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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我来讲讲那些古代那些稀奇古怪的鬼故事(转载)[第2页]

作者:虎贝贝小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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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吴髯
    扬州的吴髯排行老九,是盐商的儿子,年龄二十岁,将要去广东某司法官的官署中做上门女婿。船行驶到滕王阁下,大白天见一女子与公差来到船上,说:“找你找了三世,今天终于找到了。”吴髯茫然不知怎么回事。家人知道是冤鬼,每天用苕帚扑打那现形的地方,但没有用,从此吴髯的言语与平时迥然不同。从江西到广东,二鬼都不离开。
    结婚那天,女鬼忽然进入洞房,要占坐位,与新娘争上下,只有新娘与吴髯能听到她的声音,说“我本是汉阳的寡妇,与吴有私情,遂后订下婚姻,我把自己积畜的一万两银子拿出来让吴在苏州买屋开布店,订好日期来汉阳迎娶。不料吴带银子跑了,五年时间竟然没有消息。我因此自己上吊死了,到黄泉哭诉,汉阳城隍把案子移交苏州城隍,回复说:‘这人已转生到湖南。’寻找到湖南城隍控诉,又查明已转生到扬州,到了扬州,而吴又来广东了,追到江西,才终于相逢。今天婚姻的事,我不能阻拦,但必须同享荣华富贵”等等语言。新娘很惊骇,告知了父亲。不得已,竟然空出虚位给女鬼,才得安宁。鬼差要吃要喝,就另外摆酒席招待。
    过了一月,吴髯要回老家,搭船回去,鬼也急忙索要坐轿子,要随着吴的轿子去上船。扬州的读书人早知道这事而不相信,在吴到达扬州的那天,围观的人填街塞巷,观看吴回来。只见四顶轿子入城,前面果然有二顶空轿子,轿夫也觉得好像有人坐。一时间好事的人把吴的事编成《再生缘》传奇。
    半月后,吴妻与女鬼约定修道场做法事七天,烧纸钱在琼花观中,劝女鬼离去,女鬼欣然答应。当时鬼差已经离去,道场中设女魂的牌位在大殿的西侧,每天吴妻摆供桌亲自祭祀。到第七天,下大雨,派仆人去上供,仆人失足摔倒,把供品弄脏了,鬼大叫不止。吴责备仆人,而吴妻又约定做九天道场,最后圆满了。所以女鬼向吴妻感谢,对吴说:“十年后来,再要你的命,我暂且离去。”吴很害怕,舍身为城隍庙做义工。到日期那天,吴就在白天睡死过去。至今扬州的人都知道吴九胡子被鬼活活勾走了。
    六十三、蓝顶妖人
    扬州有个商人叫汪春山,家里养着戏班子。里面有个江苏少年叫朱二官(应该是唱青衣之类),色艺双绝,汪安排他住在徐宁门外的花园中。有一天,邻家失火了,烧到花园,朱二官急忙从巷子里逃了出来。发现巷子西边有两个有两个美女倚门而立冲他招手,朱某少不更事没有定力,就跟着走进门去了。两个美女自称也姓汪,是汪春山的同族妹妹。谈兴正浓间,一个穿着名贵的豹皮皮裘的蓝顶人(潘多拉星?)走了进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自称是两个美女的父亲,言谈间一直挽留朱某入赘这里做他女婿。朱某虽然贪恋美色,但还是说自己家里很穷,没有钱置办聘礼。蓝顶人说不妨,一切费用都由我出。朱某说要回家告知父母,蓝顶人说你回去可以,但我女儿是看你生得俊秀才要和你一起的,说不定就是露水姻缘,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侄子汪春山吧。于是朱某就坐船回到苏州阊门外的家里(阊门,苏州古城之西门)。和他父亲讲了这事,父亲是个老木匠,也说家里没钱给儿子娶媳妇,还是推辞了吧。于是蓝顶人就自己拿出二万钱给朱家作为婚礼费用,大串的铜钱都是康熙通宝,用红绳串着。
    于是朱二官就拿着这些钱回家,半路被几个捕快看见了,对他说:“你这钱是这里某乡绅家里失窃的压箱钱啊,你就是那个贼吧!”说着就要把他抓去见官,朱某无奈,只得这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这时周围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围观了。捕快不信,非要亲眼见到那个蓝顶人才放他。朱某就说:“我岳丈当日把钱给我,约定了今天办婚事,一会新娘子的花轿就到了,你们在大路边等着就是了。”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吹吹打打的乐声,四个轿夫抬着花轿远远走过来。众人一哄而上,掀开轿帘,只见轿子里竟坐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把众人吓得四散奔逃,连捕快都吓跑了。二官这才脱身,匆忙赶回家里,见那蓝顶在正坐在堂上,骂他道:“我嘱咐你不要乱讲,你竟然告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还聚起来要抓我,你良心叫狗吃了?”于是叫人拿棍子要打朱某,两个女子哭着跪下哀求,才饶过他。成婚月余,就搬回扬州住了。
    又过了一年多,一天二女摆了家宴,席上对朱某说:“我们缘分已尽了。郎君还是还乡去吧。”朱某心中不舍,哭了起来,二女也落泪了。这就样过了数日,蓝顶人忽然来了,强逼着二女走,朱某拉着二女的衣裙不放手。蓝顶人大怒,以手抓起他向空中掷去,朱某还没落地就昏过去了,等醒来,才发现人已在虎丘的后山了。
    六十四、萤火
    在早秋的一个夜晚,恩茂先来我家里,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吃蟹脚,然后在一起谈鬼论怪。恩茂先说起他伯祖父达公做永州太守时的一个故事。那时,他伯祖父达公有一个小书童叫淘气,年龄十七岁,模样长得很清秀。达公见他聪慧,就命他掌书写之事。
    那一年的夏天,暑热难熬,到了夜晚,淘气就独自睡在书房中。他将床移到门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这时他看见房檐前有一点流萤,那萤光鸡蛋一般大,淘气很感奇怪,于是看得更加出神了。转眼间,流萤又增加了五六点,绕着门口飞动。淘气暗想,这个地方的萤火虫竟有这么大,可见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难道是气候怪异物类也特殊。
    看了一会儿,他也觉得瞌睡,于是就沉沉入睡了。蒙眬之中,忽然觉得下身有个东西在动,他一惊而起看去,是一个萤火虫在那儿。他赶忙去捉,那萤火虫已经飞走了。淘气笑着说:“什么小虫,也这么调皮啊?”于是他就用被子盖住下身,倒头睡去。刚刚闭上眼睛,他似乎听到有人嗤嗤地笑,并掀动他的被角。淘气睡意正浓,懒得再睁眼看,就用手挡了挡,仍然睡了过去。
    可是不一会儿,有一只手竟伸进了他的被子中。他想起来看看到底是谁,可是,他迷迷糊糊地好像入了魔,不能动弹。恍惚间,他觉得有一个女子睡在他的身旁,那女子柔情似水,不知不觉他们竟行了夫妻之事,似乎过了很久女子才离去。第二天,他醒来后,感到十分疲倦,又想到昨夜与那女子相交的趣味,就算是梦,他也巴望那女子再从梦中来,所以他也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天黑以后,他洗了澡,梳理了一番,仍旧睡在昨晚睡的地方。移动床时,萤火虫已经渐渐多了,他便假装睡着,等待那女子到来。半夜时分,果然有一个女子来了,她掀动淘气的被角,淘气微微睁开眼睛,窥见那女子丰姿绰约,宛如仙子一般。淘气高兴极了,急忙跳起来将女子拉住。女子羞愧无比,挣脱淘气的手要逃。淘气低声说:“既然是你自己来找人,为何又这样怕羞?”女子听了,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低着头,面含羞色,任凭淘气摆弄。淘气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心里更是一阵惊喜,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于是一把拥她过来,两个人缠绵备至。从此以后,女子每天天黑就来,五更才离去。
    两个月如一日。有一次,淘气问她:“我们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子笑着说:“妾也想诚心告诉夫君,只怕夫君害怕,不再与我来往。”淘气回答:“你实话实说,没有什么会让我害怕。” 女子听了他的话,笑着说:“我姓姚,父亲是明末太守。我们一家曾经就在这个府居住。我十八岁时,就许配了人家,谁知那人竟是一个泼皮无赖。我知道了他为人不端,就想要退婚,可是父母碍于对方的权势没有答应,眼看婚期将至,我终日郁郁寡欢,因而生了一场大病,就这样一病不起,忧郁而死。”女子说到伤心处竟落下眼泪,“我生前就喜爱梨花,所以在弥留之际,我嘱托老母,将我的尸体掩埋在府里园中的梨树下。这才使我遇到了夫君,因为看到夫君你年轻貌美,才不避草露之嫌,就撩起衣服和夫君同寝。幸亏夫君没有认为我是荒野的怪物。”
    淘气正爱得深,忽听女子竟然是一个鬼,吓得魂不附体,慌忙间举起枕头向她打去,女子神情悲伤,忽然不知去向。淘气连忙光着脚跑出书房,去叩宅子的大门。宅子里的人都已睡了,听见叩门声,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以为是失了火或是来了盗贼,急忙敲动响器去开门。淘气猛然挤进大门,全宅子的人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都惊慌地回避。
    这时,达公出来,将淘气喝止住。淘气跪在地下,全身战战兢兢,他语无伦次地将前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达公,狠命叩头请求达公宽恕。达公命淘气服下丹砂,让他穿上衣裤。第二天,达公带着仆人来到了园中的梨树下。果然在那里发现一具红色的棺木。仆人打开棺材一看,那女尸不知葬了多久,容貌并没有改变。达公知道是有蹊跷,急忙命人将棺材抬到郊外,焚烧后掩埋了。自此以后,淘气卧病在床,一个来月后便死了。他的父母至今还在呢!
    六十五、麻阳村人
    辰州麻阳县有一位村民,因为有一头猪吃了他家的庄稼,他很生气,就拿着弓箭等在那里。后来有一天猪又来了,这人射中了那猪。猪跑出几里,走进一家大门。门里的屋宇很壮丽。有一位老人迎出来。这老人的胡须雪白,拄着拐杖,青衣童子跟在他身后。他问村民为什么能到这里来。村民说,猪吃了他的庄稼,他射中了猪,追猪追到这里来。老人说:“有人牵牛走路踩了地里的禾苗,就把人家的牛抢去,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老人让一个童子给这个人酒喝。往前走了几十步,来到一个大厅,看到一群仙人。仙人们穿着羽毛衣服,戴着黑色头巾。有的在玩牌,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喝酒。童子走到喝酒的地方,说道:“老人让给这个人一杯酒喝。”这个人喝了一杯酒之后,就不觉得饿了。又来到一个地方,有几十张坐榻,每张坐榻上都坐着一个人,每人拿着书,样子像在听讲。过了一会儿,又回到老人那地方。老人责备守门的童子说:“你为什么开门,让猪跑进跑出还不知道?”于是对村民说:“这不是 ,你应该出去了。”于是就让童子把这个人送出去。这个人问那老头是谁,童子说:“这是河上公,上帝派他来给神仙们讲《易经》。”又问童子是谁,童子说:我叫王辅嗣,学习《易经》快五百年,而没有能理解精通它的要义,所以被罚在这里守门。这个人走后,童子踢一块大石头挡上门,就再也看不见猪来吃庄稼了。
    六十七、阎罗薨
    某巡抚的父亲,早先在南方做总督,去世已经很久了。一天夜里,巡抚梦见父亲来,脸色哀伤恐惧,对他说:“我一生没多少罪恶,只有一旅边防军队,不应当调遣而错误地调遣了,途中遇上海寇,全军覆没。现今他们告到阎王那里,阴司里的刑罚残酷歹毒,实在叫人害怕。阎王不是别人,明天有个经历官押送粮草来,那人姓魏,他就是阎王。你要替我哀求他,不要忘了啊!”巡抚醒来,觉得这事很奇怪,心里不很相信。刚又睡下,又梦见父亲来,让他一定照说的去办,还说:“父亲遭遇灾难,还不铭记在心,怎么把它当作妖梦置之不理呢?”巡抚醒来,越加感到这事奇异。
    第二天,巡抚留心查看名册,果然有个姓魏的经历,转运粮草第一个来到,巡抚立刻传话叫他进来。叫两个衙役把他按到座上,随后按拜见官长的礼节向他叩拜起来。叩拜完毕,直挺挺跪在地上,两眼垂泪,把梦中的事向魏经历说了。魏经历不承认自己是阎王,巡抚趴在地上不起来。魏经历才说:“是的!有那样一件事。但是阴间的法律,不像人间昏暗不明,可以上下联手,串通作弊,恐怕我无能为力。”巡抚苦苦哀求他。魏经历无可奈何,就答应下来。巡抚又请求迅速办理。魏经历反复筹划,考虑没有个安静的地方处理这事。巡抚请求把接待宾客的公馆清扫出来让他用。魏经历同意后,巡抚才从地上站起来。又要求审理时跟去看一下,魏经历不同意。他再三要求,才答应他去,嘱咐说:“到了那里不要出声。阴间刑罚虽然残忍,可是与人间不同,一处治就像死了,其实没死。如果你看见了什么,千万不要惊怪。”
    到了夜里,巡抚藏在公馆的一旁,见公堂台阶下,受审的犯人,断头的,折臂的,乱纷纷不计其数。在一块空地上放着一口油锅,几个人在油锅下烧起了火。忽然看见魏经历穿着官服走出来,坐到大堂上,神气威猛,和白天见的大不一样。那些断头折臂的人,一齐趴到地上,同声叫喊冤枉。魏经历说;“你们都是被海寇杀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乱告官长呢?”众鬼大声喊着说:“按规定不应该调遣,我们是被错误地调动后,才遭到杀害,这是谁给我们造成的灾难呢?”魏经历又多方为巡抚的父亲解脱。众鬼大声叫冤,乱成了一片。于是,魏经历叫过鬼卒,说:“可将那个官放到油锅,稍微炸一下,于理也是应当的。”看魏经历的用意,似乎想借此平息一下众鬼的怨愤。当下就有两个恶鬼把巡抚的父亲捉来,用锋利的钢叉刺入油锅。巡抚见此情景,心里又惊又痛,无法忍受,不觉脱口喊了一声。刹时,庭中寂然无声,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巡抚惊叹不已,悄悄地回去了。天明之后,巡抚去看魏经历,见他已经死在公馆里。

    六十八、捉狐
    孙老翁,是我亲家孙清服的伯父,一向很有胆量。一个白天,他正躺着休息,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床,接着感觉身子摇摇晃晃,如同腾云驾雾。他心中暗想,难道是被狐狸精魇住了?便眯缝着眼悄悄地偷看,见一物大如猫,一身黄毛,却长着绿色的嘴巴,正从脚边慢慢地爬来。它轻轻地蠕动着,像是怕惊醒了老翁似的。一会儿,就贴到孙老翁的身上,挨着脚,脚瘫;靠着腿,腿软。待它刚刚爬到腹部,孙老翁突然坐了起来,猛地按下,把它捉住,两手掐住它的脖子。它急得嚎叫,却不能挣脱。
    孙老翁急忙把夫人喊来,用绳子捆起它的腰,勒紧绳子两头,笑着说:“听说你善于变化,今 天我在这里盯着你,看你怎么个变法。”说话间,它忽然把肚子缩得像细管,几乎把绳子脱去逃掉。孙老翁大惊,急忙用力勒紧绳子。可它又鼓起肚子,像碗口一样粗,再也勒不下去。孙老翁气力稍一松,它又缩了下去。孙老翁怕它跑了,叫夫人赶快拿刀来把它杀掉。老夫人惊慌地四处寻找,竟不知刀放在什么地方。孙老翁向左摇头,目示放刀的位置。等回过头来,手中只剩下一个如环样的空绳套子,而那狐狸已经不知去向了。

    
    @虎贝贝小凯 2020-09-17 15:43:04
    六十九、憨子
    谢梅庄(济世)当翰林时,曾经雇了三个仆人。其中一个仆人非常精明,一个仆人非常老实,还有一个仆人愚钝憨厚。
    有一次,谢梅庄在家中举行茱萸会,宴请了他的翰林院的同事们。那时正好是秋天,他们一边赏菊花,一边吃螃蟹,兴趣盎然。这时,一位客人说:“大家今天很高兴,要是能有个人唱个小曲助助兴才好呢。”精明的仆人一听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连忙应声说:“报告老爷,奴才现在就去请。”他担心愚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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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济世轶事典故九则

    谢济世从小聪明过人,12岁曾代父作《观风制艺》,著有《梅庄杂著》,《大学注》,《经义评》,《西北域记》等。谢济世铁骨铮铮,嫉恶如仇,为民请命,不畏权贵。一生四次被诬陷,三次坐牢,两次丢官,一次陪斩,一次充军,历尽坎坷,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巧对舅联
    谢济世小时候读书很用功,为了静心读书,他经常到一里远的龙隐岩去读书,并在岩中题了不少诗。一次他舅舅从才湾到桥渡谢家作客,刚上楼,看见谢济世抱着楼下的柱头打转,见景生情,想考考济世,转过身说:“外甥,我出副对联给你对。”济世说:“舅舅你出上联给我试试看。”舅出上联:“外甥抱柱团团转。”谢济世见舅舅正在上楼梯,眼珠一转随口答道:“舅舅上楼步步高。”舅舅听后,哈哈大笑道:“有甥如此,吾复何求。”并不时到桥渡来探望,督促济世刻苦读书。济世的一生成就,与母亲及舅舅的教育和熏陶是分不开的。
    过目不忘
    谢济世天资聪慧,在全州,至今流传着他“眼观十行,过目不忘”的奇闻。一次他去才湾舅舅家,回来时,借了一本厚厚的书。舅舅用轿子送他回桥渡,轿夫回转时,谢济世把书交给轿夫带回去。轿夫奇怪地问:“你不看了?”谢济世说:“我看完了。”回到才湾,轿夫把书交给他舅舅,并把谢济世已将书看完了的事告之。他舅舅听后说:“这样厚的一本书,在轿子走了十来里路就看完了,我不相信,他讲假话。”过了几天,他特意带着那本书来桥渡考问济世,问书中第几页第几行讲的是什么,哪知谢济世回答得一字不差。舅舅这才相信济世没有讲假话,记忆非凡。
    谢济世还有一个舅舅是做豆腐生意的,一年赊了很多账,这些账写在一本簿子上。谢济世把账本看了一遍,就顺手丢进灶火里烧了。舅舅回来后找簿子登账总找不到,问济世看见一本簿子没有。济世说看见了。舅舅问在哪,济世说:“天寒手冷我烧着烤火了。”舅舅听了大吃一惊,差点哭起来:“你这个顽皮鬼害死我了,那是我一年的辛苦钱啊,别人赊的账都记在上面,年终你叫我拿什么凭证向人家讨账!”济世说:“我以为你不要了。不要紧,我已看过一遍,帮你写出来不就行了吗。”舅舅哭笑不得:“你讲得好听,你能全部写出来?如果有错漏怎么办?”济世说:“我试试看吧。”舅舅见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让他另写。济世重新写了一本。到了年终,舅舅拿着重新写出来的账本去讨账,果然一笔账也不错。其中有一户拿了三块半豆腐,连这半块也未差。这个舅舅平时总不相信外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次他相信了,逢人就夸外甥的本事。谢济世的名声大震。
    跑马游街
    清朝时,全州设有长、万、恩、建、宜、升等六乡,俗话讲:长万二乡出白米,恩建二乡动刀枪,宜乡多苦累,富贵落升乡。当时全州有才学的人,大多都出在升乡。且说当时升乡有位姓李的青年很有才气,别人都称他为李才子。李才子听别人夸奖万乡谢济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心里很不服气,特意从家乡来到桥渡找谢济世比试。谢济世问他怎么个比法,李说:“我们两人到全州城里去跑马游街,各人记街道一边的招牌名称,看哪个记得完全,能默写出来不漏掉就算赢。”谢济世笑着答应了。于是两人来到全州城里,各骑一匹快马,从城头寺门前跑马到街尾小南门后,各人将看过的一边铺面招牌默写出来。结果一对照,姓李的青年这边只差一户漏掉未写上,他非常得意。再看谢济世写的那边一对照,不但未漏掉一户,而且连招牌上的唐记蒋记李记王记等姓氏都无一错漏地记了下来。李才子一扫得意之态,羞愧而去。
    路上晒书
    有一年在全州举行考试,这次考试参加的人很多,个个都想名列前茅,谢济世也参加了。考官共有五人,题目是:“挂竹牌”。考试期间,谢济世第一个考完出考场,但考试结果前三名都没有谢济世的名字。他感到奇怪,就去问主考官,考官不理他。谢济世心里觉得好冤枉,但又无可奈何。
    几天后一位钦差大臣路过全州,谢济世知道钦差大臣要从盘石脚路过,他就在马路上向天仰卧着。钦差大臣坐轿来到盘石脚,他的随从走在前面,看见有人在路上睡着,就跑过去喊道:“喂!快起来,钦差大人到了,你在这里睡着干什么?”谢济世答道:“我在这里晒书。”又问:“书在哪里?”答:“书在腹中。”随从听他答得奇怪,就跑去禀报:前面有一奇怪书生躺在路上,挡着大人的路,他说他在晒书,问他书在哪里,他说书在腹中。钦差大人一听,心想这人不简单,一定有什么冤情,待我下去看看。他下轿来到谢济世身边,问他有什么冤屈,谢济世将考试的前因后果向钦差大臣讲了一遍。钦差大臣就和他一起来到考场向考官询问,一直问了四个考官,都说没有见到这张考卷。问到最后那个考官时,这位考官年纪较大,眼力差些,说:“好像见过这个名字的考卷,篇幅很短,已当做草稿丢到废纸箩里去了。”最后在一个废纸箩里找出卷子一看,正是谢济世那张考卷,答得言简意赅,精粹之极。钦差大人革了这个考官的职。可惜此时公榜已出,名次已定,钦差大臣只好叫在榜首的头名前加了名魁首才算了事。
    一桶天下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谢济世由于天资加勤奋,年少时已名冠全州六乡了。这一年全国举行统考,各地有才学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进京参加考试。谢济世也赴京参试,结果名列榜首,独占魁头。那时的状元是要招为驸马的,主考官见谢济世虽中状元,但他相貌平平,又黑又矮,就立即禀告皇上。皇上看了谢济世的相貌,也觉得招为驸马不够条件。大臣们既不好违背皇家祖例,又不好逆了皇帝心意,就提出殿试,状元与榜眼再争个高低,因为榜眼的相貌比谢济世高大英俊得多。
    这时一考官提议,在一座有两层楼高,供奉皇上先祖的大堂上,放两担空水桶,状元与榜眼二人同时取桶到指定的井里挑水,哪个挑水先到楼上供奉香火的地方,就是状元,并招为驸马。这样做明显地是让身材高大的榜眼夺魁,谢济世也明白这个意思,但怎好跟皇上讲。口令一发,那位榜眼立即挑着水桶下楼挑水去了。谢济世不慌不忙地到供桌上拿起一个装香的小铁炉,倒掉香灰,走到指定的井边,将小香炉装满水端到楼上供桌上放着。等不多久,那位榜眼挑着满满的一担水,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楼上。大臣们心想:看你谢济世有何讲法。一考官说:“谢济世这次该认输了吧。”谢济世说:“不,我比他先到。”考官说:“他满满的两桶,你才那点水。”皇上也接着说:“是呀,才有大小之分,水有多少之别呀。”谢济世跪下说:“皇上,我衷心拥护你铁打的江山,一桶(统)天下,哪有两桶(统)天下呢?他居心不良。”大臣及考官们听了吓得哑口无言。皇上看到他装水的香炉确实是铁铸的,而且自己希望的确实是铁打的江山,一统天下啊。于是频频点头道:“谢济世,你不但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而且智慧过人啊!不过你的相貌是差了点,招为驸马,公主可能有些不同意。”谢济世忙说:“微臣家有糟糠之妻,岂敢再娶。能够在京为朝廷效力,为民请命也就如愿了。”结果皇上就封他为谏大夫。
    他为官清廉,心直口快,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权贵,也得罪过皇上,曾多次被贬坐牢,还被充军到阿尔泰(今新疆)九年,受尽折磨,九死一生。在清史上写下了传奇的一生。
    题盘古庙
    皇上在一次微服私访中,经过一座小山,山上古木参天,山下有一清溪环山而流,真是山清水秀,景致极佳。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命一位大臣在此建一座“人之初”主题的庙宇。这位大臣召集一些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花了一年的时间,建成了一座很别致的庙宇。庙修建完毕,皇上又叫大臣给庙宇取名刻匾。匾很快做好了,但字由谁来写?谁都知道要是写得不好,皇上怪罪下来,是担当不起的。大家推来推去,谁也不敢动笔,皇上很生气。有人提议:何不让谢济世取名题匾?这时谢济世还在边疆充军。皇上记起谢济世的才华,就命人宣他回京。谢济世回到京城,就在那块匾上写了三个字:“盘古庙”。不仅字写得龙飞凤舞,名字也很合皇上的心意,皇上看了很高兴,立即降旨:宣谢济世回京,官复原职。
    智除贪官
    传说乾隆年间,许容在任湖南长沙府台时,心毒手辣,贪赃枉法,处理案件讲钱不讲理。特别是老百姓缴皇粮时,他立下新规矩,每斗谷子要有个堆头,不准扒平。这样每斗谷子多出的就进了许容私人腰包。老百姓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真是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
    一次谢济世路过长沙时,听说许容巧取豪夺的事。他就身穿土布衣衫,脚穿草鞋,乔装成一个乡下老头,挑着一担谷子去缴皇粮。公差拿出斗子照例倒了个堆头,老头见了就伸手将堆头扒平。这时公差以为这个老头不懂规矩,又重新添了个堆头,正要端着谷子倒进谷仓,却被老头拦住,扒平了那个堆头。公差瞪着眼道:“你这个臭老头怎么不懂规矩,想找打嘛。”老头和和气气地说:“自从盘古开天地,都是平口子算一斗,哪见过每斗谷子还要堆个堆头呢?”旁边许多老百姓也七嘴八舌帮老头讲话。公差去禀告许容,许容一听,不容分说,就下令把老头抓进牢房。不多久,那公差慌慌忙忙跑进来禀告说:“老爷不好了,刚才抓的是谢大人,他手下人正在问我要人。”许容一听是谢济世,身上凉了半截,对公差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赶快去请谢大人。”谢济世被请到公堂上,许容满脸堆笑地说:“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虎威,还望谢大人多多包涵。”并立即请他赴宴。谢济世一句话也未讲,甩袖就走了。
    谢济世查看情况属实,连夜写了奏章,派人送往京城,向皇上奏了许容一本。皇上看了奏章,就派了个钦差大臣到湖南来处理这个案子。钦差大臣一到长沙,马上受到许容的热忱接待,并送了厚礼。钦差大臣得了好处,想为许容掩盖罪证,找了些伪证人证据,准备回京禀告皇上。这时有人向钦差大臣禀告说:长沙城头上出现了蚂蚁堆成的大字。钦差大臣觉得奇怪,赶忙去城头上看,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的蚂蚁堆成的七个大字:“许容许容天不容”。钦差大臣见了心惊胆颤,心想:看来许容果真是恶贯满盈,连皇天也惊怒了,我若包庇他,岂不是违背天意,自己遭殃。于是将许容送的礼物退回,并据实上报朝廷,把许容革职查办。满城百姓,个个拍手称快,都讲皇天有眼,善恶有报。其实这是谢济世的聪明杰作,他见钦差大臣有包庇许容的迹象,就叫人用蜜糖在城头上平坦的地方写了七个大字。蚂蚁闻到甜气,都赶去吃蜜糖,蚂蚁多了,就形成了字形,贪官就被惩处了。
    诗画两绝
    有一年是皇后50华诞,驸马为了迎合皇后平日喜欢观赏诗画的爱好,提前准备诗画作贡品。找谁作诗作画呢?打听来打听去,都讲谢济世的诗画最好。驸马就登门请谢济世题诗作画,并说:“如果皇后欢心,一定重谢。”谢济世一再推说自己不善丹青不善诗,可驸马就是不依。在驸马的再三请求下,也就只好答应了,但以后又忘记了这件事。
    在皇后华诞的前三天,谢济世因事外出了。驸马连续三天赶到谢济世住处都未见人,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当天早晨,谢济世回来了。驸马对谢济世说:“谢大人,再等一个时辰我就要去拜寿了,你画未作,诗未题,这下把我害苦了。”谢济世忙说:“抱歉得很,我把你的大事忘掉了。不过还来得及,你快帮我磨墨。”说罢急忙拿出一个盘子给驸马磨墨,自己把一张大宣纸摆在平坦的板面上,随手拿出一个用高粱尾巴做成的新扫把,在墨盘里蘸好墨水,在白纸上一弯转就画出一个大月亮。再将扫把上的墨水向月亮周围一洒,墨水滴在白纸上,变成了无数颗星星。又立即提笔写了一首诗:“此女生来不像人,犹如仙女下凡尘;生个儿子又做贼,偷个蟠桃敬母亲。”不一会墨迹干后,驸马小心地把画卷好,疑虑重重地带着诗画急忙赶去向皇后拜寿。当驸马把画卷展开,皇上皇后满堂宾客个个笑逐颜开,皇上称赞道:画月似真滴墨似星,众星拱月,诗意更深。称赞谢济世是诗画两绝。
    智对考官
    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便是白头翁。就在谢济世56岁那年,他休致了(就是现在的退休),回到广西全州桥渡老家。为了培养乡梓新秀,他在全州湘山寺办了一所学堂,收徒授课。他尽心尽力教学,对学生既爱又严,学生们都很敬重他。
    一次一位朝廷监考官从桂林府回朝时,路过全州,得知谢济世还在全州任教,就在全州湘山寺学堂拜访他,同时也想揩点油,哪知谢济世因事回桥渡老家去了。监考官临走时,学生们都出来送他。监考官见妙明塔雄踞寺中,就以塔为题,出了一副对联给学生们对:“宝塔尖尖六层七棱八角”。学生们听后,个个笑着摇手不答。监考官心想:别人都讲谢济世才高八斗,想不到教出来的学生都如此不中用。原打算直回朝廷的监考官,这时又想挖苦一下谢济世,于是又坐轿来到桥渡。谢济世闻讯立即出来迎接,并摆酒相待。酒过三巡,互相客套了一番,监考官就把去学堂出对联一事说了一遍。谢济世问:“学生们是怎样对的?”监考官说:“他们不能对答,个个摇手。唉!想不到贵地自大人以后,后继无人了。”谢济世略一沉思道:“好,对得好!来,喝酒,为学生们的绝对喝酒!”监考官奇怪地问:“什么,对上了?”谢济世说:“他们不但对上了,而且个个都对上了,对得又绝又妙,只是在大人面前不敢造次罢了。他们一致摇手,对的就是:手掌圆圆五指三长两短。”监考官听后面红耳赤,原想奚落谢济世一番,没想到反被奚落一场。寒暄几句,就坐轿子走了。
    七十、朱岘女
    武陵郡有座佛塔祠,塔高近百丈,俯瞰着下面的大江。每当江水暴涨时,佛塔也像在晃动。所以当地人不敢登上塔顶。有一个很富有的商人朱岘,他的女儿无缘无故就丢失了,全家到处寻找,十多天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天雨过天晴时,有人看见塔顶上好像站着个人,从下面看,塔上的人也像穿的是花绸衣,人们以为是个什么怪物。朱岘听说后也跑到塔下看,看那人的衣装很像丢失的女儿,就叫人登上塔顶去接,一看果然是女儿。回家后,朱岘惊恐地问女儿是怎么回事。女儿说那天她正一个人玩,忽然有一个奇形怪状一丈多高的夜叉从房上跃下来进了屋,对她说:"别怕我。"接着夜叉就用自己衣服裹上她飞奔而去,一直把她弄上塔顶。她一直觉得昏昏沉沉像喝醉了酒,几天后渐渐清醒了,心里也更加害怕。那夜叉每天一大早到塔底下的村庄里去弄来食物给她吃。这天夜叉刚走,她就从塔顶往下看,见夜叉在村子里走路时遇见一个穿白衣的人,夜叉吓得立刻退避于百步以外,不敢偷看那白衣人。晚上夜叉回到塔里,她就问夜叉为什么怕那白衣人,夜叉说:"那个白衣人从小就不吃牛肉,所以我不敢接近他。"问这是什么原因,夜叉说:"牛是种地的,是人们生活的根本,人不吃牛肉,上天就保祐他,所以我不敢接近他。"朱岘的女儿暗想,"我是个人,现在离开了父母和一个鬼怪在一起,多么可悲啊!"第二天夜叉走后她就暗暗祝祷说:"我也发誓不吃牛肉,老天保祐我吧!"这样默念了三次,那夜叉忽然从郡里回到塔下向她喊道:"你为什么对我变了心要抛弃我呢?今后我也不敢接近你了,从今我就离开你了!"夜叉说完,就向东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朱岘的女儿心中大喜,才终于逃离了夜叉回到家里。
