》里头的。 |
一百七十二、双花庙 雍正年间,桂林有个姓蔡的秀才,少年英俊,风度翩翩。有一年春天,他在戏场看戏,忽然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臀部,不禁勃然大怒,准备破口大骂并动手打那个人。回头一看,发现这人也是一位少年,而且长相比他还要英俊,怒气顿然消失,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那人的阴部。那人不但不生气,反而喜出望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向前作揖行礼,自报了姓名,原来他也是桂林的一位富家子弟,正在读书,但还没有考上秀才。两人便携手同行,到杏花村酒馆饮酒,并盟誓结拜为兄弟。从此以后,两人出去必定一起坐车,吃饭也必定同坐一桌。他们还用香料熏染身子,剃须刮脸,穿女人的小袖窄襟的衣裳,打扮得跟女人一样,简直辨不出他们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桂林城里有个恶棍叫王秃儿,有一天尾随其后,到没人的地方想强奸他们。这两位少年不依从他,王秃儿就把他们杀害了,将尸体扔在城角僻静之处。两位少年的父母报告了官府进行验尸,衙门的捕役发现王秃儿的衣服上有被害者的血迹,就将他抓起来审讯,王秃儿招供了,承认是他杀害了两位少年,于是被判处死刑。两位被害的少年平时给人的印象诚实谦虚,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当地的人可怜他们,为他们立了一座庙。每当祭祀他们时,必定供上一枝杏花,因此他们的庙就被称为“双花庙”。城里的人有时候到庙里祈祷,没有不应验的。因此庙里的香火很旺盛。几年以后,县官刘大胡子路过这个地方,问双花庙的来历,了解到详细情况后,怒斥道:“这是一座淫乱的庙!两位道德败坏的恶少年,凭什么祭祀他们?”刘大胡子命令里保把庙拆毁了。当天夜里,刘大胡子梦见两个人,一个人扯他的胡子,一个人唾他的脸,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道德败坏的恶少年?你是父母官,又不是我们的奴婢,怎么能知道我们在床上被子里干的事?想当年三国时期的周瑜、孙策,都同英俊漂亮的少年相好同床睡觉,他们都是盖世英雄,难道你认为他们也是道德败坏的恶少年吗?你当县令以来,多次贪赃枉法,有一年枉杀了周贡生。你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恶人,倒反过来说我们是恶人,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我们本来想要你的命,但因为你很快就要受到王法的惩罚,死期快要到了,姑且饶了你!”他们从袖子中拿出一根棍子,长三尺左右,系在刘大胡子的辫子上,说:“这是什么意思,你以后会明白的。”刘大胡子从梦中惊醒过来,与家里的人谈起梦中的事情,想重建双花庙祭祀两位少年,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不久,刘大胡子果然因贪赃枉法之事败露,被处于绞刑,这才明白梦中系在他头上那根棍子所表明的征兆。 |
一百七十三、鬼门关 朱衣,字梁江,是太仓的生员。戊子年(1708年)去江宁参加乡试,在路上忽然患上了热病,病情很重,亲友只好雇了一艘船把他送回来了。船行到丹徒的时候,朱某躺卧在船舱里,忽然晕倒了。接着,他就看到三个青衣服的人带领着他登上了岸。岸上的路很奇怪,笔直但狭窄,周围都黑漆漆的不见一点光亮,而朱某自己的脚下很轻,似乎飘在空中一样。走了十几里路,忽然看到一个东西迎面走来,紧贴着他的身体左边;又走了十几里,又来一个东西,紧贴在他的身体右边。又再走了十几里,来到一个城下,高大的城门紧闭着,城门上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鬼门关”!两个青衣人叩门,没人答应;再敲,忽然从旁边闪出一个鬼来,面貌狰狞,二话不说揪住那个青衣就揍。远远的看见一对红灯,四人抬的大轿子中坐着一个当官的,手下人喝着道走了过来。走进一看,似乎是太仓城隍庙里的那个城隍爷的塑像。那个神祗就问:“你叫啥名字?”回答说:“我是某某,是即将参加这场考试的太仓州的生员。”那个神就摇摇头,“你来的太早了。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然后就吩咐在前面掌灯开路的人把他送回去,然后城门就打开了,这个神祗就坐着轿子走了进去,城门又关上了。那个提灯的人就对朱某说:“快跟着我,朝东走。”就发现走的已经不是来时的路。走了两三里,来到一条大江边上,江面上波涛汹涌。提灯的人就猛然把他推入江心,朱某大声喊着救命,就醒过来了。这时,船已经来到了太仓城外,而他自己实际上已经死去三天了!因为心窝还有余温,所以一起走的人就催促船家日夜兼程。等把他送到家里,病也就痊愈了。这时萧松浦告诉我的事。而萧松浦曾在珠崖住过一段时间,路过儋耳(和珠崖都是海南地名),只见那里山峦叠嶂,悬崖峭壁间只有一条道可通行,上面镌刻着“鬼门关”三个大字,旁边刻着唐朝时李德裕的诗,是他被贬崖州司户路过这里是所题写的。诗中写到:“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家乡在何处,生渡鬼门关。”字体都有五尺多大,笔锋有力。路过这个山隘,则到处都是烟瘴、恶草、怪鸟、毒蛇,愁云惨淡,连日头都看不清楚,真的就像是来到了鬼城,一点不像是人间了。 |
一百七十四、陶金铃 姑苏有一位叫陶金铃的小戏子,本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年少时读圣贤书,曾到郡里参加童子试,租住在城南一家卖酒人家里。这天夜里梦见某位道台大人宴请宾客,召梨园界的长乐班来唱戏助兴,上演剧目《玉簪记》,就是人们所熟知的潘必正、陈妙常的爱情故事。金铃没学过唱戏,也不记得戏词,此时却扮演女主角陈妙常,上场后在琴箫锣鼓伴奏之下,一招一式完全合度,而声情也极其佳妙。乐曲终了宾客散去,戏班子也都收场退去。道台大人独自请了一些演员入府,在媚香楼小酌。席间翠钿红袖,姬侍如云。金铃当时十五岁了,杂坐在其间,周围尽是美女们投来的目光,不敢去辨清谁是谁。一名叫绣云的女子格外美丽,她也十分属意金铃。此时歌姬们依次唱歌,赛起了嗓子,间或有唱的不对的地方,都让金铃来纠正。这种不同于舞台演出的后堂清唱,以唱腔音质来分高下。 接着道台说:“旧曲都听熟了,请你们各人都唱点新的东西。”一位歌姬于是唱道:“袅袅腰肢细,是楼外垂杨,教人旖旎。晓鬟偷学暮鸦飞,更琼梳小掠春云腻。新月纤纤,刚描一线,赛不守两弯眉翠。问秋千锦索系罗衣,直恁莲勾飞起,为前日双燕来时,斗他剪水凌风戏。单消受不惯香醪滋味,倩郎君转倩桃花,替侬家今夜为郎沉醉。”道台回头对金铃笑道:“你暂且做一回桃花吧。”就倒上一杯酒给金铃喝。金铃也拿了一只大杯子,倒满回敬给道台。另一歌姬接着唱道:“烛花儿分外光荧,酒波儿分外香馨。宫纱扇子裹著袖儿擎,背面儿漏出梅花影,闪烁了郎的眼睛。偷觑了几回,只是不分明。登时恼乱狂蜂儿的性。这一夜是何等恩情,何等光景。到如今隔着纸儿唤不应,对着帐儿呼不醒,敢则是你侬故意儿薄幸。”道台大笑起来,为这一段唱连连喝了几杯。 又一位歌姬唱道:“窗纱密密,帘押重重。围住了一楼春梦,透不出一线儿春风。海棠全是旧时的红,盼不上黄昏细雨沾花重,有多少风催雨送,倒不教艳色竟成空。不敢恼公,不敢恼侬,恨孤鸾无故飞入侬的命宫,甚因缘把红丝牵动?”另一歌姬接唱道:“凤箫儿吹得人魂灵飘飘,筝弦儿拨得人情丝袅袅,玉笙儿吸得心花摇,檀板儿拍得泪珠儿掉,一声声都是断肠鸟,唱得樱桃唇焦、莲花舌翘,意思儿仍是没分晓。好模糊的相思曲调,准备着银壶漏尽金鸡叫。”歌姬们所唱的或风情妙曼,或哀怨缠绵,金铃此时此刻已经不知远近、安危,怅然若失坐而忘我,不知身在何处。最后是绣云开口声,声调低沉抑郁让人不忍听下去。她唱的是:“一抹青螺,一寸横波。甚玉兔化身,浑似嫦娥。饶是聪明,真假雌雄猜不破,一霎时春愁无那。周旋回避,尽教人两般都错。却待恁般才可。料不是闻清歌,唤奈何?小黄鹂飞上花梢坐,花枝忒煞多,怎到得吾侬两个。此意同缄锁。上天日月,下地山河,眼前灯火,只落得侬知他意渠怜我。”此时的道台已酒醉得昏昏然,因而并没有听出绣云唱的是什么。 不久后,梦中的金铃从媚香楼来到西轩就寝。心中十分惆怅,伏在枕上凝想,恍恍惚惚地睡着了。忽然梦见一个侍女来请他,将他领到一间闺阁之中,屋内燃烧香料的兽炉散着香雾,到处是珍珠翡翠。只见绣云曲婉地躺在床上,见到金铃立即起身迎接。两相偎倚。金铃悄悄问:“道台大人也在吗?”绣云说:“这会儿还关他什么事?还好不用担心。请你扮演一回潘郎,我来扮演陈妙常,演一折《玉簪记》的‘窃词’。”金铃很高兴。正要掀起帷帐,忽然听到门帘外的鹦鹉连连呼叫:“相公回来了!”绣云急忙一推,金铃便惊醒了,原来自己仍然还睡在西轩中。他一边回忆着梦境一边后悔不已,忽然感到激灵一下,再睁开眼睛时,这才现自己实际上是睡在卖酒人家里,并非什么西轩。朝阳照射在窗棂上,便穿衣起床。而此时两只鸟正在屋檐上打斗,被它们弄掉打碎的瓦还在地上。金铃深深地自我感叹,原来在睡梦之中,又处于另一梦境了。梦中所生的一切,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将梦中所演的《玉簪记》一戏的内容,与戏班子核对,情节完全相符。 金铃从此竟然会唱戏了。试着唱其他剧目,听一遍就会。郡里的童子试考完之后,提督学政官考察成绩,金铃没能通过。却听说邻郡的戏班子中,果然有个所谓的长乐班。便暗中前往探听,则戏班子中的诸位演员,恍惚像早已认识。越感觉前些时做的梦绝非偶然,兴许这是天数。于是就不再做读书人而当了一名戏子,隶属于长乐班,唱腔演技名冠一时。大江南北,辗转唱了一年时间。果然又有一位所谓的某道台这个人物,这一天设酒宴招待客人,果然召长乐班去唱戏。到了那里,亭台楼榭还是老样子,宾客还是那些宾客。当天演出的果然还是《玉簪记》。酒阑客散,果然召他们入内厅小饮。道台大人的众美姬还是上次的那些美女。可谓桃源重来,槐安国真到,虽然事物景况相同,但情却更深了。既而歌声再起,唱词曲调与梦境全同;席间酒杯应酬,欢声笑语完全无异。唯独是绣云消瘦了,眉宇间现出凄然之色,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唱前次的曲调,这是小小的不同。等到小酌结束,金铃果然出来睡在西轩,忽然进入梦境,梦中来到绣云的卧室。吸取前次教训,顾不上寒暄,打算尽快成就欢事,以了夙愿。然而接着现绣云很有顾虑,反反复复之间,自己也忘了初心,仍像上次一样问“道台大人在吗”,仍将要做潘郎,仍听见鹦鹉喊“相公”,仍被绣云一推而醒,仍睡在西轩中。暗自心惊,茫然若失,接着又哑然失笑。原来今晚之梦,正是前次梦中之梦。天数前定,最终都不会有差错,居然有如此梦中之梦、戏中之戏,天道变幻到这个程度可谓穷尽了 |
一百七十五、紫钗郎 有位冯生家住在城里,这天到郊外散步。在一个花木掩映的地方,看到有一座民宅双扇门半关着,屋里一个美人正倚着门向外观看,好像是在等什么人。现冯生后慢慢将门关上了,一副受不了冯生那种情意外露的样子。冯生若有所失地回家了。 第二天再去,又见到了昨天的情景,于是驻足徘徊,用眼神挑逗。女子低声说:“蝴蝶也留恋着花枝吗?”冯生回答说:“蝴蝶不恋花那还恋什么?但不知花恋蝴蝶不?”女子笑道:“蝴蝶既然恋花,何不飞上花枝,在那里转来转去干什么?”冯生于是就进了屋,而门立马就被关上了。屋里空空荡荡,只有女子一个人独居。冯生问:“你家没人吗?”女子说:“我有新媳妇,怎么能说家里没人?”冯生笑问道:“你还能有媳妇?”女子说:“我们这里的人招赘到家的女婿,都叫新媳妇,现在你就是的。我叫紫钗郎,你应将我当新郎,不能将我看成夫人,我可以把你当夫人。”冯生笑着点点头。紫钗朝着墙壁说道:“新媳妇怕寂寞,兰奴、茝奴,可出来侍候。”立即有两个青衣女子从墙壁中走出来,都长得很标致。冯生非常吃惊,知道她们都不是人类了,急忙冲向大门想逃走。紫钗追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说:“既然是夫妻,如同骨肉,为什么这么快就相抛弃?”于是命青衣女:“拿酒来,给夫人压惊。”酒上来后,紫钗连连倒给冯生喝,每杯都自己先喝一半,一会儿,两颊现出红晕,如同桃花那样美丽动人了。冯生起初还很害怕,到这时也开始心动,渐渐亲昵起来。紫钗又命青衣:“去请各位姐妹及魏姑姑来陪夫人花烛宴。”女子话中的新妇、夫人,都是指冯生。冯生也玩笑着自称为“妾”。 一会儿,青衣回报说:“各位姑娘都来了。”有从东面墙壁里出来的,有从西面墙壁里出来的,共四人,都是年轻貌美女子。指着冯生问道:“这就是新贵人吗?”从冯生的头巾衣领开始一直到脚下的鞋袜,一一仔细端详,然后一个个整理衣袖恭敬地对紫钗贺道:“祝贺你得到这么好的媳妇!”冯生颇感羞惭面红耳赤,简直如同新媳妇那种腼腆的样子。青衣女又传:“魏家姑姑到。”于是有一个美人从南面的墙壁走出来,年龄稍大一些,冲着紫钗笑道:“你个偷香窃玉的贼人还敢大张旗鼓地请起客来,害得我跑这么远的路!”紫钗也笑了,问:“阿素怎么没领来?”魏姑说:“那个死丫头缠得人出门都难,我已命小婢女正哄她吃饼馅呢。”于是按照礼数就席,都说:“新人应当坐座。”冯生正谦让着,几位姑娘一起拉着他坐下。姑娘们又拉着紫钗坐在冯生的下方,说:“新郎官应该坐这里。”紫钗道谢后就坐下了。接着各位女子都依次就座。一位女子名叫小琼,年龄最小,坐在末席。兰奴捧壶斟酒,茝奴端盘上菜。玉杯雕盘,都不是凡间所有。时鲜大宴,转眼间置办齐备。 酒过数巡,一女子拿着酒杯站起来说:“我看出夫人新描眉黛,端庄高雅,你的佳词妙句能让我们欣赏欣赏吗?”另一女子说:“我们作为此处的居停主人,为啥要出难题为难夫人?”冯生素来很自负,不觉面现愠色,说:“题诗难道是可以为难人的东西吗?妾虽然才学不高,也愿意献上一,请让我现在就题写。”诸位女子微笑道:“愿聆听佳句。”取来纸笔交给冯生。冯生吟哦很久,就是写不出来,大汗珠子从两頬滚落而下。小琼说:“我来给夫人解围,可以吗?”就夺过笔来写道: “海内青莲死,谁为倚马才;一言难返汗,点点落吟腮。原来冯生姓冯,诗中将“冯”用拆字来嘲笑他,一座哄然大笑。大家正笑声喧哗,南壁有一个婢女抱着一个三岁小女孩出来,说:“阿素找娘来了。”魏姑抱过去放在膝上,准备喂奶。其他女子都走拢来逗弄女孩说:“你能作一“催妆诗”,才让你吃奶。”女孩应声做成,诗曰“妆阁整巾衫,菱花笑相见。脂凝杜子唇,粉傅何郎面。”众女子都高兴地说:“真是一个聪明种子!”冯生既惊愕又羞愧,面色很难堪。紫钗很同情他,对众人说:“我的媳妇刚来还很害羞,所以文思偶然不畅。如果再有人谈诗罚她脱衣,不管是谁!”众人笑着不再言诗,冯生也稍稍安心。 紫钗又说:“今天宴席上在座的,除了阿素以外,共七人,正好符合“竹林七贤之数。我有一个酒令,每人都来抽签,得到“五君之一的可以不喝,得到山涛的罚一杯,惟“钻核儿”的行为:“﹝王戎﹞家有好李,常出货之,恐人得种,恒钻其核。以此获讥於世。”意思是,王戎家有品质优良的李子,拿出来卖时防止别人用李子核传种,总要将李子里面的核儿用锥子破坏掉,因而遭到世人讥讽。“钻通李核”一词,多用来形容人小气)最让人瞧不起。要是抽到王戎,必须用大斗喝酒,如果有很好的辞藻来解释也可免除。”众人都表示同意。青衣女子取出七根签,分别写上七贤的姓名,装在紫金筒中。 紫钗抽到王戎,冯生抽到山涛,众女本来就是要灌他们两人多喝的,嚷着说:“今天是二人的合欢酒,这第一筹正好是佳偶抽得,必须行交杯礼。”于是先倒满一大斗,让二人各自喝一半。接着的“杯”也同样如此。喝完,将签放回筒中摇过重来。这回冯生抽到了王戎,满满喝了一大斗。一女子抽得山涛,需要喝一杯,提笔开玩笑地写道:“山涛声明:我酒量很小,有辱鼎钟大器。遇见大斗喝酒的王戎,我如佛寺里偷灯油的青鼬,风尘中一个小人物,不敢用杯子喝酒,还请王戎代喝。”举杯子递向冯生,冯生没词儿回答,只好一起喝掉。最后,冯生再次抽得王戎,受不了这种喝法,正好紫钗抽到刘伶,冯生于是对她说:“妾听说刘伶以酒量出名,一喝就是一石,五斗酒只不过是用来解渴的,夫君可代妾喝了。”紫钗不想欲违逆他的心意,接过来准备喝,被躺在母亲怀里的阿素看到,马上代紫钗回答说:“妇人之言,不可完全听信。”众人失笑,紫钗只好不喝。冯生很生气,瞪眼呵斥阿素说:“乳臭小儿,你敢!”这时小琼抽得阮籍,很瞧不起地站起来,揶揄地说:“你们看看浚冲(王戎),两眼闪闪光,炯炯的很吓人。”众人又大笑起来。 冯生这天虽然置身于美女群中,但总被大家捉弄,神情沮丧,全仗紫钗不时袒护。但毕竟人众我寡,于是极力要求散席。魏姑说:“新娘子想入洞房,我们何必还在这里纠缠?”众女子都起来道别,向四面墙壁中走了。冯生此时已醉,也顾不了那么多礼节。华帐锦被,卧室陈述靓丽,冯生就与紫钗共入洞房。第二天早起,众女子又来相聚喝酒,还是纵饮到天黑才散。冯生不知不觉在这里住了半年,也能够随意穿墙行走,来往于其他女子家。众女都是豪华的宅院、幽深的闺房,并无闲杂客人,冯生渐次与诸女子通好。感觉她们的体肤,绝非凡间的美艳,巫山神女、洛水女神也不过如此,而小琼与冯生的感情最好。紫钗明知道这些,也不过问。冯生像这样过了好几年,闭门而居,脚不出门槛。一天突然想回家,便对紫钗说了。紫钗黯然不说话,而愁怨的心情明摆在脸上。冯生安慰她说:“只不过是回家一趟马上回来而已,为何这么在意呢?”紫钗勉强点头同意,泪珠不觉滚落在衣襟上。将要离去的头晚,众女子都来了,忧伤惆怅,再无欢容。此时阿素长大了不少,梳着丫形双髻身穿绿衣,随母亲一起来到,也牵着衣角喃喃作别。而紫钗和小琼,则牵着冯生的手哭泣,肠断的哀怨话语,让人不忍听闻。冯生虽然也很伤感,但私下感到儿女之情太过于牵恋,认为过几天就能重会,何至于像落叶流水那样永诀呢?就辞别而行。 到家,妻子见了他像不认识,只是问这个妇人是从哪里来的。冯生很吃惊,急忙说“我是冯某呀”。妻子也很吃惊,说:“我丈夫出门很久没有音讯,而你这个妇人竟然假冒我的丈夫,该不会是妖怪吧?”想要逃避。冯生猛然想起,紫钗曾与自己玩笑,将女人用的头巾饰给自己化过妆。要来镜子一照,还真是个女人,马上将来龙去脉向妻子解释。妻子不相信,冯生于是笑着对妻子说:“不记得双桥钓鲤吗?”妻子说:“竿头的鱼饵在哪里?”冯生回答说:“藏在狮山的浅泽中。”原来这都是当年闺房中的私语。话语既然相符,妻子就反复端详他的面貌体型,还总算认得出来,于是接受了他。床第之间,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第二天,换了衣服,本来面貌才显现。在家住了十来天,再去郊外探访紫钗,景物没变,途经的道路还是老样子,但仙村仙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茂林丛莽之中,猿鸟悲鸣,如同啼哭。冯生回念当时情景,雨散云飞,想要再让紫钗郎喊自己一声新妇,已不可能,而那天泣别时的悲伤情景,历历在目。于是怀着满腹的忧伤悲痛回转,因感伤而病,神思迷离,数月后就离开了人世。 |
一百七十六、张和 唐德宗贞元初年,蜀郡有这么一户富豪之家,富足可比卓、郑。蜀郡所有的美女,没有不主动上门的。每次来之前,都要先送一幅画像。媒婆们把他家的门槛都挤破了,可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中意的。有人说现任坊正的张和,实际上是一个大侠,闺房幽院,全在他心里装着,你何不试心诚意地请他帮忙呢?这位富豪之子就带着金银布帛等礼物,当天夜里来到张和家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张和欣然答应下来。一天,张和与富豪之子一起出了西城门,走进一座旧寺庙。这里,有一座大佛像巍然矗立。张和与富豪之子攀上佛像的底坐。张和伸手将佛像的乳部揭开,里面有一个碗状的洞,随即将身子一挺钻进洞中,然后又拽住富豪之子的胳膊,把他也拉了进去。走了几十步远,忽然看见高高的城墙和大门,看样子像州府县衙。张和上前敲了五六下房门,一个留着发髻的漂亮小孩出来迎接说:"我家主人已经盼你很久了!"有顷,主人走了出来,身上是紫衣宝带,跟着十几个侍从,但对张和却十分恭敬。张和指着富豪之子道;"这位少年君子。你可要好好对待他。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返回,不能坐了!"话音刚落,张和便没影了。富豪之子感到诧异,却又不敢问。主人在中堂摆下筵席,珠光宝气,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主人向他敬酒。随即,进来一些翘首弄姿的歌妓,一个个飘然欲仙。席间,以抛球行酒令,不但新奇而且需要多加考虑。桌上有一个金子铸的器皿,能容下好几升,大口,上面镶嵌着珍珠。富豪之子不知这是何物,使询问了一句。主人笑笑说:"这是第二等的器皿,本来是仿造伯雅酒杯制成的。"富豪之子竟然没听明白主人的话。到了三更天,主人忽然对歌妓们说:"不要停止歌舞欢笑,我暂时得去办点别的事情。"遂站起向客人告别,从坐骑和随从上看像个州牧,打着火把列队而出。富豪之子到墙角小便,歌妓中有一个年龄较大的走上前去,对他说:"哎呀,你何必这样呢?我们已被人用幻术掳到此地,归途永断。你如果想要回去,那就听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取来七尺白绢,说几句斋戒的话。然后拿着它等主人回来,假装祈祷拜谢,主人必然会答谢。这时候,你用白绢勒住他的脖子就行了。"天快亮的时候,主人回来了,富豪之子照那歌妓说的去做,主人倒在地上乞求饶命说:"这个死老婆子没有良心,终于败坏了我的大事。现在,我不能再住此地了!"说完,便跨上马奔驰而去。那位歌妓便与富豪之子同居了。二年之后,他忽然想回家,歌妓也不挽留,大设酒乐为他饯行。然后,那歌妓亲自拿一把锤,在东墙掘开一个洞,亦像佛像乳部的那个洞一样。她把富豪之子推到墙外,原来竟是长安城的东墙下面。接着,他一路乞讨才回到蜀郡。他的家里因他走失多年,怀疑他是鬼,他把当初的情景讲出来之后人们才相信。 |
一百七十七、候元 侯元这个人,是上党郡铜鞮县山村里的一个樵夫,家境十分贫寒,只能靠卖柴过半饥半饱的日子。唐代乾符己亥年,他在县城西北面的山里砍柴。回到谷口休息的时候,见旁边有一块巨石,像楼房一样高大,侯元便对着巨石叹息,说自己整年劳碌而不得温饱,命太苦了云云。话音未落,那巨石豁然开了,闪出一个洞来。洞内有个老头儿,穿着用鸟羽制成的衣服,戴着黑帽子,头发胡子全白了,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侯元吃了一惊,颇感愕然。随即,他起身朝前一拜再拜。老头儿说:"我是神君呵,你何必如此不好意思呢?从今往后,你可以从我教你的法术中求得富贵。好吧,你先随我来。"老头儿说完又进入洞中,侯元也跟了进去。走了几十步,前方顿时清朗起来,平展展的田野上,种的多是奇花异草。走了几里地横着一条小溪,溪流湍急,冲击着碧绿色的苔藓,有一对对鸳鸯和鹢鸟在游动。溪上的桥梁屈曲而有气势,宛若晴天后的彩虹。到了溪的北面,只见左右全是松柏树和长竹子,一道道红色的大门,台榭重叠,甚为壮观。神君领侯元来在另一个院子里,坐在小亭子上。这时,只见房檐、柱子和台阶,全都焕然一新且十分新奇。等到吃饭喝酒时,那些菜肴尽是他所没有见到过的。饭后老头儿便下去了。有顷,两个童子向侯元作了个揖,请他去洗澡间。洗完了热水澡,换了一身新衣服,腰带帽子全有。两个童子又把他带回小亭子,刚坐下,那老头儿便走出来,让仆人把一张干净席子铺在地上,令侯元跪到席上去。老头儿教给侯元几万句的秘诀,全是变化隐身之术。侯元向来又蠢又憨,但是这些口诀他一听就记住了。老头儿告诫他道:"虽然说你年轻时有福,合乎进门学法的条件,但你脸上的晦气尚未除尽,应该注意谨慎和保密,好自为之。倘若你图谋不轨,必遭杀身之祸。回去之后千万记住这一点。如果你还想见我,到这块巨石中间敲几下,我就会答应的。"侯元谢别老头儿欲走,老头儿派一小童送他走出洞穴。随即,那块巨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没有一点痕迹。侯生见他的柴草已经丢失,便回到家中。见了他,其父母兄弟都惊喜地说:"你已经走十天了,还以为你被虎狼吃掉了呢!"侯元在石洞里,好像才过了一天。对于他整洁华美的服装和激扬的神气,大家都颇为惊讶。侯元知道瞒不住,便把实情对家人说了。然后,他便进入一个安静的房间,练习老头儿传授的法术。一个月之后,他的法术终于练成了,能够变化百物,役使鬼神,就连草木土石等,也能使之变成千军万马。于是,他把村子里一些勇猛强悍的小伙子招为兵,有的还封为将,走动时吹吹打打,鸣锣开道,举着旗帜,那阵势赶上列国诸侯出巡了。侯元自称圣贤,并设了三老、左右弼、左右将军等官职。每当初一和十五,他都要穿上盛装去拜谒神君老头儿。神君每次都要告诫他不要举兵,如果你一定要举事的话,那也要等到上天答应才行。到了庚子年,侯元聚集了几千人马,县里担心他要造反,便把这件事向上报告了。上党元帅高公寻命令都将带兵讨伐他。侯元急忙谒见神君老头儿请他想办法,神君说道:"我已经说过了。看来,你只能用偃旗息鼓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他们看见我们如此,必定不敢轻易攻击。记住呵,你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要轻易应战。"侯元虽然点头称是,心里却想:凭我的这身道术制他们是绰绰有余的,这么一小股敌人都不敢抵抗,再来大批人马那又该怎么样?又在部下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勇武。从神君处回来,他令其同党戒严。当天晚上,潞州的兵马赶来了,在距离侯元占据的天险还有三十里的地方,只见漫山遍野全是骑戈兵士,颇难攻打,便等到天亮之后,在阵前摆下方阵。侯元领一千多人突围,先胜后败,最终因酒后睡着了被擒住。先押到上党,用绳子捆住投入监狱,重兵看守。但天亮一看,枷锁已被打开,侯元已经没影了,只剩下一个灯台。半夜时分,侯元又回到铜鞮县,径直奔往神君处谢罪。神君大怒道:"你这愚蠢的奴才,到底没有听我的话呀!今天你虽幸免一死,但腰斩你的时候也马上到了。你不是我的徒弟,你走吧。"说罢,拂袖而去。侯元抑郁地走出山洞,后来再想同神君见上一面,可无论他怎么虔诚地敲石门,那石门也不开。从此,他的道术渐渐地失去了,但还受到同党的喜欢、拥护。当年秋天,他率同党羽到并州的大谷掠夺,并州的兵骑疾速赶到,围了好几重。而侯元的道术也不灵了,当即被斩于阵前。他的那些同党们作鸟兽散,都回家种田去了。 |