    七十一、全姑
    荡山茶肆的全姑,生得美貌,肌肤洁白,身材婀娜,年方十九。邻家子陈生,年少英俊,对全姑有情意,私下与她幽会的时候,被一个地痞撞见了。陈家是富户,就拿出一百银子来阻止地痞宣扬这件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让一个衙役知道了,衙役想和地痞分赃,地痞自然不干,两人扭扯间把这件事闹到了县衙。
    县令大人自负有理学的名声,判了陈生四十大板。全姑哀哭求情,伏在陈生身上愿意代受刑。县令认为全姑的举动伤风败俗,愈加愤怒,将她也判了四十大板。两衙役拉女下去受刑的时候,私下怜惜她,觉得她这样的美人儿通体娇柔似无骨,再加上接受了陈家的贿金,所以装模作样地打了一番,其实是打在地上而已。然而县令的怒气还没平息,命人剪了全姑的头发,脱了她的弓鞋,放在案上让人观看,想让大家接受教训。完了后,把这些东西存了库,将全姑充了官婢待卖。案子了结后,陈生仍对全姑念念不忘,就请别人帮他买下全姑,自己仍然娶了她。没到一个月,县里的衙役纷纷跑来勒索陈生,弄得沸沸扬扬。县令听说了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命人重新缉拿两人归案。
    又要挨板子,全姑知道这次是免不了了,偷偷用棉絮草纸垫在裤子中想护住屁股。不料县令看出来了,问:“你下身肿肿的,塞得什么东西?”下堂去扯掉了全姑裤中所垫的东西,并亲自监视用刑。陈生想阻拦,结果被掌嘴数百下,也打了满杖,回家一个多月就死掉了,全姑也被卖给某公子作小老婆。
    有个刘孝廉,心肠侠义,直接进入县府责备县令说:“我昨天到县衙,听到你喊用大杖,以为是惩治强盗惯偷,所以走到门口观看,不料看到一个美女被剥掉紫绫裤在受杖,两臀高耸,像是一团白雪,太阳晒晒都怕化了,而你却对她用满杖,一板子下去,屁股都成了烂桃子色。只不过是风流小过,何必这样呢?”县令回答说:“全姑那小娘太漂亮,不用杖,别人还以为我好色;陈生家里富有,不用杖,别人会说我得了他的钱财。”刘孝廉说:“作为父母官,用别人的皮肉来换取自己的名声,可以吗?!这样的做法会遭报应的!”说着,一甩衣袖走了,从此与该县令绝交了。
    不到十年,该县令调到松江。一天在公馆里,正用午餐的时候,仆人看见一个少年从窗外进来,用手拍了县令三下,县令就开始喊背痛,饭也不吃了。一会儿,背肿的老高,中间还有界沟,就像两片屁股。召来大夫一看,大夫说:“没救了,成烂桃子色了。”县令一听,心里十分不舒服,没过十天就死掉了。
    七十三、煞神受枷
    江苏省淮安县有位李某人。李某婚后,夫妻相亲相爱,感情真挚又深沉,生活十分合美。不幸,李某方过而立之年,就因病去世了。入殓之后,李夫人悲痛异常,舍不得就此离开丈夫,不允许把棺材盖就此钉死。她朝夕守护在棺材旁,并不时地掀开棺材盖,看看死去的丈夫。中国民间有个风俗:认为人死去七天之后,还会从阴间回到人间,回到平日生活和居住的地方来,这就叫做“回煞”。同时,要有一名阴间鬼差押解并监督他,这个鬼差就叫“煞神”。煞神的面貌狰狞可怕。所以,才有了“凶神恶煞”这个形容词,比喻相貌丑陋、态度暴虐而凶狠的人。回煞这一天,民间都习惯地在死者停棂的地方或生前居住的地方陈设宴席或供果,这就叫做“迎煞”。但是呀,无论与死者多么亲近的家属或朋友,在回煞的日子,都要避开这个场所,这就叫做“避煞”。如果不加回避,就会遭殃,那是很危险的。但是,这位李夫人就是不肯回避。她把儿女们安置到别处去住,自己却独宿灵堂,睡在既往与丈夫同住的床帐里,默默地等待回煞的到来。二更鼓之后,忽然阴风飒飒,尘土飞扬,寒气澈骨。本来就昏暗的油灯,霎时变成暗绿色。只见一个鬼从门外匆匆而来:身高一丈,红头发,蓝眼睛,眼大而圆,闪烁着灼灼蓝光。此鬼右手掐着把大铁叉,左手牵拉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儿,捆绑着李某人灵魂的双手。鬼牵拉着亡人,进入家中。进入灵堂,鬼发现供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宴席,就放下铁叉,解开绳索,放开李某人。他却坐在供桌前,大吃大嚼起来。他吃得很快,简直是狼吞虎咽。每吞咽一口食物,肚子就咕咕怪叫几声。李某人的灵魂,不吃也不喝。他首先留恋地抚摸自己用过的书案、文具,发出悲怆的叹息。随后,慢慢地走到床前,轻轻撩起床帐。这时候,李夫人再也忍不住悲痛,大哭起来。她一臂将丈夫揽进怀里。但是,她感觉丈夫的躯体就像个冰冷漂浮的云团,虚无而绵软。她急忙用被子把丈夫裹紧。这时候,那个红毛儿鬼已经发现床帐里有人。立刻撇下酒食,奔上前来,与李夫人争抢李某人。李夫人大声呼叫,家中的上下人等、亲戚朋友闻声纷纷赶来。红毛儿鬼一见形势不妙,踉踉跄跄地逃跑了。众人把裹着被子的李某人的灵魂移送至棺材里。李某人的尸体就渐渐地有了气息。再将他移送到床上,灌下一杯热米汤。等到天亮,他竟然神奇地复苏了!红毛儿鬼仓皇间遗留下一柄铁叉,依然立在供桌的一旁。人们仔细一看:就是往日大办丧事的时候,焚烧过的那种纸糊的铁叉。此后,李某人夫妇又安详平静地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光阴如箭,岁月如流。转眼之间李夫人已经是年近六旬。那一天,她往城隍庙去敬神,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恍惚之间,看见一个小鬼儿牵拉着一个披枷带锁的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瞧,被枷锁的,正是哪个红毛儿鬼。红毛儿鬼一见李夫人,暴怒,大骂道:“臭娘儿们!只为我嘴谗,才被你把犯人抢了去。你们是他妈的舒坦了,我可倒了大霉了!我被枷压了二十多年。今儿个,咱们又见了面儿,我岂能饶你!”李夫人吓出一身冷汗,从昏厥中惊醒。回到家中,突然暴发大病,没等到天黑,她就不在人世了。
    七十四、元宝
    广东临江的山崖遍布险峻的山岩,经常有马蹄形的银锭镶嵌在石头上。山崖下面波涛汹涌,不能停船靠岸。有人划船靠近去摘那元宝,却发现元宝牢固的镶嵌在石头上面不能摘动;倘若有人命中该得此元宝,则一摘就能摘下,回头一看刚才摘过的石上又生出新的元宝来了。
    七十五、江中三太子
    有位进士,名叫顾三典。江苏苏州人。顾三典有个嗜好:爱吃鼋。鼋,是鳖中之一种。甲壳儿近似圆形,呈黄绿色;嘴巴很小,眼睛却比较大。而且,它的甲壳上、头顶上往往生长着许多赖疙瘩,看上去很恶心。然而,此物其貌不扬,吃起来却味道鲜美,还能大补元阳。顾三典不计高价,尽力收买。所以,江湖上的渔民都知道这位好主顾。只要捕到鼋、或龟鳖之类,一定主动地送到顾府上来。一天夜里,顾三典的岳母季太夫人忽然做了个梦:一位身穿金黄色铠甲的壮士向她躬身施礼,哀求说:“老夫人:我就是吴凇江中的三太子。不幸,遭渔夫捕获。如今,已经沦落到贵婿的厨房里。如果能劳您通报,使在下幸免一死。您的大恩大德,我是终生难报的!”季老夫人忽然从梦中惊醒。第二天上午,老夫人派人飞马赶到顾府上通报。但是,为时已晚,鲜美的鼋肉,已经上灶入锅了。这一年的秋天,顾府无故遭遇大火。可怜,他家收藏的许多珍贵的绘画、图书史料,一朝化为灰烬。在这场大火发生之前,顾府上眷养的一只狗,忽然像人一样站立,双爪捧着一杯水,献给主人。这种怪现象,并没有引起顾府人的警觉。接着,一部分人又看到祖先的形象忽隐忽现地出现在墙壁上,就像一幅幅画像。有见识的老人就说:“这是阳不遮阴,是个祸殃将至的征兆。不是火,就是劫。”这话,果然是不幸而言中了。
    七十六、赵大将军刺皮脸怪
    康熙年间,大将军赵良栋归来,路过四川,驻马成都。四川巡抚率众出迎。到了下午,就安置赵将军和他的家属随员住到一所民宅里。赵将军嫌这宅院地方狭小,行动不便,就问巡抚:“还有比这儿宽敞点儿的地方没有?听说城西督察衙门那所住宅不是闲着的吗?我住哪儿怎么样?”四川巡抚急忙起身,拱手说道:“鄙职怎敢阻止将军去住?将军有所不知,这督察衙门,上锁已有一百馀年了。宅子里常常闹妖怪,从来是没人敢住的。将军风尘仆仆,劳累困顿,也只是暂住一霄。我怎么敢安排您到哪个地方去住呢!”赵大将军哈哈一笑,说:“想我赵某,南争北战,屡经杀场。死在我长戟之下的恶鬼,可谓不计其数。小小妖物,又算老几?如果它是个知趣儿的,就该老老实实,退避三舍。若是想与赵某碰一碰嘛,能有它什么好儿?”四川巡抚依然是劝说再三,怎奈赵大将军执意不肯。他只好派遣吏卒,洒扫厅堂,备下一干器用,请大将军去住。赵大将军安置家属住进内室;随员、家丁分别住进东西厢房。自己独居正堂,把守门户。夜静更深,将军没有熄灭蜡烛,入帐枕戟,合衣而睡。夜过二鼓。将军忽然觉得床帐抖动起来,勾环叮当作响。他一睁眼,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怪物站在面前。它身着白袍白裤,肚子硕大,肚皮下垂,遮挡了蜡烛的大部分光线。赵大将军霍地坐起身儿来,厉声骂道:“混帐东西!还不给我滚了出去!滚!”那怪物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慢吞吞地后退了两三步。赵大将军借着昏暗的烛光,才看清楚怪物的面目:原来,它那长相,与大户人家出殡发丧时,殡仪中纸糊的“打路鬼”是一模一样。面目虽然狰狞可怕,却明显地轻浮虚假。大将军拔戟,猛然向怪物的大肚皮刺去。怪物灵活地一闪,躲到了堂柱的后面。大将军追上前去,又是猛地一刺,怪物又轻盈地躲开,逐步地与他兜圈子,边闪边退。当它退进一个夹道儿里时,忽然,眨眼之间,它就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赵大将军愣愣神儿,转身往回走。怎么,又觉得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还是哪个怪物。它嬉皮笑脸,蹑手蹑脚,悄悄地尾随在将军身后。将军大怒,转身骂道:“他妈的!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皮脸皮嗤的怪物!”又是猛然一戟刺去,那怪物边躲、边藏、边笑,毫不惧怕。这时候,赵家的随员、家丁闻声而起,各持刀械赶上前来。怪物退出夹道儿,躲进一间空房里。只听风声骤起,沙尘飞扬。黑暗里,蹴蹴有声,怪物的同类们也出动了。怪物有恃无恐,忽然回转身来,站立正中,摆出个负隅顽抗的架势来。赵家的随员家丁们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赵大将军更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戟刺向怪物的大肚皮。只听嘭地一声暴响,怪物就不见了。但是,墙皮上却出现了两只金光四射的大眼睛。足有铜盘大小,光焰刺人。随员家丁一涌而上,用刀枪乱坎乱杀,满屋里火光四溅。那两只怪眼逐步缩小,终于泯灭。皮脸儿怪终于被消灭。东方泛白,天已经大亮了。第二天,赵大将军束装启程,回朝述职。临行之前,召集满城文武官员,把昨天夜里大战皮脸儿怪的经历说给大家听。大家听了,目瞪口呆。不知这督察衙门里,到底闹的是个什么怪物?
    七十七、高参领
    在镶白旗汉军里,有一位姓高的参领官,因为他武艺高强而闻名远近。跟他同时代有个姓林的福建人,在香山当教师,也因为武艺而非常有名气。一次,高参领去访问林某,言谈之间,两人话不投机,互不服气。众人要看看两人的武艺到底谁高谁低,都怂恿他俩说:“你们两个人不是武艺高强吗?在这儿吵什么,何不比试一番呢?” 听见众人这样起哄,高参领立刻撸起袖子,站在院当中,林某也不甘示弱的,接着两个人就对打了起来,这两个人都是高手,大战三百回合,过了许久还是不分高下。
    众人担心他们两败俱伤,于是就从旁劝解道:“两位果然都是高手,我们敬佩万分,请暂时住手。”众人劝了很久两个人才停下来。林某闭着嘴一言不发,甩着膀子大摇大摆地下山去了。众人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说道:“林老师一定气坏了,你看他连一句话也不说。”高参领听到人们的议论,独自大笑起来,众人都问他笑什么,他不发一言地也下了山。
    有好事之人,偷偷地跟在林某的后面,想知道他为什么一言不发。只见他走到半山腰就停住了,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气。过了一会儿,他又背过身子,不知在干什么。他在树下坐了好久才起身离开了。等他离开,好事之人便走到跟前去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只见地上有一滩鲜血,血中有几个疙瘩。好事之人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便用木棍拨了拨,原来是八九颗牙齿。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在交手时,林某的牙已被高参领的拳头击中。他之所以一言不发地走开,就是因为嘴里含着牙。高参领不吱声,林某闭着嘴,他们各自心里都有数了。
    这件事不久就传开了。从此之后,高参领的名声更大了。不到十年的时间,高参领就升任江宁府的协领官。 有一天,军队从张家口买来的数十匹马到了,将军坐在演武厅上验看。新买来的马一涌而入,冲过了栅栏,来势不可阻挡。高协领来不及躲闪,被马头撞了,正碰在牙上,嘴里的牙掉了十几颗。有人说,这马就是林某托生的。
    七十八、夜星子
    在京城有一个官吏家里,有一个他的祖父留下的妾,家中上下叫她老姨。这个老姨已经九十多岁了,她腿脚不能动了,整天就坐在炕头上。有人来了,她既不说话也不会笑,好像不存在一样。她虽然年纪大了,却什么病也没有,只是胃口却出奇的大,比一般的小伙子还能吃。她每天无所事事,就养了一只猫,与她形影不离,吃睡总在一块儿。官吏有个还在吃奶的小儿子,从前活泼可爱。可是有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每天夜里他总是哭叫,一直到天亮才停。就这样大约有一个月了,官吏找来城中所有的名医,寻遍了所有的良方,可是总也不好,一家人很担心。这时有一个老仆人对他说:“老爷,民间传说,夜里小孩哭闹是‘夜星子’,我们要不然也请来一个巫师来做法。”于是,官吏派仆人请来巫师到家中来捉“夜星子”。仆人请来的巫师是一个半老女人,五十岁上下,官吏家人用厚礼招待她。
    当天夜里,天刚黑小儿子就开始哭泣。只见这半老女人在小孩的身旁摆上了一个奇怪的弓箭,它的长短大小都不超过五寸。官吏觉得奇怪,她解释道:“这是桑树枝做的弓和桃树枝做的箭,是除魔杀妖的法器。”半老女人又在箭上系着几丈长的白丝,还把丝线头缠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用手拈着。到了半夜时,月光照亮窗户,小孩的哭声更响了,好像极为不舒服。 就在这时,半老女人隐隐约约看见窗纸上有影子,高六七寸,忽进忽退的,仿佛是个女人。从影子上看,那人还拿着枪,骑着马。
    半老女人摆着手低声对众人说:“夜星子来了,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有回过神,她已经拉弓,箭已经射了出去。只听“嗖”一声,那箭射中了夜星子的肩膀,那人便“唧唧”叫了起来,扔下枪,掉转马头就跑。半老女人从窗户跳了出去,牵着丝线,带领众人追赶。那人扔下的枪,原来是一根搓线用的小竹竿。人们顺着线一直追到后房,那丝线竟从门缝进屋去了。众人高叫老姨,没人回答。于是,推开门进屋去,点上灯到处寻找,什么也没发现。 顺着血迹,忽然一个小丫鬟吃惊地指着老姨,说:“老姨中箭了!”众人上前一看,果然见到小箭扎在老姨的肩上,老姨不停地呻吟着躺在床上,她养的那只猫还在她的胯下呢。众人都很惊诧,急忙给老姨拔下箭,血竟流个不止。半老女人指着猫说:“快把猫打死,它就是妖怪。”于是仆人们急忙打死了猫。小孩从此夜里再也不哭叫了。老姨就此得了病,不吃不喝,没几天就死了。
    七十九、白莲教2
    白莲教徒某人,是山西人,不记他的姓名了,大概是徐鸿儒的徒弟。他有一种法术,能迷惑众人。羡慕他的法术的大多拜他为师。一天,某人将要到别处去,在堂屋当中放一个盆,又用一个盆扣在上面,嘱咐徒弟坐在那里看守着,并告诫他不要打开看。某人走了之后,徒弟便打开看,只见盆里盛着清水,水上漂着一只用草编成的小船,船上有桅杆和帆。徒弟觉得很新奇,用手指拨弄它,小船随着手指,一歪便倒了,急忙扶正同原来一样,仍旧扣上。一会儿他师父回来,生气地责备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徒弟马上辩解说没有偷看。他师父说道:“刚才海里船翻了,你怎么能骗得了我?”又有一天晚上,在堂屋里点了一只大蜡烛,告诉徒弟看守好,别让风吹灭了。到了二更多天,师父还没有回来,徒弟实在困乏,就上床去暂睡一会儿。等到醒来,蜡烛竟已灭了,急忙起来又给点上。不久,师父回来,又责备他。徒弟说道:“我一直守着没睡,蜡烛怎么能灭?”他师父生气地说道:“刚才你让我走了十几里黑路,还说什么一直守着没睡?”徒弟大为惊骇。类似这样奇异的行为,一件一件的写不过来。
    后来,某人的爱妾与徒弟私通,他发觉了,但是假装不知道,也不说。有一次,他叫徒弟去喂猪。徒弟到了猪圈里面,立即变成了猪。他马上叫屠夫来把他杀掉,把肉卖了。这事别人没有知道的。徒弟的父亲因为儿子没回家,就来问某人,他便答对说徒弟好久没有来了。徒弟家里的人各处探访,一点消息也没有。有和某人同师学艺的一个人,暗中知道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徒弟的父亲。徒弟的父亲告到县官那里。县官怕某人会逃掉,不敢轻易逮捕处置他,便报告上官,请求拨给了带甲武士1000人,包围了他的住宅。这样,才把他连同他的老婆儿子一齐逮住,关在笼子里,把他们解送京都。途中经过太行山,山中出来一个巨人,身高和一棵大树差不多,眼睛像茶碗,嘴像盆,牙齿有一尺多长。押送的兵士都吓得站住不敢往前行。某人说道:“这是妖怪,我老婆可以打败他。”押解的人于是就照他说的,解开他老婆的绑绳。他老婆拿着长枪前往,巨人发怒,一吸气便把她吞到肚里去了。众人更加害怕。某人说道:“既然吃了我的老婆,那必须我儿子去。”于是又放他的儿子前去,又像方才一样被吞进去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某人又哭又发怒地说道:“既杀了我的老婆,又杀了我的儿子,我怎能甘心?但是非让我自己上去不行。”众人果然把他从笼里放出,给他一把刀让他上前去。巨人气势汹汹迎上来,两个格斗了一阵,突然巨人把他一把抓住放进口中,伸着脖子咽了下去,然后竟从容地走了。
    八十、太乐上人
    河南洛阳的水陆庵,有个老和尚,法号大乐上人。别看他是位出家之人,却是广开财路,资产浩富,是洛阳城里有名儿的大财主。在离水陆庵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周某人。周某人是洛阳县衙门的一名差役,主管催讨官府收缴的赋税。这是个上挤下压的苦差使。周某人家境清贫,上养八旬老母,下有妻子儿女。一年之内,口粮总是朝不虑夕。为了活着,不免挪用赋税银子。日久天长,就出现了亏空。等到汇总上交税银的日子,总是不能满额,交不了差。每到此时,周某人都向大乐上人借用少量银子,以补亏空,免遭惩处之苦。积久,他拖欠大乐上人的银子就有七两。周某人明白,自己不会有额外的收入,欠下大乐上人的银子就绝难偿还。每当与大乐上人见面儿,他都非常愧疚。大乐上人非常理解周某人的心绪,对周某说:“阿弥陀佛!佛法慈悲,普救众生。扶病怜贫,佛门宗旨。区区数两纹银,施主何须挂念。老衲效力,就不再收用了。”周某人听了,感激涕零,说:“法师对小人情深义厚,周某今生今世若不得偿还此债,来世变牛变马,也要报答上人。”大乐上人合掌念佛:“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常言道:今生之事今生了,何论来世恩与情?施主好生修善,自爱自重才是。”过了些日子。半夜三更,大乐上人睡得正香。忽然有人凿得山门咚咚响。大乐上人赶来开门,问道:“阿弥陀佛!那位施主?”门外回答:“上人开门。小人周某,特来报答上人长年救济之恩。”大乐上人下栓开门。举目四望,夜幕低垂,四野寂沉,秋虫唧唧,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大乐上人平日里温和,乡里的青年人爱和他开个玩笑。他以为,这又是那些挑皮捣蛋的后生捣的鬼,也并不在意,径自关闭山门,回禅房入睡。后半夜,小沙弥忽然秉报:眷养在殿后的母驴,产下一头小驴驹。大乐上人不由得一惊。天一亮,就传来了消闲:说邻居不远的周某人,昨夜三更鼓,忽然暴病去世了。大乐上人急忙来到殿后,看那新生的小驴驹儿。那小东西毛色乌黑,只有额前与四蹄,生有一点白毛。它一见大乐上人,昂头转耳,四蹄蹈动,尾巴左右甩摆,仿佛在说:“我们是老相识了!”大乐上人欣喜地走上前,爱抚地抚摸着它的脖颈与耳朵,高声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驴驹儿很快地发育长大。形态优美,体格健壮。大乐上人爱如至宝,只有自己出行的时候才驾御它。平日,责令小沙弥经心喂养。忽一日,水陆庵里住进一位山西客人。客人对小驴驹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请求大乐上人转让给他。大乐上人不便说明其中的缘由,却连连摇头,说:“此乃老衲出行代步之畜,不能轻易地让人。请施主恕罪,另择他便吧!”山西客人笑了一笑,说:“既然是法师的爱畜,鄙人怎敢强人之美?只是近日急需出洛阳县一走,乞法师暂借一骑。日后当及时奉还。”大乐上人点头答应,说:“可以,可以。请施主自便吧。”山西客人马上收拾行装,骑上驴驹儿,走出了几步,回转身来笑着说:“老和尚:你机灵一世,这回可不免上当了:鄙人此去,未必就回来。我已经把银子放在了你的几案上,你要好好检点清楚,收下吧!”说罢,扬鞭策驹,头也不回,直奔大道而去。大乐上人无可奈何,望着飞尘,叹息不已。回到禅房,一点那银子,正好是七两,完全符合周某人生前所欠下的债务。
    九十、石清虚
    邢云飞是河北顺天府人,喜欢玩赏石头,见到形态特别优美的玩石,自己从不惜代价收买。一次,偶然到河中打鱼,水中有一块东西把网挂住了。他潜伏到水底把它捞上来,一看,是块尺把长的方石头,四面玲珑剔透,峰峦叠起,秀美异常。邢云飞非常高兴,如同得到了无价的珍宝。带到家中,用紫檀木雕了一个底座,把石头安在上边。陈设在桌子上。每当天将下雨的时候,石头的每一个细孔中,都有云烟生出,远处观望,如同在上面塞了白色的棉絮。
    一个有权势的土豪,来到邢云飞家中,要求观看一下石头;他一见到石头,就把石头递到健仆手中,策马扬鞭而去。邢云飞无可奈何,只有顿足悲愤罢了。那仆人扛着石头走到河边,将石头放在桥上休息,忽然失手,石头掉到河中。土豪愤怒地用鞭子抽打仆人,马上出钱雇佣善长水性的人,到水中打捞。但是,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到处搜寻,始终没有见到。最后,只好贴了一个愿出重金悬赏打捞石头的约书,就走了。自此以后,到水中打捞石头的人,每天都把河挤满了,最终仍然没有一个人得到。后来,邢云飞来到石头掉落的地方,望着滔滔的河水呜咽悲泣。只见河水清澈见底,而石头仍然还在水中。邢云飞大喜,脱去衣服跃入水中,抱着石头从河底浮出,把它带回家,再不敢将石头摆放在客厅中,就另打扫一间清洁的屋子,把石头陈设在那里。
    一天,忽然来了一位老头敲门,要求看一看石头,邢云飞假托说石头已经丢失了。老头笑着说:“客厅里陈设着的不是吗?”邢云飞便把他请到客厅里,以证实确是丢失了。等到老头子与邢云飞走到客厅里,那块石头果然陈没在客厅的几案上。邢云飞惊愕地说不上话来。老头子用手抚摸着石头说:“这是我家的旧物,丢失了已经很久了,今天才知道它原来在这里。我既然找到了,那就请你归还我吧!”邢云飞很窘迫,便与老头子争论谁是石头的真正主人。老头子笑道:“既然是你家的东西,有什么验证?”邢云飞回答不上来。老头笑说:“我本来就识得,此石前后共有九十二个孔窍。那个大孔中有五个字,是:‘清虚天石供’”邢云飞细细审视,果然如同老头说的,孔窍中刻有小字,细如粟粒。只有仔细看,才能辨认清楚;又数它的孔窍,也像老头子说的那样。邢云飞没有话说,只是执意不给。老头笑着说:“谁家的东西,凭你来作主啊。”拱拱手便走了。邢云飞把他送出门去;回到屋里一看,石头不见了,大吃一惊。心疑是老头干的,急忙去追赶老头。而老头在慢慢地走着,还未走远。跑上前去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老头说:“奇怪啊!那么一块大石头,能用手握着藏到袖子里吗?”邢云飞知道老头子是神人,强拉着他回来,跪在他面前请求还给他。老头就问:“这块石头,究竟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邢云飞说:“确实是属先生你的,但我求先生割爱啊!”老头说:“既然是这样,那么石头本来就在这里。”邢云飞进到内室,则石头仍然放在那里。老头说:“天下的宝物,应该给与那些真正爱惜的人。这块石头能自己选择主人,老汉我也高兴啊。然而这块石头急于自我显露,他出世过早,而恶劫的运气还未消除。我确实是想把它带走,等三年后再奉赠你。但是,既然你一定想留下,应当减少你三年的寿数,这样这块石头才能自始至终与你相伴,你愿意吗?”邢云飞说:“愿意。”老头于是用手指捏石头的孔窍,石窍像泥一样软,随手闭塞。老头捏闭三窍,说:“石头上的孔窍数,也就是你的寿数。”老头子欲去,邢云飞苦苦地挽留他,但老头坚决辞别;邢云飞问他姓字,他也不说,就去了。
    时间过了一年,邢云飞因为有事出门去,夜间有小偷到他的房问,别的什么东西也没丢失,惟独把那块石头偷了去。邢云飞回来,见石头丢失,悲痛伤心得要死。他到处访察、购求,但没有一点踪影和头绪。又过了几年,偶然到报国寺去,见到有卖石头的,走近一看,就是自己丢失的那块石头,邢云飞准备认走自己的石头。但卖石头的很不服,因而扛着石头告到官府。官府问:“你有什么证据啊?”卖石头的能说清楚石头上的孔窍数。邢又问卖石头的其它特征,却茫茫然说不出来了。邢云飞寻于是说明这石头窍中的五个字及三个孔窍被捏闭的指痕。邢云飞的情理,得到伸张。当官的于是想以棍杖责打卖石头的人,卖石头的人解释说,这是他用二十两银子在集市上买来的,这才把他放了。邢云飞得到石头后,用锦帛把石头包裹起来,藏在木柜子中,偶尔观赏,必先烧香以后才拿出来。
    有一位尚书,想花百两银子的价格购买邢云飞的石头。但邢云飞回答:“就是万两黄金也不卖。”尚书很生气,就借故其它的事,陷害邢云飞,把他关在监狱里。为了把邢云飞救出来,家里人便典卖田产。尚书于是托人传话给邢云飞的儿子,儿子又把情况告诉了邢云飞,邢云飞宁愿以死殉石,也决不给这个尚书。邢云飞的妻子于是与他的儿子偷偷商量,把石头献给了这个尚书。邢云飞出狱以后才知道这件事,他骂妻子打儿子,屡次想自杀,都被家人觉察而未死成。一天,夜间,邢云飞梦见一伟丈夫来,自称是:“石清虚。”告诉邢说:“不要难过。我只不过与君分别年余。明年八月二十日清晨,可到崇文门,用两贯钱就可赎回来。”邢云飞得到这个梦示后,很高兴,特别记住这个日子。再说那块石头到尚书家以后,再也没有孔窍出烟雾的灵异,时间一久,尚书也就不以此石为珍贵。第二年,这位尚书以获罪而被削职,接着就死了。邢云飞按期到崇文门,尚书家中人把石头偷出来,正在寻找买主,邢云飞见了用两贯钱买了回来。
    后来,邢云飞八十九岁了,就自己准备好送葬的寿材、寿衣,又嘱咐自己的儿子,必定用这块石头殉葬。不久,邢云飞果然死了,他儿子就遵照他生前遗嘱,把石头给埋到坟里。大概过了半年时间,小偷把坟墓挖开,把石头盗走了。邢云飞的儿子知道了,但也无法去搜查寻找。过了二三天.邢云飞的儿子携带着仆人走在路上,忽然见到两个人,跌跌撞撞,满头大汗,对着天空自已认罪说:“邢先生,不要相逼,我二人把石头拿去,不过卖了四两银子罢了。”邢云飞的儿子便捉住两个偷石者,送到官府,一审讯就伏罪了。问石头哪里去了,说已经卖给一位姓宫的了。把石头取回来,长官玩弄着爱不释手,竟想得到这块石头,命令把石头寄存在官库中。差役把石头举起,忽然石头掉在地上,碎成几十片,众人无不失色。长官于是就用重刑处死了两个偷盗石头的贼。邢云飞的儿子将石头
    的碎片拾起,回去后,仍然埋到邢云飞的坟里。

    
    九十一、地穷宫
    保定的督标守卫军首领李昌明,不知何故突然去世了。但是尸体好几天都还是温的,家里人也不敢装棺入殓,就将尸体放在床上守着。一天,肚子突然胀大,然后尿了一泡后醒了过来。李昌明醒来握着家人的手,描述了死后的情形。“我刚死的时候,感觉非常的痛苦,感觉从脚趾到肩膀,逐渐的离开是身体,我想回来却用不上力。我死了以后,感觉身体很轻,动作很快,浑身都感觉比活着的时候舒服。然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风沙乱起,天色暗黄,又看不见太阳。我走路的时候脚不沾地,周围看不见人家。我恍恍惚惚的随着风往东南方向飘去。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逐渐亮了,风沙也变小了。我看见东北方向有一条河,河边有人在牧羊。牧羊的一共有三个人,白色的羊每一只都像马那么大。我问他们家是哪里的?他们也不理我。我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有几十里,看见前面仿佛有座宫殿,屋顶金煌煌的琉璃瓦,豪华的好像是皇上的皇宫。宫门前有两个守卫,穿袍戴帽仿佛是戏里守卫的打扮。殿前有一座黄金打造的匾额,上面写有:“地穷宫”三个字。我在门前徘徊着到处看。守卫生气的吼我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赶紧走开!”我平时就不服别人,没有走继续跟他吵。宫殿里突然有声音说:“外面什么人再吵闹?”守卫进去了一会,出来对我说:“你别走,在等着传候。”说完两个人把我围了起来。这时候天渐渐都黑了,又刮起风了,那里的风冷的仿佛都能结出冰来。我冻得直哆嗦,那两个守卫,也是冻得在那里发抖。两人还埋怨我:要不是你在这闹事,我们怎么能在这受这罪啊!就这样过了一夜,宫殿里出来一个人说:“昨天留下的那个人,你们把他送回原处去吧。”守卫就拉着我,把我又送到了我来的地方,河边的牧羊人还在那。守卫对牧羊人说:“我们奉旨把这人带来,你们把他送回去。”几个牧羊人对我拳打脚踢,我吓的不小心跌了河里,猛地喝了几口水,拍了一泡尿就醒过来了。”家人给李守备梳洗了一下,之后李守备吃饭行走都跟以前一样。但是过了十几天后,却又一次去世了。据说在李守备去世之前,邻居老张曾在半夜被四个黑衣人叫醒,黑衣人的身材特别高大。对老张说:“带路去李昌明家里。”老张开始不肯去,黑衣人威胁要打老张,老张怕挨打就去带路。到了李守备家,发现门口早就有两个人蹲在门口,看起来比黑衣人更凶恶。吓的黑衣人都不敢靠近,带着老张绕路从侧面进了李守备家。过了一会,李守备家里传出了哭声,就是李守备去世了。这件事是李守备的朋友傅卓园说的。

    九十二、叶老脱
    有个人,名叫叶老脱。他的真实姓名、籍贯乡里,已经非常渺茫,不大有人知道了。他头上束着高高的发髻,不戴帽子。经常光着两只脚,没有鞋穿。一年四季,总是挟着一领破凉席,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往地上一铺,躺下就睡。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有一次,叶老脱投宿维扬(杭州)旅馆,店主人本来就瞧不起他,招待轻漫,极不热情。别瞧叶老脱腰包儿不硬,却个色十足,穷酸毛病可不少。他嫌大客房里人多噪杂,非要住个单间儿。店主人就当众挖苦他说:“是呀,您铺地盖天,那是清静惯了。可惜,鄙店的单间儿已满,您呐,就将就着点儿吧!”随后又说:“那边儿,倒是有个清静的去处,不瞒您说,闹鬼!您敢去吗?”叶老脱说:“闹鬼?咳,那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一提我叶老脱,鬼就搬家,我不怕。”店主人白了他一眼,扔给他一把苕埽,让他自己去打扫房间。不一会儿,叶老脱就把破凉席铺到地上,躺下就睡,打起呼噜来了。半夜三更,门吱钮一响,将叶老脱惊醒。一个女人歪歪扭扭地走进来。脖子上拖着一条长长的白绸带,两颗眼珠子冒出眼眶之外,耷拉到颧骨之下。舌头吐出来足有一尺多长。她身后,跟随着三个鬼:一个没脑袋,左右两手,各提一具人头。第二个,浑身焦黑,耳鼻面貌模糊,不辨面容。第三个鬼,周身水肿,皮肤腊黄色,肚皮胀大,像个能容五石米的大面缸。众鬼伸着脖子,嗅了一阵。说道:“好!有生人气,好好儿地找一找!”于是,分头满屋里搜索起来,东冲西撞,就是不能接触叶老脱。一个鬼说:“怪了,怎么就找不着呢?”黄肿鬼说:“往日里,那些人见了咱们,特别害怕,灵魂出壳,很容易地就被咱们抓到了。看起来,这是个有道之士,他不害怕,镇静自若,魂不离体。咱们就奈何不得。”众鬼正在茫然四顾,搜索无获。叶老脱突然从破凉席上坐了起来。拍着胸脯说:“来吧,我叶老脱就坐在这儿!”四个鬼吓了一跳,慌忙跪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说:“不知高士居此,我等鲁莽,多有冒犯,多有冲撞,请您原谅!您是位高人,绝不和我们鬼辈一般见识!还请您恕罪!”叶老脱正襟危坐,一一审讯这几个鬼。哪个女鬼代为陈述说:“我们四个,都是横死鬼,罪孽深重,不得托生。必需抓了替身,才能解脱。他,是个淹死鬼,所以浑身肿胀,肚皮澎大。他,是个烧死鬼,所以遍体焦黑,面目模糊。他,是个抢劫杀人犯,被官府捉住,砍了头。至于我嘛……生前淫情私奔,被人捉住并揭穿。无颜面世,悬梁一死。我们都是苦命人。高士您高抬贵手,还是放了我们吧!”叶老脱趾高气扬,问道:“你们服我不服?”众鬼异口同声,说:“服,服!”叶老脱说:“服就好。你们生前造孽,不得好死。既然当了鬼,就该诚心悔罪,争得善果,早日托生。从今而后,再不要作祟扰民了!”众鬼磕头谢罪,渐渐离去。叶老脱重新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叶老脱向店主人讲述了他夜间的经历。店主人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可是,从那以后呀,这屋里再也不闹鬼了。
    九十三、苏耽老饮疫神
    杭州有个人,名叫苏耽老。苏耽老不但嗜好喝口酒。而且酒后吐真言,专爱挖苦别人的短处。加上他平日滑稽苛薄,人缘儿不好。日久天长,乡里人都不待见他,甚至是讨厌他。大年初一。不知谁画了一幅瘟神像,用石头压在了苏耽老家的大门口。清晨,苏耽老出门,开门一瞧,就哈哈大笑,说:“我饮酒宴食,正缺少个对手呢!来得好!来得好!”说着,就恭恭敬敬地把瘟神像请到堂屋里,摆酒饮宴。瘟神像当然是不能喝酒。可苏耽老确实是多喝了几杯。随后,苏耽老将瘟神像火化,意思是欢送他归位。这一年,村里果然是瘟疫大流行。乡下人病倒了多一半儿。家家惶恐,人人自危。于是,争相供奉起瘟神来。得病的人家中,有个病人被瘟神附体,他就说:“人家苏耽老,大年初一就热情地宴请我。我至今还没回敬他呢。你们要送我,必需把苏耽老请来当陪客,我才答应离开。不然的话,我是不走的!”这么一来,家家户户都争抢着请苏耽老来当瘟神的陪客。你争我抢,把个苏耽老忙个不亦乐乎。他东家走,西家串,喝了不少好酒。后来,他一见着酒,反而有些发怵了。在这大瘟疫流行的日子里,苏耽老一家十口,竟然没有一人病倒。
    温京兆
    温璋,唐朝咸通壬辰年任正天府府尹。温璋的性格特点,是贪污财物,敢于杀害人。人们也畏惧他的严厉、残酷,不敢犯罪,由于这样,他获得了治理有才能的名声。旧的制度规定,京兆尹外出,要清扫四通八达的大道,要关闭乡里的门。如果有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喧哗大笑的人,立即用棍棒打死。这年秋天,温公从天街出来,将要到达南面五门去,一路衙役大声呵斥,犹如行雨生风。有一个戴黄色帽子的人,年老并且驼背,穿着破衣服,拖拉着拐杖,将要从他们中间横穿过去,骑马的侍从大声喝斥,不能阻止。温公命令手下人把他揪来,往背上打了二十竹板。黄冠老人挥动衣服袖子走了,好像没有一点苦楚。温公感到很奇怪,就呼唤来老的街巷小吏,让他偷偷地侦察,听黄冠老人说什么。又命街巷小吏头上扣上黄帽子,完了,就跟着他的踪迹,到日落时,过兰陵里,向南入小胡同,中间有衡门,这是黄冠老人居住的地方。小吏跟随着进了门。这时有几个戴黄帽子的人出来,很谨慎地拜见黄冠老人,并且说:“真君怎么晚了呢?”真君回答说:“被凶恶的人侮辱了,可以准备一些热水。”戴黄帽子的人在前引路,双鬟青衣童子也跟随在黄冠老人后面进去,街巷小吏也跟着进去。过了几道门,里面屋宇美丽而有光彩,修长的青竹夹路,仿佛王公大臣的住宅。还没走到庭院,真君回过头来说:“怎么会有俗物的气味?”戴黄帽子的人竞出来搜索,街巷小吏没有地方隐藏,就被他们逮住了。见到真君,街巷小吏,一五一十地述说了温璋的意思。真君大怒说:“这个残酷的官吏,不知道祸患将要使他的家族覆灭,他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还敢放肆地毒害人,罪在不赦!”真君大声呵斥街巷小吏,让他离开。街巷小吏拜谢完了,小步快走出了门,就跑到正天府去,请求见温公。当时是深夜了,温公听说街巷小吏到来了,受到惊扰,急忙起了床,在便室召见了他,街巷小吏详尽地叙述了他所见到的一切,温公大声嗟叹惋惜。第二天将要天黑的时候,温公招呼来街巷小吏引路,街上的更鼓声已经没有了。温公穿着平民的衣服,和街巷小吏一起到黄冠老人居住的地方去。看得十分清楚了,街巷小吏叩门。答应来开门的人问是谁。回答说:“京兆温尚书来拜见真君。”不久,打开层层小门,街巷小吏先进去拜见,重复地向真君说:“京兆君温璋求见。”温公小步快进去拜见。真君踞傲坐在大堂上,戴着远游冠,穿着九霞衣,脸色容貌很严峻。温公伏在地上叙述说:“我的责任是统领众多的人口,使用权力只是震慑地方严肃纲纪,如果稍有恐惧懦弱,就会损害声威。昨天没想到凌辱迫害了大仙,自己留下罪过,所以来自首承当罪责,希望赏赐怜悯,给予同情。”真君斥责说:“你凭残忍杀戮树立名声,独占利益不满足,大祸将要到了,还逞凶威。”温公再三再四地叩头哀求,然而真君始终是满含怒气不答应。一会儿,有一个戴黄帽子的人从东屋来,拱手立在真君的旁边,又跪下启奏说:“正天府府尹虽然获罪,亦是天子的高级官员,何况真君洞府还是在他的职务所管辖之内,应当稍微降低身分,给予礼遇。”说完,真君让戴黄帽子的人揖请温公上大堂,另外设置一个小的窄而低的床,让他坐,命令斟酒几巡。但是真君的怒气不化解。戴黄帽子的人又对真君说:“正天府府尹的忤逆冒犯之罪很大,想宽恕,那实在很难,然而,真君变化服装在尘世中游览,凡俗士人怎么能认识?从前白龙不清冷之渊,化为鱼,尚且被渔人豫且射中眼睛,遭受困苦。请慎重思考。”真君悄悄地思索,过了好久,真君说:“饶恕你的家族。这里也不是你长久停留的地方。”温公于是起身,在庭院中拜谢真君后就离开了,和街巷小吏急速走到府衙,这时天亮的钟声响了。虽说亲近之人,也保守秘密不让说。第二年,同昌公主薨。懿皇感伤怀念不已,怨恨药石的不应验,医师韩宗绍等四家,诏令正天府追究到底,将要杀他们。但是温璋卖狱缓刑。温璋接受韩宗绍等人的金带和其它贿赂,总共有几千万。此事被发觉,温璋喝毒酒死了。
    九十五、崔导
    唐朝时,荆南有一个叫崔导的富人。他家里本来很穷,偶然种了大约一千株桔树,每年都能大获其利。忽然有一天,有一棵桔树变成一个一丈多高的成年男子,来求见崔导。崔导感到奇怪,不敢出去。那男子苦苦地求他,他就出来见那男子。男子说:“我前生欠你一百万钱,没还就死了。我的家人又自己欺骗自己,你就上诉到天庭。所以上帝让我们全家变成桔树,计酬雇用给你。才能还满一百万。现在上帝有命令。可怜我的家族亲属,复还我的本形。加上我自己反省以前的事,只再过一夜便回复人形了。希望你为我盖一所小草房,我亲自耕种,以了结此生。你还是把所有的桔树都砍去,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就能够保住自己。不然的话,天就降祸于你了。为什么呢?过去我欠的那百万之资,如今已经还够了。”崔导非常吃惊,就完全按照那人说的去做,立即着手为那人盖房子,而且砍伐了所有的桔树。五年后崔导便死去,家又开始变穷。那个人也不知在哪。
    九十六、席方平
    席方平的父亲性情耿直,与同乡姓羊的富人一直不和,后来,姓羊的先死了;过了几年,席方平的父亲也病危了,临死前,他对人说:“羊某现在贿赂阴间的官吏拷打我。”一会儿果真见他身上红肿,不久,便大叫着死去。
    席方平悲恸不已,他说:“我父亲老实嘴笨,现在被强鬼欺侮。我要到阴间去,替父亲申冤。”从此他不再说话,忽坐忽站,样子像痴呆,因他的“魂魄”已经离身。席方平初次出门,不知朝哪里走,只要看到路上有行人,便打听去县城的路线。待他进了县城时,他的父亲已经关在牢里。到了牢里,远远地看见父亲睡在屋檐下,很狼狈。父亲睁开眼睛看到儿子,泪流满面地说:“狱里的官吏都接受了贿赂,我日夜经受拷打,两腿被摧残得厉害啊!”席方平十分愤怒,大骂狱中的官吏:“父亲如果有罪,自然有王法,难道你们这些死鬼能操纵吗?”出了牢房便拿笔写状子。城隍出来办公时,席方平便喊冤呈上状子。姓羊的害怕,里里外外买通了,才敢出面对质。城隍借口控告没有根据,认为席方平完全没道理。席方平的怨忿再也没有地方申诉,在阴间走了一百多里,到了郡里,把官府衙役徇私的情况,告诉了郡司。郡司把这事推迟了半个月,才对质审理。郡司拷打席方平,仍旧批示城隍重
    新审理此案。席方平到了县里,同样受尽各种刑罚,冤屈依旧不能申辩。城隍怕他再控告,便派衙役押送他回家。衙役送到门口就走了。席方平不肯进屋,他径直跑到阎王府,控诉郡司和城隍残酷贪婪。阎王马上逮捕他们来对质。两个官吏悄悄派遣亲信来说情,答应给一千两银子。席方平不理睬。过了几天,旅店的主人告诉他说:“你太过分了,官府来求和却坚持不同意,现在听说他们每个人都给阎王送礼,恐怕事情危险了。”席方平认为是道听途说,还不相信。一会儿有差役喊他进去。升堂时,见阎王有怒色,根本不容他分辩,只命令打二十板。席方平大声地问:“我犯了什么罪?”阎王像没听见。席方平挨了板子,喊道:“挨板子应当,谁叫我没钱呢!”阎王更恼火,命令把他放到火床上。两个鬼把席方平揪下堂。东边台阶上有铁床,床下烧着火,床面被烧得通红。鬼脱掉席方平的衣服,把他抬到床上,用力按住他。席方平痛极了,骨肉被烧得焦黑,苦于不能死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鬼说:“可以了。”便把他扶起来,逼着要他下床穿衣,幸亏虽然脚跛了却还能走路。到了堂上,阎王问:“敢再告状吗?”席方平说:“大冤没有伸,心还不死,如果说不告状,那是欺骗大王。我一定要告状!”阎王又问:“控告什么?”席方平说:“我亲身经历的,都要说出来。”阎王听了十分恼火,命令用锯锯开他的身体。于是,两个鬼把他拉过去,席方平看见这里竖着一根大木头,大约有八九尺高,有两块板子,平放在木头下面,上下都凝着模糊的鲜血。正要被捆,忽然听见阎王在堂上大喊:“席某”,两个鬼立即又把他押回。阎王又问:“还敢告状吗?”席回答说:“一定告状!”阎王命令抓去迅速肢解身体。下去后,鬼便用两块板子夹住席方平,捆在木头上。锯子刚下,席方平马上感到头被慢慢劈开,疼痛难忍,但也忍着不喊出来。有个鬼说:“这个汉子真硬啊!”锯声隆隆响直到脚下。又听到一个鬼说:“这个人很孝道没有犯罪,让锯子稍稍偏一点,不要损害了他的心。”
    席方平感到锯口曲折朝下,但仍痛苦不已。片刻之后,身体被分成两半。鬼把板子解开,两个身子一齐倒下。鬼上堂大声报告。堂上传令合起身子来拜见。两个鬼立即推拢身子使他又合起来,拉着要他走。席方平痛得恨不能重新分开,走了半天就扑倒在地。一个鬼从腰里拿出一条丝带交给他,说:“送给你这个来奖励你的孝顺。”席方平接受丝带并用它捆住身子,整个身子顿时健壮,一点痛苦也没有了。于是到堂上跪下。阎王又像前面那样审问;席方平怕再受酷刑,便说:“不告状了。”阎王立即命令送他回阳间。差役带着他出北门,指点回家的路,便转身走了。席方平想,阴间的黑暗,比阳间还要厉害,无奈没有路能让天帝知道。世上传说灌口二郎是天帝的亲戚,这个神聪明正直,向他申诉定会灵验。
    席方平暗暗高兴两个差役已经走了,便转身向南走。他刚想奔跑,两个差役就返回来说:“阎王怀疑你不回家,现在果然如此。”抓回去再见阎王。席方平暗想阎王会更加恼火,灾祸一定更惨,但阎王没有一点严厉的表情,对席方平说:“你的确很孝道。只是你父亲的冤屈,我已为你昭雪了。他现在已经投生在富贵人家,哪里还用得着你喊冤呢。现在送你回家,给你千两银子的产业、百岁的长寿,心愿满足了吗?”说完,便写在册子上,盖上大印,让他亲自过目。席方平感谢之后离开大堂。鬼役同他一齐出来,到了路上,就驱赶他,咒骂他说:“狡猾的贼!多次反复,让人奔跑受累!再犯罪,一定抓进大磨子里,细细地碾你!”席方平瞪着眼斥责说:“要干什么!我生性能忍受刀锯,不能忍耐鞭打的痛苦。请返回去见阎王,阎王如果让我自己回家,又何必你们送我?”说完便回身跑,两个鬼役害怕了,用温和的话劝他回来。
    席方平故意慢慢走,走几步,便在路边休息。鬼役忍着怒气不敢再说什么。大约走了半晌,到了一个村庄,有一家门半开着,鬼役带着他进去一起坐下;席方平坐在门坎上。两个鬼役乘他没有防备,将他推进门里。席方平看看自己,吃惊地发现自己已经出生做了婴儿。他愤怒地啼哭,不吃奶,三天就死了。他的魂魄飘荡着忘不了灌口二郎。大约跑了几十里,忽然看到有华盖车来,仪仗满路。席方平本想避开他们,但不料触犯了仪仗队,被前面骑马的抓住,捆着送到车前。他仰头看到车中有个少年,仪表堂堂。
    那少年问席方平:“什么人?”席方平冤气正没处出,并且想这一定是个大官,或许能为民做主,便从头到尾地伸诉了所受的残酷迫害。车中人命令解开他的绳子,让他跟着车子走。一会儿到了一个地方,十几个官员,在路旁迎接拜见,车中人一一打招呼。后来指着席方平对一个官员说:“这是下界的人,正要去控诉,应该马上替他判决。”席方平向随从打听,才知道车中人是天帝的皇子九王,所嘱咐的人就是二郎。席方平看看二郎,高高的个子,满脸的胡须,不像世间传说的样子。九王走后,席方平跟着二郎来到一官署,原来他的父亲和姓羊的以及衙门的官差都在那里。一会儿,从囚车中出来几个犯人,他们就是阎王和郡司、城隍。当堂对质,席方平说的句句是真。三个官吏战战兢兢,像被猫逮住的老鼠。二郎拿起笔立即判决;一会儿,传下判词,叫案中人一齐来看。阎王被判用江水涮肠,郡司、城隍被判剁去四肢。判羊某的家产转往席家,以补偿席方平的孝道。二郎对席方平的父亲说:“考虑你的儿子孝顺仁义,你性情善良懦弱,可再赐你三十六岁的阳寿。”
    说完,便派两个人送他们回家乡。席方平便抄下那个判词,父子在路上一起读。到家后,席方平先醒;叫家里人开棺看父亲,他父亲僵硬的尸体还是冷冰冰的,等了一整天,才渐渐变温活过来。到处寻找抄回的判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从此,席方平家里一天比一天富;三年的时间,良田遍野;羊氏的后代却衰败了,楼阁田产,全部变为席家所有。席方平的父亲活到九十多岁才死。

    
    九十六、水银精
    大历年间,有个姓吕的书生,从会稽的上虞尉调集到京城。不久他便侨居永崇里。曾经有一个晚上,他与几个朋友在家中聚餐。吃完饭将要就寝的时候,顷刻之间出现了一个老女人,面容与衣服都很洁白,身高二尺左右。她是从屋子的北边旮旯里出现的,缓步走来,样子很怪异。众人见了,相视而笑。那老女人走近床榻,还说话道:“你们聚餐,就不能让我也参加?为什么待我这么不够意思?”吕生喝斥她,她便退去,退到北旮旯就看不见了。众人又惊又怪,不知她是怎么来的。第二天,吕生独自在屋里睡觉,又看见那老女人出现在北旮旯,要上前又不上前,惶惶然像是很害怕的样子。吕生又喝斥她。她就又消逝了。到了第三天,吕生暗想:“这一定是个妖怪,今晚上如果不除掉她,早晚是我的一大祸害。”于是他就把一把剑藏到床下。这天晚上,老女人果然又从北旮旯徐步走来。她的表情并无惧色。她走到床前,吕生急忙挥剑。那老女人忽然蹦到床上,伸手臂去抓挠吕生的前胸。以后又跃于左右,举袖而舞。过了些时候,又有一个老女人忽然蹦上床,又用手臂去抓挠吕生前胸。吕生突然觉得全身冰凉,像冰霜覆盖了身体。吕生又把剑乱挥一阵,顷刻间出现了好几个老女人,也跟着挥袖而舞起来。吕生不停地挥剑。她又变成十多个更小的老女人,每个只有一寸来长。这些小人儿虽然数量更多了,却都是一个模样,都不能分辨。她们在四壁下乱跑,吕生非常害怕,却想不出办法来。其中一个老女人对吕生说:“我要合成一个了,你要看清楚啊!”说完,那些小人儿向一起拢来,都来到床前,又合拢为一个老女人,和原先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吕生更加惧怕,就对老女人说:“你是什么妖怪,敢抓挠活人?你应该赶快离去,不然,我请一个方士,将用神术制你,你又能怎样呢?”老女人笑着说:“你说严重了,如果有术士来,我愿意见他。我来,是和你闹着玩的,并不敢害你。希望你别害怕。我也该回去了。”说完,老女人退到北旮旯而消逝。第二天,吕生把这事告诉了别人。有一个姓田的人,善于用符术除去妖孽,在长安城中很有名气。他听说此事之后,高兴得连蹦带跳说:“这正是该我干的事,除去老女人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今晚我就到你家去,你在家等着吧!”到了夜间,吕生与姓田的一起坐在屋里,不大一会儿,老女人果然又来了。老女人来到床前,姓田的喝斥道:“大胆妖怪你赶快离开!”老女人神色从容不理睬他,在左右徐步来回走动了许久。她对姓田的说:“我并不了解你!”那老女人突然一挥手,手掉到地上,变成一个极小的老女人。这个老女人儿蹦到床上,突然蹦入姓田的口中。姓田的大惊失色道:“我能死吗?”老女人对吕生说:“我几次说过不害你,你不听,现在姓田的这样了,你信了吧?不过也好,这也让你致富了!”说完又离去。次日,有人对吕生说,应该把北旮旯挖开,就可以知道怎么回事了。吕生欣然而归,让家僮把北旮旯彻底挖开。果然,挖了不到一丈深,便挖到一个瓶子,可容纳一斤左右,里边装了不少水银。吕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老女人是个水银精。那位姓田的居然因此惊吓而死。
    九十七、王鲔
    凤翔府的少尹王鲔,是礼部侍郎王凝之的叔父。王鲔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和孩童们在果园竹林里玩耍,看见粪堆里有两只死人头骨,就让小仆人找了块干净地方埋了,并摆了酒饭祭奠了一番。后来连着几个阴天,王鲔忽然听见窗外有异样的声音,就问外面是谁。只听窗外说,"我们被你救出了污秽间,实在感激不尽,不知该怎样报答你,唯愿今后随时听你指使,以后只要你有什么祸事,我们会听到声响就来到你面前报答你。这样过了几年之后,王鲔就和精灵们混得十分熟了。当时任度支使的崔珙和王鲔志趣相投,是很好的朋友。一天晚上,崔珙留王鲔喝家酿的酒,喝到高兴时,崔珙说,"我这里有一个歌妓唱得不错,我叫她来唱一首给咱们助兴吧。"说罢就让人把歌妓叫来。但好半天那歌妓也没有来,崔珙就到后面去看,回来对王鲔说,"她梳装刚完事,觉得心口痛,说喝口水就来。"崔珙坐下以后,王鲔就对他描述那歌女的衣着和长相,崔珙很奇怪,就问王鲔怎么会知道她。王鲔说,"刚才我看见她穿着红绫短衣,骑着一匹马走了。"话刚说完,崔珙的仆人就来报告说那歌妓中了邪突然死去。崔珙听说后非常难过。王鲔就私下对他说,"你拿一只白牛头和一斛酒来,我也许能救活她。"崔珙立刻叫手下的人快分头去找。恰好度支所里有头白牛,就出了高价买了来杀掉,很快把白牛的头送到崔珙家。王鲔就让把那死去的歌妓抬到净室的床上,前面放了一大盆酒,盆上横了一块板子,把白牛头放在板上,摆上供桌烧上香,把门关得严严的,并告诉崔珙在门外专心守候,晨鼓一响,听见牛吼叫声,就立刻把门打开,歌女就能复活了。交待完之后王鲔就走了。天亮时晨鼓一响,果然那牛头吼叫起来,忙打开门看,见歌妓已能微弱地喘气,那盆酒全干了,牛的两只眼鼓起了老高。过了几天后那歌妓才能说话了。据她说,那天晚上梳装刚完,就有人催着召见,她出门后骑上了一匹马,跑了几里地后,见一座华丽的府宅内正大摆筵席,座中都是穿红衣紫衣的少年,看见她来了十分高兴,把她请到歌妓的席位上坐下。大家正在欢笑饮乐时,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呼喊,声音震得满院都起了回音,座上的人们大惊失色,歌妓和乐队也停止了演唱。顷刻间,只见一个身高一丈多的牛头怪物,手拿着一把戟来到院中,大伙吓得四散而逃,只有她没动地方。那牛头怪物把她领到台阶前,背上她就走。走了十几步,她突然觉得躺在屋里床上,就醒来了。崔珙后来偷偷问王鲔倒底是怎么会事,王鲔始终没有说出来。
    九十八、乌头太子
    吴某世代以在丹徒江边种稻为生。乾隆十八年冬初,到洲上收租,把收的稻子晒在场上。有一大群乌鸦来啄吃稻子,吴拿土块哄它们,随手击中一只乌鸦,“哑”的一声坠落在地,又奋力飞去。吴回到庄中房屋。晚饭后,忽然,听到风雨声,开门仰视,天色深黑,大雨倾盆。急忙回到屋里,衣服全都变白了,都是鸦粪。吴于是想到听人说过:禽鸟粪粘到身上的人不吉利;我现在鸟粪满身,大概快死了吧!从此就患了雀爪风病,手脚痉挛,起卧不便,又不能拿东西,饮食需要别人扶喂,痛苦难忍。但他心里很明白,便自思自想:乌鸦吃我的稻子,我哄赶它们,有什么不对?竟敢对我作祟!一定向神控告。老是起这种念头,实在是没有能力写状子。一天白天睡觉,梦到自己用黄纸写了个状子,将要到城隍庙投诉,忽然空中有两片黑云飞下来,落地变成了青衣人,向吴说:“您上次击中的,不是乌鸦,而是乌头太子。您因得罪了它,所以患了这种病。如果再去告它,罪过就更大了!不如准备酒食,向太子请罪,还可以保全。”吴不同意,并且发怒道:“它吃我稻子,又无故迷害我,我一定要告它!”一会儿,空中又飞下两片黑云,变成少年,衣帽都是黑色,一个拿着黑伞跟在另一个后面。向吴拱手说:“您想告乌头太子吗?状词怎么写的?”吴拿给他看。少年说:“您以前打中了乌头太子,所以有这种病。现在他已知道错了,我替您在太子面前疏通疏通,可以保您跟以前一样,何必告状呢?”于是抓过状子,揣在怀里飞走了。吴急忙上前去夺,忽然惊醒。从此病渐渐转好,两个月后恢复如常。
    九十九、斋猴
    天目山猴子很多,人要想去给猴子喂食,先要到韦陀庙烧香,然后通知某一天将上山来喂猴。韦陀庙的和尚便为他挂出一牌子,告诉猴子这事。到了喂食这天,施主买一千个馒头,铺在庙外地上。清晨,猴群都来了。有一只老猴,生着一尺来长的白胡须,弯腰驼背来了。旁边有两只猴,也是白胡须的老猴,互相搀扶着来了。群猴都跪下迎接。老猴们面朝南坐在地上,群猴拱着手也坐下了,静悄悄,场面严肃,不敢喧哗。有两只猴像是仆人,捧着馒头献给老猴,老猴吃了,然后群猴这才一块儿吃起来。吃完了,猴子们向施主叉手致谢后,离去。孝廉梁履素亲眼见了这事。我也打算去给猴子施饭,因为路险草深,没有成行。
    一百、韩铁棍
    韩舍龙是山西汾阳人。穷得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只好在县城的破庙里栖身。他以帮人打短工为生,身体健壮,勇猛有力。一天打工回来,看见庙门外躺着一个道士,上前一问,知道那道士因为生病不能行动,就把道士留在庙里,每天供给饮食并照料生活。道士并没有流露感激的神色。这样过了三个多月,道士的病全好了,就对韩说:“我感谢你的深情厚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现在我要走了。我平生藏了一样东西,吃下去后,力量增强到可以超过古代的勇士孟资和夏育,并且可以致富。我把它送给你,七十二年后最终还是要归还我!只是你生活富足以后,千万不要去做捐資纳粟以换取官职的事,那只会折你自己的阳寿。”说完,从口中吐出一个小羊,像拳头大小,放在掌心一看,是面粉做的。道士把小羊放进韩的院里,他刚想吞咬,小羊已经从喉咙直滑下肚子中去了。道士用手掌在韩脑后一拍,韩就昏倒在地等到韩醒过来,道士已不知去向。他试着举起锄头等农具,都轻得像稻草一般。第二天,韩去见打短工家的主人,表示愿意住在他家当长工,叫主人买铁另外为他特制大型农具。耕作起来,他一人要顶十个人,一天要吃三斗米,其他饮食也要相应比例消耗。主人因为他勤劳有力,很喜欢他。一天,主人叫赶车拖五千斤煤从另一个地方回来,车子爬上山坡,将下坡时,驴子失蹄,车也倾斜将要倒下。韩在车后用手挽车,慢慢地走上坡来,连面色都没有丝毫改变。主人知道这件事后,感到惊奇,叹服他的神勇,就派他跟随标行押送布匹到京城去。走到半路,遇上了强盗,两个保镖和强盗搏斗,都受伤死去。韩手无寸铁,拔出路边的一棵枣树横扫过去,强盗纷纷倒下,全被捉拿。主人从此以后就让他押标贩卖布匹,准许他在利润中分成,不让他再下田干活了。韩就用精铁铸成一根铁棍,有一丈二尺长,八百斤重。他使起棍来,没有固定章法,也没有师父传授,只是凭着勇力乱打,没有人能够抵挡他。江湖上都称呼他为“韩铁棍”,盗贼们没有敢惹他的。韩的铁福总是装在车后,没有八个人不能把它举起来,而韩却仅用一只手就能取出,轻得像稻草一样。一天,韩到了京城,正要投宿,忽然有人来拜访,自报好名是山东自二。韩从来不认识白,为白的突然来到而惊讶,就问他来意。白说:“我听说你善于使用铁棍,为什么不让我看看?”韩指了指车后,叫客人自己去拿。客人用一只手就轻轻取下,对韩说:“你用这根铁棍不知伤了多少人,我抬头仰面,你试着用铁棍打我,如果能打伤我,那你就真的是神勇了。”韩不同意,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用兵器来伤人打赌呢?你既然要和我比气力,不如我屈一根指头,你能把它扳开,我就保证隐去踪迹,回到乡间,再不敢在路上奔驰招摇了。”就环起食指。白用手钩韩的指头,韩等到白指头伸进,乘势提起,把白某扔倒在地上。白爬起来,满面羞愧地说:“我本是山东的大盗,一生未逢敌手,今天让你占先了。”以后韩经过山东北直一路,像在家中一样安全无事。在押标途中来来往往,这样过了二十年,韩分到的利润已很可观,就辞别主人,不再当标客。主人还是用车载着韩的铁棍送货,共有二十多年。韩回到家乡,购置了田产,生了两个儿子,务农为业。年过七十,一天自己在场上打麦,忽然有一只山羊从场上奔出,众人都以为普地出产的胡羊,这只羊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就争先恐后地追赶。羊被追赶,拼命奔逃,不小心掉到一口枯井里,众人想进去捉,被韩抢先跳下。见羊在井底,用手举起羊,向上一扔不知不觉身体也随着羊上升。众人在井外,看见一道白气从井中飞出,羊上升到云里,韩坐在地上,气力全无,众人一起抬他起来,过后也没有什么病痛,但从此就手无缚鸡之力了。韩这才理解道士所说还羊的意思。韩的神力已经消失,又活了二十多年,到九十岁寿终。他所用的铁棍,还在韩庄,到现在已有六十多年,始终没有人能举起它来。
    一百零一、冀州小儿
    隋开皇初年,冀州城外,有一个小孩,十三岁,经常偷邻居家的禽蛋,烧烤着吃。第二天早晨,有人敲门招呼这个小孩,小孩的父亲让他出去看看,只见一个人对他说:“官府让你去。”小孩就说:“叫我去服劳役吧,我去拿点衣服和干粮。”那人说:“不用。”就带着小孩走了,村南边过去是桑田,已经耕完还没下种。走到这里时小孩忽然看见道的右边有一个小城,四面是门楼,油漆着红色很庄严。小孩很奇怪,说:“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城?”那人呵斥他说:“不要说话!”这样走到城的北门,那人让小孩进去,小孩刚迈进门槛,城门突然关闭了,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是座空城,地上都是热灰和小碎火,也不深,才没过脚踝。小孩哭喊着往南门跑,刚到南门,南门又突然关闭。又往东门、西门跑,也都是刚到即关。没跑到时开着,等跑到了就关上。当时村里人都出来种田采桑,男男女女人很多。都看见小孩在耕地里哭,又四面奔走。都说:“这小孩疯了吗?一大早就上这儿来玩也不休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采桑的人都回来了,小儿的父亲就问:“看见我家孩子了吗?”采桑人回答说:“你的孩子在村南跑着玩,招呼他也不肯回来。”父亲就跑到村外,很远就看见小孩还在跑。于是大声招呼他的名字,只叫了一声小孩就停住了,城里的灰火也突然不见。小孩倒在地上,嚎哭着对父亲说了经过。父亲一看他的脚,半个小腿以上,血肉焦干,膝盖以下,红烂得象用火烤了一样。父亲把小孩抱回家治疗养伤。大腿以上的肉还同以前一样,膝盖往下成了枯骨。邻居们听说这件事,都到那小孩跑的地方看,只见脚印还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灰火。做好事就会有好结果,做坏事就会到处是地狱。
    一百零二、武夷山
    武夷山有一峭壁,高一千丈。人们常常在峭壁下捡到沉香玉块。太守听说后,命数百人赶造云梯,想爬到峭壁顶上看有什么怪异。三年才造好了云梯。太守登梯向上攀,快到山顶时,忽见一只大脚伸下来,脚拇指比捶衣棒还粗。一声大喝道:“不下去,就把你踹下去!”太守大惊,急忙快下,刚刚踏上地面,那云梯就像腐朽烂木一样折断,四散崩裂得没有踪迹了。
    一百零三、佟觭角
    傅九是旗人的后代。一天他出正阳门去办事。在途中他经过一个小胡同,只容一个人过的窄路,人们只能一个挨着一个地慢走慢行。这时,有一个男子朝着自己迎面飞跑过来,那速度是又猛又快。傅九正慌忙躲闪时,这个人竟到了跟前,结果两个人前胸相撞,连身子都贴到一起了。傅九经此一撞,顿时感觉到如同被冷水浇身一般,寒冷得直打哆嗦,便赶忙走进一家绸缎铺里,蹲下来,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但是他在绸缎铺里待了好长时间,不但不见好转,连头也痛得愈加厉害了,而且眼睛也越发昏黑发花了,看什么东西都模糊不清。因此,傅九只好决定不出城,雇了一辆车急忙赶回家了。可是到了二更天,傅九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声喊叫:“我因急忙赶路,唯恐到达不了,为什么拦住不让我走,竟然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和你势不两立!”随后,只见他拼命把头往墙上撞,狠狠扇自己耳光。看到他这样,家里的人也不明白傅九中了什么邪,干着急没办法,只好围着傅九守护了一个通宵。 邻里人知道了这件事,便对傅九的家人说:“城里有一位能走阴阳的巫师,外号叫佟觭角,他最能驱除不吉利的鬼病,为何不去请他来给治病呢?”傅家也早已听到佟觭角的名气,干是便急忙去请了。
    傅九听说家人要请佟觭角来治病,便一边嘲讽,一边辱骂说:“不管他是铜腑角还是铁觭角,他能有什么能耐呢?我才不怕他,有本事就让他放马过来吧!”不一会儿工夫,佟觭角就到了傅家。邻居们听说了这件事,都前来围观,一时间傅家竟拥挤得无法走路了。佟觭角见到傅九,立刻瞪眼问道:“你是哪来的妖魔鬼怪,胆敢到这里给好人降灾祸,如果你不如实招供,我就叉你下油锅烹炸!”傅九听了他的话后,便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咬牙或大口喘粗气。佟觭角见到这个情景立刻发了大火,真的叫人把豆油倒进大铁锅里,加柴点燃猛烧。不一会儿,油锅就开了,佟觭角即抓起钢叉,先是在傅九面前转圈摇晃,还故意震动叉上的铁环猛响,以示恐吓,然后大声斥责:“你还不快快招供,不然我就开炸了!” 傅九见状,张开嘴大声号叫:“别这样,我是傅九,你别冤枉我呀!”