一百七十八、襄阳老叟 唐代,有个叫并华的人,本是襄阳的一个木工。有一次春游,他醉倒在汉水边上。有一个老头儿将他喊起来,对他说道:"看你这相貌,不是只会玩乐之人。我有一把斧子送给你,只要你用它做出东西来,一定是巧妙通神的。不过,你要小心,将来不要因为女人而吃亏。"华某接过斧子,谢了又谢。他从得到这把斧子之后,造出小鸟就能飞翔,造出小兽便能奔跑。至于修造楼阁上栋下梁之类,则不用第二斧子就很牢固。后来,他来到安陆郡,住在富人王枚的家里。王枚知道华某的本事,就请他临水建造一个独柱亭。完工之后,王枚喊出全家所有的人观看。王枚有一个女儿,因为丧夫而回到家中。她长得美若天仙,很少有人敢与她相比。华某一见面,就深深地喜欢上她了。当天晚上,他翻墙而过,偷偷钻进王枚女儿的房间,那女子大惊。华某对女子说:"你不从,我就会马上杀了你。"随着时光的流逝,王枚之女渐渐便同他一心。后来,每天夜晚,华某都偷偷钻进她的房间,行夫妻之事。有一天,王枚在暗中知道了这件事,当即用优厚的钱物打发他走。华某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对王枚说:"我住在你家,受你的恩惠已经够多的了,而你还要送我这么多钱物,将来我没什么报答你的呀。我手中有一套巧妙的技术,就做一样东西送给你吧。"王枚说:"什么东西?我用不着的话,必不敢留。"华某说:"我能作木鹤,并且能让它飞起来。如果一旦有什么急事,就可以骑上它,顷刻便到千里之外。"王枚头一回听说,想试试,便点头答应了。华某拿出那把神斧,用木头做了一只飞鹤,只是眼睛尚未完成。王枚觉得奇怪,便问华某,华某说:"你必须斋戒数日,然后它才能飞。如果不斋戒,它决不会飞。"王枚遂斋戒。当天晚上,华某将王枚的女儿偷偷背出来,两个人乘鹤飞归襄阳。到天亮的时候,王枚才发现女儿不见了,四处去找也没有找到,便偷偷地进了襄阳,把这件事告诉了州牧大人。州牧密令搜寻,果然将华某擒获。州牧大怒,华某被杖笞而死,他所乘的木鹤亦不能自己飞起来了 |
一百七十九、杨国忠 唐天宝年中,杨国忠权势薰天,朝中没人和他相比。有个妇人到杨宅请见杨国忠。门人拦住她。妇人大叫说:"我有大事,要见杨公。你为什么阻拦我,若阻拦我,就让起大火,烧掉杨公的住宅。"门人害怕,告诉了国忠。杨国忠会见了她。妇人对杨国忠说:"你是相国,不知否泰之道吗?你位极人臣,又联上了皇亲国戚。名震宇内,已经很久了;奢侈放纵不加节制,道德仁义不加修养,而堵塞纳贤的道路,谄媚皇上,也已经很久了。一点不能效仿前朝房、杜的踪迹,不以国家大事为重,贤和愚不能区别,只从门中收受贿赂,封官进爵。有才德的人被杀害在林泉,曾经不止一次。因为有恩惠就交给兵权,因为喜爱就让他役使百姓。噫!想要国家安定,想要保住你的家族。一定不能这样了!"杨国忠大怒,问妇人说:"你从哪儿来?为什么冒犯宰相?不怕死罪吗?"妇人说:"你自己不知死,反过来判我死罪。"国忠怒,命令卫兵杀她,妇人忽然不见了。国忠惊讶未己,妇人又站在他面前。国忠问道:"你是何方妖怪?"妇人说:"我实在珍惜高祖、太宗的江山,被一个匹夫葬送。你不懂怎样当宰相,虽然处在辅佐的位子上,却没有辅佐的功劳。你死是小事,可悲的是,国朝从此衰弱,几乎不能保住宗庙。胡讨厌你。我来告诉你胡要闹事了。现在我退回去,是胡的功劳。你因胡而死,老百姓也因胡而哭。"说完笑着走了。杨国忠让人追她,没见着。后来安禄山起兵,才知道"胡"字的意思。 |
一百八、借金人 康熙时期,有位姓图的人,家财丰厚。时值老母八十岁生日,办酒席请乐队,广请客人为母祝寿。当晚客人散去,图公回到卧室,将要上床休息,则闻屋瓦之上有动静,声音很快来到地面。接着有一人推门而入,身躯魁伟,一身黑色打扮,腰间露出兵刃,屹立于灯下。图公惊慌失色,问来人要做什么。那人说:“听说您有很多纯金,暂且借我一百两,旬日之内当奉还。”图公说:“照办。”让侍妾取出金子给了来人,来人出门就腾身上房而去。图公受惊吓不小,嘱咐家人不得向外泄露此事。 几天后,图公独自在灯下喝酒,那人忽然又来到。图公急忙问他的来意,那人说:“来还金子的。”并拿出了金子。图公说:“金子已经赠予了壮士,不必还了。”那人笑道:“我也有些金子,因不知道品位高下,才借您的纯金做个比照检验。并没有夺您金子的意思。”图公于是问:“壮士能喝酒吗?”那人回答:“能。”图公倒满杯子递上,那人站着干了几大杯,告辞而去。临走说:“感谢您的厚谊。您此时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来日必定相报。”说完已不见了人影。图公惊异地感叹道:“真是一个奇士啊!” 数年后,图公因获罪进了监狱,资财全被没收充公,妻子儿女各谋生路,身边只有一个老仆相随。一天夜里,有人掀帘而入,将背来的一包东西放在地上,揖拜道:“您还认得我吗?”图公诧异地说:“很面熟,但想不起来。”来人说:“以前向您借过金子的。”随即打开包袱,拿出两套衣服、五百两银子送给图公,说:“我知道您此时手头很紧缺,算作一点帮助,也算是报答您以前对我的恩德。”图公感动流泪连连称谢,说:“义士在我最穷困时施惠于我,万一不死,该如何报答?敢问尊姓大名?”那人答道:“我很久以来就无名无姓了。以前曾经借过您的金子,就管我叫‘借金人’吧。”又说:“监狱看管很严,我来时幸而无人发觉,您必须将这些东西收好。倘若让人知道,这些银子就不属于您的了。”于是告别而去。 图公后来获得赦免出狱,晚年生活全靠这些银子维持到最后。 |
一百八十一、无门国 吕恒,常州人,以贩洋货为生。乾隆四十年,出海遇上大风,船被掀翻,众人都淹没了,只有吕恒一个人抱一木板随波逐流,飘入一个国家。该国人都住楼房,有三层的,有五层的。祖居第三层,父居第二层,子居第一层。最高层,就供曾高祖居住。楼房虽有出入之户,但无保护性的大门。这里的人非常富裕,从不发生盗窃之事。吕恒刚来时,言语不通,只能比手划脚。过了一阵子,也逐渐懂了他们的言语。他们听说吕是中华人,都对他敬重。这里的风俗,把一天分为两天,鸡叫起床,贸易往来,到中午则全国都休息睡觉,日斜时分再起床,照常做生意等,到晚戌时(19点——21点)又睡觉。问人的年龄,如讲十岁,乃相当中国的五岁;讲二十岁,是中国的十岁。吕恒所住的地方,离国王王都还有上千里路,没办法去见国王。这里做官的人很少,有仪从的人被人称为“巴罗”,也不知是做什么官。男女相爱后成婚,丑俊老少,各得自便,从未强迫以造成怨恨叹气的。刑法也就更奇怪了,砍了别人腿脚的,就被处以砍脚的刑法;伤了别人面目的,就刑以伤他的面目。分寸部位,丝毫不差。强奸别人女子的,刑法要求别人也奸其女子。如囚犯无女子,就削一木头成男子阴茎状,插其肛门。吕恒在这国住了十年三个月后,乘南风之便,搭船回到中国。据老洋客说:“此岛叫无门国,从古到今没有和中国往来的人。” |
一百八十二、卖酥饼者 有一个卖酥饼的人,这天在偏僻的山路上赶路。眼看天快黑了,担心遇上鬼,挥汗疾走。远远望见前面有一个人正慢慢走着,卖酥饼的人很高兴,认为这下可算有伴儿了,急忙往前追,边追边对那人说:“听说这一带素来鬼多,您稍等一下,咱们结伴一起走。”那人边走边回答说:“尽管快走几步跟上我,没有什么害怕的。” 卖酥饼的人赶上来后,伸手扶着那人的肩膀,说:“如果没有遇见您,我都快吓死了!”那人转头回答说:“那可是!那可是!给我一个酥饼吃吃,行吗?” 卖饼人急忙拿出饼给了他,突然发现那人的嘴大如簸箕、脸是蓝色的、牙齿长达数寸挂在嘴唇外面,一边嚼着酥饼一边嘻嘻笑着说:“真好吃。”卖酥饼的人吓得魂不附体,丢掉酥饼担子,吼叫着狂奔逃命。 |
一百八十三、竹连环 集镇上每到八、九月之间,四乡之人都来这里赛神演戏,各行各业人士、妇幼以及游方僧道、行医算卦、乞讨之人云集于此,被称为庙会。有一个道人来赶会,破衣光脚,用一根竹杖挑着两个竹连环,大致上是将竹管锯成环做成的,竹环互相套在一起而没有端口,一般人做不出来。道人独自坐在广场的一个角落里已经三天,而众人中没有认识他的。有一个读书人发现这道人不同寻常,等他离开时,暗暗尾随着他。走了二十里左右,来到一座山前,那山岩谷耸然,石壁千仞。道人用竹杖敲击石壁,石壁竟然自行敞开。崖壁下石屋数重,门窗石阶一应俱全。道人进入石屋,书生也跟了过去。走到前庭,发现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东西,徘徊着不敢进入屋内,也不离去。前庭的石头柱子上有一副对联:“云藏石室虚无地,风卷泉帘小有天。”字都是刻在上面的。书生反复吟诵,不觉间肚子饿了,喊道人给点吃的。道人走出来,斥责说:“谁让你来这儿的?这里有吃的吗?没办法,只能将我的丹丸给你吃了。”手伸进袖子摸出一个丸儿给了他,道人仍就进了内屋。丸儿大如山楂,硬如石头,深黑色。书生放进嘴里去嚼,用尽了牙齿所有的力量,没能咬碎。心想这一定是仙药,强行吞下,喉咙上感觉被咽住,但腹中的饥饿没能缓解。于是再次呼喊道人,则百呼并无一应。打算进去,抬头一看,但见一条巨蛇盘踞在屋内,双目闪闪如电光。书生吓个半死急忙向外退避,汗流气喘,回头再看石壁己经闭合,只剩下孤松倒挂,萝蔓垂垂,野鸟叽叽喳喳于其上而已。书生叹道:“真是叔夜不该得道啊! |
一百八十四、芙蓉馆扫花女 有一个读书人,不记得他是什么地方的人,也不记得姓什么了,单名一个“谷”字,在家专心苦读,极少与外界交往。屋舍旁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溪畔奇花烂漫,心中喜爱这里的景致,傍晚时分常常徜徉其间。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提着瓦罐来小溪中打水,谷一见就被她的美丽迷惑。从此只要是谷出来散步,女子则总会来打水,这才有共往玉洞桃花仙境之约。 女子带路前行而谷在后面跟从。往西走到一处崇山峻岭之中,一座座高峰连绵不绝,直插云霄。远远可闻鸡犬之声,而始终不见村落。时已黄昏将暮,谷感到恐慌不想走了。女子故意骗他说:“我一个女孩子眼笨,迷失了旧路。老虎又来了,可拿你怎么办!”忽然密林中冲出—只老虎,咆哮而来,谷惊倒在地,女子向老虎一挥手说:“去!别吓着我的郎君。”虎吼叫着跑掉了。女子刚刚扶谷站起身来,接着又来了一只虎,虎视眈眈地看着谷。女子又挥手让它走了。谷神情慌乱,再三请求往回走。女子用袖子擦去谷脸上的汗水,调笑他说:“年轻轻的书生,竟然怯弱到如此地步,现已到了这里,离要去的地方只隔一道岭而已。” 谷担心山岭险峻无法攀登,女子取出一根带子拴在谷的腰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臂上,牵着前行。攀藤援树,逐渐上得山来。山上或猿径侧出,或鸟道斜连,二人屏气敛息(译者注:“胁息增欷”一语出自宋玉《高唐赋》,本义为哀伤抽泣,这里用为小心翼翼),才慢慢越过了山岭。山岭那边则是一川浩淼烟波,横亘在山脚之下,明月澄波一望无际,深浅莫测。谷又想要回去,说:“渡水则无船,过河则无桥,这么长的江水能飞渡吗?”女子说:“不必担心。”于是摘下一片梧桐叶,让它浮在水上,转眼之间便大如船,篷樯桡舵等一应俱全。携谷登舟,挂帆西渡。忽然暴风大作,船在中流倾覆,谷和女子都落入水中,顷刻之间水与眉齐,命在呼吸之间。女子奋立于波涛之上,抓住谷的胳膊将他提出水面,于是携手同行,如履平地。不多时间就上了岸,女子笑道:“我跟波涛之神开个玩笑,波涛之神也跟我开了个玩笑。”谷的衣服鞋子尽湿,女子却一点水也不沾,谷深为惊讶认为她太神了,女子说只不过是懂得点水性罢了,哪来那么大本事?于是让谷脱掉湿衣服,在风中舞动,很快就干。前行不远,又被一道山岭阻挡。谷抬头看去,高耸千仞,壁立如削,仰视都能让人两腿颤抖,就像巨鬼欲来扑人,不觉面色大变,按着心口长叹不已。女子笑道:“郎竟然害怕劳累吗?不历艰难险阻而成好事的,少见得很了!既然发愁,那就另找平路,以免因为懈怠而惰了志向。”于是从头上抽出发簪向石壁画去,石壁随簪子从中分开,望去如同长长的巷子,幽暗不见人,不知有多深多远。女子牵着谷向深巷走去,毫无阻碍,随着人过而石巷随即合拢。大约两里地左右,眼前忽然开朗,石壁已在自己的东面了。不远处一个村落如在画中,村落中楼台亭阁参差。二人经过疏疏的小树林,抵达村边,再过重门,经曲榭进入村中。此时明月西斜,鼓报三更,人语寂静,万物进入沉睡之中。二人藏在幽静的房间里,相对而坐,轻声细语。女子拿出酒果款待谷,情态十分殷勤。谷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参道修身多年,为何要去效仿司马相如挑逗卓文君的轻薄行为?于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应酬答话,凛然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女子笑道:“风流人物聚会之处,哪容得假道学的腔调?应该到讲经论道的讲座上去表演。”于是站起身来,安排谷与她一起歇息。被枕锦绣烂漫,香气熏人。 将要进入甜蜜时刻,忽听到有女子敲门,连连呼叫“七娘子”。女子大惊失色,低声说:“冤孽对头来了!这是我家的四娘,最凶悍乖戾,以前跟我有些过节,今天来找我的短儿了。”急忙将谷藏在夹壁之中,然后开门问道:“夜深已经睡下了,姐姐这时来此何事?”四娘径直入室,见酒果狼藉,宛然摆放着两只酒杯,指着笑道:“我来只是想分得一点鸳鸯杯中的剩酒而已。”不停用语言旁敲侧击,女子无法掩饰,于是怒道:“人家的夫婿,与你有什么相干?”四娘也怒道:“果真是你的夫婿吗?”就出门取刀,女子也掣出宝剑,各自呼喊婢女们助战。婢女都一色的锦袄紧袖,手持短兵器,敏捷如猿猴,凶猛如老虎,身轻如燕子,娇艳如花朵,共十几人,在庭中格斗。不久打到门外,打斗声渐渐远去。谷从夹壁缝隙中往外窥看,汗流浃背。 不多时一群女子欢笑着返回,欢呼说:“七娘子一伙儿逃跑了!”谷为女子感到伤心,自己更加恐惧。旋即听到四娘说:“赃物还在屋里。”下令婢女搜索。众婢女将谷从夹壁中挟持出来。谷俯伏在地。四娘怒道:“是什么邪魔东西?败坏我闺门!”下令二婢牵出去杀了。谷哀求再三,仍然不起作用。忽然有人传六娘子到。四娘将其中原委告之六娘子,六娘说:“罪固然不可赦免,但念其初犯,姑且放了他。”于是让婢女将谷扶起。六娘用礼义道理相责,间杂着嘲弄戏虐之辞。谷惊魂稍定,转而感到羞惭,双颊泛红,低头无语。过了一会儿,六娘走了,四娘笑着抚着谷说:“连我见了都喜欢,何况是那个妮子呢?别装出一副娘娘样对着我。”谷不敢回应。众婢女都哈哈大笑起来,四娘呵斥她们退下。谷明白再没有其他事,因而抬头仔细看了看四娘,这才为她的艳丽吃惊,几乎与七娘在伯仲之间了。然而心念七娘登山涉水,备尝险难,将自己带到这里,没有得到一面相酬的安慰,怎忍心辜负于她,翻脸去作她仇人的男人?且又不敢打听七娘的消息,心下凄然几行泪下。 将近五更,群鸡乱叫,四娘不能把持自己,劝说谷与她同寝。谷坚辞无用,将不得已而从之。一婢突然踉踉跄跄跑来禀告:“七娘子率兵到了!”四娘惊骇而逃,众婢女跟着跑了。就听见门外马蹄声、戈戟声、士卒喧呼声响成一片。七娘一身武士打扮走了进来,拉着谷的手哭着说:“阿郎啊阿郎,几乎落在贼妇之手了。贼妇现在哪里?”谷说:“逃了。”七娘说:“果若如此,则不可耽误,放虎贻患。我这就去了却她,再回来与郎欢聚。”立即上马扬鞭,率领众人离去。谷靠着门目送她离去,顷刻间寂然无声。树间早起的小鸟啁啾鸣叫,东方已发白了。看看自己站立之处,竟然是在荆棘丛中,所靠着的是一棵枯树,粗数十围,高数丈,树干空中而顶端露天。四围松柏苍苍,杳无人迹。谷震惊极了,大声呼喊,只有空山回响。 谷找了很久,找到一个村子,就到村里去寻找居民,发现这里的房子、人的衣着打扮、说的言语都不像现实世界。而村人见到谷都非常害怕。一位白发老翁将他带到自己家,用笔墨问答,只有文字能相通。通过笔谈才知道这里离家无法计算里程,已渡过大海到了西方。此地就是西方绝国,从前曾有人到过京师,路上走了三年。谷遥望故乡,伤心流泪。老翁问他缘由。谷详细地做了说明。老翁说:“好危险呐!那些女子是飞天夜叉,我们国家有很多。没被她们吃掉,万幸了!”谷又恐惧又悲哀,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在村里居留几个月,被管事的知道了,汇报给了国王。国王的形态体貌十分丑恶让人害怕,对谷却十分礼敬。让女儿出来相见,公主很喜欢他,并将爱意上达给父王。国王大喜,于是将谷纳为女婿。公主相貌极像她父亲,而生性喜淫。成婚三月,谷对她不堪忍受,因而私下琢磨既然已经成了异域之鬼,还不如痛痛快快让飞天夜叉吃掉算了。于是偷偷溜出来寻找旧地,放眼一看仍是空山如故,枯木依然。谷徘徊长叹,满以为再也见不到原来的人了。忽然间村郭房舍又都在眼前重现,与那天夜里见到的完全相符,七娘华装艳服,风姿翩翩地走出来,一见到谷立即掉头往屋内走,像完全不认识一样。谷急忙上前打招呼,用语言自我表白。七娘说:“听说你已经知道我是飞天夜叉,还能不害怕竟又回来了呢?”谷说:“虽然已经知道,对我又会有什么害处?我们的情意仍在,愿能自始至终关爱我。”七娘笑道:“真是个无赖之徒。”于是接纳了他。谷问:“四娘和她的婢女们现在都在哪里?”七娘笑而不答。谷反复问个不已,七娘于是对他说:“我现在将一切实话都告诉你:我本是芙蓉馆的扫花女,因为不小心碰伤了花根,被贬到人间,打水浇花三年,这才与君在溪畔相遇。你的灵台不净,被情孽牵绊,本当逐放边远之地,永沉异国他乡,然而你好学进取之心可嘉,得以从轻减免,故而设下这个幻境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所见所历的一切,都是我设的幻觉。此地本非绝国,也没有国王,国王也没有女儿,更没有女儿嫁给你,更何况四娘、群婢那些顷刻间出现的人物呢?孽海茫茫,回头是岸哪!”谷惊恐地伏在地上谢罪。七娘牵着谷上到楼上,遥遥指着楼下说:“从这里去君家不远。”又顺着楼梯走下来,则人物情景,都消失不见,竟然是站在自家屋舍旁的小溪边上,恍如梦醒一般。回到书房一看,砚台中墨水未乾,炉中炭火刚刚燃尽,一切只在顷刻之间而已。从此闭户读书,省身克己避免言行过失,见过他的人以为是有道之士住在这里。 |
一百八十五、李进士 有位进士姓李。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他曾经梦见不少人追赶自己。他跑到一座城池,走进一道大门,进门就是大厅,敞亮宏壮。开始,没发现有人,他便径直走进去,侧身坐在一张大床的床角上。这时,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操起手杖向他打来,骂道:"你是哪来的新鬼,敢坐在大王的床上?!"李进士急忙走出门来。有顷,门内传出大王驾临的喊声,只见一个紫衣人威然落座,身后跟着不少人。大王向李进士问道:你因为什么要偷妹夫的钱?开始,他莫名其妙。大王又说:"你卖给你妹夫一匹马,应该卖二十七千钱,你却要他拿出三十千,这不是偷一样吗?"一会儿,来了一个穿红服的人,为李进士向大王道歉:"此人还有活命,不能就此留下来,只能命令李进士送钱还给妹夫。"大王限期十五天,到时候不付钱,更要追究一番的。李进士醒来之后,认为这梦十分荒唐,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嘛!十几天之后,有位磨镜子的人来到他家,说自己会算卦。李进士的家人让他算了几卦都挺灵验,就争着把这件事告诉了李进士。李进士亲自来到那位磨镜人的住所,责问道:"你是哪来的小人,到这里来诳惑我的下人?!"磨镜人也怒目而视道:"你卖马骗钱,大王勒令你付钱,今天期限将满,你却不还一个子儿,大王马上还要追查你的。你怎么还敢骂我这样的国士呢?"李进士原以为那都是梦中的事情,不相信是真的,遂急忙拜倒谢罪,并问其根由。磨镜人说:"前者救你的那个穿朱衣者,乃是你的曾祖父。他担心你再被严加追究,所以派我前来报信。"李进士说妹夫已经死了,想还钱也没有地方呀。磨镜人说:"那你就施舍给穷苦人,或者送到寺庙里,并说这是为亡妹夫还愿的,就行了。"李进士照他说的那样把那些钱都散出去后,也就没有人再追究他了。 |
一百八十六、波儿象 江苏布政使司衙门里,有位书记官,名叫王文宾。那一天,王文宾工作劳累,大白天就躺在书房里睡着了。朦胧中,听见屋里有悉悉蟀蟀的脚步声。抬头儿一看,眼前站着个差役模样的人。差役向他招手,他就感到昏昏沉沉,身不由己,跟着差役往前走。不觉之间,来到一个去处。只见殿宇巍峨,环境幽深。殿堂正中,端坐着两位官员:一位白须白发,是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侧首那位,麻子脸儿,黑胡须,表情倒也和善。在书案的台阶下,摆放着一个金属丝编制的大铁笼子,笼子里圈着一头怪兽:它的体态,酷似一头特别肥壮的猪,却长着一副尖嘴巴,浑身绿毛。这头怪兽一见王文宾,就在笼子里狂蹦滥跳,瞪圆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若不是被圈在笼子里,它会立刻扑上前来将王文宾吞吃掉。王文宾吓得浑身打哆嗦,两腿一软,就面朝东跪下了。没想到,面对他的正是一个人:此人穿着褴缕,衣裤都被撕得条条绺绺。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简直就是个叫花子。此人面对王文宾,也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这一切,都令他惊慌失措,不知其所以。这时候,那位白须白发的老官向他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王文宾膝行到了书案前,那位老官问道:“受贿五十三两银子的事儿,你还记得不?”王文宾被问得愕然不解,愣了半天,茫然地摇摇头。麻脸儿官见他这副傻相儿,不由得笑起来,提醒他说:“就是公船一案,是你上辈子经历的事儿。你好好儿想一想,别着急嘛。”经麻脸儿官这一提醒,王文宾恍惚是有所记忆:上辈子,自己也曾出任江苏海运道书记官,主管海上运输。后来,出于种种原因,海船停运了。明朝统治者为了转移海运停业所造成的损失,决定把几百艘破旧的海船作价,强行卖给使用过这些船的渔民。而且,要限期交款入库。过期不交,惩罚治罪。因此,许多渔民破产。船民们无奈,东拼西凑,弄来五十几两银子,来贿赂王文宾,请他从中通融,得以缓期交款。等这些船民将破船修复转卖之后再付款。但是,这五十三两银子却被中间人贪污,中饱私囊。王文宾根本没见到这项银子。这样,他催逼船款严酷,逼得许多船民背井离乡,有的被逼无奈,自杀身死。刚才,那个骨瘦如柴的鬼,就是当时被迫害者中的亡灵之一。王文宾既然能唤起回忆,就无所顾忌,侃侃而谈,把事实说了个清楚。两位阴间官员听了他的陈述,不禁连连点头。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要缉拿那个中饱私囊的中间人治罪。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去吧!”说罢,命那名鬼差役将他引出大殿,送还人间。一路上,只见黄沙蔽天,昏昏莽莽。王文宾知道,这就是平素人们所说的黄泉路了。他问这位鬼差役:“刚才,那个瘦骨嶙峋的鬼,对我横眉立目;他是我的债主,心里恨我,有情可原,我很理解他的感情。可是,哪个圈在铁笼子里的家伙、像个猪,又不是猪,为什么像要一口吞吃了我?我真不明白?”鬼差役说:“哪个怪物本来就不是个猪,它的名字叫波儿象。阴曹地府豢养这个家伙,就是待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被判决之后,就将它从铁笼子里放出来,将他们吃掉。这就和阳世间把惯于陷害他人的人送往虎狼嘴里是一样的。”王文宾听了,毛骨耸然,也就不敢再多问。他们走到一条大河边上。面对滔滔河水,王文宾又感到惶惑。突然,鬼差役从背后猛力一推,他就落入了滚滚的洪流之中。蓦然惊醒。举目四望,却躺在自家的床上。妻子儿女,环立落泪。说他已经有三天三夜昏迷不省了。 |
一百八十七、姚剑仙 有个叫边桂岩的人在山盱县当通判,他在洪泽湖畔空地建造了一座大院落,京城召集不少的宾客,有空就饮宴、咏诵诗文,搞搞聚会。这天晚间,宴席上众人正在举杯畅饮的时候,忽然有个客人径直闯了进来,戴的帽子和穿的鞋都又脏又破,头发辫子都毛不愣登打着条条,披散在耳朵边,甩开胳膊就坐到众多客人的上座去,吃喝也毫无规矩。众位客人就问他姓名,这人说:“我姓姚,号穆云,是浙江萧山一带的人。”又有客人问他何德何能去上座?姚某就不屑的笑着说:“会玩玩剑!”随后就从嘴里吐出来一粒铅丸大小的东西,滚在掌心,转眼化作一柄剑,长一寸多,火光随后就从剑刃上喷发而出,熠熠发光像是蛇吐出信子一般!在座的众客人见了害怕,都不敢大声喘气,也不敢发出声音。主人害怕姚某惊吓了客人,就再三请求他收回仙剑。可是姚某却跟主人说:“这剑不出鞘就算了,既然已经祭了出来,它的杀气就太过猛烈,必须斩杀一个活物之后才能收殓气息!”通判发愁道:“在座的除了人之外都可以(斩杀)!”姚某这时看到了院落台阶下的一棵大桃树,用手一指,只见一道白光急速窜到树下,环绕树干一圈,桃树就静悄悄的倒在了地上!这时,他从口中又吐出一粒和先前一样的铅丸,也化作剑跟桃树下的白光相互击打,相互缠绕、追逐、擒拿,一直就飞上了青天,当时满堂的灯火蜡烛都被剑气给吹灭了。不久,姚某正摆弄两粒铅丸(仙剑),边看在座的客人,客人们更是惊骇,有的就害怕的长跪在地上站不起来。这时,姚某才笑着起身说:“就到这吧!”用手一招,两道白光就直奔他掌心,收敛火光,又化作两粒铅丸吞回了口中,他毫不在意的又端起酒杯,倒满一饮而尽,接着大吃大喝起来!在场的客人都起身过来,说想要拜这个姚先生为师,当徒弟学剑术。姚某却摆手说:“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学了这个干什么去?我只会这点剑术,没有学过点金术,所以才来这里(蹭吃蹭喝)。”通判就赠送姚某一百两金银,他住了三天就离去了。 |
一百八十八、三头人 康熙十二年(公元一六七二年),吴三桂发动了叛乱。占据了西南地区的几个省份,以致于那些地方与内地的交通阻绝。百姓们就很难于往来了。浙江湖州有姓张的兄弟三人。他们出外经商,从吴三桂占据的云南逃出来,沿着蒙乐山(栖霞山)东路,艰苦跋涉了十几个昼夜,终于迷失了方向,身边所带的干粮也吃尽了。只能捋树叶、草根暂时充饥。那天早晨,他们来到一片旷野。忽然,西北方向刮起了大风。风声如江涛、如海潮,汹涌澎湃,势不可当。张氏三兄弟非常害怕,跑上一个高坡。只见远处有一头黑牛,乘风奔腾而来。等到黑牛近在眼前,才发现它比象还要大。它踉踉跄跄向前奔跑,所经之处,草木披靡。大风过后,夕阳西下,暮色苍茫。莽莽旷野,一片寂寥。哪儿有栖身之地呢?远处有棵大树,附近似乎有人家。走近大树,只见屋宇宏伟宽敞,像个大户人家。扣动门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迎出门来。这个男人,把张氏兄弟吓了一跳:他的脖子上,竟然长了三个脑袋!说话的时候,三张嘴一齐动,说出来的却是同一句话。声音齐整洪亮,清脆可辨。听他的口音,像是个河南人。三头人问:“敢问三位先生从哪方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张老大慌忙施礼,把三兄弟的最近遭遇述说了一回,并表示了求宿之意。三头人说:“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三位长途跋涉,疲劳迷路,一定有些饥饿了。舍下略备薄食,权且充饥。今晚不妨住下,明日再请上路。”兄弟三人见他如此殷勤招待,感激非常,慌忙拜谢。三头人笑着说:“不必客气!”随即叫道:“妹妹:给客人备餐。”随着一声么喝,从后堂走出一位年轻的女子来。身段窈窕,步履轻盈,眉清目秀,举止大方。但是,它的脖子上,也是并排着长了三个脑袋瓜儿。三头女子一见张氏兄弟三人,就笑了起来。扭身儿对哥哥说:“依我看呐,这三位先生当中,大哥有福气,可以幸福长寿。两兄弟嘛,恐怕是不大吉祥,有劫难!”三头人立刻瞪了妹妹一眼,说:“姑娘家家的,不要多嘴!还不快去备下酒菜!”三头女子又笑了笑。姗姗而去。酒足饭饱之后,张氏三兄弟当夜住下。次日临行,三头人折了一根树枝,递给他们,说:“拿着它,面向太阳一照,观察影子,就可以辩明方向,可以当做指南车用。不过嘛,凡是路上所经过的庙宇,可以休息、可以住宿,千万不能撞击那里的钟鼓。这个,可要牢牢地记住!”三兄弟点头称是。告别了三头人,继续上路。第二天,又不幸走入了乱山丛中。一座古庙就在眼前。三兄弟疲惫地坐在了殿檐下,稍事休息。一群乌鸦呱呱地叫着,在殿宇上空飞旋徘徊。不久,乌鸦轮番俯冲而下,凶狠地肷啄三兄弟的头顶。兄弟三人大怒,顺手拣起一块石头,向乌鸦打去。不料,当啷一声巨响,击中了悬在殿檐下的大钟。不知从什么地方,忽地蹿出两个凶神恶煞的夜叉鬼来。他们扑向老二、老三,转眼之间,劈成几半,大吃大嚼。随后,又扑向老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风涛滚滚,吼声震天。大黑牛又出现了。它奋然而起,用双角与夜叉搏斗。夜叉抵挡了一阵,支持不住,逃之夭夭。张老大因而得以脱险。他又艰难地行走了十几天,终于回到湖州。 |
@睡仙p 2020-09-25 12:42:58 顶一下 ----------------------------- 谢谢,顶的人很少,现在的人太冷漠 |
一百八十九、麒麟喊冤 有一个姓邱的读书人,是吴国人。他从小就学习作文章,但多次考试而不取,于是他愤怒地说:“宋代儒学把我耽误了!”就烧尽了自己的文章、典籍、语录,而去从事考据之学,尊奉郑奉成、孔颖达为圣人,而渺视程灏,朱熹。他家里穷,有一次游学于湖北、四川,经过峨嵋山时,坐在古松下温习《仪礼注疏》,有一只白额虎来衔他而去。走了几里地,才把他扔到深山中,老虎就径自走开了。邱生心里后悔这是当时他背弃宋代儒学的报应。正在懊恼的时候,只见山谷旁边有一座石门大开,邱走了进去,里面殿宇巍哦,上面署名“文明殿”。两旁排列的书籍有百万之多,没法确知其数量。邱翻阅书目,说必定以六经冠于首位,不料翻完书目,竟不见六经。他心里非常疑惑。旁边有个穿戴古代衣帽的人,靠着门站着,邱向他作揖而问:“这里是什么神居住的地方”那人回答说是苍颉圣人。邱又问:“苍颉大圣开始创造文字,自然应该有万卷书陈列于此,单单没有六经,这是为什么呀?”此人说:“以前原来有这些书,只是名叫《诗》、《书》、《周易》,不叫经。自从汉人制造事端,取名为六经,造作注疏,穿凿附会以来,使上帝动怒了,上帝命苍颉圣人造字,产生了这样严格的界限,从此,文明殿中就撤去了注疏的文字,以致于你翻阅不到它们了。”邱生又问为什么注疏致使天帝发如此之大的怒火,他说:“这件事要说原因就很长了,你暂且静静听我一一道来。你可知道万国九州,只有一个天吗?自从盘古开天以来,三皇五帝,没有不钦奉那个昊天的,天也安然享受其乐几千年了。到东汉末年,忽然有五妖神头戴冕旒,身穿龙衮,闯入了天宫,各称自己的名号。他们自称赤熛怒者,红色的面部、刺猬一样的髯须,面目极为狰狞可恶。其他兄弟四人,穿青衣的号灵威仰,穿黄衣的号含枢纽,穿白衣的号白招拒,穿黑夜的号汁光纪,他们竖眉昂首,吵吵嚷嚷,竟想篡夺上帝之位,分据为五国。上帝盘问他们五人的命名由何而来,他们都目瞪口呆不能回答。上帝命令神兵擒拿他们,与他们决斗未分胜败,刚好苍圣人来朝拜天帝,他向天帝奏章说:‘这五个神的姓名,都来自谶讳隐语妖书,是汉人郑玄师弟传来的。只要把郑玄召来,即使不与他们决斗,他们也会自动降伏了。’上帝无可奈何,就命令九幽使者召见郑玄师弟上殿,只见郑玄师弟举止老成,喝酒三百杯也不醉,上帝就封他为文明殿的功臣,五个妖神才服服帖帖不动弹。凡是郑玄所拟的奏章,上帝也颁发到世间。时间久了,其奏折必然有些行不通的;天子的冕旒用了二百八十八片玉,天子的头就几乎被压死了;夏日祭祀大地,必须穿厚厚的裘衣,天子的身子几乎热死了;天子只准每天吃一顿,必须请求他吃两顿,否则天子的肚子就几乎饿死了;行丧礼时,把死人抬进棺材,用二升四的米盖上,死了的君子土大夫须口含梁稷四升,若像角之类的器具也撬不开他的牙齿的,就必须在尸体的脸颊上凿一个小洞才能把梁稷放进去,凡做子孙的,必然都不忍心。这样以讹传讹,习惯了就不察觉了,从而延袭了千年。一天,天帝坐在紫微宫,看见云中飞下一只野兽来。长着龙鳞马毛,向天帝喊冤奏章:‘小臣是麒麟。我不吃生虫,不踏恶草,人人称我为仁兽,一定等圣人出,我才下世。不料有妄加胡说的郑某、孔某,生硬地制造注疏,说郊天必须驳麟麟的皮蒙鼓,才可奏乐。果真如他所说,天帝游天一次,必定杀一只麒麟,麒辚有什么罪过,要遭受这样狠毒的屠杀呢?这样的话,只是用来恐吓欺骗黄巾贼的,他们见了郑某便一齐下拜。如果让我们见了,一定要唾骂他!’话语未完,又见天空中云彩披挂的人,率领几个女人珊珊而来,她们向天帝跪奏说:‘我是姜氏,是周王的妃子。当时周王劝人农耕,我并不随行。今有狂妄之人郑某,说天子劝人农耕,必定要与王后同行。我想女人体质柔弱处于幽闺,行动不能超出规范,哪有披霜冒雨出来劝农的道理?北魏的肃王曾经说妇人劝农不合适,而唐人孔颖达将肃王大加呵斥,诬妄之辈竟然到了如此的程度!’众女人一齐上奏说:‘我们是南国诸候大夫的妻室,夫君外出,我们心里担忧。与夫君一旦相见,我们的心就平静了,夫妻相见就心情安定,这也是人之常情啊。郑某却训觏为交媾的媾,说交精了心绪才平静。他又训:五日为期,六日不詹,说女人五日不见夫君驾御,则必定有想男子而不得的病。我们都是公侯门庭的淑女,不应该如此贪淫啊!’麒麟在旁边踢脚大笑。天帝问他为什么笑,麒辚说:‘诸位夫人只知道指责郑玄,却不知指责戴圣。戴圣人制造礼经,他的罪过更大。我在周文王的灵园中,与振振公子一起游玩,见文王的宫女,原本无固定数目,最多不过二三十人,并没有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名号,也从来没见过有金环进、银环退的条例。文王一天忙到晚,乐而不淫,哪有工夫十五个晚上而亲御一百多个女人呢?戴圣本来是个贪官污吏,制作官闱经典,用来献媚于昏君,而郑玄师弟又跟随而附从他,以致于后世隋代宫廷中每天用烟螺五石,元代宫中宫女六万多人,这些都是从他开始的。况且,他注释《诗经》中‘昏椓靡供’,说椓是椓女有的阴部。这是《景十三王传》中的事,三朝以来没有这种惨刑。’天帝听了非常后悔,感叹说:‘我用错人了!’于是召苍圣说:‘你造字原本就有功于万世,大圣人周公孔子都出自你门下。没想到后来庸俗儒学流传以致于这种地步,用什么可以补救呢?’苍圣人奏章说:‘我兄弟三人造字,我所造的字,都是下行,我的弟弟沮诵、卢所造的字,或右行、或左行。左、右行,排在东、西两边,下行排在中华。现在东西方只有一教,而中华的教派如此纷繁,只有请西方通达明圣、学佛未成的人来,大显神通,将这些人一扫而空。’天帝说:‘请佛是应该的,为什么要请学佛未成的人呢?’苍圣说:‘佛没有夫妻父子,所以被称为异端,若他们来,恐怕中国人大多不服。只有年轻时候曾借佛书研究过一番中年遁归于周朝孔子墨子而行儒教的人,别人才肯服从。这样的人宋朝某某为最佳人选。’麒辚在旁边争着说:‘楚国已经失掉了,而齐国也还没有得到呢。据汉朝儒生辚鼓郊天的说法,不过是麒麟晦气,而天帝还能得到一顿饱餐。如果宋朝儒生主持名教,训天命叫性,称天就是理,古代帝王只有祭天的,没有祭理的,将来天帝吃血,不是从此被斩断了吗?不仅如此,恐怕尖嘴雷神还要来闹。’天帝说:‘为什么?’麒麟说:‘朱熹注释‘有盛馔’三句,说敬主人的礼节,不是用那种馔的。下文注释‘迅雷必变’说天发怒,岂不是下文暗藏是不用雷的意思吗?从此雷公没人怕了,雷公岂肯甘心!’天帝笑着说:‘你说的也是。但气运各有盛衰,我也不能作主,暂且请通达明圣之人来,试试他的办法怎么样?’不一会儿,只见苍圣带领宋朝书生上殿来,有宽衣博冠手持太极圈的。有闭目指心自称常年清醒聪明的,有拈花异月自吹活泼自如的。最后四个人扛着一个大桶,上面放着一干枝稻草,说:‘这是稻桶。自孔孟死后,没人能扛这个桶。唐人韩愈妄想扛它,被我拿出他给大颠和尚的信札,搜出了真赃,于是把他所扛的桶大多掀翻了。何况郑玄孔颖达,敢与我们四人作难吗?’话未说完,果然见赤熛怒、白招拒五妖神爬墙出洞,偃旗息鼓而逃。天帝非常高兴,立即命令这四个人掌管文明殿的功臣。这就是汉学不昌盛,文明殿无注疏的原因。”邱生问:“即然如此,为什么书架上不收藏宋朝佛生的注疏呢?”穿戴古代衣帽的人说:“岂能一误再误宋朝儒生的这个座位,恐怕也不能保持太久了。现在有陆王二姓,本朝的颜息斋、李刚主、毛西河等,都与他们为难作对。”正在谈话的时候,忽然听到钟鼓声,听到里面苍颉传来圣旨说:“我命令白虎驮邱生来,原本恨他以汉学自夸,凌蔑百家,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有把他投给豺狼虎豹的意思。现听说他已悔过了,可以赐给他山中云雾茶一杯,领他出山,让他记载所听到的一切,可以让世人知道。”穿古衣帽的人带他行走在曲折溪涧中,邱生问他说:“据苍颉大圣人说,汉学不可跟从,据麒麟说,宋儒也不足取。那么我将归附于哪一种?”这神仙说:“随时间的变化而变才是大义啊!士君子相时而动,所以说顺天者昌。就像设立神学道教,蒋帝衰落,关帝自然就兴盛了,这是眼前的明证。当汉学兴盛时,晋朝王弼注释《易》,骂郑康成为老奴,康成白天就现形,索取了他的性命。元行冲有句话:现在的人宁愿说孔圣人的谬误,也忌讳说郑玄孔颖达的不是。这也是怕康成作怪的缘故。现在气运已经衰弱,那些鬼也不灵了,而人们也很少谈孔郑了。当宋学盛行时,元朝祭朱考亭,以致于祭祀时直呼太祖御名成吉思汗,把他尊于同天一样高贵伟大。明太袓登位时,又聘请宋金华等四位先生来讲学,他们都是朱考亭的小门生。他们与其师傅一脉相传,颁行《四书大全》,通行天下,梱绑有聪明才智的人,统一都遵从他们的学说,不谈其他书。杨升庵有句话:虫有回声的。现在的读书人,都是宋儒的回声虫。你不做回声虫,怎么能摘取科名,上报君父呢?”邱生说:“那么上帝也喜欢当时的八股文吗?”古衣冠者大笑说:“上帝不是秀才,怎么用当时的八股文?不仅上帝无这种文章,即使是嫏嬛洞的二酉山,也从来没有这种腐烂之物。细字小报,古书也没有这种可恶的模样。”邱说:“那么当时文官科举考试中,怎么出许多豪杰呢?”神仙说:“读书人像鱼一样,可以钓到,可以射到,也可以用网捕到。大的像蛟鳌,小的如鲂鲤,都是水里生长的,不会因为钓钩枪射或渔网而不同。历代以经学取为名臣的有很多人,以诗赋策论而取为名臣的有很多人,以八股文而取为名臣的也有很多人,豪杰之士,岂能为功令所束缚而被淹没呢!你请看吕蒙拔于盗贼,郭子仪起于绳索的捆绑中,盗贼罪人中尚且有人才,何况八股科举呢?”邱生问上帝爱好什么,神仙回答说:“爱好诗文。”他又说怎么知道的,神仙告诉他:“你试想一下,上帝的白玉楼建成后,为什么不召老成持重的马季常、井大春作记载,却召一个年轻放达的李长吉呢?海上仙龛、芙蓉城主,为何不召周程张朱这些聚集徒弟讲学的人来居住,却召一个好酒好色的白居易、一个豪纵不羁的石曼卿来住呢?”邱生恍然大悟,就再次叩释说:“如仙人所说,我将放弃汉学、宋学而从事于诗文,怎么样?”神仙说:“你又错了!人的天资才性,各有短长。写文章的才能是水,果真有本源的话,自然成江河;考据讲学是火,若胸中无物,必须附有东西以后才有所表现,像火必须附于柴炭一样。你的天性中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怎么能不兼顾两端?你既然精通汉学,请问帝王所吃的米叫什么?”邱生不能回答。神仙说:“康成注释的溲溲说,先把种子捣去壳再播种,使它趋于凿。粟一石为粝,舂一斗为稗,又去掉九升为侍御。侍御是帝王所吃的东西。你试想一下,米舂到八九次,那些粝、稗、糠、秕、将到哪里去呢?上天所以专门生这一批专吃糠稗的人,或进行琐屑的考据,或迂腐地讲学,各就其所长,自行排成一队。常常可以见到孔圣人、如来佛、老聃等人在空中相遇,他们彼此微笑,拱手而过,绝对不交谈。这就是天地之所以大的原因。”邱生听了,面色如死灰,想流连于此不出去。神仙说:“你完了!你被老虎衔到山涧,衣袖中所带的《仪礼注疏》,已经被虫蛀了一半多了,你还不快回去?”邱生叩拜了一次才出洞。邱生至今还在。 大通和尚 【原文】 吴门某进士通禅理,立志成佛。闻天台山僧名大通者年一百二十岁矣,乃徒步访焉。两扣茅蓬,辞不见,进士跪门一日,僧召入问:“汝来何为?”曰:“愿学佛。”曰:“君非某尚书之子欤?”曰:“然。”“今尚在乎?”曰:“在。”“有妻子乎?”曰:“有。”僧曰:“君误矣!佛性慈悲,汝父尚在,妻尚存,而忍心别父弃妻,贪图作佛,此心可以见得佛否?”进士不能答。僧又问:“成佛必须功德,汝立何功?”曰:“我遇荒年必倡捐赈粥,遇棺椁必掩埋,年年买活物放生。”僧曰:“凡有心积德以徼福者,与无德者同。犹之律上过失杀人,虽杀不抵命也。汝贪成佛,而强为诸善,何功之有?汝果要学佛,当先学我,便从此刻学起。我坐则坐,我食则食,我溲溺则溲溺,我眠则眠,汝能照样行乎?”曰:“能。”僧长叹一声,便闭目坐榻上,一日不语,不饮,不食,不眠,不起溲溺。进士骨节酸楚,腹中雷鸣,溲溺俱下,而僧不知也。不得已,起跪僧前,愿且还家。僧亦不答,拱手微笑而送出焉。 【译文】 苏州有个进士,懂佛学的理论,立志要成佛。他听说天台山有个叫大通和尚的,年龄一百二十岁了,就徒步走路去访问那位和尚。两次去拜访,和尚都推辞不肯相见。进士跪在门外一整天,和尚把他叫进去,问他:“你来干什么?”进士说:“想修行成佛。”和尚说“你不是某尚书的儿子吗?”进士说:“是的。”和尚说:“尚书还活着吗?”进士说:“活着。”和尚问:“你有妻子儿女吗?”进士说:“有的。”和尚说:“你错了!佛性是慈悲的。你父亲还活着,你妻儿还在家里,可是你却忍心告别父亲,抛弃妻儿,贪图成佛。这样的心地见得了佛吗?”进士不能回答。和尚又问:“成佛必须有功德,你做过什么功德呢?”进士说:“我遇到荒年,一定倡议捐款给灾民施粥,遇到暴露在外的棺材一定给掩埋好,年年都买活的动物来放生。”和尚说:“凡是存心积德用以求取福份的人,和没有积德的人一样。好像法律上的过失杀人,虽然杀了人也不需要抵命的。你贪图成佛,勉强做这些善事,算什么功德呢!你当真要学佛,首先要学我,就从现在学起:我坐你坐,我吃你也吃,我大小便你也大小便,我睡你也睡,你能照样做吗?”进士说:“能够。”和尚长叹一声,就闭上眼睛,坐在僧床上,一天不说话,不饮水,不吃饭,不睡觉,不起来大小便。进士连骨头都酸痛了,肚子打雷似的乱叫,大小便都拉了出来,可是和尚不理会。进士没办法,只好起来到和尚面前跪下,表示情愿暂时回家。和尚也不回答,拱拱手,微笑着进士送出去。 |
一百九、王申子 贞观年间,望苑驿站之西有一个平民叫王申。他亲手在路旁栽种榆树,长成树林,盖了几间茅屋。夏天,他常常送水给行人喝,遇上官客他就迎接到屋里歇息并献茶。他有个十三岁的儿子。他常常让儿子迎候客人。一日,儿子对父亲禀告说,路上有一个女子要水喝。父亲就让儿子把女子叫进来。女子特别年轻,穿绿色短衣,戴白色头巾,自己说家在南边十几里的地方,丈夫死了,没有儿子,如今服丧期满了,要到马嵬坡去走亲戚,要点吃的穿的东西。她的口齿伶俐,举止可爱,王申就留她吃饭,对她说:"现在天已经黑了,可以住在这里,明天再走吧!"女子也就欣然接受。王申的妻子把她安排在后堂,称她为小妹。请她裁衣帮助做事,从午时到戌时,她全做完了。而且针脚细密,几乎不是人工所能达到的。王申非常惊异。王申的妻子更喜欢她。王申就开玩笑说:"小妹能给我做儿媳妇吗?"女子笑道:"我自身已经没有依靠了,愿意操持家务!"王申当天就借新衣服,买酒,举办婚礼娶她为新媳妇。那天晚上很热,她告戒丈夫说:"最近有许多偷东西的,不能开着门睡觉。丈夫就拿来一根大椽子,把门顶上睡觉。到了半夜,王申的妻子梦见儿子披散着头发诉说道:"我要被吃完了啦!"妻子吃惊,要去看儿子。王申说:"他得到一个好媳妇,高兴得说梦话呢!"妻继续睡觉,又做了同样的梦。王申和妻子拿着蜡烛,喊他们的儿子和新媳妇,全都不答应。敲门,门关得牢牢的。于是就把门砸开。门刚打开,有一个圆目利齿体如蓝色的怪物冲着人跑出去。他们的儿子只剩下头骨和头发了。 |
一百九十一、青城道士 五代时,后蜀的青城山道士会幻术,常常去成都施展一番,有了收获,便偷偷提着回到洞穴。官吏当中有认识青城道士的,对之深恶痛绝。后来,他在成都引诱富豪的妻妾及功臣贵族的后代,悄悄将她们引入山中,或者让他们在幽静的宅院中洒水扫地焚香设榻,或者让他们支张帷帐和幌子等。而他自己则单独在室内作法,有时召西王母,有时召巫山神女,有时召麻姑或鲍姑等神仙,她们都能应召而为,与他同杯共饮同床共枕。生人没有觉察出什么反常。青城道士则让跟自己学法的人,通过缝隙向室内窥视。他享乐一番之后,那些神女们便在帘帷之前悄然消逝。忽然,他在城中变幻出金楼来,人们都前来围观,被他迷惑的人越来越多。其中,那些民间少年,富家子弟,更是被迷得如醉如狂,满城不得安宁。后蜀少主知道这是青城道士作妖之后,便令人秘密捉拿他,一个多月一无所获。后来有人报告说,他已经从后门的索桥上逃走了,少主便派人去追,并用猪狗的血送行。在距青城还有三十多里的路上,终于把他追上,当即把猪狗的血全浇在他的身上。于是,青城道士便再也不能施展法术,就把他关进监狱进行审讯。他供认说:"我每年都要掳一些民间处女带进山里,以行黄帝之道"到那里一勘查,只见岩洞里遇难的少女不计其数。富贵之家的女孩子,不少都被他奸污了。所交待的罪状,大多与显达富贵人家有关系。少主不想张扬他的恶行,便将他秘密处决了。 |
一百九十二、靳总兵 集在无定河畔,有一个地方叫鱼河堡。那里河流动荡不定,经常不按故道流淌,有时候竟离鱼河堡三四十里的距离,村民取水很艰难。 有一年,这里的人碰上夏天零零星星下个十来天雨,堡里坑坑洼洼的地方多积满了水,村民就饮用这些积水。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积水很深,多年没有干涸,于是就有妖怪占据在那里,开始它们会去偷吃村中的猪羊,渐渐地就连小孩都吃。村里人整夜地守护着猪羊,户户戒备很严。有人曾看见过那妖怪的模样,说是一个大黑人,高一丈多,黑衣长须,凶猛吓人。村里人听了更加忧虑。 有一年,来了一个道士,年纪将近八十,带着两个徒弟从湖南来。这个道士说:“本道长自幼学道已经快百年了,能驱除邪魔妖怪。”众人听了他的话,就凑了四十大钱,让他用法术驱妖。道士推辞说:“我已经老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两个徒弟说:“师父教我们除魔卫道,已经好几年了,我们想要为民除害。” 道士说:“你们学习的日子还浅,你们的法术不能降住妖怪。”徒弟说:“从前我们在川中,也曾斩杀妖怪。”道士说:“这次不能和从前比了,那川中的水分沙漏石,容易措置,看看这个浊流,怎么摆布?”徒弟说:“一条符一张图,就像是一流金,谅这个妖魔也不能怎么样,不足挂齿!”就不听师父的话,走到水边,跛着脚烧着符,招徕妖怪。等了很久妖怪也没来,徒弟就急忙解开衣服,拿着宝剑,泅进水里。 不一会儿,水中波涛汹涌,众人以为是道士捉住了妖怪,就大喊着给道士助威。可是没想到,顷刻间,水全变红了,只见一只臂膀浮在水面上,一会儿又是一颗头浮了出来。众人走近前去看时,却见两个道士已被肢解。众人大惊,四散奔逃。 这时,榆林总戎靳公桂正好路过这里,他看见惊慌奔走的众人,感到很惊讶。就派人询问发生了什么,才知道其中的缘故,就立刻派了三百名兵士,挖凿渠道,将积水全都抽干后,才发现池底有一条黑鱼,长两丈多,大嘴,身上没有鳞片,在泥淖中翻腾着。靳公明然,将那黑鱼杀了烹煮,分给众人食用,大家都说这种肉极难吃。 |
一百九十三、藕花 有一年,宋文学客居在杭州,他租住了一座靠湖岸的房屋。那房屋薜荔爬满墙头,满地是苔藓,地方很幽僻。柴门面向湖水,每到夏秋之时,湖中莲花开得很盛。宋文学本来就非常爱莲花,于是他写了一百多首咏莲的诗。一天,他靠着门欣赏湖中的美景。这时,他看见湖中有二位女子,摇着小船在采莲。二位女子一个穿红衣,一个着紫衣,身材窈窕,姿态很美。尤其是那位红衣女子长得更加美艳。第二天,她们又来这里采莲。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每天大约申时来,酉时去。宋文学看到她们心里不由得产生了爱慕之情。起初他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与她们打招呼。后来因她们来的次数多了,他们彼此渐渐相熟了。一天,他鼓起勇气,走到她们跟前询问道:“水中摇船很危险,采莲这活儿又不是什么急事,为什么姑娘们这样不怕麻烦,每天都来采莲呢?”二位女子只是笑着不答话。 宋文学看她们的样子实在可爱,就用话挑逗她们说:“我的住所就在这里,二位姑娘如果不嫌弃,请到寒舍去吃杯茶吧。”二位女子互相看了看,紫衣女子说:“你既然非要当这个东道主,那我们就去看着,看你怎么招待我们。”宋文学大喜过望,便请她们拢船上岸。 宋文学本来独自生活,身边只有一个仆人。仆人见他带来二位美貌女子,也觉得惊讶,便问宋文学:“公子,你是从哪儿认识了两位丽人?”宋文学不想让他知道,就欺哄他说:“这两位是我家里的姊妹,来这里看我,千万不要向外人泄漏出去。”他还酬赏了仆人,仆人也就答应着去了。宋文学亲自下厨做饭,二位女子看见他这样殷勤,只是相对而笑。紫衣女子说道:“人们都说书呆子诚实,我看这都是假的,你哪里诚实了?”宋文学听她这样一说,也笑了。慢慢地三个人变得异常亲近。这时,宋文学问起:“我们相识已久,我还不知道你们姐妹的名字,你们的家住在哪里?”红衣女子说:“我的名字叫藕花,紫衣服的是我的小婢女,她叫菱花,我们都是本地人,我家就住在湖上不远。” 这天晚上,宋文学就留下她们同住。两个姑娘也都同意了。三个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可是到鸡叫时,这一主一婢两人就要走了,宋文学兴致正高,坚决挽留她们。女子见劝他不听,就变了脸色。宋文学奇怪地问:“这就奇怪了,你们这么着急回家是因为家里管得太严吗?如果是,你们已经待了一晚上了。” 过了很久,藕花才对宋文学说:“承蒙你的厚爱,怎么能忍心有一刻的别离?只是身不由己,我知道你通晓古今,请让我把实情告诉你,你也一定不会见怪的。其实我们不是人,是花妖。你明日到湖上,如果看见在莲花中间有一株,花茎特别鲜红,它的下边就有一簇菱花,就是我们了。公子,你如果不嫌弃,可一起把它们移回来,不过你要小心,千万不要伤了它们的根叶。只要你将它们栽植在盆中,用湖水养着它们,不要让畜犬惊扰,也不要让外人知道,那么我和菱花就可以和你朝夕相处了。”宋文学听了,又惊又喜,牢牢地记了下来,就放了二位女子。第二天旭日升起,天才刚亮,宋文学就划着小船,驶向湖中,到处去寻找那一簇莲花。果然见有一茎莲花,红得赛过了朝霞,香得超过了冰麝,比其他的花大一倍还要多。再仔细看它的下边,果然有一簇和别的菱花绝然不同的花。宋文学就出重赏招募渔夫,让渔夫从水中取出那朵花,连同泥一起移回来,培植在一口大瓮中。从此他闭门谢客,整天坐卧在瓮旁边。可是他等了三天,也不见二位女子来,他心中不由得开始怀疑起那女子的话,苦思冥想,思绪乱糟糟的,还是不得其解。到了第四天,他正闷闷地睡午觉。突然,他的耳边响起衣裙拖地的声音,他急忙睁开眼看去,果然看见那两位女子已来到榻前。三人相见之后,宋文学很是惊喜。藕花作了个揖说:“承蒙君滋养我们,感激至深。只是我们资质脆弱,禁不住劳累,所以休息了几天。看你这几天寂寞难耐,我们也着实于心不忍。”宋文学笑着说:“这不算什么。只要我们以后能常在一起,暂时不见又有什么要紧?小生今年先是穷困不堪,落第后心中极不痛快,如今与二位美女为伴,即便是我死了,也心甘情愿的。”藕花说:“只要你能永远不变心,我二人还有什么说的?从此我们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才是。”藕花说完,就写了一首词赠给了宋文学,词中写道:“弹指韶光易老,瞥眼初阳又薰。从此朝朝暮暮,不隔秋水思君。”从此以后,他们三个人形影不离,寸步难分。二位女子互相体贴,从不分你我。 一天,宋文学有事出了门。他走后,就有二位朋友来访,他们没有见到宋文学,却见盆中菱花生得秀美异常,就采走了。傍晚时分,宋文学回来,藕花向他哭诉了菱花被伤的事,说:“如果公子你不可怜她去救她,我怎么能忍心独自活着?”宋文学听了也大哭起来,就问藕花:“我要救她,可是用什么办法可以救菱花?” 藕花道:“公子,你只要给她的根培上土,每天清晨给她念九十九遍观音经。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她又可以活过来。”宋文学按藕花所说,每天诚心念经,还不时地给她用湖泥培土,日夜不停。 第二年花果然又开了,菱花忽然来到面前,虽然宋文学感到她瘦弱了些,然而姿态却更加艳丽。三人相见,悲喜交集,互相叙述分别后的情景,说个没完。宋文学失而复得菱花,精神激越,形气清爽,读书习文,过目成诵。 不知不觉一年过了,这年冬季,隆冬大雪,盆中结冰,整夜寒冷。二位女子再也没有来。宋文学独自居住在这里,感到万分孤寂,又不知二位女子为什么不来,因此每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泪湿衾枕,常常对着大瓮,默默为她们祈祷。 春尽夏来。一天,藕花独自来了,可是她显得形容憔悴,愁苦不堪。宋文学将她抱到膝上,替她擦拭眼泪,整理鬓发,并问她:“藕花,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的虚弱?菱花呢?她怎么没来?” 藕花哭着说:“菱花已经死了,做了冻死鬼,有一年了。我也耐不住严寒,虽然还没有死,但也奄奄一息,恐怕不久也要辞别人世。我现在就是来和你永别的。”宋文学听了藕花的话,伤心得几乎昏厥了过去。想想这些日子,多亏藕花相伴,他才不至于哀愁而死。可是现在藕花又病倒了,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宋文学想了想,便请了郎中给她治病。谁知那郎中一见藕花如此貌美,一时就神魂飞荡了。他神情恍惚地为藕花号了脉,随便留了一些药,留意记下宋文学家的门户所在便走了。从此,他没事就在宋文学家门外窥伺,希望再次见到那女子的面。一天,宋文学又出门,天将晚时,还没有回来。郎中看见藕花独自在湖边散步,见她丰姿绰约,与满湖中的莲花争奇斗妍,郎中再也按捺不住了,突然奔上前去抱住藕花。藕花大惊而逃,正想要跳进湖中逃生。郎中紧追不舍,慌忙中抓住她的脚,谁知那只脚“啪”一声竟然被折断了。郎中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手中抓的竟是一节藕,才知道她是妖类,于是便急忙告诉了宋文学。 宋文学听了大惊,急忙赶到湖上哭了起来。他既怀念藕花,又深深痛恨郎中多事,想要把郎中告至官府。仆人劝他道:“公子,你明明知道那是妖怪,就算告了官,难道能有理吗?”宋文学听了他的话,这才作罢。第二天,他又到湖边痛哭,忽然看见有一朵莲花浮在水面上,还看见了那断了的一截藕仍在。他悲伤地哭着抱了回来,将它种在盆中,悉心照顾。可是只过了一夜,那节藕就萎缩了,花也凋落了。 宋文学非常伤心,就将它装在棺材里,葬在湖边,还作了一首《芙蓉词》吊唁它。过了不久他便削去黑发,当了和尚,四方出游,不知所终。 |