    佟觭角说:“我知道你不是傅九。你无缘无故降灾祸于这个人,罪该油炸,还有什么冤枉可讲?”这时的傅九只能靠着墙壁打哆嗦,露出了非常恐惧的样子。佟觭角又再次摇动钢叉,做出了要拉开叉刺的架势,并喝令他快快招来。傅九吓得双手扶地,跪倒讨饶,随后他便招供了。原来他是凤阳府人,几年前来到北京,因为饥寒交迫就盗掘了别人的墓穴,可是没想到官府的人上来捉拿,在恐慌之际他抡起铁锹拒捕,没想连伤两人。官府将他收押定为死刑,今天就是斩决之日,本已绑了他拉到了菜市口的刑场上,只是等候砍头处死。后来,他凭借狠劲挣扎解了绑,才脱身跑出来。正想逃脱之后,隐藏在别个地方,可是不想被这个傅九给阻拦住了,心里实在是怨恨极了,所以就抓住他不放。他请求佟觭角放他走,也不要向其他人说出他再到哪里去了才好。
    佟觭角听完了他的话,气也随之消了大半说:“那好吧,你赶快走,别再惹我生气了。”说完,他便将钢叉放在身背后坐下了,而那些周围观看的人,都感到惊讶和奇异。 这时的傅九,也反倒跪在地上,擦眼抹泪地哭泣不止。佟觭角对他说:“你干什么不走还哭呢?难道真的一心想挨油炸吗?” 傅九又哭着说:“小人在监狱关押时,因为天气冷,竟将两只脚冻裂,变成脓疮了,所以走路挪步都很艰难。先生若是能给我一双毡袜子穿,我将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了。”佟觭角一听,笑着说:“我刚刚宽容饶恕了你,你就想要东西。不过,一双袜子值不了几个钱,我还舍得给你。”说完,佟觭角急忙吩咐傅家的人拿出白纸来,经佟觭角之手叠成了一双袜子,糊好。他又在每只袜子上画了一道符,写上一个“毡”字,然后就当众焚烧了。傅九见到了,快乐地趴在地上磕头谢恩,并伸出两脚,再用两只手在脚上比划,像在更换袜子的样子,直逗得围观的人都笑了。
    佟觭角又问了他的姓名、年龄,离开这里之后将到何处安身等事。傅九回答出姓名和年龄以后说:“今天得脱,我想逃往四川、云南等边远省份,以躲避搜捕。”佟觭角听后,便说道:“你的打算错了,从这里到四川、云南,有数千里远,哪是一早一晚就能到达得了的?假如你要中途被巡逻的官兵抓获,重又遭祸害落法网,那时再想抗拒逃脱则根本办不到了。倒不如听从我的指点,还可能得到一个吃饭的地方。”傅九一听,就急忙问:“如果能得到先生的可怜或收容,我必定报答您的大恩德。”佟觭角听到傅九这么一说,也很高兴。于是他就随手伸进兜里,取出一道符烧了。傅九随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过了好长时间,他才苏醒过来。家人追问傅九所见时,他却什么也说不清楚,只能想起他本人得病前的一些事情。
    亲戚朋友们见到傅九的病已全好了,都来向佟觭角致谢,并送上金钱或礼物。佟觭角一一收下。后来人们才知道,就在傅家出事的这一天,也是刑部处决人犯的日子。而确实有这样的一个人遭斩杀,人头被挂在木杆上示众了。远近百姓听到了这件事,再同傅九发病和病愈的经过相比照,就愈加迷信佟觭角的神灵法术了。
    一百零四、刘元迥
    刘元迥是个狡滑奸诈的人。他说自己会把水银炼成黄金,又花言巧语讲神论鬼迷惑人,很多人信了,他也由此骗了不少钱,过得很富足。李师古任平卢节度使,招纳四方有才能的居士。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受到优厚的待遇。元迥就跑去投奔李师古,说他会炼金术。师古不信,当面试他。他当时就出了好几钱金子,原来这事先就偷偷把碎金末放在水银里骗了师古。师古说,"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技术,但怎么用法呢?"刘元迥想狠狠算计一下李师古也不考虑什么后果,就对师古说,"如果把水银里加上一些药物,慢慢炼上三年,吃了就可以成仙。为用来做食器,可以防毒,用来作玩物,可以避邪。"师古完全相信了,说,"你可以慢慢烧炼,先给我炼出十斤,以备我急用。"刘元迥本来就是炫耀炼金术骗人的。这时就打算骗了师古的钱,得空就逃掉。但师古笼络刘元迥以后,让他专炼金,而且要的数量相当多。元迥没法作假,就拿鬼神之道骗师古说,"大人您镇守一方,三十多年来,虽然你的车马库存财产可以富甲天下,然而要想四方的人都感于你的威德,你想要的也都能得到,那就必须借助于神仙的帮助。"师古兴奋地问怎么借助神力,元迥就说,"你应该供奉泰山的天齐王。当年唐玄宗东巡到泰山,用沉香木刻制了天齐王像供奉,所以玄宗当了一辈子皇上。如果您能以更贵重的东西换下玄宗的那尊天齐王神像,那你的富贵就会和唐玄宗一样了。"师古很有野心,就听信了。元迥就说,"如果把那尊天齐王像整个换下来,怕不好办,只要用十五斤黄金铸成天齐神的头,换下来,你就可以得到天齐神的祐护了。"师古让他马上炼金作头,快快办成这事。元迥大笑说,"别看天齐神是个大神,其实他不过是个鬼怪而已。如果用我所炼出的极贵重的金给他铸头,那些鬼怪还会依附于天齐神鸣?他们会把天齐神赶走,那您还能受到他的祐护吗?你只要把人间平常用的黄金给天齐神铸个头就可以了。"师古更觉得惊异,就把家里的二十斤黄金给了元迥让他铸成金头,拿到泰岳庙去换天齐神的头。刘元迥把李师古的二十斤黄金归为己有,弄了些铅、锡之类的金属铸了个头,到庙里去给天齐神换上了。又用师古金子的一少部分做了些饮食器具送给师古,假称是用自己所炼的金子作的,师古就更加器重他了,把他敬为兄长,赠给他财物、美女和宅院。第二年,有一天李师古设宴招待属下的官员和将士时,有一个厨师从厨房里一直跑到李师古面前。然后突然变成了一丈多高的大个子跳到了空中,对宴会上的众人愤愤地说,"我是五岳庙里的天齐神,是那个盗贼残害我,把我的头给换了?我向天帝去告状,去了一年多,回来后,我的车马卫队和仓库里的钱财已被黄石公抢掠一空!"越骂越凶,越长越高,竟身高好几丈。过了很久,那厨师才一下落到地上。师古叫人们把厨师拖走。厨师一直不省人事,昏昏沉沉象喝醉的好几天也不醒来。师古就叫人画了很多兵车战士、刀枪战旗,还装了几十车纸钱,到泰山前烧化。这时师古还没有完全看穿刘元迥的鬼计,刚想弄个明白,就得了暴病。不几天,师古因脑袋溃烂而死了。他的弟弟李师道继为平卢节度使之事,叫判官李文会和虞早一齐审讯刘元迥,刘元迥说不清楚,被判死刑,拖到市上斩首。
    一百零五、东方朔
    东方朔的小名叫曼倩。父亲叫张夷,字和平,母亲是田氏。父亲张夷活到二百岁时面貌仍像儿童。东方朔出生三天后,母亲田氏死了,这时是汉景帝三年。一邻家妇女抱养了东方朔,这时东方刚刚发白,就用“东方”作了他的姓。
    东方朔三岁时,只要看见天下任何经书秘文,看一遍就能背诵出来,还常常指着空中自言自语。有一次,养母忽然发现东方朔没了,过了一个多月才回来,养母就鞭打了他一顿。后来东方朔又出走了,过了一年才回来。养母看见他大吃一惊说:“你走了一年,怎么能让我不担心呢?”东方朔说:“儿子我不过到紫泥海玩了一天,海里的紫水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又到虞泉洗了洗,早上去的中午就回来了,怎么说我去了一年呢?”养母就问:“你都去过什么国?”东方朔说:“我洗罢衣服,在冥间的崇台休息,睡了一小觉,冥间的王公给我吃红色的栗子,喝玉露琼浆,把我差点撑死了,就又给我喝了半杯九天上的黄露。我醒了,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一只黑色的老虎,就骑上它往回走。因为我着急赶路使劲捶打那老虎,老虎把我的脚都咬伤了。”养母一听心里很难过,就撕下一块青衣裳布给东方朔包扎脚伤。后来东方朔又出走,离家一万里,看见一株枯死的树,就把养母裹在他脚上的布挂在了树上,那布立刻化成了一条龙,后人就把那地方叫“布龙泽”。汉武帝元封年间,到宇宙未分天地时的大湖上游玩,忽然看见他的母亲田氏在白海边上采桑叶。这时忽然有一个黄眉毛老人来到面前,对东方朔说:“她从前是我的妻子,是太白星神转生到世上。现在,你也是太白星的精灵了。我不吃五谷吞气修炼,已经九十多年,我两只眼睛的瞳孔里可以射出青光,能看见阴暗地方隐藏的东西。我三千年换一次骨骼和骨髓,两千年褪一次皮除一次毛发,我生来已经三次换骨五次脱皮了。”
    有一次汉武帝在灵光殿休息,把东方朔召到寝宫绮窗的丝绸帐前,向他请教道:“汉朝皇室以阴阳五行中的‘火德’为命运的主宰,那么,依你看皇室中要奉祀什么神灵来佑护呢?皇室的符信应该采用珪、璧、琮、璋、瑾这五种吉祥物中的哪一种呢?”东方朔说:“我曾游过西方天界的峡谷,在长安东面,离扶桑国还有七万里,那里有个云山。云山顶上有一口井,云都是从井里升起来的,云的颜色和主宰世上帝王的‘五行’的德运完全符合。如果帝王是土德,井中就升起黄色云;是金德,就升起白云;是火德,就升起红云;是水德,就升起黑云。”武帝听后很信服。太初二年,东方朔从西方的那邪国回来,带来十枝“声风木”献给武帝。这种树枝有九尺长,手指那么粗,这种‘声风木’产自西方‘因霄国’的河边,由于因霄国的人善于长啸,所以树木也能发出声音。这就是《尚书》中《禹贡》一章中所记的‘因桓’的来历。因霄国的河水的源头是很甜的水,水边树上面聚集飞翔着紫燕和黄鹄等鸟类。这种‘声风木’结的果实像小珍珠,风一吹就发出珠玉的声音,所以叫‘声风木’。武帝把风声木的树枝赏给大臣们,只有年过百岁的大臣才赏给。如果这位大臣得了病,树枝自己就会渗出水珠,如果这位大臣快死了,树枝自己就会折断。古时老子在周朝活了二千七百岁,那树枝从来没有渗出过水珠。还有仙人洪崖先生在尧帝时已经三千岁了,树枝也没折断过。
    武帝就赏给东方朔一枝“声风木”,东方朔说:“我已经看见这树枝枯死了三次,但又死而复活了,岂止是渗水出汗和折断呢?一个人的寿数不到一半,那树枝就不会渗水出汗。这种树五千年渗一次汗珠,一万年才枯一次。”武帝很相信东方朔的解释。天汉二年,武帝移住苍龙馆,非常渴望成仙得道,就召集了不少懂道术的方士,让他们讲述远方国家的奇闻轶事。这时只有东方朔离开坐位写了一道奏章呈给武帝说:“我曾去过北极的镜火山,那里太阳月亮都照不到,只有龙口衔着灯烛照亮山的四极。山上也有园林池塘,种植了很多奇花异树。有一种明茎草,长得像金灯,把这种草折下来点燃,能照见鬼魅。有位神仙叫宁封,曾在夜晚点燃了一根这种草,可以照见肚子里的五脏,所以叫它‘洞腹草’。如果皇帝把这种草割下来剁碎作成染料,涂在明云观的墙上,夜里坐在观内就不用点灯了,所以这种草也叫‘照魅草’。如果把这种草垫在脚下,就能入水不沉没。”
    东方朔还曾经游历过五色祥云升起的地方,得到一匹神马,有九尺高。武帝问这是个什么神兽,东方朔说,“当初西王母乘坐着云光宝车去看望东王父,把驾车的马解开,它到东王父的灵芝田里,东王父大怒,把马赶到天河岸边。正好我那时去朝拜东王父,就骑着那匹马往回返。这马绕着太阳转了三圈然后奔向汉关时,关门还没闭。我在马上睡了一觉,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武帝问马叫什么名字,东方朔回答:“按它的情况起名,叫‘步影驹’。”并说:“这马来到世间后,我再骑它时,却和劣马笨驴一样的又慢又迟钝了。 我在五色祥云升起的地方种了一千顷的草,草地在九景山的东边,两千年开一次花,明年就到时候了,我去把那草割来喂马,马就不会再饿了。”东方朔又说:“我曾到过东方的极地,经过了吉云之泽。”武帝问,“什么叫吉云?”东方朔说:“吉云国里常用云的颜色来预卜吉凶。如果将要有吉庆的事,满屋就会升起五色祥云,光彩照人。这五色吉云如果落在花草树木上,就会变成五色露珠,露的味道十分甘甜。”武帝问:“这吉云和五色露你能弄些来吗?”东方朔说:“我割来吉云草把马喂饱后,骑上马去就可以弄来,一天可以来回两三趟呢。”于是东方朔就骑上神马往东走,晚上就赶回来了,弄来了黑、白、青、黄四种颜色的露水,装在青色的琉璃杯中,每个杯中装了半升献给武帝。武帝把五色露赏给大臣们,大臣们喝下了露水,老人都变成了少年,有病的都立刻痊愈了。
    汉武帝有一次看见天空出现了彗星,东方朔就折了一根“指星木”给了武帝,武帝拿它向天上一指,彗星立刻就消失了,当时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东方朔善于高声长啸,每当他长啸时,会震得尘土漫天飞.东方朔没死时曾对和他一起作官的朋说:“天下人谁也不了解我东方朔,只有太王公知道我。”东方朔死后,武帝就召来太王公问他,“你了解东方朔吗?”太王公说:“我不了解。”武帝问:“你有什么特呢?”太王公说,“我对星宿历法有研究。”武帝问他:“天上的星宿都在吗?”回答说,“诸星都在,只有木星失去了十八年,现在又出现了。”武帝仰天叹息说:“东方朔在我身边十八年,我竟不知道他就是木星啊!”心里很难过。
    一百零六、一目五先生
    传说,浙江省的中部,有五个奇特的鬼:其中的四个都是瞎子;只有最小的老五有一只眼,是个独眼儿龙。五个鬼全凭这一只眼识物办事。这个老五,就号称“一目五先生”。每当世面上闹起大瘟疫,五个鬼就联合行动。他们专门等人熟睡之后,用鼻子嗅闻人的脸。如果谁被其中的一个鬼嗅闻了,此人必是大病一场;如果被五个鬼共同嗅闻了,则此人必死。然而,那四个瞎鬼往往不识目标、不敢妄自行动,更作不了主张。他们完全要遵照“一目五先生”的号令行事。有位旅客钱某人,投宿到一家客店里。入夜,同屋的旅客们都睡着了,只有他还没睡。忽而,灯苗逐渐缩小,五个鬼排着队,蹦跳而入。为首的,就是一目五先生。四个瞎鬼乱摸一阵,摸到一位旅客,就要凑上去嗅闻。一目五先生急忙制止,说道:“这是个大善人,怎么好在他身上下手?”四个瞎鬼又摸到另一位旅客。一目五先生说:“这个就更不行!他是个大恶人,霸道得很!我们绝对惹不起他!”四个瞎鬼不知所措,抱怨道:“这个也不行了,那个也不是。这么闹下去,恐怕连先生您也要饿肚皮了!”一目五先生连连摇头,指着另外两位旅说:“他们二位,不善也不恶;不好也不坏;无福又无禄,平平庸庸。吃了他们两个,没有罪过,不必担风险。不在他们身上打主意,更待何时?”四个瞎鬼听了,欢喜若狂呀。于是,五个鬼一涌而上,面对那两位旅客狂嗅狂闻一顿。那两位不过只是咧咧嘴儿,就断了气儿。五个鬼一齐动手,将他们吞吃净尽。大肚膨亨地蹦跳着,欢欢乐乐地离去。
    一百零七、梦乞儿煮狗
    陈清波是个老秀才。仕途上很不得志。只能在绍兴设馆授徒,当个教书先生,勉强糊口。那一夜,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闲来散步,来到土地庙的后院儿。那里,有几个衣衫褴褛、面貌丑陋的乞丐。他们正围坐在一个土炉灶周围,把一只黄狗剥了皮,准备煮狗肉吃。那只狗,似乎是刚刚被打死,头部鲜血淋漓,样子很悲惨。陈秀才心生悲悯,对那伙乞丐当然也很厌恶。陈秀才刚要走开。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此人衣冠楚楚,像是个有身份的人。他一进门,就指着乞丐们破口大骂:“你们这伙混蛋!偷吃我家的黄狗!你们还有点儿王法没有?我这就到官府去告你们!”话音未落,那伙乞丐们忽拉一下围上来,你一拳、我一脚,就把这位先生打倒在地。不容他有反抗的馀地,又是一顿暴捶。这位先生鼻口出血,当时就断了气儿了。陈秀才从这惊恐的场面中惊醒。觉得非常的懊丧。幸亏这是一场梦。过了三天。陈清波又做了个梦。梦见两位青衣皂役手持城隍爷的传票,来到他面前,通知他说:“黄狗的主人被乞丐们打死。他已经状告到城隍爷案前。纸状中指出您是此案的目击者。所以,城隍爷命我等来通知您:到了日子,您要出庭作证。”陈清波接过传票一看,上面果然写有自己的名字;而且有明确的开庭日期。猛醒之后,又觉得这事儿令人恶心!但是又一想:这场人命官司本来与我没有什么相干,我又怕什么?可是,到阴曹地府去作证人,此身必得暂时昏死,这里头,也包含着死亡的风险不是?不得不妨。于是,他断然辞去了馆职,离开绍兴,回老家去了。陈清波回到老家,就走访了他的亲戚徐信。把他在绍兴做的两个噩梦说了。并且拜托徐信说:“城隍爷传我到阴曹地府去,只不过是作个证。所以,我虽然暂时死过去了,还会死而复生,还要苏醒过来的。不过呢,阴阳两界道路阻隔,凶多吉少。万一我迷失了方向,那可就危险了!这就得求您帮个忙儿了。到了我去阴间作证的日子,您在集市上买一只公鸡。把我的姓名写在一个小木牌子上,套在公鸡脖子上。您就抱着这只公鸡,到城隍庙的神座前去呼叫。免得我回来的时候迷了路。”岂不知:这位徐信,是位彻底的无神论者。认为幻梦无凭,根本是不可信的。但是,他还是笑了笑,满口答应了陈清波的请求。到了规定出庭作证那一天,陈清波果然是无病而死。他的家属哭着徐信来报丧。徐信不敢怠慢,急忙从集市上买来一只大公鸡,急匆匆奔向了城隍庙。那一天,正赶上城隍庙庙会。庙门口搭起个大戏台。锣鼓喧天,观众如堵。再加上烧香许愿的信徒、推车做买卖的小贩等等,真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呀。徐信抱着只大公鸡,挤出了一身臭汗,也难得接近庙门。待到他挤到庙里的神座前,太阳已经偏西了。他大声地呼叫了一阵陈清波,就抱着大公鸡返回家中了。当时,正当曙热天气,极其闷热。等到徐信走进陈清波的家中,他的遗体已经是发臭了!
    一百零八、张五
    县城的街里住着一个叫张五的人,四十多岁,开了一个很小的豆腐坊,一直以卖豆腐为生,因为生意很小,所以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他们夫妇两人经常五更天时起身,开始磨豆子,做豆腐。有一天早上,他估错了时间,才四更天,没亮时就起床了,赶着叫妻子快做豆腐。妻子看了看天色,奇怪地问:“孩子他爸,今天起得也太早了吧?”张五说:“早什么?我们都是受苦的人。一天不卖力气干活,一天就吃不饱饭。早做早卖,卖完了就可以早早休息。起已经起了,他妈,你快起来点灯,磨豆子,我先出去解个手就回来。”于是他打开门到胡同里,刚要上厕所,忽然看到有两个人从他面前经过,跟他招呼道:“张五,到这里来。”张五以为是邻居熟人,就跟着声音来到了胡同口,站在人家的房檐底下。借着微弱的灯,他仔细打量那两个人,竟然都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这两个人都穿着青色衣服,腰间垂下绿头带子,头上戴着红色帽子,手里拿着朱批传票,很像衙门里的公差,但是又和他见过的官差很不一样。他们对张五说:“我们有一件事想麻烦你,请你务必不要推辞。”张五很奇怪地问:“我只是个卖豆腐的,字都不认识几个,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你们的?”两名公差一脸神秘地说:“张五,你不必细问,请你跟我们来就好了。”说罢,他们两个人就拉着张五向东走去。张五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里虽不愿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两只脚好像不听使唤似的,不由自己,踉踉跄跄地跟着走了。他们一行三人很快就绕出市场,到了县衙门前。只见门前有六个衙役模样的人站在大门口,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盔甲,身高大概都有八九尺。两个公差看了一会儿,没有从前面走进去,而是带着张五转到衙门后边,他们到了一个流水洞前,两名公差叫张五先进洞去。张五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吓得不肯进去。两个公差也不同他多说什么,用力一推他,不知不觉间他已到了墙里了。两个公差也紧跟着走了进来。他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连着穿过了好几道大墙,最后来到了一间卧室里。从房间的窗里散发出的灯光很明亮,两个公差叫张五到窗前去偷看。张五走上前来,只见那知县正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地一直在哼哼,而他的床角及脚底下坐着六七个妇女,同时地上也铺着地毯,还有八九个男人和女人杂坐在地毯上,他们看起来都很累了,但是仍然强撑着,睁着眼睛。张五看了一会儿,回来之后把他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两个公差,两个公差听完之后也上前偷看。很快,五更就过去了,两个公差显出焦急的样子,多次近前偷看。又过了一阵,知县的哼哼声渐渐地小了下来,那些男女仆人也是十分的疲倦了,他们看到知县睡着了,也开始偷偷睡觉了。他们有的歪着身子打起了呼噜,有的躺倒睡着了……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两个公差看到屋里的人都睡着了,他们高兴得跳了起来,急忙拿出一根铁链子,把它交给张五说:“张五,你快点进屋去,把这铁链子系在知县脖子上,不要害怕,一直牵着他出来。”
    张五听了他们的话吃了一惊地说:“他可是知县,是官老爷呀!我是什么人,敢靠近吗?”那两个公差摇摇头说:“你不要害怕,他虽然是一方父母官,但是他既不勤政也不爱民,反而一味地贪财好色,滥杀无辜,滥用酷刑,对百姓十分苛刻。于是今天他成了罪人,面对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张五依然只在原地打着转转,始终不敢上前。两个公差急坏了,一直劝他,又使劲推他、挤他,张五这才进到房里去了。他胆战心惊地用铁链系住知县的脖子,立刻返身走了出来。两个公差看他归来,立刻迎了上来,三人一同沿着原路向回走。走了一会儿,张五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知县已经被铁链锁住跟着一同来了。他们刚走到房后,突然看见一男一女正在墙根底下搂在一起,看见了他们三个从一旁走来,两人既不怕羞,也不躲藏,好像旁若无人似的。两个公差从二人跟前过去后,张五问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干这丑事既不挑一个隐蔽的地方,也觍着脸不怕人啊?”
    公差指着知县对张五说:“那个女人就是他的爱妾翠华,那个男人就是供他玩弄的男妾郑禄啊。这个知县欺男霸女,这些人早已忍受不了他的淫威,这次因为知县卧病在床,所以他二人在此幽会。他们自以为很秘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哪里想到我们能看见他们,而且一清二楚呢?”张五听了,瞅着知县笑了,知县低下头,不说一句话。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水洞前,又看见另外两个人的打扮同这两个公差一样,也锁着一个人,蓬首垢面地站在那里。两个公差问:“你的人已经拘来了吗?”对方答道:“我们的已经拘来了。”那个被拘的人看见知县就要哭,一名公差急忙过去抽他的嘴巴,那人因此而没有哭出来。张五私下偷偷询问:“这人是谁?”公差悄悄说:“这个人就是知县的幕僚,负责刑名的郭某人。跟他是一个案子,所以一同抓来了。”说话间,听见内宅哭声此起彼伏。公差说:“时候到了。”于是他们一行走到了大街上。那里早已经有二人预备好了两辆囚车,停在大路边上。四名公差就把知县和郭某人推进囚车里面,并嘱咐张五道:“你自己回家去吧,千万不要讲给旁人知道。”说罢,赶着车,吆喝着拉车的牛走了。
    张五回到家中,鸡已经叫了。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妻子背着灯在哭泣,邻居家的几个妇女正在一旁劝慰道:“张大嫂,人死不能复生,天命早就定下了。再说,老张还没断气,等天亮后你赶紧请医生治治,也许不妨事的。”张五听了大吃一惊,失声高叫,眼前豁然开朗,犹如大梦醒了一般。一觉醒来,他只见自己躺在炕头,而他的妻子依然守在身旁,邻居家的女人挤了一屋子。妻子见他苏醒过来,又惊又喜。张五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哭?”妻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孩子他爸,我看你去解手好久也不回来,非常担心,我就出去看看你,却发现你直挺挺地躺在房檐底下,早已昏死过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下子没了主意。于是我急忙去敲开邻居的门,求他们帮着把你抬进屋来……”
    妻子说到伤心处,已经泣不成声:“孩子他爸,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摸了你的手脚还是温乎的,可是我怎么叫你,也总叫不醒你。从四更天到如今,已经半宿了。幸亏你又活过来了!”张五这才明白刚才那段事,全是魂灵干的呀!他站起身,给邻居们作揖道谢,人们见他活转来,便高兴地告辞走了。等众人走了以后,张五才把自己的那段经历告诉了妻子,妻子听了之后也觉得又是害怕又是叹息。等到天亮时,全城军民都乱哄哄的,张五一打听才知道,都传说知县在五更天时暴病而死了。同时他也暗中打听到,知县那个姓郭的幕僚也同时得暴病死了。这件事过去不久,张五渐渐大意起来了,闲谈之间,他把事情泄露给了别人。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事被知县的儿子听到后大怒,他把张五押到了公堂里,命人打了他三十大板。紧接着知县的儿子又审问郑禄和翠华通奸的事,对他们使用了大刑,两个人全部都承认了,果然不假。郑禄在公堂上被痛打一顿,死在了狱中;翠华在花园中被人勒死,给知县殉了葬。
    一百零九、何文
    有一个叫张奋的人,家里大富,后来突然衰落。于是将住宅卖给黎阳程家。程家住进来后,死亡生病的事相继发生。程家又将此房转卖给邻居何文。何文在太阳落山之后,手中持刀,到北堂中房梁上坐定。到二更将尽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人,身高有一丈多,头戴高帽穿黄衣,升堂呼唤传问:“细腰,房中为什么有生人的气味?”回答说:“没有生人的气味。”不一会儿,有一个戴高帽穿蓝色衣服的人,再过一会儿,又有一个戴高帽穿白色衣服的人,问话和回答都和第一个人一样。快到天亮的时候。何文才从房梁上下到厅堂,象刚才听到的那样开始呼唤,问道:“穿黄衣服的是谁?”回答说:“是金,在厅堂西面墙壁下面。”“穿兰衣服的是谁?”回答说:“是钱,在厅堂前离井边五步远的地方。”“穿白衣服的是谁?”回答说:“是银,在墙东北角的柱子下面。”“你是谁?”回答说,“我是棒槌,在灶坑下。”到天亮,何文按次序挖开刚才说到的地方,得到金银各五百斤,铜钱千万枚,并拿过棒槌用火烧掉,于是这座宅院才清静安宁下来。
    一百一、侯遹
    隋朝开皇初年,广都孝廉侯遹进城,到剑门外,忽然看见四块石头,全都象斗一样大。侯遹很喜爱这几块石头,收起放在装书的竹笼里,驮在驴背上。趁着歇驴的时候抱出来观看,四块石头全都变成了金子。侯遹到城里把金子卖了,得钱百万,便从市上买了十几个美丽的女人,回去后扩建住房和宅院,又在城郊购置了良田和别墅。后来侯遹乘着春天的景色出城游玩,所有的妓妾都乘车跟随他出游。下车后,一一摆上酒和做熟的鱼肉。忽然有一个老头儿,身背大书箱来到这里,并在筵席的最后边坐下。侯遹很生气并辱骂他,命奴仆把老头儿扶出去。老头儿不动,也不嗔怪和愤怒,只取过来满杯热酒吃下去后笑着说:“我到这里来,是求您偿还欠债。您以前把我的金子拿去,您忘记了吗?”说完,将侯的十几个妓妾全都抓住,放到书箱里,也不觉得书箱狭窄,背起书箱快步走去,行走的速度快如鸟飞。侯遹令奴仆骑马去追,可一会儿已看不见老头儿在哪里。自此以后侯遹家中日渐贫困。又退回到原来那样的生活。十几年后,侯遹去职归蜀,来到剑门,又看见以前那个老头儿,携带那些被他背走的妓妾在悠闲地行走,跟从的人很多,看见侯遹都大笑。侯遹问他们笑什么,他们却不说话;靠近他们,却又看不见他们到哪里去了。侯遹访遍了剑门前后左右,也没有看到这个老头。最终也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一百一十一、波儿象
    江苏布政使司衙门里,有位书记官,名叫王文宾。那一天,王文宾工作劳累,大白天就躺在书房里睡着了。朦胧中,听见屋里有悉悉蟀蟀的脚步声。抬头儿一看,眼前站着个差役模样的人。差役向他招手,他就感到昏昏沉沉,身不由己,跟着差役往前走。不觉之间,来到一个去处。只见殿宇巍峨,环境幽深。殿堂正中,端坐着两位官员:一位白须白发,是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侧首那位,麻子脸儿,黑胡须,表情倒也和善。在书案的台阶下,摆放着一个金属丝编制的大铁笼子,笼子里圈着一头怪兽:它的体态,酷似一头特别肥壮的猪,却长着一副尖嘴巴,浑身绿毛。这头怪兽一见王文宾,就在笼子里狂蹦滥跳,瞪圆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若不是被圈在笼子里,它会立刻扑上前来将王文宾吞吃掉。王文宾吓得浑身打哆嗦,两腿一软,就面朝东跪下了。没想到,面对他的正是一个人:此人穿着褴缕,衣裤都被撕得条条绺绺。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简直就是个叫花子。此人面对王文宾,也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这一切,都令他惊慌失措,不知其所以。这时候,那位白须白发的老官向他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王文宾膝行到了书案前,那位老官问道:“受贿五十三两银子的事儿,你还记得不?”王文宾被问得愕然不解,愣了半天,茫然地摇摇头。麻脸儿官见他这副傻相儿,不由得笑起来,提醒他说:“就是公船一案,是你上辈子经历的事儿。你好好儿想一想,别着急嘛。”经麻脸儿官这一提醒,王文宾恍惚是有所记忆:上辈子,自己也曾出任江苏海运道书记官,主管海上运输。后来,出于种种原因,海船停运了。明朝统治者为了转移海运停业所造成的损失,决定把几百艘破旧的海船作价,强行卖给使用过这些船的渔民。而且,要限期交款入库。过期不交,惩罚治罪。因此,许多渔民破产。船民们无奈,东拼西凑,弄来五十几两银子,来贿赂王文宾,请他从中通融,得以缓期交款。等这些船民将破船修复转卖之后再付款。但是,这五十三两银子却被中间人贪污,中饱私囊。王文宾根本没见到这项银子。这样,他催逼船款严酷,逼得许多船民背井离乡,有的被逼无奈,自杀身死。刚才,那个骨瘦如柴的鬼,就是当时被迫害者中的亡灵之一。王文宾既然能唤起回忆,就无所顾忌,侃侃而谈,把事实说了个清楚。两位阴间官员听了他的陈述,不禁连连点头。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要缉拿那个中饱私囊的中间人治罪。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去吧!”说罢,命那名鬼差役将他引出大殿,送还人间。一路上,只见黄沙蔽天,昏昏莽莽。王文宾知道,这就是平素人们所说的黄泉路了。他问这位鬼差役:“刚才,那个瘦骨嶙峋的鬼,对我横眉立目;他是我的债主,心里恨我,有情可原,我很理解他的感情。可是,哪个圈在铁笼子里的家伙、像个猪,又不是猪,为什么像要一口吞吃了我?我真不明白?”鬼差役说:“哪个怪物本来就不是个猪,它的名字叫波儿象。阴曹地府豢养这个家伙,就是待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被判决之后,就将它从铁笼子里放出来,将他们吃掉。这就和阳世间把惯于陷害他人的人送往虎狼嘴里是一样的。”王文宾听了,毛骨耸然,也就不敢再多问。他们走到一条大河边上。面对滔滔河水,王文宾又感到惶惑。突然,鬼差役从背后猛力一推,他就落入了滚滚的洪流之中。蓦然惊醒。举目四望,却躺在自家的床上。妻子儿女,环立落泪。说他已经有三天三夜昏迷不省了。
    一百一十二、斧断狐尾
    直隶河间府,有个丁某人。此人游手好闲,没有正经职业。还专门儿爱搞些歪门邪道的风流事儿。他听说有个地方闹狐仙儿,就兴冲冲独自前往。他投上名片,声称愿与狐仙儿结为兄弟。当天晚上,就有个约摸五十多岁的人找上门来。此人自称姓吴名清。他对丁某人说:“咱们哥儿俩真是一见如故。今后,你就称呼我为愚兄吧!”这个丁某人嗜欲很大。自从他结交了狐仙儿,先后提出过许多不同程度的要求。这位自称为“愚兄”的狐仙儿,总是为他广为张罗,尽量满足。丁某人非常得意,经常夸口说:“和人打交道,真不如和狐仙儿交个朋友好。”一天,丁某人对狐仙儿说:“我想到江苏扬州去玩儿一趟。哪儿,正在举办灯会,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儿。不知我兄肯不肯帮这个忙?”狐仙儿毫不在意地说:“可以。从河间府到扬州,路途有两千多里。说起来,可不算近了。但是,兄弟只要穿上愚兄一件衣服,和我闭目同行,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说着,就脱下自己的衣服,递给他穿上。并叫他闭眼。丁某人顿时感到自己是腾空而起,两耳生风。顷刻之间,已经飞跃千里。狐仙儿叫他睁眼,一个繁华似锦的扬州城就在脚下了。当时,一位大商户人家正在演戏。狐仙儿和丁某人就悬在半空中看热闹。忽然,舞台上一阵紧罗密鼓,只见关云长手提青龙宴月刀上场。狐仙儿被吓得魂飞丧胆,转眼之间逃了个无影无踪。丁某人感觉身子一沉,飞直下落,掉在了商户人家的宴席之间。商人大惊,以为是妖从天降,立刻命令家丁捉拿捆绑,送交江都(今属扬州市)县县衙门处置。江都知县几次升堂,严刑逼供,到底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派差役将他押送回直隶河间府。不久,丁某人又见到了狐仙儿。埋怨他说:“愚兄,你真不地道!怎么能一到了紧急关头,就扔下我逃之夭夭了呢?这下子,害得我好苦!真不够朋友!”狐仙儿说:“难道你不知道,愚兄是个狐辈,素来胆儿就小。关圣帝出来了,我能不逃吗?再说呢,我忽然之间就想起了你嫂子,就赶回来了。”丁某人一听说起女人,就眉飞色舞,说:“呦,我还有个嫂子呢?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儿?”狐仙儿说:“我们狐辈和人类一样,也例行娶媳妇之道。我不过是利用迷媚之术,来困惑良家妇女。使她们如醉如痴,乘机和她们鬼混。邻居李家的那位小姐,如今就是你嫂子了。”丁某人一听,心里发痒,迫不急待地要求见见这位嫂子。狐仙儿说:“这,又有何不可呢!不过,你毕竟是个俗人,肉眼凡胎,怎么能轻易地进入人家的闺阁,深达密室?愚兄有一件小袄,给你穿上,你便可以从容不迫,如入无人之境了!”丁某人穿上了这件小袄,竟然顺利地进入了李家小姐的闺房。李家小姐长期被狐仙儿所迷媚,已经是如梦如痴。她神志不清,精神恍惚,气息奄奄,已经是坐以待毙了。这回,她与丁某人同床,忽然间接触到了真阳之气,反而感到特别舒畅,病情逐渐好转,神志也逐步清醒。丁某人得意忘形,不失时机,就告诉她说,你之所以到了这个困境,都是被狐仙儿迷媚的结果。李小姐虽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却对这一切密而不露。天长日久,她就表露出爱恋丁某人反感狐仙儿的意思来了。狐仙儿很敏锐地察觉出这个动向,把丁某人叫来,对他说:“我让你接触哪个女人,等于是开门揖盗。这是愚兄的不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当然,你两世为人,女人爱你,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你别忘了:没有愚兄的老丑,怎么个对比出你的英俊?所以,你要适可而止。”丁某人听了,心里更是美滋滋,洋洋自得。狐仙儿妒忌丁某人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然是死不甘心。将要伺机施行报复。那天夜里,丁某人与李小姐贪欢后酣睡。狐仙儿乘机偷走了那件小袄。丁某人醒来,打算一如既往地逾窗出走。不料,一下子摔到了窗底下。李家父母以为是捉住了邪怪,先来了个狗血淋头,把尿盆子、屎盆子一齐折到了他头上。接着就拿锥子扎他、用火烫他,叫他吃尽了苦头儿。丁某人磕头哀告,费尽口舌,解释说迷媚小姐的不是他,而是哪个狐仙儿。李家人全然不信,声言要将他送达官府处置。还是李家小姐真心地爱他,就私下里对父母说:“他也是被狐仙儿所迷媚,才闯进我屋里来的。还是放了他吧!”丁某人因此而得以逃脱。此后,丁某人也曾几次寻找狐仙儿,责问他为何设置圈套害人?狐仙儿总是避而不见。一天晚上,狐仙儿写了一张纸帖,贴到丁家的门上,纸帖上写道:“你私通李家女人,如同陈平盗嫂。两次受罚,罪有应得。今后,与你一刀两断,分家另过。再也不与你称兄道弟了!”丁某人出于条件的限制、环境的制约,就和李家小姐断了线儿。狐仙儿却是照常往来。李家人延请僧道设坛作法,驱逐妖邪,却总是无效。后来,李家小姐竟然一胎生下四个儿子,身材相貌完全和正常人一样,只是每个人的屁股上,都多了一条小尾巴。他们一落生,就能蹒跚地走路。长大成人之后,又能曲尽孝道。经常跟随哪个狐仙儿父亲,上山采集鲜菜瓜果,回来侍奉母亲。一天.狐仙儿又来到李家闺房,忽而面向李氏女哭泣说:“我和你的缘分,算是到此为止了。昨天,泰山娘娘得知我在民间蠹惑妇女,罚我去修砌从各个方向通往泰山的御路。看起来,我是永世不得再来了。不久,我将带领四个儿子,同归于仙路。”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斧子来,交给李氏女,说:“这四个孩子,如果不断了尾巴,就永世不能修练成人。尾巴,是他们的孽根。你是人,请你亲自砍掉他们的尾巴!”李氏女毫不犹豫,一一砍掉了四个孩子的尾巴。狐仙儿父亲带领四个儿子向她跪拜,然后腾空而去。
    一百一十三、白莲教3
    白莲教首领徐鸿儒,得到了一本左道旁门的书,能够驱使鬼神为他做事。一次他稍微试验了一下,观看的人都感到惊恐,投奔到他门下的人很多。于是徐鸿儒暗暗萌发了造反的念头。一天,他取出一面铜镜,说能够照出人的一生祸福。他把铜镜悬在院子里,让人们自照,镜子里的人,有的戴着头巾,有的戴着纱帽,锦绣华服,貂蝉美饰,形象不一。人们更加感到惊奇。从此这个消息到处传播,上门请求照镜子的人接连不断。徐鸿儒于是宣称:“凡是镜子里照出的文武高官,都是如来佛祖注定龙华会里的人。大家应该努力,决不能退缩。”于是徐鸿儒当着众人的面照自己,便看到镜子里的他头戴皇冠,身穿衮龙服,俨然就像帝王一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感到十分惊讶,一齐跪倒在地。
    徐鸿儒于是竖起反旗,众人无不欢腾雀跃相随,希望自己能成为像镜子里的形象那样的高官。不到几个月,徐鸿儒就聚集了一万多人,滕县、峄县一带官府望风逃窜。后来大队清兵前去剿捕,其中有一位彭都司,是长山县人,武艺高强,无人能敌。白莲教军中出来两个少女和他交战,她们都使双刀,锋利如霜;骑着高头大马,非常威武、她们飘忽盘旋,从早晨一直杀到傍晚,少女不能伤害彭都司,彭都司也没能取胜。这样厮杀了三天,彭都司累得精疲力竭,最后气喘而死。后来徐鸿儒兵败被杀,捉到他的同伙拷问,才知道少女用的是木刀,骑的是木凳子。假兵马累死了真将军,也够奇异的了。
    一百一十四、杜巫
    尚书杜巫在年轻没做官的时候,曾经在长白山遇到一个道士,给他一丸丹药,立即让他吃下去,从此杜巫不想吃饭,脸色和悦,身体轻灵矫健没有疾病。后来他担任商州刺史,自己认为既然登上太守官位,品级已高,不吃饭,怕大家惊怪,于是想要把丹药除去,遇到客人时,总是询问除丹之法。一年多以后,有个道士来到了,很年轻,杜巫向他询问除丹之法。那个道士教给他让他吃猪肉喝猪血,杜巫听从他的指教吃猪肉喝猪血。道士命他按摩腹部。不一会儿,杜巫吐出很多痰涎,当中有一块东西像栗子似的。道士把那个东西拿去,那个东西很坚固,道士把它剖开,好象没干的新胶一样,丹药就在其中。道士把丹药拿出来洗净,放在手中,丹药的颜色绿而发光。杜巫说:“拿来吧,我自己收着它,等晚年时服用。”道士不给他,说:“长白山我的师父说:‘杜巫后悔吃了我的丹药,现在愿意把它取出来。你可以去指点他,把药收回来。’今天我是奉师父的命令,你想要除去那个神物,现在已经去掉了,却又打算留到晚年,即使你收得此药,也不能用了,自应打消这个念头。”于是把丹药吞下去就走了。后来五十多年,杜巫卖尽家产烧炼丹药,终究没有炼成。
    一百一十五、权长孺
    长庆末年,前福建知县权长孺因触犯刑律被流放。后来他以已故礼部尚书德舆的近宗之由,遇朝庭敕免恢复原来的资格,在广陵逗留许多时日,府上的宾客见到他都投以鄙视的目光。权长孺将要进京求取官位时,临行前,大家在禅智精舍设酒宴为他饯行。事前,狂士蒋传得知权长孺有吃人指甲的癖好,于是在兵卒和杂役中间,给以少许量的钱寻得几两剪下的指甲并没洗干净,就用纸包上。等到权长孺酒喝到高潮时,上前说:"今天为你远去京城饯行,没有什么好东西相送。现在我准备了不多的美味献上来。"于是将纸包中的指甲送给权长孺。权长孺打开纸包一看,脸上欣然露出喜色,犹如得到千金的重礼似的,涎水流出口来,连连撮着吃了。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直令筵席上的众宾客大吃一惊。
    一百一十六、闫敬立
    兴元元年,朱泚作乱长安。闫敬立作段秀实的告密使,秘密离开凤翔山,夜晚要到达太平馆。那馆已迁移了十里,旧馆无人已很久。敬立误入旧馆,只是惊奇荒芜枯涩。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迎门行拜,控制马辔到大厅,就问此馆因为什么寂寞到如此地步。穿黑衣人回答说:"也可以住。"坐后,一切都遵照馆驿的礼数进行着。过了一会儿,黑衣人通报说:"知馆官前凤州河池县尉刘俶到。"敬立接见他。问道:"这馆很荒芜,为什么?"回答说:"现在天下草木丛杂,不单单这个驿馆,宫殿还生荆棘呢。"敬立认为他的话奇特,谈论在一般人之上。叔说"此馆所用的人都已逃走。"指着两个穿黑衣人说:"这都是我家的昆仑奴,一个叫道奴,一个叫知远,暂且来侍奉你。"敬立于是在灯烛下,细看那奴仆,黑衫下都穿着紫白衣服,面上都有昆仑,再加上用白字印面上很分明,确实是刘俶家的人。让看厨房,有几个女仆陈设食具,很忙,确实没有其他的人。过了很久,筵席摆上,食物精美。敬立和刘俶一起进餐,很饱。仆人等也都如此,才睡觉。敬立问俶道:"由于加倍兼程,马累得很瘦,能另外借一匹马吗?"回答说:"小事罢了。"到了四更天,敬立命令整理车马准备出发。刘俶又准备了饭菜,也象那种方法。刘俶安排知远,取西槽的马,送大使到前边的驿馆,并让道奴备好东槽的马,亲自送大使上路。一会儿马到,敬立骑西槽的马而行。刘俶也跟着走。走了二里地,刘俶就执手告别返回,和平常的馆官不同。分别后走了几里,敬立感觉所借的马,有人粪的秽气,一会儿渐渐味大,于是换自己的马骑。走了四五里,东方像要亮了,前边驿馆正好有官吏迎拜。敬立吃惊的说:"我才出驿馆呀。"说:"前馆没有人,大使凭什么住宿?"大惊。到问所送的马匹,全都不见了,那所驮的辎重,已退回百余步放到路边。到了前馆,馆吏说:"从前有原做凤州河池县尉的刘少府的殡宫,在那驿馆的后园,早已废毁。"敬立回去验证它,废馆再无什么东西,只是墙后有个古殡宫,东厂前有个搭鞍的木马,西侧中有个高脚木马,门前有废土堡两座,殡宫前有殉葬品数人。敬立渐渐感觉嗓子眼有生食味,一会儿,吐出昨夜所吃的食物,都是腐烂味,象黄衣曲尘的颜色,这是棺材里送给死人的食物,童仆等人都大吐,三日后才复旧。
    一百一十七、郭鄩
    郭鄩被罢了栎阳县县尉,很久未被任用,穷愁潦倒住在京城,日子很窘迫。出处之间,常有二物,像猿猴,穿着蓝色衣服。后来不论出入起卧,这二物无时无刻不跟随。凡外出做什么事,也一定跟着一块去。所到之处,没有不像遇到榛针、荆棘一样妨碍着他。亲友讨厌他,有的用咒符驱赶,有的逃往山林躲避。这种情况几年都没有间断。一天晚上,这二物忽来告别,说:"我俩趁你遭厄运,相随已经很久,现在等明早我们就要走了,不再回来了。"郭鄩很庆幸他们离开,就问他们到哪里去。那二物说:"世间像我俩这样的很多,只是世人看不见罢了。现在我们要到胜业坊姓王的富人那里,将去败坏他的家财。"郭鄩说:"他家财富丰厚、殷实,怎么能很快耗尽呢?"那二物回答说:"得先从安品子那想办法了。"五鼓击响的时候,那二物就不知去向了。郭鄩起来洗漱,便觉心胸开阔,愁闷全无。试去拜访亲友,亲友也无不改观相迎。未到十天,去拜见宰相,当面讲述了上述情况,于是又被授予通事舍人的官职。郭鄩有个表弟姓张,做金吾卫佐,交往的都是豪侠之人。这人年轻好奇,听到这件事不大相信,他知道胜业王氏隶属左军管辖。从此就偷偷去那里察看。王氏为人节俭,费用也很少有过分之处。家中有歌舞艺妓,其中长相端庄秀丽的很多,她们外穿华丽衣服,姿容娇艳俏丽,但王氏回到房里仍然没有改变志向。有一天,他和宾朋经过鸣珂曲,有一个妇人浓汝艳抹站在门口,王生勒马停步,留连忘返,喜形于色。于是召宾朋摆酒设宴,寻欢作乐。张生也参加了。打听这个人,原来就是安品子的弟弟。品子善于唱歌,这天唱了几支曲子,王氏全拿财物馈赠。在座的人对他这样巨资耗费都非常惊讶。从此经常看到车马载着财货从他家运出来,没过几年,他家就贫困不堪了。
    一百一十八、樱桃
    唐朝的时候,新中第的进士,非常重视樱桃宴。乾符四年,刘邺的三儿子刘覃及第。当时刘邺依仗故相镇守淮南。刘邺嘱咐在京城为他管理家园的小官说,可以出一锭银子让刘覃与其他新进士凑钱办樱桃宴。但是刘覃的花费往往是其父规定的几倍。管家园的小官把这事儿说给刘邺知道,刘邺让他给取足就是。正赶上荐新的时令,状元以下的人们正在商议凑钱的比率,刘覃便暗中派人,花了大量银两,预购了几十树樱桃。于是,由他独办了樱桃宴,大量邀请公侯卿相。当时,京城里的樱桃刚刚上市,虽然价格昂贵,但是并不怎么好吃。刘覃却在席间堆积如山,加上其它糖果菜肴,真可谓丰盛。随便让下人送人一小盘,送出去的也不下数升。凡跟从人驾车人,没有一个不沾光的。
    一百一十九、潘老人
    嵩山少林寺,在元和年间,曾经因为大风刚停,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敲门请求寄宿。寺里的僧人用已经关上大门为理由,再也不肯开,就指点寺外两间空屋子,请老人自行歇宿。空室中也没有床和席子,老人就进了那个空屋。二更以后,僧人因为起夜,忽然发现寺门外非常亮,觉得奇怪就去看,看见老人所住的那个屋子里,摆设着垫子、褥子和翠绿色的帐幕,异常豪华丰美;又看到陈列着菜肴食品,老人安然地自己在那里又吃又喝,左右也没有仆人随从。僧人由于老人的神秘而感到惊讶,又不敢开门去探讯,大家就一起等着看。到了五更以后,老人睡醒起来,自己洗漱完毕,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像拳头那么大,就把床、席、帐幕,以及所有用具用品,全都装在小葫芦里,没有装不下的东西。装完东西,老头又把葫芦放到怀里,空屋子还像原来一样。寺里的僧人觉得惊异,打开门一起去拜见老人询问他,老人用言辞谢绝而已。僧人坚决留老人住下,问他的姓名,他说姓潘,从南岳来,往北走去游太原。那以后时而有人看到这个老头。
    一百二十、邓龙君
    琼州有一座萨摩岛在南海中央,岛上生活着数百家居民,大多是渔夫船民类。一户姓秦的有个很漂亮的女儿,三十岁还没有嫁人。每当有人来下聘礼想娶她为妻,合卺那天夜里,总是有金甲天神用锋利锥子敲击新郎脑袋,说:“猪一般的奴才竟然敢侵犯神婆!”新郎头上肿起如坟头大小,有碗口大,魂魄迷乱好像痴呆,没有办法,只好仍将新娘送回。因此她虽然还是处女,大家都称呼她为婆。秦女乌黑的头发像云朵飘垂,冰肌玉骨像雪一样亮纯鲜艳,看到她的人都忘了她是滨海渔家女郎。
    秦女有一天在水边洗衣服,一个紫衣少年划船过来,两眼深情凝注,情意绵绵,说:“美丽的姑娘,可惜没守寡就成了活寡妇!”秦女丢下洗衣木棒满脸生气地走了。岛上居民见了争相骂他:“你真不怕死,难道是忉利天王的儿子吗?”少年把船靠在岸边上了岸,作揖问秦女情况,知道后慨然说:“我正没有老婆,虚空中有神作怪,我才不怕!”从船蓬下取来酒菜,说:“请先收下这些替我做媒。”又从衣袖中摸出金子珠玉,说:“如果同意我下聘礼,再给你这些。”居民说:“可以,可以。”于是跑着去告诉秦女的父母。老两口见他服饰华美风度翩翩,年纪比女儿还小,心中很爱怜,只是碍着天神的警戒而有所犹豫。于是邀请少年到家,少年作揖叩头,礼数恭敬周到。自我介绍说是赤道南边的人,姓邓,名无耳,排行第四,大家都叫他四郎。从小没有父母,海啸吞噬了房屋财产,河神冯夷指引,同意我到华夏寻觅伴偶,今日登门求妻,原谅我的唐突。两老听后说:“唉!风烛残年,既没有儿子,理当招女婿做半子。可是神明的责备,有前车之鉴,心里实在咄咄不安啊!”四郎很有自信地摆摆手。岛上媒人看到丰厚酬金起了贪心,又要试试他是否真有勇气,所以极力怂恿。二老说:“果真可行,老身哪希望爱女没有一个丈夫?”第二天四郎果然送来聘礼。女婿新房重新修缮焕然一新,四郎穿着盛装来秦家入赘。翡翠鸟在兰茎上嬉戏,也没有这对新人光鲜。岛民见两人珠圆玉润,又艳羡又担心。等到夜半,新郎新娘背对银烛,互相解衣宽带,竟然平安无事。 夫妻俩感情融洽,四郎叫她姐姐而不称她为妻子,秦女叫他弟弟却不称他为丈夫。四郎绿纱窗下与常人一样静静陪伴妻子,只是空闲时就绕着房间到处走,登到山上就放声大哭。秦女问他原因,四郎一再用手指在空中指画,并不回答。四郎晚上坐着从不点灯烛,做午餐也不请人砍柴,而是从嘴巴里吐出一粒大赤珠,悬在房内一片通明,烧煮食品很快就熟,人们都以为这是海客幻术伎俩罢了。从此四郎用船舶运载珍奇,与碧眼洋商做生意,于是家境渐渐富裕起来。
    经过一年两老先后逝世,四郎十分悲痛哀伤竭尽孝顺的礼数。服丧期满,秦女生下儿子,落地哭喊的声音隆隆像怪兽蒲牢。四郎提起儿子说:“孽畜!”把他丢在地下,从袖中抽出短剑,将儿子一只耳朵割下,说:“这一割是为了给你留个印记呐!”接着在海岸上将儿子活埋。秦女悲伤地哭着,觉得腹中还在震动,不久又生下一个孩子,却没有声息。四郎抱儿子到海边洗了澡,给他裹上绣花的襁褓,抛到妻子怀里,流着泪说:“这才是姐姐的儿子哩。好好哺乳,不要太过悲伤,我就从此告辞。还请努力多吃饭,不要因为思念丈夫让自己心神俱损。”说着流下眼泪。秦女问他去哪里,他说:“我父亲在世时行侠仗义,充当捕头,有个吴公子为恶造孽,长官命令我父亲前去捉他,不料父亲中了吴公子的奸计,因为眼睛受伤而去世了。母亲哀痛难以自持跟着父亲一起去了。吴还企图害死我,幸好鲍姑带我远走汉皋,才能偷偷活命。现在我已经有了儿子,按道理更应该上天入地到处去追寻仇人,不报完仇绝不再回来。”秦女眼泪簌簌道:“我身为妻子实在不敢因为儿女私情损害你的复仇大义,求弟弟给儿子起个名字然后再走。”四郎说:“儿子生时的年月日时辰都在辰字上,又是次子,辰仲便是他的名字。”说完,整理下衣服就此拜别。他随身带着短剑,立刻撑开来时的船,飘然消失在海上。然而从此房内没有灯就乌黑一片,锅下没有火就一片冰凉,原来大赤珠也是四郎随身携带的宝贝。 十年前闽郡某乡的槐井里,居民和萨摩岛一样繁荣昌盛。其中有枯井长出一棵老槐树,树根弯曲盘错,遮盖住井口,树腹空虚,中间有个巨洞。夏天的夜晚,农家人坐在树下乘凉,看见一串串灯光像上百个琉璃球,弯弯曲曲像蛇一样从巨洞里鱼贯冒出,慢慢升上,高高耸立荡漾连接银河,过一个时辰才坠落,如水银泻地,如瀑布飞垂,飒飒有声,仍投落巨洞中,此情景很多人都看见过。村里从此鸡断了种,很多人也因为脑裂病死,大家都知道是井底有怪物在作祟,可就是不知怪物是什么东西。
    初秋时分来了一老翁一老妇,头发都已斑白,另有一童儿也俊美。与村里人问这问那,自愿捕捉妖物。村民问妖物是什么,老翁说:“是吴公子。”请村民从邻村购买百只鸡禽作为诱饵。老翁老妇各自背着长剑,童儿头顶巨石,石上有字像蚯蚓,都埋伏在草丛中,毫无声息。足足等候了两夜,灯光出现,有吃鸡声,喷出羽毛如飞舞的雪花,喝起鸡血犹如流淌的泉水。吃饱肚子,蜿蜒将回老窝,童儿已投掷臣石阻住洞口,像泥巴封死。妖物跃起,挟黑雾逃遁。老翁老妇齐出大呼,化为两条神龙,与妖物战斗。妖物喷吐黑雾,神龙口吐宝珠,互相攻击,声音响亮。童儿也化为小虬龙助战。神龙追击败逃的妖物。当地距离鲁地某郡三千余里,郡城上的敌楼已改作火药仓库。这天人们都看见风雷震吼,屋上瓦片纷飞,阴云忽然燃烧,潮湿火把也成了火炬。只见一个长五丈多的黑物钻入火药库。一条龙接着飞到,愤怒地吐出像金蛇样的火苗,也射入仓库。火药轰然爆炸,威力掀动山岳,巨声响彻重泉。龙的眼睛正对着爆炸处,顿时瞎掉,巨痛难忍,龙爪抓起街面青石板掷出三十里外,受创流血成小河,哀痛的呼号声直达远郊。另一条龙挟着如幕如甑的黑云下堕三四次,才捧住受创的龙腾起,而黑物早已偷偷钻出仓库,似在追逐空中的小虬龙。此刻宛然有个女道士挟着小虬龙逸去,黑物才往回飞。这桩怪异,从闽到鲁,只不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吴公子,就是蜈蚣。受创的龙,是四郎的父亲。救起受创龙的,是四郎的母亲。小虬龙,就是四郎。女道士,就是鲍姑。四郎之所以与秦女辞别,就是想报这血海深仇。槐井里村民那天晚上仍见灯光慢悠悠钻进洞穴,像没事一样,这才知道妖物非同寻常。神龙尚且战胜不了,农夫又能有什么办法?于是一起背井离乡去寻找别的可以生活的地方,槐井里渐渐成为了废墟。
    十多年后,有个相貌丑陋可怖的褐衣人,去告诉槐井里原来的居民,说:“我是吴公子,在槐井潜藏很久了。近来有个独耳小儿掘开地海的水灌我,小儿十分狡猾抓不到他,海水汹涌难以阻挡,老夫准备去别的地方了,你们都可返回故里了。”临走,他又叹息道:“老夫也没有什么别的过错,只是曾偷偷到天河里洗了几次澡,被河鼓星神上报给玉帝,恐怕最终不免为他们所算计。但是我用计杀害了邓龙君夫妇,今日就怕是死也晚了。”说完就消失不见了。秦女从四郎走后,儿子渐渐长大,请老师教他读书,表现得十分聪慧。夏天某日,儿子去大海洗澡,一直没有回来,秦女哭得死去活来。第二天,儿子含笑手捧两块石板回家。秦女十分生气地问他去了哪里,儿子说:“我在洗澡,忽然有巨爪抓我入水底。细看是个童子,左边缺一只耳朵,相貌与我相同,他叫我弟弟。引导我到达一座大山的石洞中,床榻上坐着一位手握宝剑的少年,童子跪着说了三四句话,我也跪下。童子要我称少年为父亲。父亲说:‘这是你哥哥,曾记得吗?’我说:‘曾听母亲说哥哥刚生下来就割耳埋掉,现在还活着吗?’父亲说:‘他是龙,因此让他入海,你是人,因此留下哺乳。我与你哥哥一同在此修炼剑丸,将替你祖父祖母报仇。仇人去投靠海州朱道人,你哥哥化作樵夫,前去说服朱道人下逐客令。仇人没有别的活路了,到了秋天一定会来找你们母子出气,所以把你找来,给你们符篆自卫,到时候我与你哥哥来援助。’说罢,吩咐哥哥背我走,叫我闭上眼睛。不一刻我刚睁眼,就已经到自己家门口了。”递上符篆,却也是像石头上刻着的篆书,弯曲如蚯蚓,母子分别佩戴。一个多月过去了,秦女的东边新来了一位扛着锄头的农夫邻居,问他能干什么,他说:“不仅能开垦荒地,而且能开挖沟渠,一个人干,每天可以进展一百多丈。”西边新来一个养鸡牧童邻居,问他能干什么,他说:“善于养鸡,一鸡生两个蛋,一个蛋孵出四只鸡雏,雏鸡再生蛋,蛋再孵雏鸡,真是收益颇丰啊。”岛民都笑他吹牛,可是言辞豪爽,辰仲很高兴同他一起游玩。
    辰仲带着农夫、牧童登堂拜见母亲,农夫称母亲为姐姐,牧童叫母亲为娘。母亲因为农夫的轻浮而生气,又奇怪牧童叫得那样亲。农夫说:“我跟您差不多大,应该像姐姐一样对您。”牧童说:“我从小陪着父亲过日子,不得不把辰仲看成弟弟而把您当作母亲。而且孤儿寡妇好可怜,仇人看你们如同砧板上的肉,能随意宰割。你们多结交一些假姻亲增加势力,不也是很好的办法吗?”母亲听了只得含糊着答应了,含着怒意表示感谢。第二天中午,农夫、牧童买来桑落酒与辰仲一同饮酒,辰仲因为秋天来了抒发心中感情,敲击瓦盆打着节拍,随口作歌唱道:“秋气烈,秋声悲。仇未复,父不归。欲上天无路啊,呼唤长者帮助心意莫违。只恐覆巢下无完卵啊,身有翅膀也难飞。”唱完了哭得声泪俱下,母亲听了哭得更厉害,说:“糊涂啊,儿子,娘的心痛如刀割,你还有兴致唱歌吗?”农夫、牧童也拂动衣袖站起来,以鲍姑所创作的《刺促行》应和,唱道:“天有通道,地有洞窍。九头鸟叫仇人将到。”
    歌刚唱完,一个鲁莽道士突然出现在门口,秦女护着辰仲进房躲避。从窗缝偷偷看道士,只见他眼睛巨大仿佛能跟天上的明月争斗,弯曲像弓一样的驼背,嘴唇边暴出像钳子的双牙,满身排列着像梳篦的小剑。道士高声严厉吆喝:“我只来取邓氏母子二人的性命,其他人快滚开,不要挡在我的前面!”农夫、牧童笑着问他与邓氏有什么仇,一定要残害这对孤儿寡妇,道士被问得说不出话,反问农夫是什么人。农夫仰着头看向天空,继而大哭,接着又大笑:“嘻嘻!你方才从哪里来,突然出现在此?实话告诉你:我就是邓氏遗孤邓四郎呀!”道士怒吼一声,剑还未来得及出鞘,四郎已挥动锄头化成利剑,像弹丸,飞掷空中,与道士一阵缠斗难分上下。化成牧童的辰伯,急忙取出笼中鸡,拍着羽毛念起咒语道:“喌喌喌,星啊星。速飞鸣,莫留停。助吾父,诛虫精。”鸡应声飞入蓝天白云之间,伸长脖子不停地鸣叫,雝雝喈喈嘹亮声,叫声能让金石裂开。一瞬间鸡侧着翅膀直接扑将过来,啄着道士的头顶。四郎高呼“着着”,辰伯高呼“者者”,天空忽然响起了猛烈的霹雳雷声,道士立马现出原形,有毒的身子僵死在地上,原来他就是那只大蜈蚣,如先前鲁地人所见到的一样。从云层中伸出无数鸡爪,争先恐后地撕裂蜈蚣的厚皮,攫取体内珍珠,多得数不清,其余的皮革纷纷扔在地上。一瞬间扫清了乌云之气,天地四方清平安宁。
    秦女母子从屋内跑出来向恩人叩头拜谢,抬头望空中,那只鸡大得像九苞凤凰,正在低头整理羽毛整治长翎翮。四郎身穿绣服,头戴金冠,旁边立着一个背上插剑的孩子,就是辰伯,虽然已经见过辰伯但是秦女却不认得。四郎满眼含泪道了一声“珍重”,命令云彩迅速升入高空。秦女母子为报仇成功感到高兴,又因为自己没有辨认出农夫、牧童的真相而心内痛悔。那蜈蚣皮比漆黑,比瓮粗,坚硬如铁的钩爪弯曲着,骨节中还有一些零碎的珠子,秦女于是把余下的珍珠捡起来,用火烧掉皮革。郡守古春月因为萨摩岛属他管辖,于是派人向秦女讨要珍珠,秦女爱惜而拒绝了他,郡守怀恨在心。正好第二年夏天酷热难耐,像烧着的石头煮着的沙子,田中禾苗干枯得如同黄色头发一般。郡守迎来蛇师,搓清鲜答石,讽请木郎,民间各种求雨的迷信办法都用光了,仍旧毫无起色。郡守告诉百姓说:“你们应该都知道从前有暴晒巫男巫婆来求雨的故事吧。”于是非要将秦女、辰仲捆住抓来,把他们放在高高露台顶端受烈日炙烤。岛上百余居民围聚在一起烧香,在衙署门口哭着说:“虐待神婆,恐怕要给我们招致灾祸。”郡守不以为意嘻皮笑脸说:“世人都知道心疼爱惜自己的妻子儿女,我想即便是龙君也应该如此。龙君如果来救他的妻儿,我也能因为这个事情而获得充足的雨水,这其实是在为你们寻求生路,怎么能就此放弃呢?”于是挥手让百姓们都回家去。
    秦女、辰仲实在熬不过烈日炙烤,仰天大叫了好几声。这时火云一团团一缕缕从太阳旁边向下飘落,千羽神鸟鸣叫着,闹哄哄突然飞到露台上方,坠下一丝红线,将秦女母子缚住高高地飞入云层里。回首秦氏住房,已被大火焚毁都变成灰烬,而郡守始终没有得到珍珠。不过至今在海滨仍然保留祭祀神婆求雨这个风俗。

    一百二十二、紫衣吏
    我同乡某翁,是位商人,家财富足而生性吝啬,有见识的人都瞧不起他。翁感慨万端叹道:“所以让大家瞧不起,是因为我没有学问的缘故。我年纪大了,也就这样了。但我能教育好儿子,怎见得见铜臭之人就没有书香呢?