一百九十四、长乐里人 唐代宝历年间,长乐里门口有个老百姓用刀自刺胳臂,几十个人在围观。忽然来了一个穿白连衣裤的人,看了一眼后,低头微笑而去。没有走上十步,那个老百姓胳臂上血流如注,一直疼到骨头。一顿饭的工夫,出了足有一斗的血。大家都怀疑这是方才那个穿白连衣裤的人干的,便让那个自刺胳膊的老百姓的父亲上前追问,穿白连衣裤的人不承认,那位做父亲的连连跪拜磕头。穿白连衣裤的人说:"你用手搓点车道沟里的土祷告一下。敷在伤口上就好了。"照他说的去做,那人的血果然止住了。 |
一百九十五、许敬张闲 唐朝贞元年间,许敬、张闲同在偃月山读书。书堂共两间,两人各占一间,中间隔了有一丈远。许敬在西,张闲在东,各开各的门窗。起初二人互相敬重,就互相勉励,感情亲密。从春到冬,各自秉烛而学。一天夜里二更天,忽然有一个怪物,推开许敬的门走进来。一开始他以为是张闲来了,没有在意。那怪物已经在书案旁边站定。等到读完一遍才回头看,才看到那怪物。大约五尺多高,虎牙狼眼,毛像猿猴,爪子像鹰鹞,穿着豹皮裤子。它见许敬转头看,就叉手正眼,并脚站立。许敬非常害怕,就失声连连大叫张闲来救他。如此喊了几百声。张闲熄了灯,关了门装睡,居然没有答应。那怪物忽然倒着走,走近北墙下的火炉附近,就蹲在那里看。许敬不停地喊张闲。那怪物又站起来,在床下拿起许敬砍柴的斧,退回来坐下,象原先一样守在火炉旁。许久,许敬才安心静气地说:"我姓许名敬,离家来求学,和张闲一块来到这里,没有早一点去拜见各位山神,实在是有罪啊!但是我知识浅薄,请不要怪罪。"说完,那怪物一振而起,交叉两手鞠了个躬,唯唯地退出去了。许敬恨张生太过分了,第二天就撤书回家了。于是张闲也和许敬一块都不学了,学业到底没成。 |
一百九十六、官运两则 华雍任淮宁县令时,有个钦差大臣从广东来,当日要经过淮宁县境,华雍派仆人张荣准备住处。张荣是个很能干的仆人,准备得很周道,大概花了一百两银子。可是,钦差大臣又奉旨到其他地方审理案件,就不到淮宁了。张荣正在左右犹豫,刚好江西巡抚阿思哈被捕进京受讯问,路经此地。张荣就代表主人,拿了华雍的名帖前去迎接,并禀告阿思哈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住处。阿思哈大吃一惊,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和华雍见过面,又不是上下级关系,怎么有这样的礼节接待呢?到了公馆,见到张灯结彩,猪羊肉食品和听候使唤的奴仆都齐全。阿思哈高兴得出乎意料之处,就把张荣叫进来对他说:“我是个准备被判罪的人,一路上人们对我很冷淡,即使是我自己提拔起来的部属官员,对我也是冷冰冰的,怎么你的主人有这种深情厚意、古人之风!你主人的名帖,我理当退还。由于满怀感谢的心情,实在怕忘记你主人的姓名,所以暂且把名帖留下,以便将来我找机会报答。”说完,又亲自写信给华雍,再三地表示感谢,然后上马走了。张荣回去,把情况报告主人,主人责备他多揽事情。旁边有个幕僚笑着说:“这个奴才办事花了许多银子,不这样处理,叫他从哪里报销呢!”主人笑了起来,点点头。不到两年,阿思哈又被起用,任山西巡抚。华雍也任满到京,经吏部引见,派到山西录用。刚到巡抚的衙门报到,阿思哈就好像得到最珍贵的宝贝似的,派手下的人向他属下的高级官员们说:“请各位大老爷暂时不要来见面,我们主人的恩人来到了!”并立刻打开中门,巡抚亲自走到大堂下面,高声大叫华雍“老贤弟”,拉着手走进里面,摆出了酒席,招待得像上等宾客一样。华雍跪在地上表示感谢,推辞说实在不敢当。阿思哈说:“有恩不报,我算什么人呢?今天我先尽尽我的心意,明天你再行你下属的礼节。”宾主尽情痛饮,巡抚把华雍送上轿才告别回去。本省高级官员听说此事,都对华雍特别看重。不到半年,华雍就升任通判;又过半年,升任同知;再升为南安知府。阿思哈调任到河南省,华雍也请求退休,财物满载而归。华雍赏给张荣二千两银子,张荣也成了小康人家了。 傅四爷是吏部任职的官员中比较精明强悍者,果毅公讷亲主管吏部事务时,凡是其他官员在政务中有处理不了的公务,便叫傅来处理,傅来后三言两语,很快便作出了决断,所以讷亲十分看重他。这时正需举荐一正一副两个郎中,以补户部之缺。讷亲竭力向皇帝荐傅,并领他到光明殿去见皇上。傅刚进殿门便跪了下来,皇上觉得此人太呆傻,便起用了排在傅后面的另一位候选者。过了一年,吏部又缺一位郎中,讷亲又推荐了傅作主要候选者,傅去见皇上,一进殿又立即跪在那里,皇上很不高兴,对讷亲说:“像他这样昏聩的人,你怎么还保举呢?”讷亲向皇上奏道:“傅某处理公事还是很好的,所以我屡次推荐,没想到他不大熟悉朝廷仪规,看来是没有福气呀。”皇上听了此言这才消了气。不久,朝廷又有保举引荐的事,讷亲又准备带傅入朝参见,上朝前纳公将傅训斥一番:“你两次上朝廷拜见皇上,都不合朝规,这一次要千万留神,不要再蹈前辙,那就连我的老脸也没处摆了。”傅点头称是。等到讷公向皇上引见时,各位被召见的官员都讲了自己的履历,唯独不见傅。直到退朝后,讷亲才见傅鼻青脸肿,跌跌撞撞哭着前来。讷公问他怎么回事,傅说:“我前两次进殿门时,便见一位穿红袍的人,高一丈多,把我拦住,我不得不下跪,今天是第三次了,我牢牢记着公爷您的吩咐,打算再见穿红袍的时就直冲而进,不受他的阻拦,不料今天这人又在殿上拦我,我往前一冲,他扭住我的脸,把我提起来扔出去,摔在殿外和台坡下面,弄伤了脸部眼睛,再也不能瞻仰皇上天颜了。我不知我前犯下何等冤孽,自知没有做官的福份,公爷您以后也不必再保举我了。”讷亲听了,也无可奈何。部内各位同事听说,都感到十分奇怪可怕,派人将傅扶到车上,送回家去。傅回家后就发了病,没过四天就死去了。 |
一百九十七、荆州女 明朝末年,荆州有一许姓人家,生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都以打猎为生。女儿最小,十六岁时,嫁给北村卢家的儿子,对夫家的人都很敬爱。从公婆以下,夫家人都很喜欢她,被一乡的人赞为“顺妇”。而父母对这个小女儿更为疼爱,三位哥哥也都爱这个小妹。四季往来走动,不时看望问候。常将猎获的麇鹿獐兔等,或趁新鲜送去,或腌制风干给予,哪怕是一点点好吃的,也要共同分享。女儿回娘家看父母,每年也总有好些回。 有一天,女儿和女婿一道来看父母,女儿忽然狂,跑进里屋,关着门待了很久,母亲从门缝往里瞧她。突然间一只老虎破门而出,扑住母亲,并将她咬死。父亲吓得转身就跑,老虎又扑向父亲,将他咬死。其女婿也在一旁,吓得仆倒在地,老虎竟不理他。此时三兄弟正好打完猎回家,一进门就遇见老虎。老虎又将攻击三人,咆哮着扑了过去。三人正好有打猎的武器在手,于是一起与老虎格斗,才没有被老虎所伤。老虎转身又跑进里屋室,三人追上去一看,那老虎像人一样站立起来,虎皮豁然剥落,竟然是他们的妹妹。 三兄弟嚎啕大哭,与妹夫一起将她扭送到县里去见官。女子在堂上自辩,说是身形变成老虎后心也随着改变,因而不认识父母,应无罪。县令说:“不是这个道理。心是身的主宰,因为心变才会形变,如果仅仅是形变而心不应该会变。况且真虎杀人也法所不容,更何况是女儿变虎杀了自己的父母呢?”于是将女子法办了。 |
一百九十八、骷髅喝酒 扬州有个狂汉,跟几个人在城郭外行走。这条路上有很多死人骷髅,传说如果有人触犯到它,就会给人造成灾祸,甚至能听到骷髅恶语骂人。于是大家互相提醒不去招惹。狂汉吹牛道:“咄,谁敢这样!”对着一只骷髅的嘴尿尿,还戏弄它说:“我请你喝酒!”尿完,快走几步,对众人夸口说:“乡巴佬,我难道是吹牛吗?”旋即听到耳后有人低声叫到:“拿酒来!”狂汉很惊奇,问大家这话是谁说的,大家都没说。走了几步,又听见刚才那样的呼叫,别人都没听见。过一会儿,又叫到:“刚说给我酒喝,为何骗我?”声音也大了。这才相信是骷髅作祟,随便答应它说:“你想喝酒,就随我来。”骷髅说:“好!”此后再没声音。入了城,众人共登酒楼,坐下后点菜叫酒,空下一个位子,摆好餐具,留给骷髅享用。众人每喝一杯,就倒一杯在楼板上酹祭它。酒一只流到楼下,如泉水泛滥。问它“醉了没?”骷髅则回应说:“死都不朽,几杯酒哪能就够!”骷髅喝了不知多少,众人都感到厌烦,相继走了,唯独狂汉脱不了身,被骷髅纠缠得受不了。时间一长,骷髅开始有了醉意,狂汉骗它说去趟厕所,急急下楼,拿出不少钱押在酒家柜上,顾不上算账,悄悄地溜掉了。已而听到楼上要酒要得很急,酒保上来应酬,楼上不见人影,吓坏了,以为有妖怪。听到空中吵叫:“我是什么妖怪?一帮奴才请我来喝酒,竟然扔下客人跑了吗?必须给我喊回来!”那样子非常生气,酒家告诉它说:“招你来的是谁?避开你的又是谁?我们这里每天酒徒何止千百,我怎么知道?你既然认识,何不自己去找?找我要人,你太糊涂了吧!”骷髅于是无话可说,恨恨地下楼走了。 |
@虎贝贝小凯 2020-09-22 15:05:00 一百四十四、梨花 京城有个举人名叫舒树堂。有一天,他在雍坊闲逛时,看见有人在卖孩子。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女孩,约莫十岁的样子,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一副机灵活泼的样子。舒举人一下就被这个女孩所吸引,便上前询问:“请问这个孩子怎么卖?”一个中年男子答道:“这是我的女儿,今年十岁了,家里穷,孩子多,不过她很聪明,不要看她年纪小,什么都会做。先生要是看中她,只要五万钱就可以了。”舒举人摇摇头:“太...... -----------网上有人把“一树梨花压海棠”当作是苏轼调侃张先纳妾的作品,这种说法是错的。 “一树梨花压海棠”是广见于明代迄今笔记小说的民间段子,目前发现的最早版本出自明代蒋一葵的《尧山堂外纪》 。之后如《北华月刊》、《寄庐茶座》、《拾慧篇》等书都收录有类似的段子,故事主人公和诗句各有不同,但都没说作者是苏轼,只说是民间“某翁”“浙江定海徐某”或者“沪上诗翁陈某”等所作。 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出现苏轼写“一树梨花压海棠”调侃张先的说法。此说法系把民间故事与历史事实混为一谈。 苏轼的确曾因张先纳妾而相互和诗,苏轼写的是《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张先的诗没流传下来,宋代叶梦得《石林诗话》里收录了两残句:愁似鳏鱼知夜永,懒同蝴蝶为春忙。 因为都是写诗调侃老年丈夫娶妻,所以在流传过程中,典雅的原诗被更通俗、更直白的民间段子所取代,以至于造成很多人误以为真。------------------ @荣和雨步 2020-09-26 19:53:55 ----------------------------- 涨芝士了,谢谢!!!!!1 |
@念响灵异故事 2020-09-27 09:13:48 大哥,你要注意分段啊! 这一大坨一大坨,把人眼睛都看瞎了。 分成小段,读者浏览起来不累,可以迅速抓取有效信息。 这样,读者才能看得进去。 ----------------------------- 好的,明白,以后有长篇故事我会分段 |
一百九十九、烟龙 张宁人说,他的邻居老人喜欢抽烟,手中常拿一竹烟管,有五尺长,已经三十多年了。一次,有个道士从门口经过,看见老人手中烟管,便说:“你这烟管长时间得人精气,已变成烟龙了,治疗虚痨(体质虛弱)病很有效。以后如果有向你索要烟管的,不要轻易给他。”一天,果然有一个开当铺的商人来,说他儿子患了虛痨病,知道老人有旧竹烟管,请求买了去治病。老人于是以七十千的价钱,截下半尺长,卖给了商人。商人儿子服用后,肚中的病虫都化作紫水排掉了。又一天,老人又见到上次那道士走过门口,便拿出截剩的烟管给道士看。道士说:“龙已经伤了尾巴,还可以活,必须再用它抽烟十年,才可作成仙用的还丹药。”老人请道士告诉如何制作还丹药,道士只笑不回答,直接走了。老人的烟管至今还保存着,张宁人曾经见过。这烟管果然闪亮有光泽,能照见人的胡须头发,夜里挂在墙上,各种毒虫都不敢靠近。 |
二百、陈州考院 河南省陈州(今河南淮阳)提督学院衙门的后面,有一座上下各三开间的楼房。楼上的三间房,长年没人居住。据说,是因为这三间房里闹鬼。康熙四十四年(公元一七零五年),汤西崖(汤右曾。字西崖、西涯,号怀清堂。浙江仁和人。康熙进士。官至吏部右侍郎,官终翰林院掌院学士)先生以给事中出任河南提督学院。他听从本院老官吏们的劝谏,坚守前任们的惯例,依然将这三间楼房闭锁如故。可是,汤先生的随从幕僚众多,衙门里住房较少,居住就显得格外拥挤。 幕僚当中,就有一位名叫王炅的,是个秀才。浙江杭州人。还有一位,名叫景考祥,也是个秀才,河南本地人。这两个人自恃胆儿大,要求搬到那楼上去住。汤先生根据已往的经验,劝他们最好是别去。这两位幕僚执拗不肯听从,竟然砸开门锁,擅自搬到楼上去住了。他们上得楼来,窗明几净,空气流通,清静又宽敞。就连那高高的房梁上,也不见一埃尘土;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荒僻幽暗的感觉。 这,怎么会是闹鬼呢?两人不禁相视而笑。景考祥就住在外厢靠近楼梯的那一间;王炅住在靠里的那一间。中间那一间,留作充当两人的起居室。三间房子之间,都有门互相贯通,来往非常方便。那天夜里,二更已过,景考祥先睡下了。王炅手持蜡烛,一边儿往中间屋里走,一边儿对景考祥说:“人们都说这楼上闹鬼,咱们俩也住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连个鬼影儿也没瞧见呢?往日没人敢上楼,都是些耗子胆儿!要不,就是被那帮书呆子们的谎言给吓唬住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还没等景考祥搭腔儿,楼梯处就响起了咯咯的脚步声,似乎是有谁慢慢地走上楼来了。 景考祥心里一惊,说:“听,楼梯上有动向,谁来了?”王炅一笑,说:“哎呀,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哇?楼下那帮人妒忌咱们俩住得宽绰,成心吓唬咱们呢!”说着,就走进里间去。景考祥就觉得确实有人上楼来。一看:楼门窗上,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失声大叫:“快来人呀!有鬼!有鬼!”王炅还没躺下,又手持蜡烛来到中间屋。那个烛光,立刻缩至豆粒儿大小,就像萤火虫的屁股,没多大的亮儿了。两位秀才这时候也有些手忙脚乱,又点燃了另一只蜡烛。屋里顿时光亮多了。但是,不一会儿,这只蜡烛的光亮也变成青绿色。这个时候,楼门忽然敞开了。黑暗中,一个身穿青黑色衣服的家伙站在门口儿。他身高大约仅有二尺;脸也有二尺,几乎是和身高相等。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更没有嘴。囫囵浑圆,绝不辨面貌。头发耸立,根根向上,像一丛稻秧子,也有二尺多长。这怪物僵尸般地站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两位秀才目瞪口呆,平日里所自夸的胆量啊,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过了半天,才高声大喊:“快来人呀!楼上闹鬼了!”他们这一喊,那个怪物就咕咚一声,仰面朝天折下楼去了。接着,楼窗内外湫湫乱叫,似乎是百鬼齐鸣;桌子上的器物摆设也都蹦蹦跳跳,乒乓作响,好像是群魔乱舞。两位曾经大言不惭地声言不怕鬼的秀才,只能缩成一团,大气儿都不敢出。直到东方泛白,雄鸡高叫,他们才敢挪挪窝儿。两人都被吓了一裤子的尿啊。 第二天,两位秀才的夜间遭遇,就引出一片议论:有人就称赞他们为英雄;大部分人说他们是孬种。有位长年在官府里任职的老官吏就说:当年,江苏溧阳的潘(潘允敏。字颖少,号苇村。康熙五十一年进士)先生出任河南学政。乡试已经结束,明天就要张榜出名了。这天晚上,潘先生劳累。早早地就睡下了。 约摸到了二更天,忽听堂前有人击鼓。先生命侍从小童去看,堂前有什么事?小童回来说:值班的堂吏被吓晕了,他说:“刚才,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酉字号考棚里里出来,来到大堂前,声称要见潘大人。我告诉她说:夜深了,大人已经就寝,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女人非常气愤地说:我有冤枉,现在就要面见大人陈诉。我不是人,而是个鬼。大白天怎么敢出来呀?我听说她是鬼,两腿就发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那个女人抄起鼓锤,就擂响了堂鼓。”学府的官员们听到擂鼓声,都被惊动起来。听说堂上有鬼,都畏缩不敢出门儿。潘先生有个随身的仆人,外号儿张大胆儿。他大步走到堂上,责问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竟敢半夜三更的击堂鼓?”女鬼说:“我有冤枉,大人为什么就不能见见我?既然大人不肯出来,那就烦劳您转告大人吧:我家住在某县,是某秀才家里的一名仆妇。秀才看我年青貌美,早就垂涎三尺。有一天,他乘我丈夫外出,企图强奸我。我坚拒不从。他就以不受驱使为名,指使其它奴仆打得我遍体鳞伤。回家之后,我向丈夫哭诉。正赶上他刚刚喝了酒,就大骂了主人几句。没想到,这骂传到秀才耳朵里。当天夜里,我丈夫正在马棚里饮马,他就带领一帮人冲上去,把我丈夫活活勒死!第二天早晨,我不知道丈夫已经被害,照常到主人家当差。我一进门儿,就被一伙女人抱住,强拖到床上,按住了手脚。主人扒了我的下衣,奸污了我。我破口大骂。主人暴怒,亲自动手,把我打死。天黑之后,把我和丈夫的尸体一齐埋葬在花园西侧的石槽下。我们夫妻蒙冤受辱,屈死多年。今天来申冤,有什么不该?”说罢,悲痛欲绝。 张大胆儿问:“你刚才状告的那个秀才,今年参加乡试了没有?”女鬼说:“他不但来了,还被录取为第十三名举人了呢!”张大胆儿马上回到后堂,向潘先生汇报了案情。潘先生命属吏查检卷宗,被录取为二等第十三名的,果然是那个秀才。因命张大胆儿再次出堂,好生安慰了女鬼。并告诉她:一定檄命本县官员严查此案,为他们夫妻报仇。女鬼伏地叩拜,仰天长啸,匆匆离去。 第二天,潘学政召见本县县令,命他立刻拘查此案。在那位秀才家花园西侧的石槽下,果然挖掘出一对男女的尸体。秀才对强奸杀人罪供认不讳。知县命将他枷了,打入死牢,等候秋决。这是因为学府里闹鬼,引发的另一桩奇案。但是,不知道与王炅、景考祥所见到的鬼,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后来,这两位曾经被鬼吓破了胆儿的秀才,都走了好运:王炅中了举人;景考祥(河南汲县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还中了进士,官至御史。 |
二百零一、青龙党 浙江杭州有一伙流氓恶少。他们歃血为盟。胳臂上都刺着小青龙,号称为什么“青龙党”。这伙人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老百姓仇恨他们,却是惹不起他们。只能是忍气吞声,埋藏在心底里。 到了雍正末年,范国瑄先生出任浙江按察使,(编译者注:雍正年间,任浙江按察使者无此人。疑为万国宣之误。万国宣,乾隆七年至十三年,任浙江按察使)先后将他们缉拿归案,十之八九被处以死刑。但是,青龙党的首领人物董超,却侥幸漏网,暂时逃脱了惩处。乾隆初年的一个冬天,董超忽然在梦中见到了他那十几个死难的同伙。党徒们对他说:“别忘了啊,你是咱们青龙党的魁首。你虽说暂时免除了法律的制裁,明年也得遭受上天的诛杀。”董超听了这话,当然非常害怕,就乞求鬼党徒们给他想个万全之策。鬼徒们说:“你只有一条路:宝石山保叔塔旁边有座小土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你拜他为师,出家当和尚,或许可以幸免于难。”董超从梦中惊醒。访问保叔塔下,果然有个老和尚。只见他结草为棚,在草棚里打坐诵经,苦心修练。董超跪在老和尚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自述了他往日的罪行,恳求老和尚收留他为徒弟,遁入空门,重修来世。 老和尚一再拒绝,说道:“佛门慈悲,怎可容纳恶棍之徒!此举是断然不可。”董超跪而不起,再三恳求。老和尚见他情真意切,诚心忏悔,也就将他收下。当即为他削发受戒,度为行脚僧。法名解化。老和尚教诲说:“解化徒儿:一入佛门,当为皈依佛祖;将严持佛法,恪守十二苦行;坚执四大皆空,方可修练成形。切不可疏束,以生妄念、以乱真心。从此,你日间除干些杂务,余则用心诵经;夜间敲木鱼,沿山间小道巡礼,口诵佛号,切不可大意妄行!”董超叩拜一一称是。从那以后,董超自春至夏,自秋至冬,日复一日,专心修行,竟也颇见成效。 第二年.有一次,他从集市上化斋归来,觉得很累。就在一座小土地庙前暂歇。朦朦胧胧,打了个盹儿,梦见他那些党徒们又集聚而来。他们气喘嘘嘘地警告董超说:“你还不快点儿走!天一黑,雷霆将至,你就没命了!”董超惊醒,踉踉跄跄跑回了小庙,闯进了草棚。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远处的天际,果然响起滚滚的雷声。董超无奈,只好将党徒们的忠告向老和尚实说了。老和尚当即命他跪在自己的膝下,用两幅宽大的僧袖盖住他的头部,诵经如故。不一会儿,风雷皆止,云开月朗。老和尚从地下拉起浑身颤抖的董超,说道:“起来吧。雷劫已过,大难已去。从此,你就平安无难了!”董超这才想起拜谢法师的蔽救之恩。他起身走出草棚,想去小便。刚一出门,忽然电光闪烁,霹雳暴降。老和尚慌忙下座,到草棚外察看。董超已经被殛死于台阶之下。尸骸焦黑,已经是面目全非,无从辨认了。 |
二百零二、袁翁 长山的袁翁小时候很贫穷,住在城外一间破屋中,几乎到了要饭的境地。一天,他实在没办法,已饿了几天了,只好找了几件破衣裤,到当铺去当几个钱。店主看了破衣裤说:“这种衣物不值一文钱,拿走吧!” 袁翁叹息道:“我不是胡乱当东西,只是因为我饥饿而没有东西吃,要饭又不能,所以万不得已,用这些破衣服作抵。不过是暂且为信物,等我得到钱就来赎它们罢了。希望看在平素相识的情分上,用它们当上几十、几百文钱,让我维持一下生计吧。”店主人看到他穷困潦倒的样子,以为他在开玩笑,置之不理。 袁翁忿忿地说:“只恨我一时在困苦之中,如果有一天发了迹,一定要开一个当铺。那时即使有人用死孩子来当,也一定当了。”当铺最忌讳当死孩子之类的话,店主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只是认为他贫穷至极,不值得和他计较,因此隐忍住了。袁翁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想着,毫无一点生的趣味,就停住脚步,向天号哭道:“天啊!袁某人扪心自问,自己做的事,都是坦坦荡荡的,可是为什么竟到了这种地步呢?”他哭了很久很久,又抬脚走路。 忽然,他的破衣裳被棘刺挂住,急促间难以摆脱。他弯身去摘挂住的衣裳,觉得棘刺下的土很松。他试着把手伸进土中去,探到土中有不少东西。取出两锭来一看,却是银子。袁翁极为惊喜,就用破衣服包了几锭,其余的仍用土掩盖起来,回家去了。 第二天晚上,他又前去取银子,多得取不过来。就这样每晚来取,几旬后才算完了,大约有两万金。袁翁不敢向外人流露,先是做些小生意,逐渐地生意大了起来。 一年之后,他就成为巨商。他购房买田,买童畜婢,就在宅子旁开了一间当铺。先前那间当铺的店主听说后,惊讶地说:“真没想到,袁饿鬼果然有今天哪!从前受他的恶言恶声,每一想到此,心中实在不甘。今天趁他开市,何不前去,故意犯他的忌讳,伸伸我多时的忿恨呢?” 于是这个店主就找了两个死孩子,用襁褓布裹着,带到袁翁的当铺里,请求当十两银子。掌柜的大怒,想打那店主。袁翁此时刚好在旁边,急忙阻止住掌柜的,而向店主拱手说道:“老兄想证实我为人是否诚信吧?这两个孩子的死期,正是我的小铺开市之日,不能说没缘,请如数给这位老兄当了。再派人买口小棺材,将死孩子入殓,这两个孩子不要远送,在我站的这块地方的砖下边埋了就可以了。”说完,便叫童仆拿锹,在脚下挖了一个坑穴。才一尺多深,忽然碰到一块石板,打开石板,下面摆放了十多瓮成串的钱,放得满满的,一店铺的人皆大惊。那店主人看见了这些,感叹不已,才知道袁翁强过自己,老天本来默许袁翁让他打开坑穴啊!便一再揖拜谢罪而去。袁翁从此为一县首富。以后,他家世世代代都知书达理,子孙中有官至尚书的、督抚的、卿相的,科甲连绵,如今还很鼎盛。 |
二百零三、镜听 益都县的郑氏兄弟都是文学之士。大郑出名早,父母偏爱他,对大儿媳也好;二郑科场失意,父亲不太喜欢他,也厌恶二儿媳。一冷一热,差别巨大,由此导致兄弟二人产生了隔阂。二郑妻常对丈夫说:『都是一样的男子汉,你为啥就不能为老婆孩子争口气?』从此拒绝与丈夫同床,把二郑撵到一边。二郑发愤努力,勤学苦研,终于有了文名。父母的态度有所转变,但终究不如对哥哥好。又值乡试大比之年,二郑妻盼望丈夫显贵的心情急切,便在除夕之夜偷偷以镜听之术来占卜吉凶。她祷告完毕,怀揣镜子出了门,去听市人无意间的语言。她遇见两个人互相推搡着打闹,一人说:『你也凉快凉快去!』二郑妻不知是吉是凶,琢磨了许久,始终弄不清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放下不提了。参加完乡试,兄弟二人回了家。家中妯娌俩正在为忙秋的人做饭,酷热难熬。忽然有人骑着马上门报喜,说大郑考中了举人。郑母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厨房,对大儿媳说:『老大考中了,你可以凉快去了。』饭屋里只剩下二郑妻,一边流泪一边做饭。不一会儿,又有喜讯传来:二郑也中了举人。二郑妻一听,用力甩掉擀面杖一蹦三尺高,大声喊道:『我也凉快凉快去!』 这句话,完全是她内心愤懑的宣泄。过后一想,竟然应验了镜听占卜的结果。 |
二百零四、居延部落主 周静帝初年,居延部落主勃都骨低,高傲残暴,奢侈安逸,喜欢玩乐,居住的地方非常华丽。忽然有几十人来到门前,一个人首先上前递上名片说:"我是省名部落主成多受。"于是就走进门去。勃都骨低问道:"你这个部落为什么是个省名部落?"成多受说:"我们几十人各不一样,名字都不另起,有姓马的、姓皮的、姓鹿的、姓熊的、姓獐的、姓卫的、姓班的,但是名字都叫'受',只有我这个当帅的叫'多受'。 "勃都骨低说:"你们都象唱戏的,有什么解释的呢?"成多受说:"通晓摆弄碗、珠等器物的道理,生性不喜欢世俗,说的都是合乎经典要义的事情。"勃都骨低很高兴,说:"我从没见过。"有一个唱戏的立即上前说道:"我们肚子饥饿,咕咕噜噜地响,肚皮随便地绕了身体三圈儿。主人的饭食如果不充足,我们开口要,终究也会不给的。"勃都骨低高兴,又命人增加饭菜。一个人说:"请让我表演一个'大小相成,终始相生'"于是,一个高个子吞了一个矮个子,一个胖子吞了一个瘦子,高个子和胖子互相吞了两个人。高个子又说:"请让我表演'终始相生'吧!"于是他吐出一个人,吐出来的人又吐出一个人,相递吐出来,人数又够了。勃都骨低非常吃惊,就重重地赏赐了他们。 第二天他们又来了,表演的把戏和原来一样。如此一连表演了半个月。勃都骨低很烦,不能为他们准备饭食了。戏子们都生气说:"主人会把我们的表演当成幻术,请把你的娘子借给我们试一试。"于是把勃都骨低的儿女、弟妹、甥侄、妻妾等,吞到肚子里去。肚子里的人都哭哭啼啼请求出来。勃都骨低恐慌害怕,下到阶下来磕头,哀求把亲属放回来。唱戏的都笑着说:"这没关系,不要愁。"于是就把人吐出来。亲属们和原来完全一样。勃都骨低深深地生气了,想要用杀牲的血杀死他们。于是派人秘密地查访,见他们走到一座古宅院的墙基就消失了。勃都骨低让人挖那墙基,挖了几尺,在瓦砾下挖到一个大木笼,笼中有几千只皮袋。笼旁谷粒麦粒,用手一碰就变成灰。从笼中得到一份简书,文字已经磨灭了,不能辨识,只隐隐约约好像有三几个字象是"陵"字。勃都骨低知道是这些皮袋作怪,想要弄出来烧了它,皮袋们就在笼子里哭喊道:"我们没有生命,不久就该消灭。因为李都尉留有水银在这里,所以能够暂时存活。我们是都尉李少卿的搬粮袋,屋倒了,平压下来。经过很长的岁月,现在已经有了生命,被居延山神收为唱戏的。请求你看在神的情份上,不杀我们。 从此我们不敢再骚扰您的府第了。"勃都骨低认为水银有用,把那些皮袋全烧了,没有不发出冤枉痛楚之声的。血流漂洒满地。烧完了,勃都骨低的房廊门户全发出冤枉痛苦的声音,和烧皮袋时一样,一个多月之后,这种声音也没有停止。那一年,勃都骨低全家都病死。一年以后,什么东西都散失净尽,丝毫不剩。水银后来也不存在了。 |
二百零五、王屋薪者 王屋山有一位老僧人,平常独自住着一所茅草庵,朝夕念经,只采药草和松籽来吃。每吃完一顿饭之后,总是要自己寻一处溪涧来洗澡。他几年里一直住在山里,很少有人了解他。 忽然有一天,有一位穿破旧衣服的道士,坚决要求老僧让他在庵中住一宿。老僧性格孤僻,又讨厌道士有很多尘俗之气,不答应。道士再三地说:"佛教和道教不疏远,开天辟地以来才知道有佛。你现在是佛门弟子,我现在是道家弟子,为什么不能容我一宿,陪伴你清谈呢?"老僧说:"我是佛门弟子,不知道有道家能比上佛家的地方。 "道士说:"道,产生在亿劫之前,能生天生人生万物,使人间有了天,有了地,有了万物。这就是我们的道。亿劫之前,人都知道它,尊重它,而你现在还不知道,就不是人了!"老僧说:"我佛在天竺国恒河沙劫之后,人们都称他为世尊。他广泛地庇护众生,恩泽普及天地,又哪里听说道能和他抗衡?我暂且说一说释迦佛世尊,他是国王的儿子,当初一开始的时候,他舍弃了王位,进入雪山,趁过去大劫修炼的功夫,证明当今的现实。天上地下,只有我为尊。所以让邪魔外道全都降服。到了现在,就不知道他了。你的太上老君是谁的儿子?他在什么地方修行?他的传道事迹中,没听说有好处的,怎能和我佛同日而语?" 道士说:"太上老君降生在天上,他作为这一劫的道祖,是从周朝开始的。他飘浮在紫气之上,骑着白鹿,人谁没听说过?至于三岛之事,十州之景,三十六洞的神仙,二十四化的灵异,五尺的儿童都知道,难道只有你以庸俗的见解就敢蔑视?如果要说你佛,他舍弃父亲丢掉城池,受穿透膝盖的痛苦,而又与外道争强斗胜,又哪里值得一说呢?从这方面讲,佛只是群魔之中的一个强盗罢了。 我们的天、地、人以及万物,本不是依靠你的佛而生的。现在没有佛,一定不会给天、地、人以及万物带来什么损失。千万不要自己说是世尊。自己说是世尊,世一定不尊,不要自称尊了!"老僧变了脸色说:"须要这样的人,假设没有这样的人,就顿时把空门变成阿毗地狱了。"道士非常生气,伸手臂向前,打算打老僧。老僧只是合掌闭着眼睛。 不一会儿,有一个背着柴的人路过,见了他二人觉得奇怪,知道是老僧和道士争佛和道的优劣,就捋起袖子呵斥他们说:"你们两个都是父母生的,但是不奉养父母;都住在帝王的土地上,但是不对帝王称臣。不耕田而吃饭,不养蚕而穿衣。不但在人世间苟且偷生,而且还要为佛道争优劣吗?不要住在我山上,扰乱我居住在山上的人!"于是就迅速烧了那茅庵,拿着砍柴的大斧,要把他们全杀了。老僧吓得跑进地里,变成一个铁铮,道士很快变成一块龟背骨,这才知道他们都是精怪。 |
二百零六、姜修 姜修,是并州一个开酒店的。他性情不拘小节不大检点,嗜酒,很少有不醉的,平常喜欢和人家对饮。并州人都怕他沉湎于酒,有时他求与人同饮,人大多都躲着他,所以姜修很少有朋友。忽然有一位客人,黑衣黑帽,身高才三尺,腰粗几围,到姜修这来要酒喝。姜修一听说饮酒就特别高兴,就和来客促膝同席而饮。客人笑着说:"我平生喜欢喝酒,但是常常恨肚子里的酒不能总是满的。如果肚子满就既安宁又快乐。如果不满,我就非常无聊。你能让我长久地托身给你吗?我曾经仰慕你的高尚情义,希望能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姜修说:"你能和我有共同喜好,真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应该亲密无间啊!"于是和他一块席地而坐喝起来。客人喝了将近三石不醉,姜修非常惊讶,而且认为他是异人,起来参拜他,问他家住哪里姓氏名谁,又问他有什么原因能喝这么多。客人说:"我姓成,名德器,我的先人大多住在郊野。偶然遇上老天降恩,使我有用于当时了。我现在已经老了,又自己修得道行,能喝酒,要装满肚子,得五石。满了就渐渐安静。"姜修听了这话,又摆上酒喝起来。不一会儿喝到五石,客人才酣醉,发狂地唱歌跳舞。他自己叹息说:"快乐呀。"快乐呀,就倒在地上。姜修认为他醉到极点,让家僮扶他到室内。到了室内客人忽然跳起来,惊慌的跑出来。家人于是就追赶他,见他误撞到一块石头上,"当"地一声就找不见了。到天亮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多年的酒瓮,已经破了。 |
二百零七、张秀才 东都陶化里,有一处空宅院。大和年间,张秀才借住这个地方修习学业。他常恍恍惚惚感到不安。想到自己身为男子,应该抱有慷慨的大志,不应该害怕而自己软弱。于是就搬到中堂去住。夜深了躺在枕头上,就看见道士和尚各十五人,从堂中出来,模样高矮都差不多,排成六行。他们的威严、仪态、容貌、举止,全都可敬。秀才以为这是神仙聚会,不敢大声出气,就假装睡着了偷看。许久,另有两个东西,辗转不定地来到地上。每一个东西都有二十一只眼睛,内侧有四只眼,尖尖的,颜色像火。两个东西互相追赶,目光耀眼,旋转,有碰撞的声音。突然间,和尚道士三十多人,有的奔有的跑,有的东有的西,有的南有的北。一个道士独自站在一个地方,就被一个和尚打跑了。那两个东西周旋流动在和尚道士之中,不曾有暂时的停歇。如此争抢着互相搏斗进击,或者分,或者聚。有一个人忽然叫道:"达到极点啦!"和尚道士们默然而止。就见那两个东西互相说:"向来和尚们和道士们的法术绝对高妙,然而全靠我们两个成全他们的教令实行罢了。不然,哪能叫达到极点呢!"秀才这才知道这两个东西一定是妖怪,于是就把枕头扔过去,和尚道士三十人和两个东西,同时吓跑了。他们说:"不赶快离开,我们将被这个穷酸秀才使用的!"于是全不见了。第二天,一搜寻,在墙角里找到一个烂口袋,里边有赌戏用的的长行子三十个,并有两只骰子。 |
二百零八、妖梦三则 其一:工部左侍郎李元振先生,字贞孟,号惕园。河南柘城人。康熙进士。李先生的二儿子,名叫李继迁。二老去世之后,李继迁也大病一场,病势趋危。夜里,他梦见母亲对他说:“我的儿!你要治愈这病,非服用人参不可。不然,病是不会好的。”李继迁醒来,就把梦中母亲的话讲给医生听。医生说:“先生之病,实为阳亢,最忌用人参。恕在下直言:梦幻无凭。虽然是太夫人的示下,医者不敢盲从。”医生终于没有在处方中开具人参。当天夜里,李继迁又梦见母亲对他说:“我的儿!你怎么连娘的话都不可信了?医生昧心怠治,那才是不可信的呀!你要是想继续活下去,是非服用人参不可的!咱们家的躺柜里,还存有几两人参,快拿来救命吧!”李继迁耐不住母亲的劝诫,派人从仓库里找出人参,煎汤服用。当天夜里,暴热发狂,不救而死。 其二:陆射山先生做了个梦,梦见先父举人公对他说:“我的墓穴被水浸泡,苦不堪言。皋亭山上有一块地,风水很好。主人正要出卖这块地。你买下这块地,将我迁葬于此,我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陆射山来到皋亭山一问,主人果然要出卖这块地。于是,他花费高价,将地买下,作为坟茔地,并着手为父亲迁葬。迁葬开始,打开墓穴一看:墓穴的土壤干干松松,不见一滴水。而且,从墓穴中还冒出了微微的蒸气。陆射山心中懊恼。责怪父亲的亡灵为了迁葬而诳骗后辈。自迁葬之后,陆氏家族日渐衰微。到了陆射山的子孙后代,就混得飘流四散、流离失所了。 其三:江宁(今南京市)报恩寺的僧房,每逢江南乡试之年,就租赁给应乡试的举子们当做临时的书房。六合县生员张某,曾经多次应考。因此,就与报恩寺的老和尚悟西混得很熟了。后来,悟西和尚圆寂归天;张某也因为屡考不中而灰心丧气。已经是多年不到报恩寺了。那一年,老和尚悟西忽然托梦给他的门徒,对他们说:“快雇条船过江去,迎接张相公来应考。他今年是必中无疑的!”悟西的门徒们马上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张某。张某大喜,马上渡江应试。可是,等到揭榜那一天,张某依然是名落孙山,不名科第。张某怨愤不平。认为悟西身为佛门弟子,死后竟然诳骗他人,简直是难以理解!当天夜里,张某就梦见悟西对他说:“今年科场上的粥饭,阴曹指派老衲主持散发。若是有一名不到,老衲的粥饭便无处开销。相公命里注定还要考三场,吃掉十一碗粥饭。所以,老衲才指示愚徒们将相公请来,免得粥饭开销不出去,受到谴责。老衲绝不是诳骗相公!” |
二百零九、宝物三则 其一、犀导;晋朝东海郡的蒋潜,有一次来到不其县。见林下有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乌鸦来啄食死人肉。总能看到一个三尺来高的小孩前来驱赶乌鸦,乌鸦才飞起。如此往复好几次。蒋潜觉得奇怪,就走近去看。他看到死人头上佩戴一枚通天犀导。价值数万钱。他就拔取了这枚犀导。他走后,一群乌鸦争集而来,没有人再来驱赶。后来蒋潜把这一犀导献给晋武陵王。武陵王死后,此犀导又被施舍给僧人。王武刚用九万钱把它买下。后来又落到褚太宰手里。褚太宰又把它送给齐国前丞相豫章王。豫章王死后,其妻江夫人就把它弄断做成钗。每天夜里,总能听见一个男孩绕床头啼叫道:“你为什么要杀害我?我一定要报复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冤枉和残酷!”江夫人对此又腻烦,又畏惧,一个多月以后就死了。 其二、宝骨;长安平康坊菩提寺,因为李林甫宅院在东,所以钟楼就建于西。寺里头有郭令的玳瑁鞭,以及郭令、王夫人的七宝帐。寺主元意知道许多过去的事。他说,李林甫每次过生日的时候,往往转请这寺里的和尚,就在本宅设斋。有一回,一个和尚去念经,李林甫施舍给他一个马鞍。拿出去卖,价值七万。又一和尚广有名声,诵经多年,也被请到李林甫家念经。于是这位和尚极力称颂李林甫的功德,希望得到优厚的施舍。但是他得到的是一个长数寸,样子颇像一个朽烂钉子的东西。他大失所望,沮丧了多日。他想到李林甫这样的大官不至于欺哄他,就带着那东西到西市上,给一个胡商看。他要价一千。胡人大笑道:“要低了。”他使了个大劲,要到五百千。胡人说:“此宝价值一千万!”说完就付钱给他。他打听宝物的名称。胡人说:“这是宝骨。” 其三、玉如意;东吴孙权的时候,有人从地下挖出一个铜匣,长二尺七寸,用琉璃做的盖。还有一枚白玉如意。凡是用手拿的地方,都刻有龙、虎和蝉的形象。谁也不知这是为什么。于是就派人去问综。综就是一位博学多识的人。他说:“过去秦始皇因为金陵有天子气,平了许多山岭,到处埋宝,用来镇压王气。”这种说法可能是对的吧? |
二百一十、马禹平 马禹平是浙江商人,带着资金到苏州扬州等地,选择紧俏的商品来往贩运。几年下来,虽然没赔本,但也没挣到什么钱。同乡张某,生意做的很好,穿戴华丽,资产日益增加。马禹平暗想,我经商之道,不比张某差,为什么他能挣到钱?一定是有别的原因。于是登门拜访,恭敬的说:“范蠡经商之道,你都揣摩通了,所以生财有道。我想和你合伙做买卖,顺便也学学做生意的方法,不知道可以吗?” 张某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技巧,不过是尽量贩运不容易损耗的物品。至于运到目的地后突然涨价,只是运气。我从来不和人合伙,实在不能答应你。”马禹平说:“您的运气正旺,我想借你点光,沾点运气。不合作也可以,你贩卖什么,我也跟在后面贩卖什么,可以吗?”张某答应。 于是约好了日期,一起去了佛山。 到市场后,没看到有合适的商品,偶尔有也价格太高。张某说:“空着船回去,白白搭上路费,我看洋锡家家都用,又没有损耗,运回去些挣点微末的利润,贴补下路费。回去后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二人就各自购进一千五百块洋锡,分船装好,一起开船,一起休息。到了梅岭十八滩时,马禹平的船坏了,滚滚江水涌入船舱。两条船上的人一起抢救,除了洋锡落入水中,其他没什么损失。张某说:“幸亏是锡块,落入水里也无妨,你雇人打捞,我在这等你。” 马禹平说:“我命就这样了,你不要再为我耽误归期,而且不知道哪天能打捞完,你先回去吧。”张某不忍心先走,马禹平一再坚持,他只好先开船离去。马禹平在岸边搭了一个棚子,然后雇人打捞洋锡,捞出一块五个铜钱的酬金。附近会水的人都很踊跃的进水打捞。三天后,捞起一千五百块。但人们还在不断捞出锡块来,马禹平也不说够了的事,尽管接纳。十天后,水底的洋锡捞没了,差不多能有五千块。 运到扬州卖掉,赚了很多钱。张某回到家乡,已经告诉马家货物落水的事。马家人非常担心,过了几天,却看到马禹平春风满面的回来,对家人说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们不要声张。又去告诉张某自己已经回来,从此不再和张某一起上货。后来,马禹平再次到了十八滩,慢慢打听,原来十年前有个客商在这碎船遇难,无人生还。本地人捞取了行李分掉,不知道船上装的什么货物。再到那遇难客商上货地点打听,得知十年前遇难的船上装了不少洋锡。从此后,马禹平做什么生意都很顺利,竟然比张某富有十倍。 |
二百一是一、 雄黄涂鬼手 太子少保马公曾说:他年少时在庐州城外的庙里读书,一天晚上,有一只像蒲扇那么大的手从窗外伸进来,好像要东西。马公不为所动,继续看书。一连好几个夜晚都是这样,马公就告诉别人这件事。一个道士说:“听说鬼怕雄黄,你试一试。”于是,马公弄了些雄黄水放在桌子上。 当天晚上,大手又伸进来。马公用毛笔蘸了雄黄水在大手上快速写了一个字。刚写完,就听到窗外大声喊:“快给我洗了去,不然就降祸与你。”马公不理,吹了蜡烛躺下。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更加愤怒,很着急的要求洗去。马公还是不理。鸡叫的时候,鬼手缩不回去,在窗外哀求起来:“您将来会大富大贵,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您哪能忍心这么做?我固然不对,但如果您暴虐的名声传到外边,对您也不利。没听说过温峤燃犀照牛渚的事吗?”马公听它说的有理,就用水把鬼手上的字洗去,并告诫它不要再来打扰。鬼表示感谢后离开。 (温峤燃犀的故事是这样的:据说晋代温峤到了牛渚矶,听到水里有弹奏乐器的声音。那里的水深不可测,传说里面有怪物。温峤就点燃犀角放到水面观察。片刻后,有水底的动物来扑火,奇形怪状的水底妖魅来来往往,还有的坐着车骑着马。当天晚上,有人在梦里对他说:“我们和你完全不相干,为什么用犀角照我们?”温峤觉得这个梦很不吉利,不久就死了。) |
二百一十二、升斗成仙 李钰镇守扬州的时候,某天晚上梦见来到大街,看到一个写着金字的大牌子立在路边。观看的人摩肩接踵,上面的字是:淮南李钰升为仙人。李钰认为这是自己要成仙的预兆,就站在牌子下好久不离去。这时一个道士骑着白鹤从天上落下,问到:“你是谁?敢站在这里!”李钰回答说:“我是淮南节度使李钰,看到牌子上写着我应当升仙,所以站在这里。”道士说:“牌子上写的不是你,是杨子县的李钰。他家三代贩卖谷糠,积下阴德。大帝赐下金牌,昭示各路神灵,让他成仙。”道士说完离去。李钰醒来后,让手下人到处寻访这个卖谷的李钰,没有找到。后来在杨子县的户口簿册上看到一个李钰的名字。于是派人找来。这个卖谷的李钰已经六十岁,和节度使同名。来到公堂后,节度使用对待哥哥的礼节向他行了礼,然后询问他的生活经历。卖谷李钰说:“我家三代贩卖谷物,都是让买东西的人自己称量,只要有了积蓄,就接济穷人。”节度使李钰说:“你三代贩谷,却积攒下这么厚的阴德,我在官位这么多年,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积下阴德,真是惭愧!”不到一个月,听说那个卖谷的李钰白日升天,飞走了。 |
二百一十三、葭萌二客 伪蜀国末年,利州有两个贩卖货物的客商,去葭萌卖东西。山路狭窄,地段荒凉,太阳快要落山了,离葭萌还有十五里路。忽然听到树梢上有人说:“老虎过来了,赶快躲避。”二人慌张地爬上一棵大树,躲在一个人字形大树叉上。片刻后,来了两只老虎,还互相说着人话。一只虎说:“人在树上。”另一只说:“我上树抓他们。”然后就开始爬树。眼看就爬到客商藏身的地方了,二人用拐杖胡乱往下戳。老虎叫到:“刺中我眼睛了!”下树跑开。早晨,行人多起来,二人下树。来到葭萌收税的地方,一个妇人说:“税务官昨晚喝醉了,碰伤了双眼,今天不能来收税了。”两个客商小声谈论昨晚遇到的怪事,众人详细询问,他们就说:“昨晚我们用拐杖刺伤一头老虎的眼睛,今天税务官的眼睛也受伤了。是不是这个人装成老虎抢劫客商?”众人说:“最近有两只老虎肆虐,附近的猪牛犬马都快被吃尽了。”于是聚集起来,带着兵器棍棒,去税务官家验证。走到半路,迎面来了一只老虎,虎看到人多,仓皇地咆哮着跑到山里。众人到了税务官家,从篱笆缝往里窥视。只见税务官没穿衣服坐在屋里,双目流血。众人大声呼喊,用棍子敲打篱笆。税务官惊慌失措,变成一只老虎跑出来。由于看不见,掉到一个大坑里,犹在大声咆哮乱抓乱挠。众人用大石头打死了他。半路上遇到的那只虎,就是税务官的妻子。 太平广记里还记载一个故事,松阳人进山打柴,傍晚被两只老虎追赶,樵夫爬到树上。树不太高,两只老虎跳起来抓他,但够不到。一只虎忽然说起人话:“要是朱都事在,肯定能抓到。”于是一只老虎守在树下,另一只离开了。不一会儿,一只身形瘦长的老虎来了,当时月色明亮,树下的情形看得很清楚。瘦老虎跳得很高,堪堪能抓住樵夫的衣服。樵夫用柴刀砍去,砍伤了瘦老虎的一只前爪,老虎大吼着离开。天亮后,樵夫回村,对大家说了这件事。大家说:“县城东边有个朱都事,我们去看看,那只老虎是不是他变得?”到了城东,有人说:“都事昨晚伤了手,还在躺着休息。”得到验证,众人报告了县令,小吏带人持刀包围朱都事家放火。朱都事起身,变成一只老虎跑出来,逃入山里。 |
二百一十四、山西王二 翰林院编修熊涤斋先生,曾经有过一番奇特的经历:康熙年间,他旅居京师,生活比较闲散。有一天,他约参政陈仪、右都御史计先生到广安门里一家酒馆儿里喝酒。三位先生都自负年青有为,风流倜傥,不免讲排场、好热闹。酒席间,缺少妓女陪客敬酒,甚感冷落。于是,派人去寻求妓女。不料,被找来的却是个年青的女巫婆,姿色嘛倒也艳佳。她入席劝酒,流目送盼,甜言蜜语。又能歌善舞,姿态万千。搅得这三位确实有点儿情欲横生、神魂颠倒了。女巫又很见酒量儿,她每劝客人一杯酒,自己必然陪饮一杯,多杯下肚,竟然是毫无醉意。 可是,不一会儿,女巫就捂着肚子,请求说:“实在是抱歉,我肚子发胀,急需方便。请三位大人稍候,我片刻即来。”三人指指点点,一边挥手允诺,一边哈哈大笑。女巫躬身道谢,款款而去。这个酒馆儿的左近,并没有茅厕。估计,女巫不过是在寺庙的围墙下,寻找个僻静的所在,小解而已。不大功夫,女巫回到酒席桌前。忽然消尽了原来的柔情媚态,两眼直瞪瞪地盯着这三位官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上磕头,操着山西男子的口音,说道:“启秉三位大人:小的山西王二。几年前来到京师,以做个小本小生意糊口。就居住在这寺庙之外的‘天成客店’。店主赵三,发现我有几个钱,顿起歹心。一天晚上,他用酒将我灌醉,凶残地杀死了我。半夜,将尸体掩埋在寺庙的东墙儿下。求三位大人伸张正义,为小的申冤报仇!”三位大人听了王二鬼魂的哭诉,毛骨耸然,出了一身冷汗。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呆了半天,熊涤斋才咋着胆儿解释说:“告状申冤,那是城防司管辖的事儿呀。我们也不好插手。你呀,还是去找他们吧!”鬼魂毫不犹豫的说:“这个,您可瞒不了我,您和城防司的俞先生,就最有交情。只要您为我说句话,转请俞先生到报国寺东墙外掘尸验骨,就足够了。”熊涤斋无话可说,沉思片刻,又推诿说:“这事儿,人命关天,责任重大。我空口无凭,怎么个替你说话儿呀?”鬼魂说:“按理说呢,是应该由我自己去告状申冤。可是,我的遗体已经腐烂变质,没有任何凭附。不得已,才借助这个女巫来说话。我这么做,是出于无路可走。求三位大人无论如何帮助我谋求个申冤之路啊!”女巫说完这话,忽然扑倒在地。过了一会儿,就苏醒过来。问起她刚才发生的事儿,她呆滞茫然,一无所知了。 事后,这三位官员商议道:“咱们怎么好直接为鬼魂申冤告状呢?凭空去说,怕是谁也不信。不如,我们还是以饮酒为名,把城防司的俞先生也请到报国寺来。再请女巫陪酒。假如王二的鬼魂再来附体,事情岂不就好办了不是?”经过一番议论,定下了这个方案。第二天,他们按照计划,约请城防司的俞先生来到报国寺。可是,女巫一听说是三位官人再次请她陪酒,吓得绝不肯再来。城防司的俞老爷大怒,派遣吏役强行将她拘来。女巫走到报国寺门口,立刻被山西王二的鬼魂附体。随后,重演了昨天要求申冤报仇的一台傀儡戏。城防司的俞老爷感到此案责任重大,马上将它秉报了城防御史。御史责令俞老爷寻地掘尸。果然在报国寺的东墙脚下,掘出一具腐尸,颈骨上有明显的刀痕。经过详细查证,查明天成客店的店主赵三,已经在两年前匆匆逃回济南。巡城御史马上修写公文,派遣专差,前往济南缉拿凶犯。经山东济南府核实,实有赵三其人其事。当即决定将其捉拿归案。赵三得知京师派公差来捉拿他的消息,急得团团转。他忽然大叫一声,倒地而死。缉拿他的公差,只是见到了他的尸体。 |
二百一十五、王黄胡子 有一个绰号王黄胡子的人,因腮鬓胡子是黄色的而得名。自诩为剑仙。曾应邀在某大族人家中聚会饮酒,席间不停地向在座宾客夸耀,挨个询问客人们都有那些能耐,客人没有不表示谦让的,王黄胡子的得意之情益恣肆。末座上坐着一位客人,衣冠不整,一副萎顿疲弱的样子。王黄胡子对他更看不起,竟揶揄他说:“你不幸坐了个末座,该不会只会吃饭吧?或许还有其他长处?”客人笑道:“我的本事真的不能与诸位君子相提并论,但听到你一直在谈论剑术,正好触及了我的喜好,我想我们不如各自耍两下剑招,以博得诸位君子高兴高兴。”王黄胡子撩拨着自己的黄胡子厉声说:“什么意思?”客人说:“剑道被人所用,上可以直冲星汉,下可以劈开泉壤,旁可以风行四方。可于不测的深渊中刺杀蛟鳄,也可于幽暗的丛林里剪除妖魔。不管林间的兔子跑得多快,天空中的鹰隼飞得多高,只要剑的锋锷一到,没有能逃逸的。现在我们只是试试其中最容易的,请等候飞鸟一过就刺!”王黄胡子心里感到这太难。正好天也快黑了,于是就找借口说:“太阳下山了,鸟类都回巢栖息了,天上这时哪有鸟,还会跑来撞我的剑锋呢? 客人说:“既如此那就算了,何不试试上到高处仿效项庄舞剑,来决出楚汉谁强谁弱。”王黄胡子又推脱说:“罢了罢了。没星没月的,烛光又不明亮,仰面看不到山,俯身见不到地,怎么能登高竞技?”客人指着主人的大厅说:“四面高墙巍巍,飞檐为盖,直指云霞,高与山岳齐,这还不高吗?请你提聚好眼神、活络好腿脚,我虽是瘸腿跛足的,还是愿意为你带路。”于是撩起袖子离开酒席,一只胳膊挟持着王黄胡子而出,就如同提抱婴儿,在墙壁斗拱上攀缘行走,如履康庄大道。继而径直跨越檐口,上了屋脊。将王黄胡子放在屋脊端头的兽头上坐下并安慰他说:“这个地方平坦开阔,略可坐下来歇歇。你可坐稳了,我马上就来接你。”说完就下去了,神气潇洒。 堂下观看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啧啧称奇。那客人要来酒,连干几大杯,又显出原先那种萎靡不振的样子回到客舍。主人命人支梯子、搭架子,乱哄哄地折腾一通宵,王黄胡子才得以下来。天明后再去看客人,已隐身不见了。王黄胡子很羞惭,主人却很后悔,主人悔的是如此一位天下奇士,竟然失之交臂。 |
二百一十六、大王 某乙雄壮有力,他的同伴们都佩服。大家在一起说到某个空宅子一直闹鬼,相互约定:谁敢去那里过一夜,大伙儿凑钱给他买酒。某乙本是个酒徒,听到这话很兴奋说:“请以酒为信(译者注:息壤,秦国地名。战国时,秦武王使甘茂约魏以伐韩,茂恐武王悔,与其于息壤盟约。后遂以息壤指信守盟约而不渝),我愿前往见鬼魅而订立城下之盟。倘若有辱使命,任凭你们给我戴上女人的头巾和饰。”众人称赞他语言豪壮,乙也自我感觉无所畏惧,于是腰悬宝剑整好行装,夜晚去空宅过夜。众人从外面锁上门都走了。空房里非常静谧,只有微弱的蜡烛光闪闪烁烁。乙本来胆子不大,仅仅是凭着酒劲儿,忘了身处困境之中。到这时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渐渐产生恐惧胆怯之意,放下帷帐并将剑置于枕头之下,心情不安而不能入睡。 二更之后,看到墙角突然出现一个妇人,惨白的脸上色块斑驳,黑衣蓬头,嘻笑着面对墙壁,像是在想什么事。不多时,扬起鼻子到处闻,慢慢往床边走来,开口说话,表示愿意与乙同床。乙害怕极了,急忙起身拔剑,惊慌手抖,剑掉到了床下。妇人看着他直笑,说:“新弦可续,故剑何来?(译者注:“故剑”指元配之妻。典出《汉书?外戚列传上?孝宣许皇后》。汉宣帝即位前,曾娶许广汉之女君平 ,及即位,封为婕妤。时公卿议立霍光之女为皇后, 宣帝乃“诏求微时故剑”。群臣知其意,乃议立许氏为皇后。此句双关,意为:配偶可随时新续,为何非要原配)”妇人于是下拜,求帐神开门。乙则紧紧抓住帐门,使帐门不得开。过了很久,妇人怒道:“你不接纳我是吗?我去请大王来主婚,看你还能不做女婿不?”当即开门出去了。 乙非常窘迫,高呼大叫,因夜深而偏僻,始终没人回应。想到一会儿大批鬼怪一来,必被他们支解。彷徨无策,现床头有一只大酒瓮,足可以容身,乙于是祝告道:“酒啊酒,以前拿你当城下之盟的信物,现在你是救急的朱家(译者注:朱家,人名,秦汉之际的游侠,以助人之急而闻名于关东)大侠了。请您保护我,不要让酒国之中丧失一个壮士啊!”祝完急忙钻进酒瓮,用盖子盖好瓮口。酒瓮一侧有个小洞,可容一只眼往外窥看,就蹲下身子屏住呼吸往外瞄。 不一会儿众鬼聚集而来,以妇人为前导,一个个又黑又丑,装束类似衙门的皂役。另有几人,用交椅抬着一个人来,那人头大身短,语言含混不清,——众鬼对其惟命是听,像是主仆,——这就是妇人所说的大王。呜噜几声,不知说了些什么,众鬼争相向前,撕帐翻被,没有找到乙,都回报说:“逃了!”继续在室中到处搜索,接近酒瓮时,乙颤抖不已,牙齿磕磕直响。妇人说:“里边有声音,找找看。”一鬼上前,立即仆倒地上。又一鬼上前,又仆倒。这时所有的鬼互相看着不敢近前。大王怒,亲自从交椅上下来,笨拙地挪动过来,忽然就如同有人当胸给了一掌,大王连连往后翻了几个倒跟头,哀呼道:“杜康侯宽恕我!”群鬼也都跪下请求饶恕。过了好一会儿,群鬼将大王扶上椅子,一哄而散。乙心知酒神在保护自己,而嘴已经不会说话,心里感激而已。 到早晨,伙伴们开门进来,到卧室见到一片狼藉,非常吃惊,没人知道乙现在在哪里。直到上午才现他在酒瓮中,急忙弄出来,已经快绝气了。用水灌了半天才逐渐苏醒。一人开玩笑说:“你既然没有斗大的胆,为何自找难受?正说稳坐中军帐呢,谁请君入瓮呀?”乙详细叙述了夜来的事情,并且说:“不是酒神出手,我已经消受了无盐(译者注:无盐女,传说姓钟离,名春,因系齐国无盐邑人而得名。奇丑无比)的滋味了,可有酒拿来给我压压惊吗?不仅仅为此,也是为了用它来报答我的知己呀!”众人大笑,为他办下酒席狂饮喧闹到天黑。 |