    其子才七岁,生性特别愚钝。择师教子,待遇优厚。老师感激其优待,千方百计诱导教诲。但十年没能读通一本书,即便是寻常的字义,还都解释不清。老师不得意,请辞而去。又聘请其他老师,也不成功。
    不得已,翁暂且亲自督教,不使儿子有点点松懈。每夜三更,亲自带着饭菜及零食,到书房助他用功。每次到书房总听见儿子书声琅琅,或对着书默读,翁暗暗庆幸在没有老师的时候儿子还如此勤奋,虽然愚笨一点但还算可教。后来时常听人说,这小子实际上在欺骗父亲,每夜都在打瞌睡,听父亲一来就醒了,父亲一走就趴在书案上睡觉。翁开始还不信,仔细观察其中原因,是因为住宅与书房有一小段距离,不足几十步,路中有块石头没放平稳,翁走到石头上,总会出咚咚的撞击声,儿子听见就醒了。这天夜里悄悄从旁边绕过,手持大棒子藏在窗外察看,儿子果然伏在书案上睡觉。翁怒气塞胸,说是“如此不肖之子,留着他将会辱没自己”,轮棒痛打。夜深没人救护,其子竟死在棍下。翁回内室,也没告诉妻子。
    过了两天,将要让人埋掉,其子忽然来到内室,在翁前磕头,自己陈述道:“书架上的万卷书已经尽读,大人的责罚为何如此之重!”翁对儿子复苏感到很惊奇,呵斥道:“你没死,还敢说大话!”取来数册书试试他,他背诵如流,不差一字,这几本书都还是他平生不曾读过的。翁非常高兴,又让他出去与多位读书人比试,却没有人能难住他,那些读书人反而被他难住。再比试作文,其文采也没有人赶得上。那些读书人从而深感惭愧流汗,伏在地上口称弟子。大家明白他得自天授,并非人力。以前轻视翁的人,从此都愿意与他接纳交往。 翁详细询问根由,儿子回答说曰:“那天被打死后,就有二神来引导。到一个地方,屋宇像宫阙,中座上的一神像是个王者,指着我对紫衣吏说:‘这是某翁的儿子,其父教子很认真,可惜这孩子太愚笨,应当给他换个心。’紫衣吏于是剖出我的心,用另一个心放进我胸膛里,仍旧送我回来。因此我得以重见天地,书也没有不记得的。
    一百二十三、东仓使者
    金溪苏坊有一位姓周的要饭婆婆,五十多岁。丈夫去世而无儿子,一个人住在一间破屋里。有一天忽然听见有人在她的耳边对她说:“你很可怜,我会帮助你。”回头却见不到人,颇觉奇怪。一会儿又听见耳旁有人说:“你别害怕。你床头有二百钱,可拿去买米做饭,用不着去挨门贴户地乞讨。”按他所说,果然得到了钱。婆婆惊问是哪方神仙,对方说:“我是东仓使者。”婆婆看他的意思,不会给自己制造灾祸,竟也不再害怕。从此,或钱、或米、或食物,每天都会送到家来,也不多,仅仅可维持一、两天的消费;用完则又会送来,也不至于缺乏。间或为她送几件衣服,都是些极普通的素布并不华美。婆婆赖此以免饥寒,心里非常感激他的恩德,祝道:“我受神的恩泽太厚了!请现形让我当面拜祀!”神说:“我本无形。尽管如此,但我会在梦中化形给你看。”婆婆果然在梦中见到他,原来是个白皤然的老头。时间一久,多次听到东邻人说家中无故丢失东西,西邻人也这样说,婆婆才知道神是窃邻家的东西来救济自己。乡邻有什么吉凶、好坏之事,总预先告诉婆婆,嘱咐她不要泄露。之后检验,没有没说中的。像这样过了好几年。
    起先,邻人对婆婆不再要饭感到奇怪,就到她家中偷看,现自家丢失的东西就在这里;大家对婆婆很气愤,要当小偷捉拿她。忽然听见空中有人说道:“她有什么罪?都是我干的。损有余而补不足,又有什么害处?你们还不放开她,那将对你们不利!”话音刚落,瓦块已扔到了身前。邻人害怕而放弃了,一村之人相传为怪。前往观看的人很多,跟他说委婉的话语,他的答话都很顺耳。如果语出不逊,总会挨瓦块击打。他只听婆婆的话,婆婆说不要打就停止抛掷。
    一天,有个读书的秀才乘着酒兴来到婆婆住处,大骂道:“是什么妖怪妄自作祟不止,敢出来跟我比试比试吗?”辱骂半天,竟然什么事都没生离去了。婆婆向神问道:“为何单单怕他?”神说:“他是读圣贤书的,又是在校学生,大义上应该回避。况且又喝醉了,我不必与他计较。”秀才听说后,更加自负。过了几天,又跑去辱骂他,空中突然飞来一片瓦正砸在他头上,负痛跑了。婆婆又与神说这件事,神说:“无故骂人,一次就过头了,况且我宽恕了他,理曲的是他。还不约束自己想再得逞,是双重无礼。对这样无礼之人略施打击,又有什么奇怪的.
    乡人都认为他是个祸害,商量好去向张真人请符,则被神在半路阻截,去不成。有一天,婆婆听见神自己在哭着说:“龙虎山遣将来,我大祸临头了!”婆婆问:“为何不逃?”神说:“已经罗网四布了,往哪里逃?”说完又哭,婆婆也哭了。到了第二天,果然有个邻人拿着符来婆婆家,是他托亲戚悄悄找道士求来的,因为神不知道所以没能阻截。邻人径直进入婆婆卧室内,悬挂在墙上。婆婆怒了,将要撕掉,忽然霹雳一声,一只巨大的老鼠死在床头,老鼠洞大如窗口,它平常就坐在洞口,所以人们看不见。从此,婆婆又像以前一样四处乞讨了
    一百二十四、雪媒
    康熙四十八年冬,江西祟仁有两家同一天娶媳妇。一家是有钱人姓贾,另一家是读书人姓谢。新娘子一个姓王,名翠芳,一个姓吴。吴家穷而王家富。两家迎亲的香车在路上会合。当时正值彤云密空,漫天飞雪,原野河谷之间,一片茫然,几乎分不清路径。两个香车上本来各有彩绸装饰,并覆盖着防雨的油布,现在又加上一两寸厚的积雪,斑驳6离的外观极为相似。两伙迎亲队伍同行了二三里后,一起在路边的亭子里稍作休息以等待雪下小了再走。车夫及随嫁女子仆佣一干人等,个个都快要被冻僵了,大家捡来柴禾,在亭子里烧火取暖。等了好长时间而雪越下越大,眼看时间不早而路途不近,就各自拥簇着香车,分道启程。
    当天夜里,翠芳准备上床睡觉,回头看了看卧室摆放的梳妆用品等物件,现非常简单粗陋,都不是自家陪嫁过来的东西,怀疑是被婆家卖掉换成了便宜货。感到莫名其妙又无法忍受,就问新郎:“我的紫檀镜台在哪里?让婢女拿来,给我卸妆。”新郎笑着说:“你家没有带这个东西过来,现在去哪儿找?”翠芳说:“贾郎何必骗我。”新郎又笑道:“我是真郎,不是假郎。”翠芳说:“我是说郎君你姓贾。”新郎说:“我姓谢。”翠芳听后大惊,哭叫道“贼徒出卖了我!”新郎也大惊,不知所措。家人都围上来询问缘故,翠芳只是哭骂不止。婆婆谢母被惹火了,怒道:“我家本是书香门第,谁会作贼?你父母嫌弃我家穷,才教你弄出这些花样的吗?谁还怕了你不成?”翠芳说:“我知道你家本姓贾,而今又姓谢,这怎么说呢?”婆婆说:“笨丫头!哪有临到娶媳妇时改姓的?如此说来你们家也不姓吴了吗?”翠芳一下明白了,说:“我知道了,你家的媳妇应该是姓吴的,我可是姓王。我来时,路上遇到另一个嫁娘,一同在亭下避雪。似乎听旁人说到那个新娘姓吴,她婆家的情况我也听他们说到过,但记不住了,大概她才是你家媳妇。而我却是贾家的媳妇。当时雪很大又非常冷,两个香车的从人仓卒启程,肯定是两边都搞错才被互换了。快派人到贾家看看,必定能搞清其中缘故的。”
    大家都认为她说的有道理。由于贾家离这里有三十里路程,派去的人第二天才赶到,则是“延陵季女,已共贾大夫射雉如皋矣。(译者注:这句话隐喻他们已经成为事实夫妻。典出《左传?昭公二八年》: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原来,吴姓新娘看见梳妆盒不是自己的,也在路上听到过关于另一对新人姓氏方面的说法,已经明白其中的误会,而心下里贪图这家人的富贵,姑且冒昧地以错就错。到谢家来人说明了情况这会儿,才假装埋怨、愤怒,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就是那贾家的儿子,也不想再换另一个新娘。听了谢家派去的人回报了实情,翠芳要寻短见。有人劝她说:“王谢两家的婚姻,本由天定。必定是那姻缘簿上,偶尔错注了,才会生这种颠倒的现象。现如今贾家已娶了吴家媳妇,那你自应归于谢家,哪存在谁辜负谁呢?”翠芳仍然不答应。谢家于是遣人去见王翠芳的父亲,说明情况以及想法。王公深感奇异,说:“这绝非偶然的。”就遣媒人来谢家回复说:“愿为秦晋之好。”翠芳因遵父母之命,这才拜见公婆,举行仪式,完成夫妇之礼。
    后来,贾家衰败,吴氏女在幽怨中早逝;而谢家儿子考取秀才成为公立学校的生员,夫妻终身恩爱,子女繁盛,翠芳则以“顺妇”的名誉被广为称赞。对于这件事,当时的人称它为“雪媒”。
    一百二十五、珠江画舫
    邹子在《乐生笔记》中记载《江山船》写道:“江山县近水的人家,都购置一条大船,华丽宽敞,彩画船板,窗明几净。父亲划着桨,母亲掌着舵,兄弟掌握缆绳,女儿担任烹调。他们的女儿都从小就学习丝竹歌舞,到了破瓜妙龄之时,特地安排让她去接待客人。临风挤眉弄眼,像是有意而又像无意,挑逗得客人心痒痒的。有的一两位妹子,有的是三四位妹子,她们都穿着鲜亮华丽的服装,用来引诱过客,借此机会钓取重金。富商大老板往往把钱财消耗尽才能离船登岸,可恨啊!”可是邹子不知道广东还有珠江花舫,它的可恶程度比江山船更加严重。
    一个老幕僚名叫沈翁,是江苏宜兴人,他从小就住在广东。一向都憨厚老实,平生从不跨进妓院的大门,也不娶妻子,从壮年一直到老年,都还是童子身。每每看到年轻人喜欢逛妓院的,总要对他们的行为嗤之以鼻。喝醉酒以后又特别喜欢自我欣赏吹嘘,认为如来佛的忍欲妙谛,自己已获得筒中三昧,修养已经十分高超,没有能赶得上的。这个老幕僚多年积下的薪金已将近数万两银子,包裹箱子都撑得满满的,而他为人苛刻,对待仆人却又尤其严厉而又吝啬,一分一厘也要时常斤斤计较。
    有一天,沈翁将计划返回故乡,打算买些良田,然后再修建幽雅有品位的别墅,作为日后隐居养老的长久的策略,不再辛苦忙碌地为别人作嫁衣裳了。一向听传闻珠江花舫名声很坏,害怕中其设计的圈套,于是费尽心思地选择归程船只,务必没有一个女眷的船才放心包租。一日沈翁十分高兴,因为终于挑选到一只称心如意的船,于是就先搬运箱包,安放好图书,然后再向老朋友告别,这才解开缆绳启程。沈翁的心思细密,一条船自己乘坐,另一条船装载仆从。船不很华丽,船上也没有什么陈设,供应的饮食也不很丰盛精美,但都很合沈翁心意,因而可以放心无虑前行。
    船缓缓行驶了三四里路,沈翁突然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蓬松头发,淡妆素服,梳着鸦髻,但是风韵气质却非常动人。只见她动作轻柔,打开舱后的小窗,徐徐弓身在河里洗着那白嫩的手,玉镯碰到船板时,锵然有声。沈翁神态上有些发怒,于是高声召唤仆人,但是没人应声。然后他又高喊船家,问道:“这女子从哪里来?”船家惊恐万分,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女子慌忙走出后舱,对沈翁恭敬行礼拜道:“老爷息怒,请让我细细报告,只要是合情合理就收留我,不合情理的话就可以赶我走,这一切都由老爷决定,为时不晚。”沈翁微笑着说:“你不妨说来听听。”
    女子神色黯然流下眼泪说:“我是宜兴人,姓刘,乳名小玉。从小就跟随父亲在广东做官,不幸的是错嫁了一个无赖青年,嫁妆后来都成了赌博本钱,输得一干二净,最后丈夫也死了。回到娘家没多长时间,父母在做官任期内又不幸身亡,我想尽办法才办妥了葬事。自己现在已经孑然一身,现在不仅是孀妇而且孤单一人,但是害怕遇上恶棍被卖到娼妓院馆,只想回到故乡,剃发出家最后皈依佛门。想单独包租一条船,但我既身无分文,又没有丫鬟女仆,迢迢千里实在难以独行。想搭乘别人的船,又怕遭到别人的算计。我平时也听说过有关老爷的事情,明白老爷品行清高,真是世间奇男子,我想你一定能可怜我悲苦无依,完成我的心愿。再说我的邻居姆姆又与船家非常熟悉,所以想附乘在老爷的宝船上回故乡。倘若蒙受老爷照顾,我定生当结草、死当衔环图报,每天在佛像前念诵禅经,祈求老爷能健康长寿。如果老爷竟不允许,我便走投无路,只能跳河自尽,因为除了这次机会,我将永远不再有回乡的日子了。”说完后就哀哀戚戚悲哭,她的话说得那样辛酸悲凉。沈翁发呆了好一会儿,但好像又被说动了心,说:“乘搭我的船一起走也未尝不可,但不许进入我的中舱。”小玉非常欣喜,答应一声,就立即起身快步走到后舱,用悦耳的声音念诵佛号。船家也向沈翁拜谢。沈翁问几个仆人是怎么一回事,仆人都训责船家不该自作主张私自带人,沈翁就相信了他们的话。
    没过多长时间,船家每送进一杯饮品或一餐饭,沈翁都赞美做得香甜可口。船家说:“这些都是小玉的烹调技术啊。”仆人送来洗净的衣衫、毛巾、袜子等,沈翁都称赞洗得光洁匀整。仆人说:“这全部是小玉亲手洗涤的。”第二天早晨,船到达一个小村庄,沈翁想吃早点,召唤仆人,仆人还在酣睡。突然船家掀起舱帘送来刚做好的麦饼,味道十分鲜美。沈翁问饼是谁做的,船家说:“这是小玉亲自上岸,替老爷买来的。”沈翁其实内心相当感动。
    有一天清晨,由于天还算清凉,沈翁围裹着被窝坐着,忽然听得“咕咚”一声,船家高喊道:“不好啦!小玉替主人买早点时,上跳板时一不小心掉入河里啦!”沈翁披上衣服慌忙起身,打开舷窗向外一望,果真有几张饼正漂浮在水面,沈翁又看到众人果然七手八脚地从河里捞起小玉。幸好小玉还活着,只是她的衣裙全部湿透,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后来船家把小玉挟上船头,将要把她送回后舱。只听见掌舵船工唉声叹气地说:“小玉只穿这一身衣服也只有这身衣服,又没有可以替换的,不是真的要把她冻死吧?”沈翁听了马上吩咐其他人将小玉扶到中舱,小玉一声不吭,众人也充耳不闻。沈翁看到此情此景,就又放开喉咙说了一遍,众人说:“老爷曾说过不许小玉住在中舱,小人真的敢忘记吗?”沈翁解释说:“她为了我而落水受罪,我于心不忍所以一定得救她!”于是对小玉照顾有加,招呼小玉进舱,让她躺在自己的被窝中,点火帮她代烘湿衣服。烘干后,小玉起身穿上衣服,含羞回到后舱,像先前一样干活操劳。沈翁从此在心里感激小玉,小玉也对老爷产生了好感。
    一天晚上,夜深人静后,好像有老鼠钻入箱内在咬啮鞋帽衣服,沈翁就命令仆人捕鼠,但是无人答应。沈翁于是想亲自起床捕捉,当时只见小玉睡眼蒙眬,从后舱走出。她穿着绿绸短袄,步履缓慢,手里拿着蜡烛,问道:“老鼠在哪里呀?”沈翁就指给她看,小玉就替沈翁驱赶老鼠离开后才离去。又有一晚,江上刮起特大狂风,船桅震震作响马上就要断裂,桌上烛台上的火也突然被风吹灭。沈翁很焦急,就召唤仆人去点烛,但是无人响应。这时又看到小玉轻轻盈盈不慌不忙地笼着蜡烛出现在眼前,她披着淡黄薄袄,在烛光的照耀下身材显得婀娜多姿,靠近烛台点火,手指纤细如春笋,三寸金莲又好似嫩芽。沈翁稍微出神凝视了一会儿,已被小玉迷得神魂颠倒,但此时小玉已离去。又有一天晚上遇到暴雨,雨水从船篷缝隙中渗进中舱,沈翁卧榻的枕头被窝正好对着漏水处,但是移到干的地方,不久也被漏湿。沈翁呼唤仆人,仍无应声。只看见小玉再次出现在沈翁的面前,她一手回提着短袄一手擎着蜡烛缓缓来到,登上沈翁的卧榻,小心翼翼从他身上跨过去,代他塞住篷隙漏缝,小玉手到之处漏水都被堵住。小玉额头上挂满汗珠,气喘吁吁地像上气不接下气似的。沈翁因此心里更加感激她也更喜欢她,想挑逗她讲讲话,小玉就又动作轻快地携着蜡烛离去。
    第二天沈翁突然得了痢疾,仆人懒惰常常很早就睡下。沈翁因腹泻得有气无力而独自忧伤,一面叹息一面偷偷落泪。小玉知道后,就赶紧跑到中舱代为调理药饵,照料沈翁盥洗和洗濯衣物,非常殷勤。几天过后沈翁的病已痊愈,夜深人静,小玉还忍着寒冷侍候在床边不回舱去睡。沈翁很怜爱她,挽她手臂说:“小妮子的衣裳过于单薄,又帮助老汉照看病情,我实在于心不忍。何不暂时睡在我脚后跟?”小玉没有回应,催促她回去睡,她也不吭声。沈翁说:“我年岁已大,你年龄那么小,论岁数你都可以做我的过房女儿了,睡下有什么关系?”小玉听了后微笑地点点头,就躺在沈翁脚后边。
    小玉安然睡下后,沈翁感觉特别温暖,胜过汤婆子。又有一种异香钻入鼻眼,刹那间心内欲火旺盛,不能克制自己。先是犹犹豫豫坐起身,然后就缓缓地爬过去与小玉共睡一个枕头,接着对小玉浑身轻轻抚摩,嘴里支支吾吾要求交欢。小玉说:“不行。我现在是寡妇,又把你看作我的父亲,你也当面答应我做你过房女儿。如果干出这种事,我会很羞愧,还有比这更耻辱的吗?”沈翁不想就此放弃,再三哀求,小玉说:“既然蒙你相爱,为何定要在这方面。”沈翁说:“你倘若能使我真正销魂,我今生今世定不忘记你。况且我孤身一人,悲惨情景与你如此相同。如果能满足我要求,我所有的一切也就归你所有;不然的话,你即使回到了宜兴,能够饿着肚子活下去吗?”小玉听了一声不吭,沈翁就与小玉当晚定情,尽情欢乐一整夜。过后沈翁喜滋滋地说:“从今以后才发现枕席间的欢乐,要胜过封万里侯啊。”小玉说:“我的清白全都被你轻薄尽了。”
    经过这夜以后,沈翁与小玉相处得很亲密犹如夫妻,沈翁的一切钥匙都交付小玉保管。突然听说两个仆人逃掉,没过多长时间一个短发童儿也逃走。小玉很诧异也很害怕,可是沈翁却不大追究。算算日子,自从解缆启程到现在已费时八个月,还没有到宜兴,小玉独自屡屡催促船家,可是沈翁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很久以后,沈翁打开银箱,发现箱内空空。问小玉,小玉回答说:“老爷忘了吗?仆人盗偷若干银两,童儿也偷走若干宝物,每日伙食柴米开销,你的医药费,又花费不少,加上船家支取的租船费用又有好些。”后来沈翁打开衣箱一看,衣装也已被清空。问小玉,小玉回应说:“老爷不知道吗?银子已用尽,不把衣服送入当铺又有什么办法来维持开销?用去的钱难道可以飞回来吗?”沈翁迷恋于小玉的娇美,整日神魂颠倒,昏昏沉沉地也不去多加盘问。
    有一天,船家非常兴奋地说:“到目的地啦!”沈翁于是想登岸,小玉却阻止他说:“老爷将去哪儿?常言道家无片瓦,能露天住宿吗?你家乡的人听说你带了巨资回来,一定会围着向你借钱。你说自己钱已花完,又有谁可以相信呢?等到那时你再向别人求助,谁肯帮助你呢?岸上有我的阿姨家,住处非常幽雅整洁,还不如就到那儿养病。我承蒙你的错爱,既不愿意另抱琵琶,也不能够树立贞节牌坊,暂时就穷苦一点住下。家中即使空无一物,但是我能够做针线活,这样一来还不至于向人借债吧。”沈翁想想银山已倒,囊中空空,毫无办法而听从她。进入她家,果真像她所说那样。沈翁住在干净优雅的房间里,饮食起居也还安好。小玉时常匆匆进出,有时也回来陪沈翁睡觉,有时就宿在别处。沈翁心有疑问也不敢多问,更不敢走出家门。
    忽然有两三个老朋友来拜访,他们都是广东相当有名的幕僚。他们看到沈翁就十分惊讶地问:“为什么那么快就返回了?”沈翁微微一笑说:“返回到哪里呢?什么时候返回的呢?”原来沈翁在船上待了整整一年,天天和美女相对,船家扬帆前进数十里,又逆流倒退了数十里。不要说是浙江,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广东省。眼下所住的原来就是小玉家,船家也就是小玉的兄弟辈人,原来小玉是个名妓。到这时沈翁才恍然大悟,只能与老朋友相对干笑,于是仍住在广东做官府幕僚。

    还有一个显官,上任时登上珠江画舫,前后共花费掉五千两银子。回家告诉夫人,夫人嘲笑他,显官说:“你不要发笑。以后你到任所去,倘使见了船上这班女人,只恐也会使你销魂呐。”夫人仰天大笑说:“我身上又没有淫具,那些女人能成为我的情郎吗?”显官说:“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一些人爱上戏子,何尝不是同性双雄相爱?只恐两雌相爱,也同样扑朔迷离让人说不清呢。”夫人更加捧腹大笑,以为丈夫在胡说八道,而且隐隐的有吃醋的意味。显官后来果真包租一条船,派女仆去迎接夫人。船家的女儿聪慧秀丽,特别精致,人见人爱,她的眉毛可以说话,眼睛能够听声,举止行为,一言一动,无不令夫人十分喜欢。夫人于是就认她为过房女儿。早上有赏,晚上还隆重宴请,花掉金玉、珠翠、锦绣、古玩等不计其数。船故意徐徐前进,每天仅行驶十多里路。等到抵达丈夫的任所,夫人已是钱囊空空了,而且还欠下租船的花费有一百多两银子。显官发现后,连忙派遣仆人拿了银子去赎取夫人回到公署。夫人缓缓走出轿子,登上后堂。显官猛然跳出,拍手笑问道:“如何?”
    一百二十六、玉辟邪
    唐肃宗赐给李辅国两枚能散发香味的玉辟邪,各高一尺五寸。玉辟邪做工之巧几乎不是人工所能达到的。那玉的香气,数百步之外就可以闻到。即使锁在铁匣子石柜子当中,也不能掩盖它的香气。有的人不小心用衣服搽抹了玉辟邪,香味经年不退,即使把衣服放水里冲洗多次,也不能把香味洗掉。李辅国常把玉辟邪放在座位旁边。有一天,他正在梳洗,而两个玉辟邪一个发出大笑,一个发出悲号。李辅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而那个笑的笑个不停,那个哭的哭得涕泪交加。李辅国对两个玉辟邪的怪异表现十分讨厌,就把它们砸得粉碎,扔到厕所里。从此以后常听到厕所里有冤痛之声。李辅国所居住的安邑里,一个多月之后还有香味。大概是把它碾成粉末,香味就更浓的缘故。不到一年李辅国就死了。当初把玉辟邪弄碎的时候,李辅国宠爱的奴婢慕容宫,知道这不是平常之物,偷偷地保存了些碎屑。鱼朝恩不忌讳李辅国的灾祸,用三十万钱把零碎的玉辟邪买去。鱼朝恩将被杀的时候,那些散发香气的玉屑,化成白蝴蝶,冲天而去。当时人们议论,认为这样的奇香异宝,不是做臣子的所能保存的。李辅国家里所藏的珍宝古玩,都不是世人所能认识的。夏季就在堂中设迎凉草,草色接近碧绿,基干像苦竹,叶比杉叶还细,虽然像是干枯,却不曾凋落。将这种草扎在窗户之间,凉气自来。凤首木高一尺,而雕刻成像鸾凤那样的形状,木头很像已经枯干了,所以就像鸾凤的羽毛没有落尽。即使是严寒之日,把凤首木放在高堂大厦中,和煦之气就像二三月份。所以凤首木又叫常春木。即使用烈火焚烧它,也不能把它烧焦烧黑。凉草和凤木,或许是从薛王的宅里弄到的。《十洲记》说,它出自火林国。
    一百二十七、符契元
    唐朝上都昊天观里有个道士叫符契元,是闽地人,他的德行和法术都为当时人所看重。长庆初年五月,他早晨告诉守门人说:“我习惯静养一会儿,小心不要吵闹。”于是关上门窗白天睡觉。一会儿,有四个道士邀请他出了门。他心里想去什么地方,身体就立即到什么地方。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想回去一趟,于是立即到了他家。只见房屋残破,园田荒芜,熟人一个也没有了。树上的果子还没成熟,邻里小孩就爬上去采摘,契元护惜果子,大声驱赶小孩,但是谁也不听,契元更为恼火。旁边有个道士制止他说:“熟的也好,不熟的也好,早晚都要摘的,何苦放在心上呢!”契元曾在条山上炼过药,便想前去一游,忽的一下便到了。他尽情游历观览,遍及高山深谷。道士说:“天色已晚,应该回去了。”便跟他同行入京。路上忽然听到赶马人的吆喝声,好像有许多人马。契元迅即闪开路,道士说:“阳间的官不应躲避阴间的官,只管沿着路走就行。”不一会儿,赶马的前导数人,看到契元便狼狈逃散。等后面的官人到跟前时,仔细一看,原来是仆射马骢,这时刚刚担任刑部尚书。他一向跟契元友善,他的身体也没有病。看到契元时便上前相见,契元在心里觉得很奇怪。这时天已傍晚了,第二天没等天亮,契元就去开化坊看望马骢,马正与兵部韩侍郎下棋,便在那里逗留了一天。他在一旁观察其语气神色,并无少许特异之处,私下甚觉奇怪。过了一段时间,听说他中了病,不到十天就死了。又据给事李忠敏说,此人是陶天活,是个有道术的人,中朝奉道者多归之。天活本是安南人,不是闽地人,能在入静的时候神游各处山岳。马公的事情,人们都知道。
    一百二十八、江夏从事
    太和年中,有一个叫江夏的从事,它的官舍里有怪物。每到夜晚,就有一个浑身发黑而且有光的巨人出现,看见的人就会惊悸而病死。后来有个叫许元长的人,善于捉鬼,江从事就让他用符术制服它。后一个夜晚,巨人忽然而至,许元长坐在堂屋的西窗下,许元长投出一符直飞过去,击中了巨人的手臂。随着一声响,那只手臂掉到地上,巨人立即离去。许元长看那断臂,原来是一个枯树枝。到了第二天,有个家僮对许元长说:“堂屋的东北边,有一棵枯树,先生的那张符现在那棵树上呢。”于是就去查看。这棵树上有一个断了的树枝,果然是那巨人的断臂。于是就把这棵树砍了,烧了,这宅子也就无怪了。
    一百二十九、赚渔报
    相地看风水的方术最初是在越地开始流行,但最为盛行的还是皖省。歙县监生胡潜义,原本是殷实人家。长子叫希郊,年纪二十岁,学习武艺;次子叫希祁,只有十五岁,专门学习儒学。监生的父母去世已经十几年了,灵柩一直拖延着没有安葬,整天带着风水先生走进山谷寻找风水宝地,由于选择的条件太过苟刻,找到一处符合心意的地方很不容易。
    监生家有个姓周的门下客,来拜见胡监生说:“我听说龙口村有一片地块,谚语道:‘龙口村,水清清。有人来葬此,代代出公卿。’老先生为什么不去谋求这块地呢?”胡监生请求风水先生去龙口村,四周详细勘察,风水先生看完后说:“妙啊!这块地沙水环绕,的确是安葬的风水宝地。可是有家渔民在这块地上住着,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卖地呢?”胡监生询问周某,周某非常自负地说:“我愿意凭借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替老先生去做说客。”
    第二天清晨周某就迅速赶往龙口村,看到村庄尽头的地方有一座十丈长的桥,桥南边有座老屋,屋门口晒着渔网。稀疏的柳树仿佛人一样站立着,柳枝上挂着丝丝缕缕兔丝草,景致非常幽寂。门内有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和一个青衣丫鬟的女子面对面坐着编织渔网。周某正打算上前搭话,忽然有一个白发老叟从上流远远地撑船到来,手里提着一条大鱼,在树根上系牢船,进门和妇女说话。

    不久,老叟就提着酒壶准备外出打酒,周某急忙上前对他打拱作揖行礼,老叟边还礼边问道:“你是来收渔税的吧?”周某说:“不是的。”“那难道是来买鱼的?”周某说:“也不是的。现在有件事要劳烦您,特地来拜访,请允许我把话说完。”老叟听了就热情地邀请周某进入茅屋内,在绿蓑衣上坐下,稍作休憩,老妇和少女都回避了。老叟自我介绍姓包:“祖上都从事渔业,居住此地已近百年,从来没有与体面绅士打过交道,不知道贵客来到这里究竟为了什么事?”周某说:“为了这块土地。我的东家胡监生想购买这地方作为他上代的祖坟,即使高价也在所不惜。”老叟掀动长须笑着说:“我的生活全都寄托在一条小船上,家里也还没有落到没有饭吃的地步。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小片土地,实在不敢出售。话虽然这样说,贵客来到这里也不容易,让我这破旧的房屋都增色不少,请你喝杯粗茶,稍稍表达我作为主人的情谊。”
    老叟立刻吩咐珠儿泡杯茶来给客人喝,少女应声捧着陶壶走上前来。周某看到那少女眉毛修长,脸颊丰腴,举止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却透出清艳的气质。周某对老叟说:“这是你女儿吗?”老叟道:“我没有儿子,只有这个女儿,名叫珠娘,也算有个安慰,聊胜于没有子女吧。”周某问:“已经找了婆家吗?”老叟说:“找婆家还早着呢。之所以迟迟没有许配人,是我想依靠未来的女婿度过余生,所以既不敢高攀富贵的金龟婿,也不愿意许嫁给农家青年啊。”周某问:“刚才看到的鬓发苍白的女人是谁?”老叟说:“是我的妻子。”周某因为没说成此事,心中非常惭愧,就起身告辞,回家后在枕头上筹划了一整夜,说:“有办法啦!”