二百一十七、除三孽 在沧州的西郊,有一个规模很大的村落,到处都是青山树木,村落都被隐藏起来了。这个村落是姓孙的合族在这居住。族长是一个种地的老头,也是一个儒生,名百药,字邈孙。家中十分窘迫,但性格很率直。从小就和某氏女儿定亲,但是还没嫁娶女孩就夭折了。亲戚们看他太穷,所以没有人和他介绍续弦的事。于是老头一生一直像个野和尚孤苦伶仃地生活五十多年,被寒枕冷,连睡觉都不香。他在村庄的空隙地段盖了三间茅屋,用竹篱当围墙,用竹箔当门户。农种之后,老头还会利用闲时唱歌消遣,声音震响超过开采金石。 一眨眼又到了除夕,外面风雪满天,连夜晚也都在下个不停。姓孙的后生子弟有的拿来面粉、猪肉等贺年品给老头送来,老头就把它们夹杂着野菜做成饼,放在明天大年初一招待客人的盘内作为点心。自己也向泥火炉中不断地烧柴块,然后在炉子上煨上一壶浊酒。老头一边做饼一边饮酒,十分悠闲,自有乐趣。正在自得其乐,突然听到庭院外有清脆断裂的声音,担心是大雪把竹篱压垮了,抬头一看只见有人踏雪掀开竹箔走进茅屋来。老头细细打量,眼睛都直了,只见一个约十六年华、姿色貌美的妙龄女郎,翠袄外面套着锦缎背心,下穿绣鞋和绿祷褶,此女真是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进门后就径自把外罩紫披风脱下,挂在泥墙上,说:“老先生你这么忙,这么冷的天也不怕手生冻疮和开裂吗?不知我能否帮你分担劳苦?”老头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是村妇中的哪个人,可是这女子也不像是大户人家逃亡的女子逃到这深夜荒村,心里很是奇怪,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点头。女子慢慢走近炉子把纤纤手指略微暖一暖,然后就在桌上做了一两只饼,十分精致。老头看后称赞道:“娘子的手可真是巧手!这饼的样子是在模仿御品红绫饼,十分精致啊!”女子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双眼朦胧,遍体清香,还向老头要一杯酒来喝。老头赶紧斟满一杯酒送上,说:“这是自己酿的酒,还请你不要嫌弃不够清甜。”女子含笑,二人欢乐对酌。不久,女子喝酒有了深深的醉意,此时女子的醉态像一株倾倒的玉树,又像一株娇美的海棠,睡在桌子上怎么叫也不醒。老头站起来去喊她,手一碰到她的香肩,就发现女子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再一看女子穿着很薄的棉布衣服,老头十分怜惜她,想着把披风拿过来。可一看墙上挂的东西,哪还见紫披风的影子,只是一张毛茸茸的破狐皮,口鼻尾爪都在上面。老头急忙把自己的破裘衣给女子盖上,然后怀疑地把狐皮拿到灯下细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狐皮,细想一下,大胆猜测这个女子应该正是狐狸所变的。正好打算要去做点饭,可是只有湿柴,就把狐皮做点火物去烧,只见瞬间迸发灿若金星的火焰,一瞬间狐皮就被烧成了灰。 老头再回到座位,这时女子已经稍微清醒了,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就起来了,看了看四周,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真是太失礼了,竟然喝醉了。”接着把背上的裘衣掀开,见不是自己的,赶紧四处寻找,可不见披风的影子,此时她面露窘迫,向老头行礼说:“老先生您是宽厚的长者,还请你不要对我恶作剧。如果能把披风还给我,您的这份大恩小女子一定铭记于心。”看着女子如此紧张披风,老头不敢告诉真相,起初还不断推托说自己不知道,后来看到女子哀痛流泪,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就直截了当告诉她。女子听后更是大哭道:“可真是冤孽啊!告诉你真相吧,其实我是上界天狐啊!修行了千年才能把毛皮脱下,但是修炼的功夫还不够,所以还不能马上把毛皮丢弃。刚才因为贪酒,毛皮就遭火焚烧,那我以后就没衣服了,我这样一丝不挂,该到哪里去呢?”老头不断地向女子道歉自己的过错。女子又问:“我身上的这个破裘衣,是谁替我盖上的?”老头说:“这儿哪还有别人?当然是我,因为怕你被冻着所以给你披上。”女子说:“你把裘袍给我披上,呼出热气给我送暖,这也算是肌肤的爱,也算我们有缘。那按着儒家书上所说,我就要嫁给你,老先生你这可真是害人不浅啊!本来我这女儿身嫁给你一个老男子,我也不会太在意,只可惜我半世修道的苦行,一日之间就化为灰烬了!”说完还嘤嘤地哭了起来。老头再拜说:“现在门外雪泥太深都到膝盖处,娘子你这样的小脚怎么能受得了?如果你能不介意我的庸俗污浊,能委身嫁给我,那么以后这小茅屋就是你的家,你就可以在这待下去。”女子叹口气道:“这一切都是上天早已经安排好的姻缘,既然这样,我又怎么敢违背天意?”于是自己介绍说了自己的情况,没有姓,叫花欢喜,同伴都称呼花娘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自己孤单一人,竟和老头一样孤单。 不久听到外面的鸡啼声和邻居们迎新年的爆竹声,声音大得震耳。女子把柏子焚烧了,并把桦树烛点燃,就和老头一起跪下拜天地神祇,然后喝下交杯酒。花娘子又说:“我要和郎君约定个事情:本来在元旦不适合举行合卺婚礼,所以即使你宗族里的小辈也不能让他看见我。暂时把我私藏在斗室中,等百日后再公开我的身份。”老头说:“那我能预先告诉同宗的亲属吗?”花娘子说:“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媒妁之言,但是已经拜了天地有神明为我们做证,这还有什么要忌讳的呢?”说完就走进内室,并且锁上了门闩。墙壁的缝隙也都用幕布遮住,连一线光也透不进来。但只要老头问话,女子总会回应。 阳光温暖地照耀在茅檐上,老老少少一大早就聚集在一起欢乐热闹,老头手舞足蹈笑着,向同宗的亲属细细讲述了昨夜的事。众人听了后都觉得荒唐可笑,怀疑是老头自己凭空编造,可之后听到屋内的咳嗽声,这才相信老头所讲的。小辈们说:“既然老伯娶了仙女,她就是我们的婶婶或叔祖母长辈了,我们怎么这么无礼,不向她叩头拜见瞻仰一下慈容呢?”老头说:“现在还不行,等一百天后才可以相见,这也是神仙配偶所嘱咐的。”众人又都半信半疑,可是一眨眼间,只见桌上昨夜做成的汤饼都变得热气腾腾了,屋内根本没有仆人传餐送给客人,老头反问道:“这是你使出神力弄的吗?”女子隔着门应答道:“既然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当然要照顾你的饮食。今后你有什么需要,只要郎君高声说出,就什么都会有。”众人看后都纷纷相信了。从此远近都在传说这件稀奇的事,那些急于想开开眼的人都怪时间过得太慢,于是之后的事情就发生了。 先前的邻村有臭名远扬的马氏三孽:其中一个叫马时。夜间他躺在人家屋脊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可等屋内一有什么声响,就立即变化成猫狗迅速跑掉,可再看屋里的箱柜,所有的钱和物已经被偷盗一空了。发觉的人从屋内大声吆喝,有的拿起器械追赶,这时马时就从屋脊滚向外面。如果有人从外面大声辱骂并丢掷瓦片石块,马时就滚向里边,像鬼一样自由来去从不被别人抓住。其二叫马安,是马时的弟弟。他偷盗时就披上狗皮去学做摇尾乞怜的模样,和真狗一样。深夜到人家盗窃货物财产时,碰到人踢他,他就像豹子一样吠叫。如果打他,他的身子就像猿猴一样敏捷。他站着挥动拳头时,十分勇猛无敌。其三叫马菊花,是马时、马安的妹妹。生性放荡,在夜间偷汉子奸淫时,一定要把男子的精液吸完,直到男子死了才会作罢。又时常埋伏在黑夜的旷野中,放开喉咙哀叫,只要有人在睡梦中误应一声,灵魂就会被她摄去,然后装入傀儡的腹中,之后又让傀儡去演杂剧,赚取路人的赏钱。此女为给两个哥哥炼迷药,还堕孕妇胎,剪小儿的生殖器,真是恶毒无比。官府用尽各种缉捕的手段去捉拿三人,可是就连一孽也无法逮到。三孽本都在远郡为非作歹,不敢在近村扰乱。可是在最近听说孙家发生的怪事后,就趁机而来扰乱本村,然后嫁祸给仙人。在这一百天内,果然孙家村中常常夜惊,但老头却对此一无所知。 百日时间已经到了,老头就把请帖预先写好,准备邀请村人过来。第二天大伙都穿戴新的簇衣帽来到老头家。只见茅草未剪,而门外环围约有十多亩锦缎屏幕,满地覆盖着红地毯,屋内陈设着各种珍宝,众人都未曾见过。而且仆人婢女全都在站满在眼前,乐队在热闹地鼓吹演奏。主人一旦发话,婢仆就会大声地应答,声响如雷。老头和花娘子一起到外面见人,只见花娘子身穿华美的服饰,抹着艳丽的容妆,众人都为眼前天仙似的人物所惊讶不已,不知不觉就低下头跪倒在地向女子跪拜。只见女子谦逊得体,高傲而又宽容。堂上堂下摆下了几十桌珍贵筵席,堆满了山珍海味在桌面,全族人一起都开心地共享欢乐,好不热闹。可是在举杯饮酒间又听到有人在窃窃耳语,惊讶老头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富贵。联想到村里夜惊的事开始怀疑是花娘子所为。夜深了,两行画烛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真是在天愿作比翼鸟,也不能把他俩洞房花烛的欢乐比喻出来。可第二天客人再上门来,就依然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茅屋仍是低矮要碰头,门前空地也恢复了原样。 老头外出听到别人的议论,回家就开始埋怨起花娘子说:“我确实贫困,家徒四壁,也确实愧对你。可是在古代贫贱夫妻牛衣对泣,仍然是一样恩爱。如果你过不惯贫穷的日子,你大可远走高飞,可千万不要去学那爬墙挖洞的盗贼,让我这一个农夫担忧啊!”花娘子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假装问他在说些什么,老头就把村里人的怀疑一五一十告诉花娘子。花娘子听后说:“哎!我已经被情丝牵缚,已难飞越。如果我要再破杀戒,恐怕更要沉沦。只是现在的形势就如骑上虎背,难上下,到现在还不能不做出结断啊。” 又过了三天,花娘子把村里的老长辈召集过来,对他们说:“荒村最近接连发生贼情,外面有疑心说是我新媳妇干的,新媳妇正打算拿出嫁妆钱来购置新土地,重新修筑宅第,如果不弄清楚此事,我岂不是要白白承受这奇耻大辱?今夜贼人还会来到,那我就略用些符咒法术把贼定住,这样就能还我清白,同时惩治他们。”众人听后以手加额感谢道:“这样不仅可以替新娘子申冤,还能为本地除害,真是大幸啊!” 夜晚时分,马时、马安二孽果然又来了。只是马时才刚刚上屋,就突然发现屋脊鸥尾上有只巨手来抓。马时一时心急,赶紧变成一只猫准备逃窜。这时只见从空中忽然撒下猎网,罩住了要逃跑的猫。马安要掀掉狗皮逃走时,也像被胶水粘住,怎么也剥不下来狗皮,成了真狗。马安听见哥哥在网中呼号,使出力气要咬破网救他,不料自己却被吸入网中。当时北斗星横在西天,村里打更声也逐渐消歇了,可是受花娘子遣派的两名牧童擂打一只巨鼓,围绕着村庄高呼打贼。众人闻声赶紧起来看,看后说:“这不过是猫和狗罢了,为什么要这么张扬?”牧童说:“花娘子传话,这就是贼。立即把猫狗抬去逼他口供,以服人心。” 只见花娘子在茅檐下把蜡烛点燃,端坐着审理俘虏,竖起指头大声咒骂马时、马安道:“身为人类,却把人身抛弃,甘心化为兽体,还藏着兽心,绝灭人理。今天遇到我这仙人,也该惩治你们几个了。”之后猫和狗就说着人话,对自己所做的贼事供认不讳,村里人听着声音知道他们身份,说:“真是大快人心啊,这是马家的二孽啊!”花娘子又问众人该怎么处置二人,众人求新娘子对他们处以死刑,花娘子说:“那就烧死他们!”马时、马安惊恐不已,道:“娘子你也是兽类,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等虐到死?”花娘子笑道:“宁可是兽而有人心,不可是人而有兽心。我可没有汤王的恩德,能对你们网开三面呐!赶快点火,不必多言!”众人响亮地答应,赶紧挑来柴薪,像山一样堆着,烈焰冲天,孽骨一会就化成灰。众人拍手称快。之后马菊花听到这个巨变,伤心大哭,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报复这个狐狸女人!” 花娘子经常对住处的狭隘低湿感到不满,住起来很难受,老头每次都说穷嘛。花娘子笑道:“穷有什么可担心的?江海中无主物品到处都是,但只有仙人能很容易地取到。”于是从床底下陆续运出白银二万两,然后去购买田地,毫不夸张地说,宽广可接白云,大兴土木,气派比做官人家还豪华。从此住宅内人声喧闹,马槽边骏马嘶跳,和以前的房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第二年春天,花娘子有了身孕,快要分娩时,就预先悬挂一只瓮在门上,把瓮口朝外。人们问她做什么用,她只是笑而不答。这天夜里,花娘子正在临产,只见马菊花披头散发穿着丧服,手持利刀突然闯进来。正要跨过房门,只见嗖的一声,飞下了一只瓮,正好把马菊花的头套上,此时头顶像压着一座山丘,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把它掀开丢掷。人们正奔去看,这时候听见屋内传来老头的长子呱呱的婴儿啼哭声。此后村里人听见马菊花在瓮内像苍蝇一样的说话声,她招供说:“我本是为哥哥报仇,一定要害死花娘子才甘心。谁知现在已遭毒手,我认罪,还请你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从今我一定远走他方偏僻地区,不会再来触犯夫人的住地。”无论村中的男女,没有人不拍手称快,但不敢放出,怕马菊花逃出,仍对产妇不利。于是大伙就用巨炭烈火在水瓮四周炙烤,马菊花一孽也顿时被烤焦消灭。本来当地正因天旱苦不堪言,可第二天就甘雨普降,沟渠水满,农民都松了口气,都认为这是由于花娘子除孽而获得上天的好报。 一年多后,花娘子又再次生下老头的次子。长子名叫伯雍,次子名叫叔和,两个儿子都十分聪明机灵,都中了秀才,娶了名家的女子为妻。更让人们羡慕的是,虽然花娘子一直忙于相夫教子,督促安排纺织耕田,十分劳累,但是风姿却仍像二十岁左右的人一样。但是老头却已经是鸡皮鹤发,老态龙钟,常常问花娘子:“既然你现在已经成仙,就有抗老的仙方,如果我先死了,恐怕你以后要孤单寂寞了。”花娘子说:“你不用为我担心,等有一天我回娘家,为你采一棵凤麟草来。”老头说:“你从前不是说自己是孤身一人,怎么又有家?”花娘子笑道:“怎会没有家?只不过是路程太遥远罢了。我和姐妹妯娌,也分开很长时间了。”中午,花娘子携着老头走入山谷中,不见了人影。第二天中午,两人又携手从门外回家。儿子媳妇争相来询问情况,花娘子大笑,可绝口不说去过哪里。只见老头容颜焕发,健步轻快,精神十足。 又过了五年,伯雍、叔和同榜考上了进士。报喜的队伍来到门前,老头正和花娘子在吃饼喝村酒,听到捷报,老头哑然一笑,突然闭眼咽气,死了。可是花娘子却丝毫不哭泣,收殓完毕后,也因得了重病卧床呻吟。伯雍、叔和听后赶忙回家奔丧,哭得十分伤心。花娘子把儿子叫到身边,对他们交代说:“为娘本不该死,但是因为从前除掉三孽所以被阎罗王所讨厌,要我的性命。你们赶快准备好棺木,我也好和你们的父亲在黄泉聚首。”说完,起身坐着,只见鼻中流下两条玉柱,含笑而死。出殡那天,连官绅都赶来送老头、花娘子的灵柩到墓穴下葬,大约有上千人来送葬。但人们发觉花娘子的棺材特别轻,就商量着打开看看,除了一枚玉簪和一面古镜,已不见尸体的踪影。 过了一年多,长媳生病,梦到一个仙境,只见山水楼台,金碧辉煌,桃花万顷,水神天吴和五彩凤鸟来来往往。忽然看到被前呼后拥而来的金碧色灵芝车盖的车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美人。长媳仔细一看,正是死去的婆婆。她赶紧下跪拜见,婆婆说:“此山是我奉上帝的旨意主管,我也被封为除孽真妃。你阿公也连带着成了鬼仙,没有什么痛苦。你们小夫妻好好地积善过日子,不必太思念我们。”接着又拿出松花饼给媳妇吃,媳妇咽了三口就醒了过来,不久病就好了。伯雍后来做官做到侍郎,叔和最后也官做到布政使,儿孙满堂,其中还有不少是贵人。 这个故事是丁树亭君所讲述的。 |
二百一十八、毛生 明朝熹宗朱由校统治时期,天下多灾多难,盗贼横行,杀人越货、啸聚山林之徒比比皆是。江西洪州有几名应试考生进京,所携带的钱物较多。道经淮安徐州之间时,有一位少年请求搭船。叩问他的来历,他自称姓施,也是参加会试的考生,担心一人走路会遇上强盗,所以才来搭船结伴。 这位少年说话带有浓重的吴地口音,看他的行李及衣着打扮,像是有钱人家子弟。上船后,从行李中拿出上好茶叶,烧江水泡好,敬献给船上所有人,高雅而有见地的话语让一船人倾倒。众人都喜欢这位少年人,想将他当作良友,还担心自己不配呢。 到夕阳挂在江岸,水面流光闪烁的黄昏时候,这条船选择一处芦苇丛停泊过夜。少年献言说:“江面与天空的景色在黄昏时最美,我有一只短笛,很乐意在此时为大家演奏一曲。”就横持短笛,将身子靠在船篷边轻轻吹奏,悠扬的笛声只几个回旋,就使得水中鱼龙惊飞、月里玉兔像要起舞。众人打着拍子兴奋地说:“古人传说的音乐家桓伊、李侔如今复活了!” 赞扬的话语尚未落音,忽见一位豪客跃入船中,手持一把铁柄伞,奋力将那少年打死坠入江水,并大声呵斥道:“你个大逆不道的奴才,不去挨村挨户讨饭,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众人一看,来人身形魁伟而容貌古怪,胡须头根根竖立,全都吓倒在船上,一个个结结巴巴地高叫:“贼、贼……”豪客说:“你们不都是去赶考的吗?”回答说:“是的。”“可有值钱的东西吗?”回答说:“有的。愿意统统献给大王,请大王别杀我们。”豪客笑道:“我要是不杀贼,贼真的要杀你们。刚才他吹笛子是信号集合人手的。”众人起身表示感谢。豪客说:“这帮贼子人数众多并十分彪悍,夜里肯定会来报复我。胆小怕事的可暂时去前面三里村高老头的店里住一宿,安全得很。胆大的可以留在船上,晚上好观赏我是怎样杀贼的。”这样一半人走了,一半人愿意留下。豪客告诉留下的人先都去睡觉,听到他呼叫时马上起来看。豪客独自拿起酒狂饮,连喝几十杯也没醉。喝完酒,取出铁柄伞枕在脑袋下,一躺下,鼾声如雷。众人似睡非睡地等着。 半夜,忽听得豪客高声叫道:“贼人来了!”他拿起铁柄伞蹲在船头,当时月黑星繁,星光中隐约可分辨人影。一个贼人持刀冲向豪客说:“你杀了我弟弟,我现在来取你的头。”豪客也不回答,举起铁柄伞砸过去,贼人应手倒下。一时间刀槊从四面攻来,豪客从容挥伞相搏,风声呼呼作响,与风吹芦苇的瑟瑟声相呼应。贼人一个个由船的两侧扑通扑通滚落水中,剩下几个贼人狂命奔逃。豪客此时已夺取了贼人的弓箭,连连箭,逃跑的贼人尽数被歼。观看的人两腿打颤,冷汗湿透了衣服。 豪客消灭了贼寇便夹着伞进入船舱坐下,气定神闲。众人斟酒犒劳豪客。他又一气喝了几十杯,激动地对大家说:“你们这些人整年对着书本吟诵,足迹不出三里外。怎知道世上行路的艰难哪!”众人点头称是。他又说道:“国家求取人才备用,自然是具有才学的人才能被选上。假如才能平庸,宁可坐在床头逗孩子,也没必要将父母赋予的身躯,轻易送去喂虎狼呀!现在尽管行路,前途再没什么危险了。”众人围着叩拜道:“原先我们不敢动问,如今将军的救命之恩太重了,敬请留下大名,以便我们将来回报。”豪客将众人一一扶起,用伞轻轻敲着船舷说:“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也没姓名,也不指望报恩。我走了!”向岸上一跃转眼不见了踪影。 不久,会试开考了,一位考生在考场的号舍里又遇见了那位豪客,心中十分惊讶:这人能挽两石巨弓,还能识文断字,真不一般!走上去打招呼,豪客瞅了瞅像不认识一样,也不回答,就进入号舍睡了。看看号舍里,除了砚台毛笔各一,再没别的东西,考生一句话也没敢说。豪客一直睡了一昼夜,其间就没醒过。第二天晌午,考生的文章已经起草完成,将要誊写,心里惦记着那位曾经救过命的豪客,担心他一味地沉睡会完不成考试,鼓足了仅存的一点点勇气,大声唤醒豪客。豪客大怒道:“臭小子坏了我的大事,好端端地断送了一个会元了”那考生非常不安,不知所措。豪客接着长叹一声说道:“毛生哪毛生,这难道不是命数吗?像这样的好材料,当其冲应贡献给朝廷的,怎能让他和普通人混在一起,自甘落后,又被瞌睡汉戏弄呢!”转而对那考生说:“现将我的腹稿送给你,可获得一个第二名,也就没有辜负你数千里的冒险跋涉。”于是向这位考生要来纸张,提笔疾书,如同风卷海浪,霎那间会试三场的全部答卷内容一气呵成。扔在那考生的面前,说一声“我走了”,就将空白卷子交给考官,自称有病离开了考场。那考生仔细阅读豪客写的文字,实为佳作,书法也非常矫健,赞美不已。于是放弃了自己原先的草稿,将豪客的稿子誊好上交,果然中了进士第二名。 |
@杜旭洋的前女友 2020-09-28 11:32:26 太好看了 ----------------------------- 必须好看啊,每个故事都是我精选出来的,从上万个志怪故事中摘选,所以你们每一个赞和回复都是值得我努力开心的动力 |
二百一十九、秦中墓道 西北地区中部,是大面积的黄土高原。高原土层极其丰厚。当地老百姓打井,有时候挖掘到四五丈深,仍然滴水不见。陕西省凤翔县还有这样的民俗:人死之后,不能立即埋葬。而是把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待尸体腐烂绐尽,然后下土埋葬。不然的话,就会有“发凶”之说。这种“发凶”的说法,就等同于华北地区所谓的“闹旱魃”。旱魃是传说中一种能够引起旱灾的怪物。据说,新逝者的尸体一旦埋进土里,得到地气,三个月之内,就会浑身长满黑、白毛。长白毛的叫做“白凶”,长黑毛的就叫做“黑凶”。这种怪物,就会钻出坟墓,走家串户,兴妖作怪。寿州刺史刘介石先生的家乡,就在陕西。他家乡的邻居孙某在院子里挖掘水沟,竟然挖出一道石门来。打开石门,是一条隧道。隧道的两侧,陈列着许多动物造型。其中,有鸡、犬之类,还有昙、罐、杯、盘等器皿之属。这些东西,都是用陶土制作。隧道尽头的正中间,悬着两口棺材。棺材的两侧,靠近墓墙的地方,各站立男女数人,他们都被用钉子钉在墓墙上。大约是墓主的殉葬者。为了防止他们死后颓然倒地,所以,就用钉子把他们钉住。这些殉葬者的面貌和服饰,大多数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可是,当孙某稍微一接近他们,立刻从墓穴的深处刮起一阵怪风,那些殉葬者,也随之销散,一时就化为灰烬。就连那些骨头,也化作白色粉末。可是,那些钉子,依然牢牢地钉在墓墙上。也不知这墓穴里,是哪朝哪代的王爷坟墓?又有人从高原黄土层里,挖出一具平卧的僵尸来。僵尸的头上,长有两只犄角。四肢完整,耳、目、口、鼻模糊不清,面貌难以辨别。大概,也是古人的尸体,经过历年的埋葬腐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
二百二十、莽头陀 故乡县城里有两座年代久远的寺庙,位置一前一后,前面的叫真胜寺,后面的叫罗汉寺。很小的时候就听当地父老乡亲说,寺庙的地下有一条古代地道,可以使两寺相通。地道的入口处是一个石洞,就在罗汉寺佛座石台的台基下面。但是,洞门常年紧闭,没有谁敢去把它打开。 据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寺内的和尚就会听到地下有敲木鱼念佛经的声音,诵道:“佛说《般若波罗莽王龙德经》:在阎浮劫里,毗耶国王得病将要死去,他卧在龙榻上,只感觉身体内五脏六腑沸腾,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一旁,两个梳着丫髻的童儿手执拂尘替他驱赶苍蝇,不当心拂尘扫到他的脸上,国王受惊,张开眼睛略加叱责。突然间魂丧魄飞,国王发现自己陷落在一大泽中。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已变化成异类,鳞甲似白雪,身体如素绢,一副人面蛇身的模样,但他又不肯像异类食用生物,只感觉饥火烧心。听说释迦牟尼佛在孤独园向众生说法,他便爬行着奔到那里,在佛祖面前呼号忏悔,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佛祖慈悲,阐说万物无生无灭之道:‘我听说如此:万物一旦有嗔责怨恨的念头,就会堕入恶趣。’佛祖说完,国王就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感觉遍体清凉,非常舒适。佛祖亲自为其抚摩头顶,即使没有东鳞西爪,也能腾云驾雾飞去。因此成了龙相而非龙相,非龙相而无往不成龙相。没有无龙相,始成非龙相。就说咒道:‘波谛呢谛,求脱离谛,娑婆诃,南无龙德王菩萨摩诃萨。’”这种说法,让听到的人都感到很惊奇,人们都似信非信。 明朝末年,有一天,几个人又聚在洞口附近,议论起此事。这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一个形容枯瘦的和尚突然间从洞门口处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病恹恹的,身躯十分矮小,就像一个三岁儿童。人们正惊异时,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买了几块豆腐,边吃边走,一路回到洞口,一转眼又不见了。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县令耳朵里。县令也很好奇,就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于是,他精心挑选了几名壮士,准备了一些火炬,命令他们进入洞内察看究竟。壮士们举着点燃的火炬,进入洞中,只觉阴森森的,冷气逼人。洞里看起来十分宽敞,他们四处查看,有人突然发现洞内有一扇朝东的石门。石门紧紧地关闭着,走到跟前细看,原来它是由熔化的铁汁浇灌而成,几个人试着想把它打开,可是没有成功。石门口端坐着一位肉身和尚,只见他面色冷如冰霜,衣服已经腐坏破败。壮士们把肉身和尚从石洞里背出来,仍旧堵上洞门。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有人认为他是有道行的高僧,有人疑心他是炼太阴术的道人,众说纷纭,没有定论。人们给肉身和尚披上金装供奉在台基上,看起来像是一座狮隐佛。众人都认为这个老和尚一定就是那个石洞里的诵经者。可是,事情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因为,没过多久,地道下又像往常一样,传来神秘的诵经声。人们感到很恐惧,也没有人敢再提到洞中一事。 到了清朝康熙年间,县城发生一场大旱,到处石熔沙煎,许多井泉也都枯竭了。奇怪的是,北城外有一潭沙泉,泉水依旧清澈丰盈,县城的居民都到这儿汲取饮用。有一天,天刚蒙蒙亮,一个放猪娃赶着猪路过古寺,一抬头,突然看见寺庙大殿上一条白色的大蟒蛇,蛇的身体粗大,好像一口能盛五石水的大缸,蛇身盘旋,也不知有多长。放猪娃十分惊异,只见白蟒蛇身子一腾,一下子翻越大殿的屋脊,越过矮矮的围墙,然后把头垂在沙泉上喝水,发出“啯啯”的声音,而它的后半截身子还在寺庙中。放猪娃看到这一幕,害怕极了,吓得拔腿就跑。他一边奔逃,一边狂叫,叫声惊动了住在寺庙旁的居民,大家纷纷起身出看,只见白蟒蛇顷刻间收缩身体进入大殿中去,不见踪影。 当时寺院有位方丈,人称大了禅师。他也听说了此事,但他听后即刻叮嘱众人一定不要到处乱说。当天夜晚,月色如洗,大了禅师静坐蒲团之上打坐。他刚刚进入禅定,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一个男子,身着一袭白衣。只见他款款来到禅师跟前,对着禅师行了一个叩拜礼,说道:“我隐身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没想今年遇上大旱,此处地脉枯竭,我只有出外找水饮用。不料今天被一群凡夫俗子所惊扰,他们喧哗吵闹,使我的道行遭到毁坏,再也无法在此地长留。我将前往蜀地峨眉山,披上缁衣,剃发出家。峨眉山是中国第一名山,在那里,我定能充分接受戒律,结下清静缘。今日多亏你的庇护,特此来合掌敬礼道谢辞别。”说完就飘然而去。大了禅师醒来,在墙上记下此事,说也奇怪,从此地下再没有了诵经声。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南山有位姓袁的富翁,人称袁叟。袁叟年纪大了,却一直膝下无子。他发愿要到峨眉山朝拜以求取子嗣,不想此行艰难,道路崎岖,长途跋涉,半年后才到达蜀地。袁叟带着骡夫,用高大的骡马驮着许多茶米布帛之类的物品,一路上,只要遇到在山洞里修行的和尚,就送给他们。等到携带的物品布施完毕,他就吩咐骡夫带着骡马先回去,自己却穿着布袜黑鞋,独自步行去峨眉寺烧香拜佛。到了寺庙,他先一一拜见各位管事的和尚,最后他请求拜见方丈。方丈第一眼看到袁叟,就非常惊讶,问道:“老先生来自何地?”袁叟一一作答。方丈说:“我寺的莽头陀也是贵乡同籍人,在本寺落脚已经很久了。客人何不前去拜访一番,叙叙同乡之情?”袁叟表示同意,方丈就吩咐当差和尚带着他到香积厨寻找莽头陀。远远看见一位烧饭和尚,相貌古朴,头颅呈方形,碧眼蜷须,看起来显得极其粗俗。当差和尚指着他说:“这就是你的同乡。” 袁叟于是走向前去,向莽头陀合十行礼,头陀丢下拨火棍站起身来,与袁叟热情地握手,那情形好像他们很久以前就相识。莽头陀带着袁叟来到他的住处,只见到处几明榻净,瓶雅钵洁,与他的外貌极不相称。袁叟问道:“你在故乡时,是住在城里,还是住在乡下?”头陀说:“我没有家,一直寄住在罗汉寺里。”袁叟说:“可我每次进城交纳秋税,为什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一次?”头陀笑笑没有作答。莽头陀对袁叟进行了热情的招待,他端来素斋、蔬菜、笋脯等许多出家人的食物,这些食物味道都十分鲜美。袁叟像平常人一样吃着,可是莽头陀却完全不同,只见他卷起袖口,大吃大嚼,等到最后,他竟然拿来一只巨碗,把剩下的羹汤全部倒在饭里,连同糕饼之类的点心一起狼吞虎咽,边吃边笑着说:“穷饿大肚皮,饱餐常住饭。居士请勿见笑。”袁叟喜欢他的豪迈,也不觉有什么奇怪之处。黄昏时分,按照寺里常规,僧人们开始诵佛经,全寺的僧人敲起木鱼齐声吟唱,唯独莽头陀和人不同,他只诵读《龙德经》,声音也很奇怪,就像鸠鸟啼叫,别人也听不清他在吟诵什么。 到了夜晚,莽头陀带着袁叟从寺门外登上舍身崖,放眼远望,只见崖下星星点点全是佛灯,满山晶莹,随风飘舞,袁叟觉得非常惊奇。突然,一盏佛灯向两人飞来,莽头陀急忙伸手一把把它抓住,送给袁叟,叫他吞下。袁叟吞下后只觉得一股寒意像深秋寒霜,冷彻肺腑。莽头陀笑道:“居士大喜,明年的今天你将会得到一个宝贝儿子,而且顺顺利利,生得容易,长得也快,但是如果想大富大贵,还要广行阴德,否则孩子资质平平,仅仅是博得袁氏的香火不断罢了。” 袁叟在寺内一连住了四五天,每夜都与莽头陀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隔着被窝,袁叟常常感到一股冷气侵入皮肤,他很是奇怪,但是也不敢多问。有一天,莽头陀忽然问袁叟道:“后寺方丈大了禅师身体还好吗?”袁叟说:“大了师身体还很清健,只是终日闭目静坐,不大吃东西,感觉像是缺少生机。”莽头陀笑道:“这就对了。”袁叟问莽头陀道:“师父究竟打算何时回故乡看看?”莽头陀说:“等大了禅师圆寂时,我或许会回故乡一次。” 次日,袁叟告别回去,莽头陀很是恋恋不舍,一直送到庙门外很远。临到分手时,莽头陀拿出二百枚青铜钱赠送给袁叟,铜钱斑驳陆离,个个长满铜锈,都是汉朝的半两古币。莽头陀说:“这些铜钱如果佩戴在小儿身上,可压住不祥之气。”莽头陀再三叮嘱:“居士下山约走四五里时,可纵目远眺,但千万要记得,一定不能回头看。”袁叟牢牢记住莽头陀的话,重新打好包裹,作别莽头陀。走了四五里,来到丈人松下,他心里奇怪刚才莽头陀的话,忍不住试着回头瞧一眼,只见山顶大枯树上挂着一条巨大的白蟒蛇,身子向着云天,鳞甲雪白,头顶上长着一只颜色殷红的独角,口中吐出像朝霞一样灿烂的神光。袁叟害怕极了,狂奔前行,他一口气跑了一里左右,再回首就不见了大白蟒的踪影。一路到了夔府,他乘上一艘小船,船一路经巴峡顺流而下,一个多月后,袁叟终于抵达故乡。到家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大了禅师,想告诉禅师他此行的所见所闻。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了禅师已经圆寂了,他细算一下时间,居然正是莽头陀在峨眉山问大了禅师情况的时候。 第二年,袁叟果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袁光,字佛山,十分聪明可爱。袁叟非常高兴,也感激莽头陀的恩德,便出钱给大了禅师买了块墓地来安葬禅师的遗骨。大了禅师遗体火化时,舍利子成五色。人们惊奇不已,袁叟便告知大家他在峨眉山的情况,特别提到莽头陀说他会在大了禅师圆寂时回故乡之事。 众人听了袁叟的话,都翘首盼望莽头陀回来,可是一直毫无动静。送葬之日,众人都穿着整齐,一路捧着骨灰,前往墓地。半路上,忽然出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孩,手里托着一座石塔来到大家跟前,说:“把这座石塔作为和尚葬身的塔,可以吗?”众人看他是个黄口小儿,都觉得他信口雌黄,不予理睬。队伍正欲前行,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转眼间白昼不见,一片昏黑。众人正惶恐时,风竟停了,一切如常,白衣小孩却不见了踪影,只见一座六丈高的巨塔,端端正正压在了大了禅师骨灰葬地的上方。塔身雕刻精致,塔上刻着“紫衣大师衍派五十世行僧大了灵塔,峨眉莽头陀遣工造送”的文字。 童年时,我经常到罗汉寺游玩,那时还能看见台阶上有一块长方形的石板,石板宽约二尺,长约五尺,正当中凿有一个方洞,旁边雕刻着两条游鱼,当地百姓都称呼它为千鱼池。据说,每到下雨天,石板的方洞中就会积满水,两条鱼就跳入水中游泳。但后来,石板被雷电击断,失去了灵验,其实那块石板就是当时的塔基。再后来,大了禅师埋骨的地方也湮没而无法确认了。 |
二百二十一、公孙九娘 于七失败后,因这桩案件受牵连而被杀的人,以莱阳、栖霞两县为最多。有时,每天搜捕几百人,都被杀在演武场上。鲜血满地,尸骨纵横。有的官员发慈悲,给被杀者捐出一笔钱买棺材。于是,省城棺材铺里的棺材都被购买一空。那些被杀者大都埋葬在城南郊。 康熙十三年,有个莱阳的书生来到济南。他的亲友中,有两三个人也在这里被杀。他买了些纸香祭品之类,来到城南郊累累荒坟之中,祭奠那些死者的魂灵。晚间,就在荒坟旁的一座寺院中。租赁一间房子住下。 第二天,莱阳生因有事进城去了,天很晚还没回来。忽然有一位少年来访,见莱阳生不在寓所,摘下帽子,鞋子也没有脱,就仰躺在床上。仆人问他是谁,那少年闭着眼也不回答。当莱阳生回到寺院时,天已经很晚,夜色朦胧,什么也看不分明。他亲自到床边去问,那少年直瞪着两眼说:“我在等你的主人,你在一边絮絮叨叨追问什么?难道我是盗贼不成!”莱阳生笑着说:“主人就在这里。”少年听了,急忙起身,戴上帽子整整衣服,向莱阳生作揖礼拜,坐下与莱阳生殷勤地道寒暄。听他的口音,好似曾经相识。急喊仆人拿来灯火,一看,原来是同乡好友朱生,他也因于七一案被杀了。莱阳生大吃一惊,不禁向后倒退,转身欲走。朱生向前拉住他,说:“我与你有文字之交,你怎么这样薄情?我虽然做了鬼,但朋友的情分,还是念念不忘的。如今对你有所冒犯,望你不要认为我是鬼就猜疑。”莱阳生坐下,问他有什么话要说。朱生说:“你的外甥女孤身独居,还没有婚配。我很想找个夫人,几次托人去求婚,她总以无长者作主而推辞了。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把这件事办成。” 原来,莱阳生确有一个外甥女,年幼时就失去了母亲,寄养在莱阳生家。十五岁那年她才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后被官兵捕到济南。她听到父亲惨死的消息,又惊吓又哀痛,不久就死了。 莱阳生听了朱生的请求说:“她有自已的父亲作主,求我干什么?”朱生说:“她父亲的灵柩,被侄儿迁走了,已不在这里。”莱阳生又问:“她过去都依靠谁呢?”朱生说:“与邻居的一位老太太住在一起。”莱阳生私下思虑,活人怎能给鬼做媒?朱生说:“如果蒙您应允,还得请您走一趟。”说完站起来,拉住莱阳生的手。莱阳生坚决推辞说:“到哪里去?”朱生说:“你尽管跟我走就是。”莱阳生只好勉强跟他走了。 向北大约走了一里多路,有一个很大的村庄,全村约有几百户人家。走到一座宅院前,朱生停下叩门。立刻有位老太太出来,敞开两扇门,问朱生有什么事。朱生说:“请您告诉姑娘,她舅舅来了。”老太太进去,不一会又返身出来,邀莱阳生进去,回头对朱生说:“两间屋子太狭窄,有烦公子在门外稍候片刻。”莱阳生跟随老太太进去,见半亩荒院中,有两间小屋。外甥女迎在门口哭泣,莱阳生也哭了。 走进屋里,灯光微弱。只见外甥女容光秀丽,白皙如同生时。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舅舅,问家中舅母与姑姑都好?莱阳生说:“大家都好,只是你舅母已去世了。”外甥女听了,又哭起来,说:“孩儿从小受舅舅与舅母的抚养,恩情未能报答一点,没想到自己先被埋葬在沟里,让人感到愤恨。去 年,大伯家的哥哥把父亲迁走,把我弃置在这里,毫不挂念。我一人在这几百里外的异乡,孤苦伶仃,像深秋的燕子。舅舅不以我孤苦之魂可弃,又赐我金钱和锦帛,孩儿都收到了。”莱阳生把朱生求婚的事告诉她,外甥女只是低头不语。老太太在一旁说:“朱公子以前曾托杨老太太来过三五次,我也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可是姑娘自己总是不肯马马虎虎地应下来。今 天有舅舅作主,也就满意了。” 说话间,有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推门进来,后边跟着一个丫鬟。姑娘一眼瞥见莱阳生,转身要走,外甥女拉住她的衣襟说:“不必这佯,是我的舅舅,不是外人。”莱阳生作揖行礼,姑娘也整整衣服还礼。外甥女介绍说:“她叫九娘,姓公孙,栖霞县人。她的爹爹也是世家子弟,后来败落了,眼下也变成了这般穷愁。孤孤单单,事事不称心。我俩很要好,经常往来。”说话间,莱阳生偷眼看九娘,只见她笑时两眉像秋天新月一勾;羞怯时,脸颊像泛起红晕的朝霞,实在是天上的仙人。莱阳生说:“可见是大家闺秀!小户人家的姑娘,哪有这般的仪表风度?”外甥女说:“而且是个女学士,诗词造诣都很高,昨 天还给我些指教。”九娘微笑说:“小丫头,无缘无故败坏别人的名声,叫阿舅听了笑话。”外甥女又笑着说:“舅母死了,舅舅还未续娶,这个小娘子,你能满意吗?”九娘笑着跑出去,说:“这丫头犯了疯颠了。”虽然这话是开玩笑、而莱阳生心里对九娘颇有好感。外甥女好像也觉察到了,便说:“九娘的才貌天下无双,舅舅若不以她是地下之鬼为忌讳,我就与她母亲说说。”莱阳生很高兴,但心中老是疑虑人鬼难以婚配。外甥女解释说:“这倒不妨,舅舅与九娘是有缘分的。”莱阳生告辞时,外甥女说:“五天后,月明人静时,我就派人去接你。” 莱阳生出门后,不见朱生。举目四望,下弦的月亮挂在西方天际,在昏暗的月光下,还能辨清来时的道路。只见一座向南的宅子,朱生正坐在台阶上等候。见莱阳生,起身说:“静候你好久了,这就是我的家,请里边稍坐。”于是便拉着莱阳生的手,把他请到屋里,殷切地向他表示谢意。取出一只金杯,一百粒向皇宫进贡的珍珠,说:“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就以这些作为我的聘礼吧!”又说:“家有薄酒,这是阴间的东西,不足款待嘉宾,很是抱歉。”莱阳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就告辞了。朱生送到半路,两人才分手。 莱阳生回到住所,寺院中的和尚、仆人都来问他。莱阳生隐蹒真情说:“说是鬼,那是胡说,我是到朋友家喝酒去了。”五天后,朱生果然来了。他穿着整齐,手里摇着扇子,像是很满意。走进院子,老远就向莱阳生行礼。片刻,朱生笑着说:“您的婚事已经谈妥了,吉期定在今晚。那就烦您大驾了。”莱阳生说:“因没听到回信,聘礼还未送去,怎么能匆匆举行婚礼呢?”朱生说:“我已代您送过了。”莱阳生很感激,就跟他走了。 两人径直来到朱生住处,外甥女穿着华丽的衣服,含笑迎出门来。莱阳生问:“什么时候过门的?”朱生回答说:“三天了。”莱阳生把朱生所赠送的珍珠,给外甥女作为嫁妆,外甥女再三推辞才收下。外甥女对莱阳生说:“孩儿把舅舅的意思转告了公孙老夫人,她很高兴。但她又说:她已老了,家中没有其他儿女,不愿将九娘远嫁,今晚让你到她家入赘。她家无男子,朱郎陪同你去。”于是朱生领着莱阳生就走了。快到村的尽头,有一家门开着,朱、莱二人进入堂上。片刻,有人传话说:“老夫人到!”但见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老太太拾阶而上。莱阳生上前欲行叩头大礼,公孙夫人说:“我已老态龙钟,还礼也不便当,这套礼节就免了吧!”她指派着仆人,摆下丰盛的宴席。朱生又叫仆人专给莱阳生另备些酒菜。宴席上所陈列的菜肴,无异于人世间。只是主人自斟自饮,从不劝让客人。一会儿,宴席散了,朱生告辞回去。一小丫鬟为莱阳生引路。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照,九娘身着华丽服装,凝神在等待着。两人相逢,情谊深长,极尽人世间亲昵之情。 当初,九娘母子被俘,原准备押送到京城。至济南,其母难忍虐待之苦,就死了。九娘在悲愤中也自杀身亡。九娘与莱阳生在枕席上谈起往事,哭泣得不能入睡,便吟成两首绝句:“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缕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天将亮,九娘敦促莱阳生说:“你应离开这里了,注意不要惊动仆人。”自这以后,莱阳生天未黑就来,天刚放亮就走,两人恩爱情深。 一天夜里,莱阳生问九娘:“这个村庄叫什么名字?”九娘说:“叫莱霞里。因这里多是刚埋葬的莱阳、栖霞两县的新鬼,就起了这个名字。”莱阳生听后,感叹欷歔。九娘悲哀地说:“我这千里之外的一缕幽魂,漂零于蓬蒿无底的深渊,母子二人孤苦伶仃,说起来叫人伤心。望你能念夫妻之恩,收拾我的尸骨,迁葬回你祖上的坟地,使我百年之后也有个依托,那我就死而无恨了。”莱阳生应允了。九娘说:“人与鬼不是一条路,你不宜于长久在这里滞留。”她取出一双罗袜赠给莱阳生,挥泪催促他离开。莱阳生恋恋地凄然地走出来,心中忧伤,失魂落魄,惆怅不安,不忍归去。路经朱生门前,就敲朱生的门,朱生赤脚出来,迎着莱阳生。外甥女也起来了,头发蓬松,吃惊地问是怎么回事。莱阳生惆怅一会儿,把九娘的话说了一遍。听罢,外甥女说:“就是舅母不说这话,我也日夜在思虑这件事。这里并非人世间,久居的确是不妥当的。”于是,大家相对哭泣,莱阳生含泪而别。 回到寓所,莱阳生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也未能睡着。欲去找九娘的坟墓。但走时又忘记问墓的标记。到天黑再去时,只见荒坟累累,蓬蒿满目,竟迷失了去莱霞里的路,只得哀叹返回。打开九娘所赠的罗袜,罗袜见风便粉碎了,像烧过的纸灰一样。于是,莱阳生就整装东归。 半年后,莱阳生心中始终不能忘怀这件事,又来到济南,希望能再有遇到九娘的机会。当他到了南郊,天色已晚。他把马车停放在寺院的树下,就急忙到丛丛坟地中去。只见荒坟累累,千百相连,荆棘荒草迷目,闪闪的鬼火与阴森可怖的狐鸣,使人惊心失魄。莱阳生怀着惊恐的心情回到寓所。 这次济南的游兴完全消失了,他马上返程东归。行至一里许,远远见一女郎,独自在高高低低的坟墓间行走。从体态神情上看,很像是九娘。莱阳生挥鞭赶上去,一看,果然是九娘。莱阳生跳下马想与她说话,女郎竟然走开了,好像从来就不相识。莱阳生再赶上去,女郎面有怒色,举袖遮住自己的脸。莱阳生连呼:“九娘!九娘!”女郎竟如轻烟,飘飘然消失了。 |
@遇到潜力股 2020-09-28 17:36:08 楼主辛苦了啊 写了这么多 挺好看的 ----------------------------- 感谢支持,谢谢鼓励 |
二百二十二、丹青奇术 皖人鲍打滚,是个画师,能够召来亡灵画出肖像。即使死者已死了十多年,只要鲍躺在墓地上打一个滚,苦思冥想一番,起来用笔一钩勒,然后敷色渲染,把肖像给死者的子孙亲戚观看,没有一个人不惊叹画得酷肖。为人儿子的总是对逝世的父母万分思念,只可惜不能重见容颜,而鲍打滚有替死者画肖像的才能,因此许多人都乐意和他交往,对他倒屣争迎,十分看重。由此鲍打滚的名声传扬,画的价钱也随之增高。常穿的一件黑色大布衫破旧了仍不肯扔掉,原来是因为打滚次数太多已无法缝补了。可是赚到的钱却大都用在妓馆开销缠头费,而且嗜酒如命,狂放不羁,被君子所不齿。 皖北有个谢君,父亲早已过世,哥哥在京城做个芝麻绿豆官。谢君偶然遇见鲍打滚,便热情把他邀请到家里,嘱他替亡父画张传神的肖像。鲍打滚按照老办法画成,神情很像,只是下巴下面有红红血迹形成的一个八字,让谢君无法理解。谢君询问了母亲,才知晓原来他父亲是因为公事关押在刑部牢狱,害怕吃官司,就自己用黑绳索勒住颈部自杀身亡,因此留下这八字痕迹。看到父亲画像上戴的是三品官的蓝顶子,而谢君父亲生前只是个八品官,又感到无法理解。结果第二天收到京城哥哥写来的书信,才知道哥哥替亡父申请,已蒙皇恩批准加级晋封为三品官了。谢君对鲍打滚很是钦佩。 兴化有位孝子陈嘉谟,是清朝成立初期的增广生员。他的父亲某某与盐商因争海地而引起诉讼,最后盐商败诉,怀恨在心。某天,遇上某某去海滨,盐商就唆使煮盐工上前殴打,并将自己的儿子踢死,然后到官府告状。官府去现场勘查,盐商诬陷儿子是被陈父踢死。这场官司一直打了两年之久,盐商上上下下到处贿赂,势必要陈生父亲为把持盐务殴杀人命罪被判处斩刑。陈生也痛哭号呼向各上司衙门喊冤,最后都被无情地驳回。想上京城告御状,可是秋天斩决日期已近,怕来不及;于是虔诚地向神祈祷,可也没有反应。陈嘉谟日夜仰天哭泣,双目红肿。听说巡按御史将到扬州,陈生赶紧刺破肌肤,在神像前用血写成两份申冤书,一份藏在怀里,一份捧在手上,都用油纸封牢并写上标题。文章很长,列举控诉了商人这两年的横暴、官吏贪赃、父亲抱冤等内容,结尾有“与其父亲死了儿子也是死,还不如儿子先死而父亲或许能有生路”两句话,令人看后酸鼻。 申冤书写成后,陈生就身穿公服立在河畔。等到巡按御史的官船敲鼓奏乐从上游驶下,两岸官员跪地迎接时,陈生趁人不备,突然从人丛中跳出大声呼冤,把手中的状子摊开放在官船上,然后自己跳入江中淹死。巡按悬赏募人捞救,水下大搜索三天,一直捞出瓜洲口,也没有捞到尸体。第二天清晨,巡按穿着素服在浮桥口亲自祭奠,忽然狂风大作,天色昏暗。这时众人看见水面上竖着一只手指,原来尸体还直立在逆流中。尸体被捞出水,只见面色如生,紧握拳头指爪穿透拳外,咬牙切齿牙齿深入牙龈,放在岸上仍僵立不倒。巡按立下誓言要为其昭雪伸冤,尸体这才仆倒。巡按浏览了尸体怀中的状词,写得具体且悲切,立即升堂审讯,传唤当事人、人证进行审讯,动大刑严逼真相,最后盐商低头服罪,于是判决斩决盐商而放陈生父亲无罪出狱。巡按为陈生的孝心所感动,关照本地地方官好好照顾陈生父亲,从厚殓葬陈生。然后上奏章弹劾上上下下审讯此案的官员,请朝廷旌表孝子,入乡贤祠受人们祭祀,在县志上记载此事传扬后人。皇帝看后也十分感动,下诏准许当地人替孝子在学宫西边建立祠堂,春秋两季官祭、私祭的礼节一直不断。 到道光某年,鲍打滚来到兴化,当地人痛惜陈孝子没有遗像,就恳求鲍打滚替孝子画肖像。鲍打滚认为这个事情离现在已经成百年了,时间太久远,感到很为难,人们更恳切地再三请求,鲍打滚勉强答应下来,就前去墓地试试,可是一连在地上打了五个滚也画不出来。他怕自己的名声受损,就自己修剪了头发和指甲,刺血书写告神的疏文,和符箓混杂在一起在城隍庙焚烧,又是跪拜又是行着做法的禹步,持续了很长时间。然后怀揣纸笔,宿息在神像座位下,并嘱咐庙内祭司不要窥探。 半夜三更,万籁俱寂,鲍打滚见神龛的灯突然变弱,阶下像有很多人影来来往往。两边廊下各走出一名鬼卒,一个高长像山魈,一个短小如古代矮人僬侥,互相作揖出门而去。不久就听到击柝声敲鼓声,取来钥匙开门声。又有四个褐衣人跪伏阶下出声禀告,就看到公案上安放了符剑印信,阶下站满了执戟横刀的武士,像大官衙门的摆设。乐奏三通,一个戴金冠穿蟒袍的神仙被人簇拥着走出,升堂坐下,一副古人的相貌,须髯浓密,两鬓已经花白。公事处置完毕,问褐衣人说:“孝子怎么还不来?”褐衣人答道:“孝子现在是崆峒山都总管,云路也有二千里,路程实在太遥远,还请大人再耐心等一下。”不久,鼓乐震天,排列着火炬熊熊燃烧,吏属禀告孝子驾到,神下座躬身出迎,很是恭敬,请孝子进入大堂,宾主分东西坐下。孝子衣冠华丽,神采奕奕。两人寒暄一番,喝过茶后,神把当地人的心意和画师的疏文呈上,孝子看后眉头紧锁,说:“为何要这样呢?”神说:“可见家乡父老情深,想求得你的音容笑貌作为后学的榜样,好让人们能够时刻瞻仰罢了。”一个穿朱衣的吏属请孝子到西厢更衣,很快回来重新入座,孝子这时已经穿上公服、乌靴,没戴帽子,相貌十分俊秀不凡。又过不久又重新换上来时的服装,向神拜别告辞。神小心谨慎地送孝子登车离去,多次作揖后才返回。 神龛前的灯火骤然又大放光明,满堂鸦雀无声,鲍打滚顿时如梦初醒,马上掏出毛笔在神龛灯前画成孝子的肖像。天亮后给人看,众人纷纷称赞和孝子的曾孙气质神情相同,鲍打滚从未见过那位曾孙。只是头上未戴帽,颈上没有圆领,原来大清建立初期,官员的公服上都用一尺布围住颈部,可陈孝子投江时,圆领和帽子都随波漂流,找不到踪迹,因此冥冥中显形依然是当年的模样。从此,人们更加佩服鲍打滚神乎其神的画技。 后来鲍打滚和扬州营李游击交情很好。李游击有个雏婢小玉和李游击钟爱的美男子施某私通,李游击撞见后怒发冲冠,誓要严惩他们。小玉和施某惊吓不已约定好一起私奔,李游击到处都找不到两人的身影,急忙把鲍打滚请来,恐吓他说:“你有神术,一定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如果你能如实说来,那我一定给重金酬谢。可如果你有所隐瞒,那我就以施展妖法的罪名把你逮捕坐牢。”鲍打滚迫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为找人而地下打滚,之后马上摊纸落墨,画长堤浅水,堤上数行疏柳。一个渔夫在门口晒渔网,屋后有倒覆的小艇,艇下微微露出男女的脚。李游击派遣兵丁照图搜捕,果然抓获了私奔的两人,略加审讯,然后被双双活埋。 鲍打滚拿了赏金匆忙逃跑,走到仪征,正要过江,夜晚和荡妇同宿。刚登床榻,就看见雏婢和美男搂抱着从帐后出现,笑着向他招手。鲍打滚万分恐惧,阳精虚脱,最后死在荡妇的身上。 |
二百二十三、妖道乞鱼 我的姐夫王贡南,家住杭州横河桥。一天早晨他外出,开门一看,门口站了一个道士,对他拱手问讯,说道:“希望您能送给我一条鱼。”王贡南听了以后,生气地说道:“你这个出家人,不是应该吃素的吗,怎么向我要起来鱼肉了?”道士说道:“我要的鱼不是吃的鱼,而是诵经所用的木鱼。”王贡南拒绝了道士,道士说道:“您现在吝啬,不肯给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说完,就走了。 当天晚上,王家人听到院子里有瓦片落地的声音,第二天天明以后一看,院子里全是瓦片。第二天晚上,王家人的衣服都被扔到了厕所里。王贡南无奈之下,去找秀才张有虔,想从他那买几张符。张对王说:“我这有两种符,价格一贵一贱。贱的这张,可在短期内镇住妖邪,暂保你家平安;贵的这张,能请来神灵帮你降妖捉怪。”王贡南买了那张贱的,回家以后,把它贴到了家里的中堂之上。当天晚上,果然没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三天之后,又有一个衣着相貌古怪的老道士敲响了王家的大门,当时王贡南有事外出没在家,他的二儿子王后文开门招待的老道士。老道士对后文说:“你家前些日子被一个道人骚扰,这个道人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弟子。你家花钱去请一张纸符想保平安,不如求我救你们。你可要和你的父亲说,明天让他到西湖边上的冷泉亭找我,到了冷泉亭你让他大喊三声‘铁冠’,我就出现了。不然的话,你们家的符,很快就要被鬼偷去,又要开始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说完就走了。 等王贡南回家之后,后文把老道士的话告诉了他。王贡南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冷泉亭,大喊“铁冠”,一连喊了一百多声,老道人也没出现。恰好钱塘县令王嘉会从冷泉亭路过,王贡南拦下他的轿子,把家里闹鬼的前因后果给王县令讲述了一遍。王县令听了以后,一点不相信,怀疑王贡南是个傻子,把王贡南给狠狠臭骂了一顿。回家以后,王贡南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晚上看守纸符。王贡南睡到五更天的时候,听到家丁们吵吵闹闹的,起来一看,纸符已经不见了。等到天亮,王家人仔细一看,中堂的几案上有一个长达一尺的大脚印。自从纸符丢了以后,每天晚上,王家就来一群恶鬼,在王家又是砸门又是刷碗的,闹得王家鸡犬不宁。王贡南吓坏了,又去张秀才那里华了五十两金子买了那张贵的符贴在家里。纸符贴上以后,鬼没再去过王家。 一天,王贡南和他的大儿子后曾生气,想要用棍棒责罚后曾。后曾吓得离家出走,三天没回家。我的姐姐哭个不停,王贡南也害怕儿子遭遇不测,亲自带人去寻找后曾。老王在河边找到了小王,当时小王在河北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最后想要跳河,吓得老王赶紧派人拦住了他,不由分说,把小王塞进轿子里给抬回了家,抬轿的人感觉小王的倍增,赶上好几个人的重量了。小王回到家以后,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个不停。老王把小王给抬到床上,小王突然大声叫唤了起来:“要审问我!要审问我我就去!”老王问他:“儿啊,你要王哪里去,为父和你一同前往。”小王对老王的话毫无反应,理都没理老王,自己从床上蹦下来,穿好衣服,走到中堂的纸符之下,就跪下了,老王也跟着儿子一起跪下。跪了一会儿,小王神智清醒了过来。老王就问他咋回事,小王说:“我跪下之后看到一个神坐在咱家中堂的椅子上,这个神两眼之间,还有一只眼睛,脸是金色的,须发都是红色的,他旁边还跪着几个身材矮小的小鬼。只听坐着的神灵说道:‘小王阳寿未尽,你们几个怎么能利用他的恐惧之心而蛊惑他投河自尽呢?你们这些宵小之徒,不肯听从上天的旨意,却跟着一个妖道兴风作浪。’小鬼们吓得磕头求饶,神灵拿起法杖,各打了他们三十杖。小鬼被打的哭爹喊娘,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很小。我一看,他们的屁股都被打轻了。打完他们之后,神仙走到我面前,踢了我一脚,我就醒过来了。。”老王一看,小王的后背都湿透了。从那以后,老王家没再闹过鬼。 |