    第二天清晨周某去见胡监生,告诉他买地很难。胡监生再三拜托,期望他一定要办成。周某说:“那老头有个女儿,和你第二个儿子的年龄相近,如果聘娶那女儿为媳妇,答应养育两个老人,那么他们有了安身的地方,就有希望得到那块地了。”胡监生说:“我的儿子倔强不愿意怎么办?”周某说:“答应他多讨几个小老婆,这样子可以吧?”胡监生又考虑娶渔家女会不会有后患,周某笑道:“你太傻啦,老先生!渔夫只是贪心,想着有利可图,事成后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合得来就养他们,合不来就赶走他们,有什么后患呢?”胡监生说:“那好。”仍然恳求周某办成这件事。周某去了三四次,姓包的渔家夫妇才同意。
    第二年春天胡家娶了珠娘回来,刚开始的时候很受公公婆婆的怜爱,小夫妻也情投意合,两个老人另外住在一所住宅,饮食起居起初也还安适。胡监生选定了吉日,拆毁渔夫茅舍,请风水先生选择落葬地穴。工人动工破土,掘出一块小石碣,石碣上镌刻着篆字,内容是:“桥南水,九曲流。桥北土,葬公侯。仁义者,葬无愧。强暴者,葬必殃。”胡监生看到后高兴急了。葬事结束,在墓旁建造一间守墓房,把那块石碣镶嵌在墙壁上,向乡里人夸耀。
    一年多后,希郊果然由于立下军功而多次受到上司推荐,官做到潼关将军麾下的参将,胡监生也居然也光荣地受到了朝廷封典,成了封翁。希祁也逐渐恣意放纵,每天参与赌博,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珠娘稍微劝说一点,希祁就拍桌子破口大骂:“下贱的渔家婢多嘴说些什么,你竟然敢限制我只做个腐酸的秀才吗?自从娶你为妻就被乡里人讥笑,贱婢真是害人不浅啊!”珠娘又羞又惭,悲哀啼哭,公公婆婆反而袒护儿子,所以希祁更加横暴,天天在房里咒骂。周某知道他俩相处不和睦,急忙花很多银子买来县里公差的女儿给希祁作妾,为的是兑现先前的诺言。包渔翁知道后也无可奈何,他妻子要兴师问罪,老叟说:“我女儿已经失身,如果拼命吵闹,这反而给女儿添麻烦,让她更加遭罪,还是忍气吞声算了!”胡监生看到他们懦弱可欺,饮食待遇渐渐菲薄,终日只供应两餐,就像豢养监狱中的囚犯。
    胡监生死去的父亲常常托梦回家说:“葬我在龙口村,我心里很不安;但既然已经葬了,就应当遵守石碣上所说的,否则就会有灾祸到来。”第二天夜里,胡监生又梦见老父说:“石碣上的字千万不能藐视,还希望不要虐待珠娘。如果忘记老父所说的话,你定会后悔莫及!”过一天夜间又梦见老父来说:“龙口村这块地另有主人,为什么不改葬呢?珠娘的父母应当敬重礼待,千万不要使他们对着墙角悲哀哭泣。”胡监生醒来,总觉得梦中虚幻不值得作为凭据,不很相信,依然和以前一样,继续虐待包渔翁一家。
    希祁自从娶了红儿,看见她长得十分妖艳,贪恋极了,珠娘房里竟然再也不去,而且把珠娘的梳妆盒、箱子里的东西偷偷全拿走了。一天,珠娘遇到红儿的讥讽嘲弄,十分气愤,告诉婆婆说:“孩儿虽然丑陋,却是大老婆;她纵然美貌,仍是小妾。怎么竟然敢这般无礼呢?”婆婆冷笑着说:“你的确大,只不过是你裙子底下的脚比她大罢了!”珠娘反而遭到污辱,大哭着回到房里,想要上吊自尽而死,又因为老父老母还在,不忍丢下他们。包渔翁知道事情的详情之后,对妻子说:“我的土地虽然已经丢失,而渔船还在。我们为什么不再到水云深处去寻一条活路,免得低头对人!”于是夫妻抱头痛哭,和女儿诀别,从此断了音讯。珠娘既悲痛和父母离别,又恨丈夫凶恶,就自缢身亡。胡监生用薄棺收殓,葬在北山野地里。
    一年多后,希祁每次都喝得醉醺醺回家,总看到红儿身旁有人依偎坐着,在抚摸红儿乳房,嬉戏玩弄的模样,那人的面目好像是珠娘。再仔细一看,又像是个戴貂皮帽的男子,突然间又不见了。希祁怀疑红儿有私情,就辱骂她,红儿发怒说:“我又不是渔家女儿,可以听任你随意作践。我父亲是公门中的猛虎,一发怒就会立刻让你家倾家荡产。”希祁也非常恼怒,不肯相让,从此互相整夜争吵谩骂,常常打扰双亲睡眠,无法安歇。有一天希祁又看到红儿身旁有人在猥亵,急忙抽刀大叫着朝红儿砍去,鬼影顿时消失了,看到那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死去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红儿。红儿的父亲向官府控告,要求杀人者偿还性命,胡监生倾尽家产贿赂当权者,最后才能够按照误杀定罪判决,胡希祁发配云南充军。胡监生又惊又痛,还希望长子希郊做官发财,能使家业再次兴旺发达。

    忽然有一天天降大雷雨,飞沙走石,龙口村的坟墓被震裂开来,棺材被抛出到十里外的地方。一道白气矗立,直插云天,地底门户再次闭上。石碣上的字已经改变成朱红篆文,像判决书,写道:“居者渔,赚者胡。胡背义,遭天诛。地虽裂,脉未枯。后有来者休妄图!”胡监生知道后慌慌张张赤着脚前去探看,不小心跌落在一只大茅坑里,几乎没过头顶。几个月后潼关有公文发来,说是希郊也在雷震坟墓的当天,因为坐马忽然发狂,坠马而死。胡监生哀苦痛哭,可是此时懊悔,却也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果然有个穷秀才李十三,父亲死后没有一处地方可葬老父,听说龙口村雷击事件和篆文内容,就用低廉的价钱买下那块地皮,用来埋葬父亲尸骨。服丧期满,李十三就乡试中举,而后又成了进士,就在渔翁茅屋的旧址上修建家庙,也把石碣镶嵌在墙壁上,用来记下异事并且记住警告。
    过了两年,李十三担任浙江督学使,官车避雨,偶然在古庙借宿,遇见一个老和尚说着家乡话,知道他是同乡,询问之后,才知道老和尚就是姓包的渔翁。渔翁向他诉说了当时撑了船远远离开,妻子因为悲痛女儿,哭泣而死,在某山安葬。自己一身孤单落拓,不想再重操旧业,于是就披着缁衣剃光头,遇到恒禅师,答应度他做和尚,最近才在这里落脚。李十三告诉他胡家发生的事,包渔翁双手合十说:“善哉,善哉!是这样,是这样!”李十三后来返回原籍,就带着包渔翁一起回乡,让他住在家庙里主管香火。包渔翁请示李十三后,收拾起妻子、女儿的骨殖埋葬在李氏家庙空隙地上,建造成两座小坟,树起一块石碑。石碑最后附上短短偈语道:
    嗟我妇兮,此生可哀,自嫁黔娄,百事皆乖。
    嗟我女兮,此生何苦,生适匪人,死归故土。
    咦,前世因,今生孽,菩萨慈悲,一齐解结。
    先前做媒的周某,偶然来到此地游览,还没有读完碑文,突然就倒在地上,衣帽像蛇蜕皮一样掉落地上,身子却已经变成一只小花狗,不停地狺狺吠叫。歙县的人前来观看的很多,那里热热闹闹的,很像是集市。
    离垢园:一百三
    离垢园是浙东贾氏的花园。贾氏名云章,字天孙,从小就聪明机智。考中秀才后多次参加考试,最后都名落孙山。从此以后就修建花园,种花植树自得其乐。久而久之,渐渐形成了洁癖,屋里屋外床上桌上没有丝毫灰尘,即使是厕所也经常不断冲洗。他用“离垢”二字命名花园,用“襄云”二字命名住宅,写了一副对联说:
    米襄阳爱洁成癖,倪云林嫉俗如仇。贾生对鼎彝书画等古董和艺术品,对花鸟虫鱼,全部都珍爱如性命一样,倾家荡产去收购也在所不惜。至于亲戚邻里有急难来请求帮助,他就把大门紧紧关上,根本不予理睬。他生有一个儿子,名浑,字许桥,弃儒经商。儿子每次极力规劝父亲,贾生根本听不进去。儿子哭泣着向神祈祷说:“父亲有洁癖,百般规劝心也不能回转。父亲被世人嫉恨,怕要生祸灾。跪请神灵暗中保佑,感激万分!”贾生知道后非常生气,开始是谩骂,后来就用棍棒痛打,于是父子之间平时不是很亲近。
    贾生有一天清晨起床,督促书童擦拭书桌茶几。童儿打扫时不小心把一尊定陶瓷器打碎了,贾生怒不可遏,用鞭子乱抽。童儿痛得钻入书桌下,书桌被掀翻,砚台又跌碎了。贾生愤怒暴躁,拿起一把刀,童儿把刀夺过来自杀而死。童儿父亲向官府控告,许桥在官府上上下下花钱买通,私自献上秦代古董凤爵,厚葬书童,并且答应终身赡养书童父亲,这才了结官司。一天晚上,贾生和妻子蓝氏小酌,丫鬟捧上热羹,碗烫手,丫鬟偶尔失手,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贾生大怒说:“这个碗是供春制的精品,你这是断我的命根子!”大喊大叫拿棍棒来,丫鬟害怕极了,就去跳井自杀。许桥厚葬丫鬟,而且叫来僧侣给丫鬟诵经超度。不久有贾生的同窗好友前来拜访,问起贾生收藏些什么古董。贾生取出宋代的眉子砚向好友炫耀。好友拿着砚石呵了一口气,想要试试砚台是否温润。贾生厌恶他太不卫生,叽里咕噜不停地埋怨。好友略加劝说,贾生发怒生气,用砚台狠狠地砸好友,几乎砸碎他的脑袋。一次贾生又用烧红的火炭煮汉代的玉珮;不小心失火,火灾蔓延到邻居家里,风大火烈,顷刻间好几家被烧光。许桥背着父亲赔礼道歉,并且厚加赔偿,才得以平安无事。
    妻子蓝氏委婉劝告贾生说:“古人把清洁作为修养身心的一个规范,你却把喜爱清洁变成缠身的魔障。如果你再不改悔,恐怕随时随地都遍布荆棘,寸步难行,哪里还称得上是离垢园吗?”贾生听了发怒,打她耳光,妻子痛哭。贾生每次想和妻子同房,总要检看是否是吉时良辰。如果没有忌讳,就准备了温水,同房后洗涤身子,换衣熏香,做出各种各样的恶劣的行为。当晚妻子被打耳光后哀哭到深夜,有一个漂亮女人从外面进来说:“姐姐好冤枉啊!这种男人毫无一点感情,我看到他几乎要向他吐口水。”蓝氏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女人又说:“我和你一起游玩花园找点乐趣。”说着从袖管中取出一个环圈,拿给蓝氏看,说:“这圈圈里面很好玩。”蓝氏朝着圈内一看,果然有楼台花木,金碧辉煌。于是蓝氏对着镜子涂脂抹粉,仔细装扮,端正好衣衫。女人把一条罗带系在屋梁上,对蓝氏拜了又拜。蓝氏回头看看桌上灯光如豆,门外丈夫的鼾声正浓,心里凄凉万分,徘徊一阵后上吊自尽。丫鬟发现后,急忙跑着告诉许桥,已经无法挽救了。许桥扶着尸体悲痛呼号,哭得死去活来。贾生知道这件事后,仍然用衣袖在擦拭宣德炉,只是掉下几滴清泪罢了。
    讣告传到岳丈家里,岳丈蓝叟跑到县衙控告贾生。县令派遣差役来到贾家门口,气势汹汹,凶恶如虎,进门后就大声吆喝,尽情地吃喝。邻居也乘机涌入离垢园,乱摘花果。贾生看着花木备受蹂躏,痛苦极了,失声悲哭。蓝叟看到了,误以为他还有妻子死去的悲哀,又因为许桥给了重金贿赂,这才忍痛撤诉,官司才算了结,可是从此贾家家道中落。烂铜碎玉,从前用高价买来,现在都廉价抛售。贾家渐渐缺粮断炊,仅仅剩下一座荒园。贾生成了鳏夫。许桥还没有成婚,父子两人时时相对哭泣。
    一天,忽然有一个客人带着筐儿来拜访贾生,仙风道骨,风度翩翩,站立门外。贾生邀请他进门说话。客人自称姓张,没有字号,人们都叫他张老相公。张某知识丰富,博古通今,讲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贾生只遗憾和他相见太晚。许桥打算把他留下安慰老父,把一身破裘衣送当铺换钱,亲自买酒菜,点上灯烛,暂且留他住下。自从贾生有了洁癖后,君子厌恶他,小人欺诳他。富贵变成了穷困,朋友都断绝往来。现在有张某来做伴,贾生不禁狂喜了好久。可是张某讽刺随便,他的痰吐在墙上,贾生心里一定发怒;他在庭院内小便,贾生脸色一定难看。
    一天,贾生勉强和张某一起坐着,张某的童儿又把架上的鹦雏给弄死了,于是贾生怒不可遏。张某说:“别发怒!别发怒!我带你游览一处胜境,用来赎罪,怎么祥?”不知不觉中贾生跟随张某到了假山后面,遇到一个石洞,弯下腰走进去。又爬行了几十步,山洞渐渐宽敞,路渐渐平坦,到达一所花园,天地顿时豁然开朗。眼前只见苍松挺立在道路两旁,流水涓涓,白玉雕成桥梁,野花作为画屏。两面石壁上都是摩崖石刻,都是蝌蚪文样子的奇字,很像是秦汉以前的书体。翻过一重山岭,又见到一个古洞,洞口有五色薜荔,下垂着五彩的丝线,像是门帘。进入内室,插在架上的都是夹着象牙书签的图书,还有一些丝竹乐器。炉内还有点燃的香,帘幕上有漂亮波纹,矮桌上横放着琴,古锦制成琴囊。贾生想解开琴囊看看,张某说:“不行。这是我师傅弹的琴,如果别人的手指触动琴弦,一定会有天神下降,风雨大作,轰雷滚滚。你既然来到这个地方,我不能不做个东道主。”说完向内里一呼,许多美女出来忙碌,盛宴已经摆好了,美酒也已经温好,不仅品味佳绝,而且那些器皿特别古朴珍贵。张某用大杯子劝酒,说:“这里和你家的离垢园相比,怎么样?”贾生结结巴巴答说:“远远胜过我家!”一会儿美人上来献歌献舞,柔情似水,使人心醉神迷。张某也抽出古剑给贾生看道:“这是鹿卢七星剑。你会舞剑吗?”贾生说:“我不会。”张某从容不迫地扎紧衣袖,随即起身左盘右旋舞剑,寒光闪灼。美女还拨抚瑶琴,声音的节奏和舞剑节拍相应。
    忽然听见急迫响亮的敲门声。一个美女从门缝张望,说:“师傅回府了!”众多美女霎时惊散。张某也变了脸色,说:“你赶快随我从后门离开。”出了后门,路径弯弯曲曲,绝对不是来时所走的路。贾生看见楼阁众多的地方,上面着写“琅嬛秘府”,收藏金石古董的地方称“证古斋”,收藏经史图籍的地方称“辩理窟”,收藏诗词的地方称“游艺轩”,收藏书法绘画的地方称“怡情馆”。又看到一栋三层巍峨高楼,向上矗立云霄。高楼的第一层称“与天为友”,第二层称“与古为友”,第三层称“与今为友”。还有小的村落,田亩参差错杂,都有标记说明。一是清田,二是心田,三是福田。田里盛开富贵花,种植吉祥草,浇灌功德水,培育净土。两人行走翻越了几十座高山,峰峦叠翠,山路平坦开阔,看到的风景有种种名字,什么心头方寸地、欢喜园、水晶域、光明藏等,楼台金碧辉煌,奇丽风景炫人眼目。突然转到另一个路径,景物顿时全都变了,贾生凝神端详,已经是在自己家园中了,原来他根本没有离开家门一步。张某说:“今日游览得愉快吗?”贾生说:“我们游览的不过是空中幻景罢了。”张某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幻?你认为真就真,认为幻就幻。真或幻都由心生,却不受地域的限制。”
    从此贾生把张某奉为神明,家中所藏稀罕古玩都拿去向张某请教。张某都非常轻视,没有一件是赞许,贾生认为他太过分了。张某说:“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反而要问你,眼前架子上放着的六尺高的古铜象,你以为是什么东西?”贾生说:“铜象满身铜绿,斑驳陆离,不仅形象制作工巧,雕刻也是充满了吉祥如意,是货真价实的秦代铜器。”张某说:“秦铜倒确实是秦铜,你知道秦代人打造这个做什么用吗?”贾生说:“不知道。”张某说:“是女子用来小便的器具。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还要高高供养在上,难道不是要把人弄得污秽死了?”贾生说:“你说的有什么证据?”张某说:“象的背上都有钢盖下嵌,象的四脚都有小洞,点火烧烤一定会闻到骚臭气。”贾生用火烧烤,果然闻到了骚臭气。张某说:“秦代造阿房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楼阁的门口都放上这个东西,象的脚就连通着暗沟。宫女要小便时,就揭起铜盖,解开裤子骑在象上撒尿。否则重重楼阁高耸云霄,宫内嫔妃众多如云,哪有这么多的尿器,只有用这个才方便啊。”贾生从此稍稍有些觉悟,把收藏的宝贝都看成粪土。
    一天,贾生对张某说:“山洞中风景非常奇妙,和人世间景色迥然不同。可是楼阁虽然已经稍稍看了一眼,但是其中钟鼎摆设琳琅满目,必然又多又贵重,不知能否允许我这个俗人一饱眼福?”张某说:“这不难。让我们先喝点酒,然后和你再去游览一番。”刚刚喝了三盅,贾生就昏昏沉沉地想睡觉,张某忽然拉着他快步走去,说:“上次从正门进,后门出。现在正好边门开着,机不可失,为什么不快走,现在还来得及进去。”两人果然抵达一个地方,此时日色惨淡,道路也很狭窄,叉道很多。张某忽然遇到一个老朋友,叙谈了很久,告诉贾生说:“你暂且略微散散步,我跟着老朋友去去就来。”
    张某走后,贾生孤孤单单地行走,走得越远,路越窄。偶尔一个失足,掉落在土坑中,很多鬼从地下钻出来,聚集在一起说:“姓贾的家伙来了吗?”它们带着贾生游历地狱,十八层地狱,俨然像吴道子所画的那样,分毫不差。贾生见到妻子蓝氏脖子上拖着罗带,舌头吐出嘴唇外二寸左右。丫鬟仆人被自己折磨死的也都踉跄着过来,齐声呼叫着,要讨还性命。贾生正处在危急的时候,忽然听到阎王召唤,鬼兵把他带进殿,俯伏在公案下。阎王略加审讯后,拍桌大骂说:“狗猪奴!外表风雅而内心刻薄,假装清洁而本质污秽,所谓狂妄、虚伪、卑鄙、俚俗、痴癫、放荡、迷惑的家伙,说的就是你!”说完就命令两旁牛头鬼兵押贾生到畜生道中投胎。
    鬼兵驱赶着贾生到了一座小花园内,环境十分清雅,遍地都是芭蕉。茅屋矮小,仅仅像斗一样大小。屋内有一个红妆女子,用手捧住心口娇滴滴啼哭。贾生略略凝神,鬼兵从后面一推,贾生惊醒过来,此时身体已经变成小猪,和老母猪、众小猪一起卧倒在粪水中。耳畔听人喊:“母猪生了猪仔啦,共生了六胎。”贾生心中清醒明白过来,就用头撞墙壁,不停地狂叫。忽然听到耳边有人低声呼唤道:“醒醒!亮天白日的,大人就做噩梦吗?”贾生张开眼睛四处望望,身子还在座位上,客人张某和童儿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他的儿子和有病的仆人守候在旁边。架上的小鹦鹉还是老样子,叫道:“端茶来,主人醒啦。”贾生于是流着泪告诉儿子梦中的经历,又派人到邻居家猪圈中去查看一番,果然有老母猪生下六仔,其中一仔生癫痫病很快就死了。所谓的芭蕉,只是庭院里的一畦白菜。贾生说:“地狱的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为什么还不醒悟呢?”于是把家里事都交付给儿子,自己则长年吃素皈依佛门,每天诵读《金刚经》,哀哭呼号忏悔以往过错。
    许桥迎娶恽氏为妻,恽氏美貌贤惠,堪称贤内助。生下两个儿子,都十分聪明伶俐。过了四年,家境逐渐好转。不久又在地下挖出了窖藏的金银,即用它做善事,建立种种功德,二十年善心始终不衰。贾生两个孙子参加乡试中举,金喜报报到门口,贾生还在捻珠诵经。和孙子同时中举的同年,都争相买来花草古玩献上,让贾生高兴。贾生都退还礼物不接受。这时贺客满堂,官绅云集,贾生忽然扶着拐杖走出堂来,呜咽着说:“我的幡然悔悟,你们儿孙辈才有今天,我不能忘记张公的恩德。我打算在离垢园内塑一尊张公像,让子孙供奉祭祀,你们都同意吗?”大家一起响亮答道同意。于是立刻招集工匠营建,很快就建成了。贾生有一次偶尔和孙儿辈扶乩请仙,张某忽然降临仙坛,和贾生叙说之前的旧交情。贾生请仙人告知尊姓大名,乩笔旋转写下三个大字:“张邋遢。
    @珊瑚颂2020 2020-09-21 19:22:59
    @虎贝贝小凯 :本土豪赏1个 膜拜大神 (100赏金)聊表敬意,写的太好,我给你跪啦。【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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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感谢了,不枉费我费那么大劲在网上找白话文的志怪鬼故事,感谢,想看啥样类型的故事一定告诉我,满足你。
    @好猫不一样 2020-09-21 14:57:31
    我很喜欢看 谢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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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一百三十一、沈阳女子
    沈阳有一女子,年才十五,长得秀美动人,而被鬼狐缠上,吸取其精气;以至身体日渐虚弱,她父母对此忧心忡忡。
    郡城中有位叫赵三公的人,擅长驱邪的法术,自称得之神仙的传授。他的办法是用五根银针,依次刺入病人的手指,才刺及拇指,鬼怪便会哀声呼叫救命。赵三公让鬼怪起誓立约之后才将它们放掉,以后鬼怪不敢再来冒犯,病人的毛病不久也就痊愈了。赵三公子原是世代做官人家的儿子,并且乐意替人治病,不收分文报酬,如此已有多年,人们对他更加敬重,纷纷来找他。这位女子的父亲耳闻赵氏的大名,准备了礼品,恭敬地将他请到家中。赵氏还没有进屋,附在女子身上的鬼怪便谈笑自若,对人说:“久闻赵三爷的大名,今天姑且面对面较量一番。”赵氏一听大怒,推门闯人,说:“该死的老鬼魅,既然知道赵某,还不快快回避!”病女发出了狐狸的声音:“恭敬前来,想领教一下你的绝技,有什么可回避的?”赵氏更加恼火,他曾经问过病女家人,得知狐与病女称呼姐妹,所以知道它为雌性。急忙拿出银针刺病人的手指。刺穿了一指,鲜血直流,病女还呻吟着笑道:“就这点技法吗?我不觉得什么。”赵氏吃了一惊,知道对方非同一般,又刺穿了病女一指。病女脸色起了变化,看上去好像不能忍受,但还显得气势凌人。赵氏又去取针,准备刺病人第三指,而狐忍不住嗥叫起来:“我和你无怨无仇,今日为什么你要我的命。”
    赵氏笑道:“你既然爱惜性命。为什么要来害人?”不予理睬。而针还没有刺入,病女便展转哀号:“我不敢了!”赵氏说:“不敢就应当离去。”病人一口答应。赵氏让它起誓,这才拔去银针。屋内还能听得到狐的声音:“遗憾,遗憾!”径自离去了,病女也跌倒在地。赵氏吩咐病女父亲请医牛用药物治病,起身走了。
    一百三十二、米芗老
    康熙年间,总兵王辅臣叛乱时,凡是他的军队经过的地方,都会大肆掳掠。他们不但抢劫财物,还会抢劫妇女。这些妇女不管是老的、少的、丑的、俊的,他们都会装进布口袋里,在集市上放出消息,一个妇女四两银子,只要给钱他们就会卖。
    三原县有个人叫米芗老,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只给他留下了一间很小的客栈。他倚靠这客栈挣钱养活自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直到二十岁了还没结婚。一天,他在集市上买东西,听说有卖女人的,正好他积攒了些银子,于是便拿出了五两银子到兵营去了。他先给了管卖妇女的军官一两银子说:“长官,我攒了很久才有了这些银子,您帮帮忙,给我挑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军官收到了他的贿赂,就把他领进兵营,让他自己挑一个。 这些女人还被装在袋子里,米芗老看不到,他想了想就挨个口袋摸。到了第十个口袋,他摸到了一个细腰、小脚的女人,他想这个女人一定身材很好,就背走了这个口袋。回到了客栈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口袋一看,却是一个老太婆!那老太婆看起来快要七十岁了,满脸的老人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米芗老失望极了,后悔不迭地呆坐在地上,脸色像死灰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厨房里拿出几个馒头对她说:“这里有几个馒头,你先吃了它们垫垫肚子。”说完就走了出去,但他还是不知道如何来处理这个老太婆。
    就在这时,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牵着一头黑毛驴,上面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进店住宿。老头扶着女人下了驴,把驴拴在槽子上,就到米芗老的西屋把行李放下了。老头与米芗老互相行了礼,高兴地对他说:“小老儿我姓刘,是虾蟆洼的人。我活了六十七岁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女人,谁知昨天却交了这样的好运。我一辈子才攒了十两银子,我花了七两银子从兵营里买了一个口袋装的人,没想到打开一看是个小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真走运啊!”刘老头很得意,说完就非拽着米芗老到酒店去喝酒,米芗老心情也不好,正好想喝酒,便随着他去了。
    老太婆看着他俩走远了,就来到了西屋,掀起帘子走进去。这时,那个年轻女人正捂着脸在哭,她看见老太婆走了进来,连忙擦掉眼泪,站起身行了个礼,可是大眼睛里仍然满是泪水,就像雨打过的桃花一般。老太婆问:“小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女子哽咽着说:“小奴家是平凉人,姓葛,今年十七岁了。本来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安逸,可是一天那些贼人闯进了我家,他们不但杀了我的父母兄弟,还逼着要糟蹋我。我又哭又骂,誓死不从。贼人们生气了,所以把我卖给了老头。现在想起来,还真的不如死了干净,心里实在委屈难过,所以才在这里哭啊。”老太太问她:“你不愿意嫁给那个老头,那么你愿不愿意嫁给这家客栈的小伙子?”女子听她这样一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问道:“老妈妈,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叹息道:“老婆子我活了六十岁了,老而不死,遭此大难,遇到了这个小伙子。他虽然对我不满意,但还是拿馒头给我吃。我年纪大了,怎么活都可以,怎么能无缘无故地坑了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伙子。”女子听了她的话,擦了眼泪不哭了。
    老太婆继续说:“我刚刚看到了买你的那个老头,年纪也不小了,正好和我相当,你和他老夫少妻并不是什么好事。”女子想了想说:“老妈妈,您的主意是不错,可是只怕那个老头他不愿意。”老太婆说:“他们两个一起去喝酒。一个高兴,一个愁闷,不喝醉是不会回来的。我俩何不来个‘李代桃僵’,换地方睡觉,等明天天一亮,你同那个小伙子早早起来,一起走吧,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与老头一起进棺材!”女子犹犹豫豫,没有立刻答应。老太婆板着脸说:“姑娘,你好好想想,我的主意是各得其所、一举两得的法子啊。你还犹豫什么?快点过去吧,等他们回来就晚了,事情就做不成了。”于是两个人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交换着穿上了,女子连连行礼道谢。老太婆领着女子到米芗老的房间,用被子把她蒙上,嘱咐她不要说话。然后自己也回到西屋,蒙上脑袋躺下了。几杯酒下肚,刘老头的话更多了:“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这样的艳福。”米芗老一肚子的火又没有地方撒,就只好喝闷酒。一直到了二更天,老头和米芗老才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了。
    忙了一天,又喝得大醉,一进客栈两个人也就各回各屋睡下了。米芗老一回屋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敲门声,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披上衣服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老太婆。米芗老迷迷糊糊地问她:“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从外面回来?那在这里床上睡的是谁?”老太婆不让他出声,立刻进了屋把门关上,打开被子。米芗老大吃一惊:“这个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老太婆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米芗老又惊又喜,说:“老人家,多谢你费心,可是我们这样做未免有些损人利己了。”老太婆笑着说:“小伙子,你这话说得不对。难道你就忍心丢掉一个姑娘,害死一个老头子?他们两个人年纪相差很大,老头去世了,姑娘又该怎么办?我就不一样了,我和老头年纪相仿,我们搭伴过日子,这样对别人好,对自己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米芗老想了想,点头应允了。老太婆立刻叫醒了女子,嘱咐他们快快离开,以后不要再回来。米芗老与女子流着泪正要拜谢老太婆,她立刻阻止住他们,并叫他们快点走,然后就立刻出屋去了。米芗老急忙收拾行李,他还用青纱把女子的脸蒙上。米芗老扶着她出了店,往西逃跑了。第二天,老头一醒来就看到躺在身边的老太婆,大吃一惊,问:“你这老太婆怎么跑到我的房间里了?” 老太婆不甘示弱:“明明是我先睡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你半夜就过来,摸上了床。”老头非常生气:“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太婆说:“你那小媳妇叫我过来聊天,我喝了一杯茶就睡着了,说不定是他们串通起来的。”老头气坏了,抡起拳头就要打,老太婆也不示弱。他收回了手,气哼哼地说:“我不和你废话,我现在要骑驴去追回他们。”满店的人都来看热闹,围得像一堵墙。人们听他这样一说,哄堂大笑。有人说:“他得了年轻媳妇,连自己的客栈都不要了,怎能从大道上走?更何况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吗?我看见他们出门时才四更天,现在已经走出好几十里地喽!”
    又有人劝导:“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你的问题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如果做人没有自知之明又怎么能安分守己。我听说你攒了一辈子的钱才买了那个媳妇,那么想来你的家境也并不是很好。既然这个客栈是米芗老的,干脆你就带着这个老太太打理这个客栈,老夫老妻正好过日子,也算是他对你的补偿吧。你这么大年纪了,真的把那个小姑娘带回家,怕也难以生活,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别生妄想了。”老头呆呆站了半天,气渐渐消了,觉得众人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带着老太婆在客栈里安心地过起了自己的日子。没过多久,这个客栈也让他们打理得有声有色,他们有了一个安稳的晚年。米芗老和女子离开之后,来到了女子的家,也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两个人其乐融融。至今,陕甘一带的人都还在传说这个故事。
    一百三十三、妖道
    虞城之中,有个叫李安的人 ,而立之年便富甲一方,家中妻子有七位各各容貌艳丽且都善解人意。不过这李安自打娘胎里出来身子骨就不好,没有挨到四十岁就归了西。出殡那天,有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府上,他醉酒憨笑跟这哭哭啼啼的场景实在不衬,下人本都拿好了扫把打算赶他出去,可李安的大娘子谢氏不仅是一个贤惠人而且知书达理,以为这人不过就是喝酒撒疯来的便让他们停手。将一带子钱递到老道士的面前好言说道:“我府中今日不便招待道长,这些钱算是给您陪不是了?”