二百二十四、小赖子 现在有这样的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四通八达的大路上,公然攫取财物,却又能使路上行人耳朵像听不见,眼睛像看不见,这是谁有那么大本领呢?那就是北方称作剪绺,南方称作扒儿手的人。 在扬州东门就有个小癞子,在扒儿手这门行当中可称得上首屈一指。他的癞母,本是学习猴婆技的。他的癞父,也靠骗术在江湖上混,遇到猴婆两人臭味相投,于是结为夫妇,不久生下小癞子。十五六岁时,他的父母靠着混骗之术已经能吃得饱穿得暖,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不想让儿子走老路,就出钱送癞子到乡村教师那儿去读书。可是小癞子本性聪敏,咿咿呀呀读书后的闲时间,总是练习和摆弄好身手,害怕丢掉了行骗的家风。 一天,小癞子的父母庆贺六十岁大寿,满座客人正举杯祝福,小癞子突然跪下请求仍然从事父亲的事业。父亲叹息着说:“孩儿能继承父业,本是件大好事,可是这行当学起来容易,但要精通却很困难。所谓精通,就要像佝偻丈人捉蝉一样十拿九稳,像匠石运斧砍掉郢人鼻尖上的白粉一样万无一失,又如神箭手甘蝇射箭一样百发百中。要做到胸有成竹,目无全牛,做起来轻松得像是游戏,能够左右逢源,俯拾即是。正所谓像宋代大画家文与可画竹,落笔迅疾,兔起鹘落,美妙意境稍纵即逝那样。否则拖泥带水,就会动不动遭到辱骂,甚至会被捉到官府去,断送性命,很是危险。从事这一行要炼目炼心炼手,用眼睛去盯住对方的眼睛,用心去印对方的心,用手去扒对方的手。要做到对方迟钝而我灵敏,对方疲劳而我安逸,对方下垂而我挺起,这仅是下等的手段;对方灵敏而我故作迟钝,对方安逸而我故作疲劳,对方挺起而我故作下垂,这算得上是中等的;对方灵敏我就应之以灵敏,对方安逸我就应之以安逸,对方挺起我就应之以挺起,这才算得上精妙绝伦的上等的手段。你还没有学到真传,就妄想胜过你老父,轻举妄动,这不是徒增我的担忧吗?”小癞子说:“孩儿也在认真领悟真谛。还请大人看看行不行,然后再出门去取行路人。” 癞父犹豫迟疑,众人在旁极力怂恿,小癞子更不禁自我吹嘘。癞父说:“那就让我试你一试。”癞父癞母登上厅堂侧边的小楼,倚靠栏杆朝下看,叫小癞子骗他们下楼。小癞子故意做出搔头挠耳,无奈徘徊的样子,对众人说:“从高到下确实不简单。如果二老走下堂,我就是骗他们登上顶峰也易如反掌,更何况是区区的一层楼呢?”癞父听说,就一级级踏着楼梯而下,说:“这不是一样不容易吗?又为何要骗老人上楼?”小癞子再拜说:“既已骗下楼了,那为何还要上呢?”父母和众人都大笑不已,称赞小癞子的手法灵妙。反复试了多次,小癞子都有奇巧应付的办法,于是就任由他去,每日收获很多。 当时有个盐商江某,年老好淫,喜欢在外广泛搜寻大脚女人陪他睡觉。一天,江某穿着华丽的便服坐在小店门口,在眺望街上来往的行人,泡一壶茶自得其乐。小癞子在店前嬉耍,看见江某,一下子跪倒在地请安。江某笑骂道:“你这秃贼两只眼睛像尖椒一样,是不是在打我手上东西的主意?”小癞子连称不敢,可是也不走开。正好店里伙计在清点元宝,江某笑着举起一锭元宝对小癞子说:“我早就知道你神通广大。现在我把元宝放在桌上,我亲自坐着看守,众人眼睛也都瞧见,如果你能在一顿饭的时间内公然攫去元宝,而让我和众人都不知不觉,我就把元宝赏给你。否则让我以后再在店门前看到你,一定用大棍子把你的狗腿敲断。”小癞子笑称不敢。江某又重说一遍。小癞子稍微观察了一番,突然屈膝跪下抬头说:“你真能慷慨惠赐小人吗?”江某说:“我说话算数。”小癞子说:“那如果是这样,我就预先谢谢你的赏赐。”说完就走得无影无踪。 江某端端正正坐着,眼睛时时瞄着元宝。忽然见一个妖艳美丽的大脚女郎,年龄才十六七岁,里面穿着绮罗,外头罩着素色布衣,头上插满了花朵,鬓发乌黑如云,裙下是一双崭新的绣花鞋,上身套一件雪青背心,缠一条月白绣花汗巾,挽着一只柳条篮筐,里面盛着一斗左右的面粉,从东边姗姗走来。只见她走得粉汗淋漓滴,樱口喃喃,好像在埋怨柳筐太重。走到店门口,看见江某手搁在桌上坐着,大脚女郎故意止步笑道:“我先稍微休息片刻,估计也不会耽误午餐吃汤饼的时间。”不久,又有几个妇女陆续从店门口经过,问女郎道:“巧姐竟然亲自操劳,也不怕闪坏了嫩腰肢,让主人心疼。”女郎嗔怨道:“没有办法。阿六官突然想吃汤饼,幸好我大脚能走,就算踏破了大街也要找到。” 江某看到女郎容貌妖艳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又听到她娇声柔语更加心动,情不自禁,突然发问道:“小大姐,你的主人是谁啊?”女郎收敛笑容,庄重地说:“兜兜巷东首罗大官。”江某说:“哎?那是我的至亲,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女郎笑道:“奴婢可是记得您的面容,只是不知道姓名。您老是贵人,怎么会把眼睛朝下看看贱婢呢?”江某谦逊一番,渐渐地就和女郎调起情来,女郎也不生气,只是含笑小小应酬几句。 江某叫女郎辞去罗家,到自己这儿来干活,女郎似乎同意了。稍后女郎问道:“奴婢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你不要生气。您老是发痴了吗?这么打开门坐着看守元宝,是想向过路人炫耀吗?”江某说:“不是的。”于是就把和小癞子打赌的事情讲出来。女郎听后嗤的一声笑道:“您老还是不要逗人玩耍,我猜这一定是假元宝,不然即使您老再富有,也不会用它来孤注一掷。”江某极力辩解这是真元宝,并拿起元宝让女郎亲自鉴定。女郎果然靠着桌子捧起元宝仔细察看,江某笑道:“这东西我家里面有很多,如果你愿意来,何愁没有几十个。”女郎听了大笑,一失手把元宝误落在柳筐面粉中,大惊失色道:“糟了!”赶紧从面粉中捧出元宝,取袖中罗帕擦拭干净,然后放在江某面前说:“幸好没有跌损,不然我就要罪大了,可把我吓死了。”说完拍拍胸。江某笑说:“你这个傻妮子,你什么时候看见元宝会跌损?”女郎说:“光顾着在这贪看元宝了,我已经在此停留多时,恐怕六官要着急了,我还是快走吧。”说完匆匆挽起柳筐向西而去。 江某正和众人对大脚女郎评头品足,相貌如何,说话如何,衣饰又如何。小癞子忽然含笑而来,直接走到江某面前,跪在地下拜谢厚赠。江某不明所以,说:“我的元宝还在呢。”小癞子说:“您老的元宝现在已变成铅的了,还要多谢您的真元宝赏赐,小人的父母已经把它牢牢锁在箱子里了。”江某细看桌上粲粲发亮的元宝,果然是铅铸的,惊问小癞子是怎么办到的。小癞子说:“刚才来的漂亮女人其实是小人的妻子,和您老喋喋不休时已从面粉中把真元宝调换去了。”江某这才恍然大悟,只得尴尬地干笑着说:“真是太便宜你这秃贼了!” 到咸丰四年,太平天国军攻占扬州时,小癞子的父母已经去世,妻子和妹妹都送到乡下躲避。小癞子经常孤身潜入城里探听虚实,企图趁机刺杀杨秀清,可最终没有达到目的。多亏小癞子设奇计,许多富贵之家的眷属也都逃出扬州。他了解到杨秀清差不多是三江人,就和他们普遍结交,稳妥地设下里应外合的计谋。他出城投奔清军大营,向营中主将详细报告计划,当权的人不相信,反把他骂出去,又说:“如果你再敢乱说,一定砍你头颅。”小癞子大惊逃走,仰天大哭道:“都怪我小时候不学好,学做扒儿手。现在年纪大了,想粉身碎骨为国捐躯都无门。我还有什么脸面和三江人共同生活呢?”于是带了家眷去到遥远的地方,也不知结局怎样 |
二百二十五、药王伏龙 有唐一代,孙思邈在民间享有盛誉,除了医术高绝外,他隐逸山林,拒不为官,为此连续推掉隋文帝、唐太宗、高宗多个皇帝邀请,遗世独立,谁的帐都不买,也当得上“脾气古怪”。不过他活到一百多岁高龄, 孙思邈所学极博,医道之外,该涉奇门五行,唐朝人将其视为神仙一般,关于他的神奇事迹流传甚广。 这年,关中赤旱,其地乃是京城所在,国家根本,若老百姓断了收成,吃不饱饭,恐怕对皇城长安大为不利。于是皇上御敕,召天下有法术者,筑坛祈雨。敕令刚下,就有胡僧请命,愿在长安昆明池行法求雨。昆明池开凿于汉武帝朝,池围四十余里,广计三百顷。原来昔汉武强盛,与四夷通使,汉使赴印度途中,为昆明国所阻,不许其通过。汉武帝大怒,计议起兵讨伐。听闻云南有滇池,遂引秦岭雨水,仿照滇池,就长安城外凿昆明池,操练水师。 后来几经修浚,迁延至唐,仍然烟波浩渺。那胡僧便在昆明池,持御赐香灯,做起法来。七日后,昆明池水位大减,臣民们俱都心喜,均想,原来这胡僧是要取水化雨, 终南山在长安以南,相去不远。一天夜里,有个老人登门造访道宣律师,一见面便拜倒在地,满脸惶恐道:“请法师救命!法师救我!”道宣好不吃惊,急忙扶起,问道:“老人家何故如此,有什么难处?”老人苦着一张脸,道:“弟子的真身,乃是昆明池中的一条龙。近日天干地燥,数月不雨,实在是另有别因,不是弟子作祟。然而皇上听信胡僧妖言,赐他在昆明池求雨,那胡僧哪里是在求什么雨,他是要用妖法汲干池水,杀了弟子攫取龙脑合药!弟子命在旦夕,乞法师慈悲为怀,搭救弟子一命!”言罢又复拜倒。 道宣虽有菩萨心肠,却无罗汉之力,实在爱莫能助,温言道:“惭愧!贫僧修得是戒律宗,没有法力。老人家莫慌,此去五里山路,便是孙先生别居,此人实具通天彻地之能,或可解老先生之难。” 老龙得了道宣指点,径来求孙思邈。药王沉吟道:“救你不难,不过据我所知,你昆明池底龙宫中,藏有神仙药方三千首,你借我一观,我便替你解了此厄,如何?”老龙涔涔汗下,脸色为难之极,道:“这…这可使不得,天帝素有严令,上界仙方不得妄传,怎能泄入俗世?”孙思邈笑而不语。老龙知道,自己性命系于此人之手,这药方是不得不给了,咬咬牙道:“也罢!若池水被胡僧汲干,仙方也必然被他得去,不如就此献予先生便了。”须臾,已将药方捧来。孙思邈道:“你且回去,不必怕那胡僧,我自有计较。” 次日,昆明池水突然大涨,胡僧惊惧,连催法术,却毫无效果。一连多天,水涨不停,终于漫池溢出,胡僧急怒攻心,将法力催到极限,油尽灯枯而死。 |
二百二十六、三官保 我的朋友景君录,他曾对我讲过他有个表弟三官保的故事。三官保是满族旗人,他长得非常英俊,一口白白的牙齿,一双亮亮的眼睛,身上的皮肤雪一样白净,头发蓬松茂密,非常讨人喜爱。 但是,三官保的脾气和他的外貌极不相称。他好意气用事,不肯屈居人下,好以势压人,恃勇逞强称雄,经常打架斗殴。常常和人一句话不对劲,便拳脚相加,大打出手。就是被别人打得皮开肉绽,也决不吐一句软话,很有一种北宫黝之风。因之不知道他本性的人,还能够同他接近;若是知道底细,则必定避而远之。邻里人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叫“花豹子”,意思是他虽外表好看,内里却粗暴强横,凶悍无比。 那里还有一个姓佟的,叫佟韦驮,也是城北市面上的一只恶虎。佟韦驮原来并不认识三官保,有一次他俩在茶馆里相遇,两个因为一句话不对劲,两下里就殴斗了起来。佟韦驮的一伙朋友极力从中调解,也是无用。 佟韦驮对三官保发出话来:“你既然自称为好汉,敢不敢于明天早晨,在地坛后面等我?” 三官保听了,用手一拍胸脯,一蹦老高,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三官保岂能怕别人么?若是怕了你,我倒着爬出北京城!”约定好了,他们各自散去。次日,天刚放亮,三官保独自一个人直奔地坛而去。不一会儿,佟韦驮带了一帮人吆五喝六地来了。三官保见了,便迎上前去,大声叫道:“我一个人,你却带了一帮人来这里,你们不是想打我吧!”佟韦驮回答:“的确如此,我们就是来收拾你的。” 三官保听了,便大笑着说:“我若是害怕被你打,岂敢一个人来到这里?任凭你们这帮耗子随便来吧!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叫一声痛,就算不得好汉。”说完,他脱下衣服,光着膀子躺在地上说:“别弄脏了我的衣裳,快来打!”佟韦驮的人蜂子一样涌上前去,木棒、铁棍如同下雨似的乱打一顿。 顷刻之间,三官保的全身被打得没有一块好地方,他的四肢都不会动弹,却依然嘲笑怒骂不停。佟韦驮见状大怒,当即又拿出一捧棘刺,狠狠刺入三官保两只脚趾的指甲缝里,又用有二寸来长的猪鬃插入三官保的尿道中,三官保却仍旧骂不绝口,毫无告饶之意。佟韦驮看到他如此都没制服三官保,反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扔下木棒,跪倒在地,抱住三官保说:“你真是一个神人了,我们这帮人自认不如你,甘居下位。我愿意侍候你一辈子,不知你肯不肯留我?”三官保见对方被自己征服,不无得意地点头同意了。 于是,佟韦驮将三官保抬回家里,为他请医治病。两个月后,方才治好他全身的创伤。从那以后,三官保与佟韦驮结拜为把兄弟,共同出入,形影不离。邻里们见此情景,都暗自担心,今后再无好日子过了。三官保的家住在安定门附近,在安定门外旧营房的东面,有一个关帝庙,三官保与佟韦驮一帮人,时常聚集在庙里饮酒作乐,比武练艺。 一天,他们正在一起谈笑,有个人走进庙中,问众人道:“你们听说城南有个张阎王么?”三官保说:“听过!可是没有见过。”来的那个人咧嘴一笑说:“那就是我呀!”三官保问道:“你来到这里干什么?”张阎王听了,便从裤腿里拔出一把匕首,约有七八寸长,异常锋利。然后,张阎王抬起了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再把匕首按在膝盖上,便炸开满脸胡子,瞪着双眼对三官保说:“北京城里,谁不知道我张阎王是条好汉,我看你这长相,不过是一个女人,戴一顶男子的帽子罢了,其实只是骗了一个花豹子的虚名,这能不叫真正的好汉们丢脸现眼么?今天我特来与你较量一番,也来正正好汉们的名声。” 三官保一听,先是用眼斜瞅了一下张阎王,而后就笑了。他回头看了一下佟韦驮,说:“人们常说谁也不敢到丧门星头上找岔起刺,今天看来,还真有这样的人!试问你怎样同我较量?”张阎王说:“拿这把匕首,扎你自己的肌肉,脸上不能表露克制忍耐怕痛的样子。你能行么?” 三官保笑着说:“你要是叫我把泰山搬过北海,这个或许我办不到。但是这点小事,哪有不行的?”说完,伸手接过张阎王的匕首,后退几步坐在石头上,挽起了右腿裤子,指着大腿,问张阎王道:“扎这个地方行么?”张阎王回答说:“可以。” 三官保又说:“你先站好了,爷爷今天让你开开眼,长点见识。”随之一刀扎在大腿上,深深拉开口子,刀尖刻得骨头吱吱有声,瞬间划出“天下太平”四个字。只见那腿上的皮肉翻翘起来,肉块突起,鲜血汩汩流淌到脚跟。旁观者见了,无不惊心动魄,浑身打战。三官保却谈笑自如,毫无痛苦之色。张阎王见了这般光景,倒地便拜,口口声声说天下再没有第二条这样的汉子,并央求三官保一定收留下他。三官保欣然答应。从此之后,三官保以佟韦驮和张阎王为左右手,愈加恣肆横行,没有什么可忌惮或害怕的了。 这年正月十五日,是元宵佳节的夜晚,三官保与佟、张三人在四牌楼逛灯会。灯会结束后,他们几人到一家酒楼饮酒。邻桌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大约有三十来岁的人,他身穿狐皮袄,头戴貂皮帽,身材肥胖高大。在他的身边紧挨着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来岁,他头上戴着紫貂帽,身穿黑色羊羔皮袍。另外还跟着八九个健壮的仆人。他们不时向三官保等人瞟过来几眼,然后又悄声说着什么,之后就发出一阵大笑。看这情形,三官保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因他不知对方的底细,不好发作。 过了一会儿,那个年轻人站起来,走到三官保的桌前说:“元宵佳节,在此相遇,一定是缘分注定的了,我们何不豪饮一场呢?”佟、张二人一听,顿时来了火,蹦起来就要动手打架。三官保则用眼神示意二人不要动武,嘴上道:“喝酒怕什么?我陪二位来喝!”于是他便走向那张桌子。那个年轻人拿起他喝剩下的酒对三官保说:“小哥哥若是能把这点酒喝干了,才够得上一个好样的。” 三官保当即站起,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狠劲地一扭,年轻人便大声呼叫,蹲了下去。而那个中年人还以为他俩是在闹着玩,正要鼓掌欢笑时,三官保一回胳膊肘,猛地撞在他的前胸上,中年人当即仰脸倒在地上。这时,佟、张二人也上来相助,起脚猛踢狠踹,直打得那两个人滚在地上,叫苦不迭。他们带来的随从正要出手,三官保与佟、张二人则大打出手,挥舞拳脚,锐不可当,地上横七竖八地很快躺下一片,一个个哭爹叫妈的,直吓得座位上的客人纷纷逃避,而三官保等人却无一受伤。三人见打了胜手,互相递一个眼色,然后迅速地直奔楼下,逃之夭夭了。待那些官兵闻讯赶来时,三官保等人连个影子也找不到了。 第二天便传出消息说,有一个宗室公子,在一家酒楼被一帮胡子打了一顿,官府正在缉捕这帮胡子。三官保听到自己打了贵公子,好不开心。 有一年夏季,三官保带领佟韦驮和张阎王去郊外游玩。他们走到一处墓地,三官保哀叹他从未遇见过能打败他的对手。 佟韦驮说:“北京这个地方,可算是广阔如同大海,哪能没有超群的人才?可惜我们这辈子没遇上罢了。”说完,他指着一介坟丘说:“老弟知道这是谁的坟么?这是余斑龙的呀!余斑龙是山东临清县的一个回民,外号余大汉。他活着的时候,曾闯荡江湖,后来发家致富,家中有数千两黄金。人们说他有李存孝之勇。一次,他与勇士马猛比武,马猛挥动铁链鞭,直劈他的脑袋。可是余斑龙奋力用胳膊一抵挡,竟使铁链鞭飞出二十步开外,落在地上时又折断为三截。余大汉曾生拔鹿角,所以得个外号叫余斑龙。咱们这些人,出世较晚,没能与他同处一世,未免可惜。贤弟可不要小看天下人,恐怕余斑龙若能在阴间有知,必在地下耻笑我们的。” 三官保听这话很有些不入耳,便发怒说:“余斑龙的事,传说得太离谱。我若是遇到李存孝,一定拜他为师;但是见到余斑龙,还不知谁胜谁败呢!”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天上忽然下起了大暴雨,雨一直不停地下到傍晚,还没有停的意思。三个人被困在野外,无法回家。正行走间,突然他们看见在百步之外的树林里,露出了屋脊的顶端,就知道那边有座房子。 于是他们三人便疾速向前赶去,近前一看,方知是座废弃的古庙。佟、张二人高兴地说:“我们三个在这里可暂时睡上一宿了!”说完,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打开随身带来的酒菜,便坐下喝起酒来。过了很长时间,雨才停,雨过天晴,月亮升上了天空,夜已三更了。这时,三官保忽然感到门外有人向庙里偷看,便喝问:“窗外是谁?难道你们不知道是花豹子与佟韦驮、张阎王在这里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便打开门走进屋,指着三官保大笑说:“今天我来同你较量,看看到底是谁胜谁败!”三官保一听大怒,飞起右脚踢将过去,那个人不慌不忙地用手一挡,只见三官保“哎呀”一声,扑通跌倒在地。那人又抓起三官保的胳膊,倒退着走出门外,将他掷出老远。三官保竟同秋风席卷的树叶一般滚落到墙外老远的地方去了。与此同时,那人也消失不见了。 佟、张二人看见了,大声呼喊着追赶了出去,可是那人早没了踪影。等他们再去寻找三官保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他们一直找了大半夜,到天亮的时候,方才在余斑龙的墓旁,找到了三官保,他正瞪大眼僵硬地躺在地上。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做梦招来了鬼。他俩又呼叫了好长时间,三官保方才苏醒过来,但却不能走动一步。佟、张二人只好背他回家去。到了家里,他们再仔细一看,三官保右脚上的五个脚趾头都折断了,脚背和小腿也都肿胀起来。 这件事后,三官保仿佛大彻大悟了一般,性格也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聚众闹事,挥拳踢脚。从此他只是用心读书,倍加努力,为人温顺有礼,谨慎谦虚。曾经有好事者不相信他会脱胎换骨,几番试探,三官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完全是文人风度,这才信服。 后来,三官保应征入伍,当上了羽林军,在从征缅甸时阵亡,死时他刚刚二十岁出头。恩茂先评论道:一次跌倒,就能醒悟,下决心改过,所以说像三官保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勇敢的人。 |
二百二十七、石室虎 同乡中有一个人叫陈献,是一个刁顽耍奸为非作歹的人,属于喜欢暗地里使坏,而表面看不出来的那一类。人们很忌惮此人,没有谁敢把他怎么样。一天夜里,他梦见有一个人来对他说:“大王让你去。” 陈献问:“你又是什么人?”对方回答:“我是‘伥’啊。” 陈献在不知不觉中跟着他去了。来到一处深山,只见树木茂密。他们随之进入一个石室,里面有一个头像老虎的人蹲坐在大石头上。伥上前说道:“陈献到了。”并让陈献跪在虎头人跟前。虎头人说:“你可知道我的山中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吗?” 陈献叩头哀求饶过自己。虎头人说:“你生性粗野横蛮,行为又肮脏,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虽然可以填饱我的肚子,但我害怕弄脏了自己。”接着说:“今天召你的魂魄来,只能暂时送到厨房小炒,仅仅作一道小菜罢了。要想成为我的主食,还得经过一千次的劫难才有可能。”陈献吓得不得了,不知该怎样回答。 带他来的伥鬼,这时已上前脱去他的衣服,拉到厨房,用切肉刀细细切,只剩下骨头而已。陈献痛楚万分,哀呼,并不被伥鬼理会。切好后,装上大盘上桌。旁边是两只大猪。虎头人抓取猪来吃,每吃完一个猪蹄,或一块猪肉,就用盘中陈献的肉少许送下。陈献虽然痛得死去活来,但意识一直很清醒。全部被吃尽,陈献才从噩梦中醒过来。、 第二天夜里,陈献又做相同的噩梦。像这样将近三年,夜夜不间断。心里对此非常厌恶,始终也没好对人说起。、有一天夜里,虎头人对他说:“你一千次劫难已满,骨头的味道应该好一些,可以作我的主食了。明日正午时,你好好洗个澡等我。”陈献请求说:“我虽然不是个好人,应当获罪;然而大王像这样做,是不是过于虐待了呢?”虎头人说:“这还差得远去了。有些人需要经历一万劫、几千劫的,少一点的有几劫、几十劫不等。都是天曹下达的命令,根据本人作恶的程度来决定。”于是指着伥鬼说:“他就是一个万劫者。以你所为,还不只千劫。但你的老婆淫贱为娼二十年,丑名四播,你不过是因为她从事低贱的行当才得到减少劫数罢了。”于是拿出一本书,让他看看。书上所列的都是应当被吃的人的姓名,有的是陈献平日认得的,陈献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说的劫数也相符。一会儿,陈献拿着书辨解说:“天下像我这样的人还少吗?东村的余阿三,罪过和我差不多,为什么这本书上没有他,况且那人还是寿终正寝的呀。”虎头人说:“天曹的刑罚,人们不可能都知道。你所说的余阿三,我早就知道:他死后已经变成了猪,要让人宰割一千个轮回,难道比你受到的处罚轻吗?”陈献又哀求,说:“我现在知罪了,愿改恶从善。大王难道不能饶过我吗?”虎头人说:“本倒也有原宥你的意思。奈何你的冤孽太重,天曹有命:千劫已上的罪人按例不予赦免,万劫罪人按例不减刑。我同情你今天所恢复的一丝善念,况且还做了我三年的下饭菜,哪能没有一点情意呢?你属于千劫罪不能赦免,但我可以按例给你减刑。你本当是明天就要被吃掉,现予宽限一个月。一月之后,你自己上吊去死,我再来吃你的尸体,这样就不至于让你受生吞活剥支解之苦。这就是减刑。你先回去吧。”陈献马上就醒了。 从此,他神色沮丧,已知死期快到了。常常对人们讲述这些经过,听的人都两腿打颤。这天早晨,陈献在自家庭院房檐的椽子上上吊了。妻子见后大惊,立即解救,却已经死了,马上喊来了邻居们。大家刚刚聚拢来看视,忽然一只黑虎冲进门来,众人避让之际,老虎竟叼着陈献的尸身跑了。 |
二百二十八、古瓶 江西金溪县邮路亭姓胡的家族中,有甲、乙二人进山打猎,见一只白兔从草丛中蹿出,急忙开弓追射。兔子忽然不见了,二人面面相觑。甲对乙说:“兔子是白色的,必主‘义’。”原来乡邻之间以得到地下埋藏的财物为“义”,意思是这些“利”是用“义”取得的,因而称之为“义”。也曾有传闻说见到白色的东西而得到白金的,因其色同而幻化,故而甲的意思是这里可能埋藏有银子。乙也认为很有道理,便慎重地在此处留下记号。等到夜深人静,二人前往掘,则是一座古墓。墓里的棺木腐烂无存,只剩些断砖残碣可作验证。墓室一旁有一个大缸,缸中放着二只古瓶、一只古砚。二人本希望有大收获,见此大失所望。甲非常气愤,举起木锨砸碎了其中一只古瓶,乙说:“住手!用它权当花瓶使用,再不值钱也比空手而返强些吧?”于是拿起剩下的一只古瓶和古砚回去了。 砚是一只澄泥砚,品相很一般。古瓶放在几案上几天,觉有气从瓶内浮出,氤氲如云气蒸腾,不知是什么缘故。试着折些花枝插在其中,没有注水而花枝不枯萎,并且还抽芽结果,像是在土中生根的一样。惊讶之中才意识到古瓶原来是件宝物。有一天,风雨大作,雷轰电闪,忽然电光在室内闪耀,一声霹雳从屋柱一侧响起,穿破屋顶而去。满屋人都受到惊吓,等惊魂稍定一看,古瓶已被雷震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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