    那老道士瞥了一眼,脸一黑,没好气的说到:“夫人看来是将我当成叫花子了?”谢氏笑了笑,直接明了的说道:“今日是家夫丧事,我不知道道长有何喜事大笑不止,这……似乎不不太合适?”“乐极生悲,悲极生乐。夫人可听说过?”他一口酒下肚,一脸惬意的问谢氏。谢氏摇头不解:“前句知道这后句可做何解?”如果说你家老爷还有救,那么算不算是悲极生乐?”谢氏一听心中疑惑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笑着说道:“这不可不值的人相信。”复而觉得不过是这老道士醉酒说的一翻荒诞不经的胡话罢了,随意听听就可以。为了不让在场的人引起热议便叫来了家丁将老道士请出了府上。李安丧事不久,谢氏几乎每晚都辗转难眠,每每梦到自家夫君掐着自己的脖子死死的盯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为什么不救他。她被梦魇缠了几日,正打算派人去寻这道士,没有想的刚走至花园中便看见对面湖中的亭子里沈氏和其他几位夫人围着那道士便问个不停。
    沈氏首先看见向亭中走来的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眼神委屈的说到:“姐姐莫怪我,这道士有奇术若真救了夫君岂不是好事一桩?”谢氏是大夫人对待下面的姐妹一向和善,众人见她一笑都缓了口气。她细细打量老道长一翻问他道:“你果真可以让死者起死回生?”道长笑了笑,拍着胸脯说:“那是定然,不过这生死怎么能是我这小小道士能够做得了主的,有人生必有人死,你府上人多但不可随意找个外人来,可懂?”众人一听,脸上全是怖惧之像。你推我搡,久久僵持也没出个什么结果。谢氏想自家老爷曾帮助过家父度过难关,若没有 他,可能自己早已经因为家中欠下的债务流落青楼。现在也算是多过了十几年舒坦日子,如果能救夫君性命不负多年夫妻情份,也好。于是面容不改的说道:“我今年二十有九比众位妹妹都大些,若能救的夫君取了我的性命又何妨?”老道士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道:“你可想清楚了?”她点了点头。“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给自己家人道别,还有让府上家丁将李老爷的棺材掘出来放在大厅里我得准备准备法事。”谢氏当天就回到家中的对着坐于堂前的父母就是痛哭不止,将自己快要死的事告诉的父母,谢家老爷早年从的是官后来才经的商,饱读诗书怎么也信不得女儿这翻话,可无论怎么劝说都无用,随后她又去拜访亲朋,说明来由。有笑她者,敬她者,怜她者也有揶揄不信她者。眼看三日之期将至。她最后不忘到寺中烧柱清香。不过去时候撞到了个长的眉目清秀的和尚。和尚见她脸色不好便询问道:“夫人最近可是遇上了什么污秽之物,身上竟有股股妖气围绕。”
    谢氏一五一十的和他讲了,他蹙着眉好言劝说道:“这世间哪来这样的起死回生之法,夫人得自我掂量掂量在做打算。”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袋子,嘱咐她道:“这个好生戴着,关健时候能保你一命。”语罢便不见了踪影。谢氏扯开一看,远是一串琥珀琉璃做的金闪闪的佛珠。小心收好了。如果问她信不信那老道士的话。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准。等到第四天一早上,老道开始做法,而谢氏被放在另一个和李安紧挨的棺材里。棺材内有个大洞,可能是想通过这个洞来将二者的灵魂相互交换吧。模糊之间,谢氏看到空气之中漂浮着两人,一个黑衣黑裤手中拿着一根黑棍子,一个白衣白裤手中拿着一根白棍子,都吐着长长的舌头一幅狰狞模样。用了点力气将她的魂拉起来。就要带她走,而此时此刻老道士的魂魄竟钻进了李安的身体里。谢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被这老道士算计了。他肯定是想用这李安的身体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有害怕聪明的谢氏看穿他,这么一计,不是一石二鸟?谢氏气愤,突然想到那串佛珠,将它扔到半空之中活活打死了这两个鬼差。她的魂魄瞬间回到本体。再一看棺材里竟多了两只刚死不久的小狐狸。老道士见她醒来,自知计划破产。想慌忙逃跑,可不成这佛珠这样厉害,重重一记把在了它的背上。他疼的直叫,背上流出血来。这老道士也像有翻本事,狠狠盯着谢氏用随身携带的浮尘一扫,突然一阵烟飘过来等雾散去,人就已经不见了,不过地上还留下了不少带血迹的狐狸毛。谢氏心想可能这道士就是只狐狸精。狐狸本就狡猾,如今他的法阵被破,身负重伤不过给我们一时的安宁,若等他伤养好再伺机而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了。而后她看了看碎了一地的佛珠,就知道这东西可能只能用两次。
    于是她想在去一趟庙中寻那位圣僧,可是找了许久就是 没有符合她描述的人。不过听说这虞城附近的深林里,不知不觉起了场无名的大火,大火不灭硬是活生生的烧了三天三夜,听说烧死许多的狐狸,其中有一只老狐狸的背上还有一个血窟窿。
    一百三十四、尸变
    北京往南到蓟县、河北涿州一带,旧称「涿郡」。清朝初年,当地出了一位阴阳师,法术通神。当时丧俗,凡逢白事,要请人打醮做法事,祈求死者入土为安。这位阴阳师名头很大,要价极高,非素封之家绝难请得起。但倘若哪家富室办丧事,没有延请此人,家中必生祸端。坊间都说,财主们为富不仁,家里怨气聚集,容易感染尸体,激起未知的变故,非大法力者不能攘除压制。于是,做法事请这位阴阳师,渐渐成了当地富贵人家的规矩。
    某镇上有家富户,家中长者年老病卒。亲戚齐来吊丧,奉劝死者两个儿子,务必要请了那位阴阳师来才能入殓,不仅仅出于对死者尊重,更要紧避免不测之祸。两个孝子也素闻那阴阳师名头,以及坊间种种神奇传说,深以为然,带足了银钱前往聘请。哪知到了地头,说明来意,竟受了好一顿奚落,碰了个大钉子。两人琢磨着阴阳师言外之意,仿佛是嫌出价低了。于是急急折返回家,多取金银,再度登门。原来那阴阳师知道死者实为当地巨富,家财万贯,心想不如趁这次狠赚一笔,起栋新宅子。见二人复至,所赍钱财仍是有限,冷笑道:“二位这是把我当成招摇撞骗的市井方士了么?”顿了顿,见两人兀自不解,叹道:“老实说吧,要我出山,需这个数。”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道:“一百两黄金。”两个孝子忍着丧考之痛,急于使先父遗体尽早入殓下葬,因此一再低声下气,想不到被这厮大敲起竹杠来,当下急怒交迸,扭头就走。只听那阴阳师仍在身后不住冷笑,有一句每一句的说什么“好自为之”、“咎由自取”。
    二人悻悻回家,向亲戚们诉说阴阳师奸诈无礼。家里一片愁云惨雾,众人均想,看来祸事不日将临。没奈何,只能另外找人来做法事。可是,首席阴阳师不肯做,同行们谁敢得罪他接这生意?又托了关系上门去求,阴阳师笑道:“两个小子仗着家里有钱,不把我放在眼里,怎么现在又求我来了?以他家老人归天的时辰计算,今夜子亥之交,必有尸变。有能耐自己想法子去!若要我出手嘛……既然一百两黄金他们不肯出,那我看就三百两好了,哈哈。”两个孝子听说后,忧愁更甚。眼看老父遗体久停在外,虽有榇而不得入,真是心如刀割。不禁后悔,当初若不负一时之气,忍气吞声付了酬金,哪能闹到如这般地步。大家商议着,实在没办法,只好凑足这三百两黄金了。这时,忽有一新到的宾朋愤然道:“怎能让这般贪婪无耻之辈得逞!我识得一道士,堪舆之术精奇,只是一向被那阴阳师压制,技不得售,名声不显尔。此人就住在左近,待我前去请来,不见得输给那阴阳师。”众人忙催去请,少顷而至。只见他衣衫褴褛肮脏,一副落魄样子,众人暗暗摇头,这哪里像个有道高人,恐怕连江湖骗子也不如。道士径直去查看死者,轮指良久,道:“老太公见背之时,乃是吉日良辰,百无禁忌。”众人转述阴阳师之语,道士笑道:“什么尸变,胡说八道。不过我既然插手此事,那厮必与我为难,他作孽日久,却不知我近来得遇异人,传授一术,今夜刚好拿来制他!”两个孝子大喜,许以丰厚酬资。道士说道:“此乃小事,我也不贪黄白之物,总是力保亡者安宁,诸君平安便了。”乃使人准备三只黑碗,一支毛笔,以及朱砂。蘸朱砂在黑碗内图画符箓,赤裸了上身,将余下朱砂尽藏于腰带,向众人道:“今夜请闭户安寝,倘有异动,不必惊慌,一切有我。但……但若听见我发出惨叫,嘿嘿,那就是贫道技不如人,将死于此地了。”众人闻言骇然,方知这道士也没有必胜把握,纷纷回房紧闭户牖。道士纵身跃上屋梁,闭目待时。天渐渐黑了,四下阒寂。只听远远传来梆子声,二更已过,没有一丝异样。那道士心疑,难道自己估量错了,他竟然不来?如此更好,省得老子多费手脚。俄而三更的梆子声也敲过了,道士困极欲睡。忽然间,灯影幢幢,风生淅淅,道士一个寒颤,低呼道:“来了!”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稍动。未几,房梁下死尸身上的纸衣纸衾突然哗哗作响,旋而,尸体也开始蠕动,猛然坐起。道士默不作声,一只黑碗甩手投下,正中尸体,轰然大响,尸骸应声仆倒。正松了口气,尸体再度暴起,下了床榻四处张望。道士更不思索,又掷出黑碗,僵尸倒地。道士不敢怠慢,死死盯着,果然,一声惨厉长啸,僵尸崛然而起,似已知梁上有人,怒目相向,便要跃上攫拿。道士疾喝:“中!”最后一只黑碗打将出去,僵尸给打得仰天摔出,半晌无声。道士冷汗遍体,心忖,总算把你制服了。正待跳下房梁,“呼”的一声,那僵尸已窜到梁下,呜呜有声,凄惨至极。道士大骇,碗已掷尽,犹不能奏功,吾命休矣!僵尸一跃而起,疾如飞隼,一把扯断了道士腰带,若非他躲了一下,恐怕就要肚破肠流。急切间往腰腹上一摸,却摸到画符剩下的朱砂。眼见僵尸二次冲天而起,乃急塞入口中,咬破舌尖,一口血砂全喷在僵尸脸上。僵尸掩面坠地,惨嚎声中,似有人叫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何故杀我!”言迄无声。
    道士只觉得全身麻木,如同生了场大病。雄鸡啼唱,旭日初升。富室众亲戚宾朋哆哆嗦嗦打开门缝,只见灵堂一片狼藉,尸体蜷缩在地上,黑碗碎片,散布如星。那道士下了房梁,容色虚弱,道:“阴阳师已死,你们可往查知。”当下就有人赶赴阴阳师府邸,到了墙外,听见院内嚎啕大哭之声,那必是有人离世。原来,阴阳师在家坐等收那三百两黄金,见人逾期不至,大怒道:“无知小儿!敢藐视我!好教你们知道我的手段!”三更以后,睡在旁边的妻子突然被惊醒,只见阴阳师目眦尽裂,大叫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何故杀我!”气绝而死。阴阳师死后一年,妻淫子赌,家产荡尽。一生辛苦经营,竟都落入他人钱囊。而那道士经此一役,名声鹊起,坐上当地首席阴阳师位置,到乾隆年间,已富比素封。
    一百三十五、李淳风
    唐朝有个太史叫李淳风,有一次,他在校对新岁历书时,发现朔日(初一)将出现日蚀,这是不吉祥的预兆。太宗很不高兴,说:“日蚀如不出现,那时看你如何处置自己?”李淳风说:“如果没有日蚀,我甘愿受死。”到了那天,皇帝便来到庭院等候看结果,并对李淳风说:“我暂且放你回家一趟,好与老婆孩子告别。”淳风说:“现在还不到时候。”说着便在墙上划了一条标记:“等到日光照到这里时,日蚀就会出现。”日蚀果然出现了,跟他说的时间丝毫不差。李淳风与张率都在皇帝身边服侍,又有一次,一阵暴风从南面刮来,李淳风认为在南面五里远的地方一定有人在哭,张率则认为那里一定有音乐声。皇帝身边的人便骑马跑去查看,结果碰上一支哭着送葬队伍,队伍里面又有吹鼓手奏着哀乐。李淳风有一次奏禀皇帝说:“七个北斗星要变成人,明天将去西市喝酒。可以派人守候在那里,将他们抓获。”太宗相信了他的话,便派人前去守候。见有七个婆罗门僧人从金光门进城,到了西市酒楼,上了楼,向店主人要了一石酒,端起碗来就喝,时间不长便把一石酒喝光了,于是又添了一石。皇帝派来的使者走上楼来,宣读了皇帝的诏书,说:“现在请各位大师到皇宫去一趟。”僧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笑道:“一定是李淳风这小子说我们什么了。于是便对使者说:“等把酒喝完了,我们跟你一块儿走。”喝完酒后他们便要下楼,使者在前面带路先下去了,当使者回头看他们几个时,僧人已踪影全无。使者回去将以上情形如实奏禀皇上,太宗听后甚为惊异。当初僧人喝酒时,并未交酒钱,但当店主收拾器具时,在僧人的座位下面竟发现有钱两千。
    一百三十六、徐氏疫亡
    雍正雍正十年,杭州城徐家的女儿出嫁了。杭州有个风俗:女儿出嫁满了一个月,就要带上新姑爷来住娘家。这就叫做双回门礼。新姑爷来到徐家,当然是受到特别的欢迎、优厚的款待,大摆宴席,亲朋满座。晚上,就被安置在最雅致的楼下书房里下榻休息。这位新姑爷躺进床帐,还没睡着,就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接着,就有四个人走下楼来,站立在灯前。为首的两位,一位头戴乌纱,身穿红袍,是个官僚打扮;一位方巾道服,像个修练之士。其它两位暖帽皮袍,是个绅士打扮。他们说些什么,没有听清楚,只听见他们叹息不止。不一会儿,有五位妇女也走来。她们默默相对,掩面哭泣。有位年龄较大的妇女指点着床帐说:“咱们家的灾难是不是可以托福这位新姑爷而幸免?”纱帽红袍的官员连连摆手,说:“他也无济于事!”又哭泣着说:“我应该去求求张有虔先生。他对我们徐家的延续,或许能助一臂之力。”此后,这些人就互相劝慰。有的就坐下来,依然哭泣不止。有的就徘徊彷徨,度步叹息。新姑爷躺在床上,也摸不清这些是人是鬼。吓得他大气儿也不敢出。等得天将五鼓,这些人才互相搀扶着上楼去。这时候,突然从桌子底下钻出个黑脸膛儿的人来。他追赶到楼梯处,强拉住纱帽红袍的人,哀求说:“老爷:难道,就不能给我留条后路儿吗?”红袍人点点头儿,说:“可以吧,可以。”此时,远近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天将要亮了。哪个黑脸膛的人慌忙逃回桌子底下,隐没不见了。新姑爷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披衣来到院里,问徐家人:“楼上住着些什么人呀?”主人家的仆人说:“从过新年开始,楼上一直供奉着祖先的画像。没有人居住呀!”这位姑爷又回到书房,来到楼上。仔细观察那八九幅男女画像,竟然与他夜间所见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这些鬼因何哭泣?他心生疑虑,也就不敢把夜间的所见所闻随便对别人讲起。原来。徐家的三位少爷从少年时期起,就拜张有虔先生为师,从之受业治学。三位少爷长大成人之后,张先生才离开徐家。今年,张先生又到上海松江( 海市松江县)设馆教学。到了五月,他的老母亲忽然染病。为了侍奉母亲,张先生不得不放弃馆业,回到家里。张先生要求他的三个弟子、徐家三兄弟中的一人去代他主持教务。这三兄弟都是富贵之子,觉得充当个寒酸教书先生有失体面,因此,你推我却,敷衍搪塞,不肯就职。在张先生的强求下,徐家老主人不得不指派三少爷去承担。三少爷在无奈之下,才带着他的长随、青年奴仆阿寿去上任。这个阿寿,就是徐家一个老仆人的儿子。徐家三少爷和奴仆阿寿离开杭州不满二十天,杭州城瘟疫大流行。成百上千的人染病,相继死去。徐家上下十二口,死了十口;只有到松江任教的三少爷和他的长随奴仆阿寿幸免于难。事后,徐家三少爷回家主持丧葬,姑爷也来帮助操持。姑爷这才想起他新婚双回门时,夜间在书房里的经历,并把它说给徐家三少爷听。三少爷听了,惊愕不已,叹道:“唉!这是劫数已到,在劫难逃啊!”又说:“阿寿的爸爸,就是我家老仆人阿黑。他天生地一副黑脸膛儿,才落得这么个名号儿。你说的哪个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鬼,莫非就是他?”
    一百三十七、春秋楼
    从前某地有一位先生,到了今天人们已经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处,只是他为人耿直、刚正不阿的品性被后人所称赞。 这位先生曾经在归化城某将军的衙门中当幕僚,他与这位将军的交往密切。他每次谈论历史时,一谈到忠臣烈士就慷慨激昂,同僚们听后,都偷偷地捂着嘴暗暗嘲笑他,笑他太迂腐。唯有将军一直对他很敬重,凡事都征询他的意见。
    一次,陀罗海营中修建的关帝庙竣工,他们请求将军给关帝庙写一篇碑记。将军找来先生说:“我是满洲人,读书不多,没有多少文采,请先生给我代笔吧。”这位先生想了想说:“关圣人威灵,充满了天地间,我曾见过的古今碑记无非是颂扬忠义的文字,千百篇如同出自一张嘴。想找一篇有些新见解、阐述为圣为神道理的,却一直没有见到。今天,请将军借给我一间小房子,给我准备好十天的饭食,我要为您竭尽全力写上一篇。”将军听他这样说,特别高兴:“先生写作不用勾抹、改动,是具备大才气的。这地方修庙的纪念文字正需先生动笔,以备传之久远。”
    于是,将军命人在大营中收拾了三间干净敞亮的房子,将日常用品准备妥当,派两个小书童侍候,又下令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屋打扰先生写文章。这位先生住进去后,闭目构思,甚至废寝忘食。将军派人暗中察看,只见先生终日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几天过去了,先生的构思仍没有一点儿头绪,灵感也没上来。一天刚吃晚饭,两个小书童在台阶下边打闹着玩儿,先生一见很生气,便停止吃饭,把嘴里的饭菜也吐了出来,骂道:“奴才,为什么扰乱我的心思?”于是,他起身操起根棍子就要打,两个小书童很灵巧地躲开了。先生一棍子打下去,没打中,可是棍子却打在假山上,一下断为两截。不知为何,先生不再追他们,立刻扔下棍子哈哈大笑起来,急急忙忙走进屋去,把笔蘸饱了墨,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小书童看到先生写文章了,就偷偷地跑去报告将军。将军一听立刻跑来看,等他来时先生的文章已经写成了。先生见将军来了,大声叫道:“将军,这写文章,真像庖丁解牛一样,用起刀来哗哗的。所幸没有辱没将军的命令。”将军把文章反复读了三遍,不由拍案赞叹道:“如此流利通畅的文章,连那个韩昌黎送孟东野的序也显得堆砌了!真是至诚感神,先生难道有神力暗中相助吗?”
    先生想了想说:“我刚开始构思文章时,心中乱糟糟像一团麻,就连听泉水流淌和风吹松树的声音都感到厌烦;过了三天后,心静得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思绪。今天傍晚,我还没写一个字呢。刚才对书童的淘气发火,要用棍子抽他们。看到棍子忽然折了,我的心却开了窍。我一操起笔来,自己觉得像鸟在迅飞,构思时的阻滞全没了,文思汩汩而来呀!我也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将军听了他的话,拍着大腿说:“先生这真太奇特了!”将军赏他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自从先生写完了这篇碑记之后,名声震动了塞外。后来他科举考中,历任要职。
    有一天,先生在梦里,来到了一处地方。只看见有仪仗队喝道而过,他也好奇,就上前去仔细看,只见车上坐的人竟是关圣人。 先生十分高兴地快步跑上前去,望尘而拜。关公看到他,下了车来对他说:“先生为我作碑记实在费神了。我看你的时限已到,特意来告诉先生,我想让你给我当幕僚,三天后我在春秋楼等你。”关公说罢,又上车被人簇拥着走了。这时先生的梦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由得暗暗称奇。想起关圣人的话,他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于是,立即辞官回家。在回家乡的归途中,他们遇上了大雨,先生一行人躲进一座古庙中避雨。他闲来无事,站在房檐下看雨,突然发现庙的左边有一座高高的小阁,于是走上前去一看,小阁挂的匾额上写着“春秋楼”。先生登时恍然大悟,他洗了澡,穿好衣服,打发走仆人,端坐楼上而死。与此同时,空中隐隐约约传来音乐之声,过了一个时辰才停止。
    一百三十八、茅安道
    唐朝有个茅安道,是庐山的道士,能写符降鬼,又能变化成各种形态,跟他学习的有几百个人。他曾经教两个弟子隐形和透视的法术,教了一段时间,两个弟子都以回去抚养老人为由请求回家。安道打发他们上路,但仍对他们说:“我教给你们的法术,只供你们学道之用,不要为了取得名声而炫耀你们的法术。如果违背我的教诲,我能叫你们的法术遇事不得灵验。”两人领命而去。那时,韩晋公滉居润州,深恶懂得法术的这些人。这两个人直接去从从容容地拜见晋公,心里想,如果晋公不以礼相待,那就遁形而去。等把两人召进去时,晋公毫不客气,两人就傲慢随便,提着衣服走上台阶,并不下跪行礼。韩晋公大怒,立即命令吏卒把他俩捆绑起来,两人见状便要施行法术逃脱,但法术果然不灵验,两人都被捉住绑起来了。晋公要把他俩杀死,两人便说:“我们本来不敢这样,这都是我们师父的错误啊!”晋公要把传授法术的人也杀绝,便对他俩说:“你们只要将师父的姓名和住处告诉我,我就可能免除你们的死刑。”两人刚要说,安道已来到门前。吏卒向晋公传报,晋公大喜,心里说,现在可以把他们统统杀掉了。立即令人把安道召进来,只见安道有两道宽宽的眉毛和漂亮的胡须,姿态神气高远古奥。晋公看后,不由自主地离开座席,请他与自己对面而坐。安道说:“听说我的两个弟子愚昧无知,冒犯了您的尊严。现在他俩的死活,掌握在您的手中。但我想责难羞愧他们,然后等您施行刑罚。”晋公便令兵士举着兵器围了上来,将其捆绑得很紧,那两个人被召到阶下时,频频叩头哀求。安道对晋公身边的人说:“请给我一杯水。”晋公害怕他施行水遁之术,坚决不给他。安道并不在乎,当即把晋公砚石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喷向那两个弟子。两个弟子当时就化为两只黑老鼠,在庭前乱跑。安道动作迅速,忽然变成一只大鹰,一脚抓一只老鼠,冲天飞去。晋公吃惊地看了好长时间,始终无可奈何。
    一百三十九、陈庆孙
    颍川陈庆孙家后面有一棵神树,来求福佑的人多了,就在树下立了个庙,叫"天神庙"。陈庆孙有头黑牛,神在空中说:"我是天神,很喜欢你的黑牛。你要不给我,下月二十日我就杀了你儿子。"陈庆孙说:"人的寿命是天定的,你管不着!"到了下月二十日,他儿子真死了。天神又来说:"再不给我牛,五月里杀你妻!"陈庆孙还是不给牛。到五月,妻子也死了。天神又来说:"再不给我牛,秋天就杀了你。"陈庆孙还是不给。但到了秋天,陈庆孙并没死。鬼反倒跑来向他赔罪说:"你为人正直不邪,将来还会有大福。请你别对别人说这事,要让天地知道了,我罪不可转。我是看见阴司管人间寿命的小鬼,从他那里得知你儿子和你妻子的寿命期限,才来欺骗你好骗些吃食,请千万饶了我。你的阳寿簿子上写的是八十三,你家也正是走好运,所以鬼神都在暗中佑护你,我以后也甘心给你当奴仆了。"接着就听见那鬼不断了磕头声。
    一百四十、陈导
    唐朝陈导是江西人,以经商为业。龙朔年中,他乘船去楚地。夜晚船停在江边。看见一只船逆流而来,也停在这个地方。陈导就移舟靠近它,看见一人浓眉大鼻好象官吏,在检查文书,随从者有三五个人。陈导因同行而相见,就问他说:"您去哪儿?有幸同住这里。"浓眉人说:"因为公事到楚地,有幸在此相遇。"陈导就邀请他到自己的船中,浓眉人就随他过来了。陈导准备了酒菜。酒过数巡。陈导就问他姓名?浓眉人说:"我姓司徒,名弁。被差往楚地,充当使者。"陈导又问:"办什么公事呢?"司徒弁说:"你不该问,你这次出来,千万不要在楚地停留。赶快去别的地方吧!"陈导说:"为什么?"司徒弁说:"我不是人,是阴间使者。"陈导惊讶地说:"什么原因不能去楚地呢?"司徒弁说:"我去楚地行布灾难。你也是应得灾的,感谢你的恩惠,所以才告诉你。但你必须用钱财物品打点,方能免除这场灾难。"陈导退切地苦求他。司徒弁说:"只等我从楚地回来,您可准备纸钱一二万相送,就能免去你家的灾祸。"陈导答应,告辞分别了。这年果然荆楚之地起了大火,接连烧了几万家,没有幸存的。陈导自从分别司徒后,因忧虑在心,就乘船回去了。等到了江西,司徒弁也来了,陈导悭啬成性,借故其它原因,没有置办他许下的钱财。使者生气了,就让一个随从拿封信给陈导,陈导拆开没有读完,而家中立刻起了大火。凡是他的财物全部烧光。这晚没有损害别人家,只烧了陈导家,司徒弁也不见了。这都是因为陈导悭啬,背叛以前的诺言而造成的。
    一百四十一、雀报恩
    有个叫周之痒的人,家境殷实,平时喜欢放生。他很喜欢麻雀,所以总会在院子里撒一些谷子,让那些麻雀来吃。等到了一定的年龄,周之痒病了,导致双目失明。即便如此,他喂麻雀的习惯依然没有改变。但是后来病的越来越严重,上气不接下气,人就没了气息。但奇怪是,心窝处还有体温,一直没凉。更离奇的是,家里人守灵四天四夜后,他居然醒了。周之痒向家人讲述了他的经历:说是出门的时候,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山野里,天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一路走着,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周之痒越走越是害怕,一口气跑了几十里。终于看到了一座城,可诡异的是,城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在街上,他远远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此人还有点眼熟,没想到凑近一看,居然是早已亡故的父亲。周某赶紧给父亲下跪磕头,他父亲就问:“你怎么来这里的,谁叫你来的?”他回答说:“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父亲听后松了一口气,说那还好,还有救。随后就带着他来到一个城里的衙门前,遇到了一位老者身穿道服带着头巾出来。这一看不得了,此人竟然是周之痒早就去世的爷爷!周之痒的爷爷一看到二人,大吃一惊,责骂他的父亲说:“糊涂啊!怎么把我孙子带到了这里!”说着就把他父亲推到一边去,自己上前,抓着周之痒的胳膊就往城外走。谁知正走着,路边突然出现两个衙役,面貌异常的丑陋,大声喝道:“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了!”然后这两个衙役就要上前抢人。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天上风云忽变、从西边飞来无数只麻雀,疯狂攻击两个衙役。把这两人吓得一溜烟就跑了。随后,周之痒的爷爷竟然带着他飞了起来,麻雀们就在后面跟着他们,保驾护航。而且还争着用翅膀遮盖周之痒,让他不被人发现。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爷爷用拐杖敲打他周之痒的后背,说道:“到家啦!”紧接着周之痒就醒过来了,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更离奇的是,他的双眼居然也能看到,到今天也没什么不舒服感觉。
    一百四十二、鬼买儿
    洞庭山有位很有文名的贡生,名叫葛文林。葛文林的大母周氏早亡,父亲葛荆州续娶李氏。李氏就是葛文林的生母。李氏进门第三天,在整理周氏留下的衣箱时,翻出一件绣有九枝莲的红袄,爱不释手,就把它穿在身上。可是,她穿着这件红袄只吃了一顿饭,就神志不清了。她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口中说道:“我是葛家的大奶奶周氏。箱子里的那件红袄,是我的嫁衣。我平时很喜欢这件红袄,一直舍不得穿,而你进门不过三天,竟公然偷出来穿到身。我决不甘心,所以来要你的命!”葛家的人一听是已故的大奶奶显灵,纷纷下跪为李氏求情,并说:“大奶奶,您已魂归乐土,要这么华丽的衣服做什么用呢?”周氏说:“快把这件红袄烧给我,我等着要穿!我知道自己气量小。我生前的嫁妆和一切生活用品,一点也不能留给李氏,全部烧给了我,我才肯离开这里。”葛家的人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按照周氏的要求,把她生前的所有物品都烧给了她。周氏的鬼魂这才拍手笑道:“我现在可以走了!”随后,李氏的神志很快就清醒了。葛家的人都非常高兴。
    第二天,李氏早晨起身,正在梳妆,忽然打了一个哈欠,周氏的鬼魂又附在她身上,对奴仆们说:“快去把相公请来!”葛荆州听到奴仆们的禀报,立刻赶去。李氏就拉着他的手,用周氏的口气说:“新夫人还很年轻,无法料理家事,还是我每天一早来代为操劳吧!”从此以后,周氏的鬼魂就每天上午来到葛家,附在李氏身上,査问柴米,呵斥奴仆,把家政管理得井井有条。这样过了半年多,葛家的人也习以为常,不再觉得家里在闹鬼。忽然有一天,周氏借李氏的口对葛荆州说我要走了。我的灵柩停在家里,你们每天在我身边走来走去,震得灵床不停地颤动。我躺在棺材里,骨头关节都震痛了。快快出殡,让我的灵魂早点得到安息!”葛荆州说:“还没有找到一块合适的墓地,怎么办呢?”周氏说:“村西那个卖炮竹的老张头,他在山脚下有一块空地,昨天我去看了,那里有松有竹,很合我的意。老张头口头上说要六十两银子,实际上,你给他三十六两,他也肯卖了。
    葛荆州听周氏的鬼魂一说,就去看了那块空地,老张头也打算出让,于是以三十六两银子成交,双方订了契约。周氏的鬼魂又要葛荆州定下出殡的日期,葛荆州说:“地虽已买下了,但我还得告诉亲戚朋友,请他们来参加葬礼。再说、我还没有生得儿子,丧葬的典礼上没有披麻戴孝的儿子实在是个缺憾呀!”周氏的鬼魂说:“相公说得很有道理。现在你的新夫人虽有身孕,但还不知是男是女。你给我烧三千纸钱,我就给你买一个儿子来。” 周氏说罢,就悄悄离去。葛荆州按照周氏的话办了,到了产期,李氏果然生了一个男孩,这就是现在的贡生葛文林。李氏生育后刚满三天,周氏的鬼魂又附在她身上。婆婆陈氏斥责周氏说:“新媳妇刚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你又来纠缠,为什么这样不近人情呢?”周氏说:“婆婆,您错怪我了!这孩子是我花钱买来的,将来我还要靠他祭祀孝敬我呢。我对这孩子实在不能忘怀。再说,新媳妇年轻贪睡,倘若孩子被她压死,到那时怎么呢?我有一句话要奉劝婆婆:等孩子断奶后,您就带着他睡,这样我就放心了!”陈氏听了周氏的话,觉得有理,就点头答应了。李氏打了一个哈欠,周氏的鬼魂就离开了。
    不久葛荆州选定了出丧日期,为周氏出殡。但他怜惜儿子刚满月,穿粗麻衣受不了。就给他穿细麻衣。周氏的鬼魂大为恼怒,又来附在李氏身上,责骂葛荆州道:“这细麻衣叫齐缞(zīcuī),是孙辈为祖父穿的丧服。我是孩子的嫡母,该穿粗麻做的斩缞才对呀!”葛荆州没办法,只好又给孩子改穿粗麻衣为周氏送葬。临葬时,周氏的鬼魂附在李氏身上,大哭道:“我的魂灵已经得到安息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来麻烦你们了。”落葬以后,周氏果然就不再到葛家了。
    从前,周氏还没有出嫁时,与邻居的两个姑娘结拜为三姊妺,发誓同生死,共患难。那两位姑娘先死了。周氏病重时,对葛荆州说:“我的两个结拜姊妺来了,她们现在躲在我的床后,正唤我去呢!”葛荆州大怒,立刻拔剑向床后砍去。周氏顿足说。“你不好好的跟她们说情,反而去砍伤她们的手臂,我的性命就更加难保了!”说罢,就断了气,年仅二十三岁。
    一百四十三、李通判
    广西有个叫李通判的人,非常的富有,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娇妻艳妾环绕在侧,好不畅快恣意。然而好景不长,通判27岁那年,莫名其妙大病一场,最终不治而亡。府上有位老仆人,平日里忠厚老实,为人也谨慎细致,眼瞅着主人年纪轻轻说没就没,特别的伤心,就与七位美妾商量着做水陆道场超度主人。正商议着,门外有人敲门,老仆人出门一看,原来是位长袍道士手里拿着道德薄前来化缘。老仆人正悲痛着,就没给好脸色,一边呵斥道人说,“我家主人刚刚过世不久,家里手忙脚乱预备做道场,那还有功夫顾得上施舍你?”道士被骂了这一通,倒也不恼,笑着说,“你想不想叫你主人复活?我这倒有法子,能让他起死回生。”老仆人一听他这么说,觉得很荒唐,又看他一脸正经不像是开玩笑,不及说话,忙转身,急急跑着去禀告七位美妾。大家一听都很惊讶,一涌而出,来拜请道士。结果到了门口,早没了道士身影。老仆人和美妾们特别后悔怠慢了道士,导致道士生气离开,大家你怨我我怪你,又唉声叹气进门去了。过了没几天,老仆人在市场买东西的时候,半道儿上又遇到了道士。老仆人又惊又喜,一把拉扯住,请求他原谅之前的轻视怠慢,再施法子叫主人复活。道士说,“并不是我不想让你家主人复活。只是阴间有阴间的规矩,要让阳寿已尽的人还阳复活,就必须有人替代,恐怕你们家里没人愿意做这个代死的人,所以我才离开了。”老仆人说,“老神仙请先到府上,咱们坐下来再好好商量商量。”说完就拉起道士回家去了,又把道士说的话对着七位美妾复述了一遍。美妾一开始听说道士又来了,都很高兴,接下来听说要有人代通判死,就露出了惊慌脸色,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了。老仆人一看这情形,心里就明白了,向前一步,毫不犹豫的说,“娘子们年纪貌美,让谁去都可惜,横竖我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都埋黄土的人了,又有啥可惜的,这事还得我去。”说完出去见了道士就说,“老奴愿意代替主人去死,你看这事能成吗。”道士说,“只要你无所畏惧又绝不反悔,就可以。”老仆人说,“放心,我能做到。”道士说,“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豁出去做这个法儿,你先回去跟家人道道别,我在这里准备做法的东西。这法三天就能成事,七天就能应验了。”老仆人恭恭敬敬请道士到府上,从早到晚伺候周到。然后老仆人就回家了,虽然他下定决心替主人去死,但是一想到没几天可活了,心里难免感伤,到家时已是老泪纵横。家人见了都围住他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就把前情一一详细说了。大家听了都敬佩他忠义,也有人笑话他愚忠。老仆人与家人告别之后,又回李府去,半路上经过关帝庙,平日他常来供奉,就走进去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祷告着说,“老奴我就要代替主人去死,还希望关帝爷多多保佑,助道士一臂之力,好让我家主人能顺利的还阳重生。老奴我就死而无憾了。”话音刚落,一个赤着脚的僧人突然出现在香安前面,大声说,“看你一脸妖气,很快就有大祸临头,我来救你一命,千万不要跟旁人说,说漏了嘴谁也救不了你。”僧人送了他一个纸包,“紧要关头的时候才能取出来看。”说完就不见了。老仆人知道这是关帝爷显灵了。回到了府里,偷偷地打开纸包看了看,里面放着五个爪子,一根绳索,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就又收拾起来放在怀里。三天过后,道士命令把老仆人的床移动到主人的棺材相对应的位置放好,然后用铁锁把门锁上了,将仆人关在里面,又在墙上挖了一个洞用来送饭。道士就在美妾们住的院子不远处,搭台子念咒。过了没多久,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地方,老仆人心中产生了怀疑。他心念刚刚一动摇,就听到床下有声音,紧接着两个黑色的人就从地上一跃而出,绿色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浑身长满了短短的黑色毛发,身高约莫有70厘米,脑袋大的像个车轮,目露凶光的看着老仆人,一边看一边走,围着棺材转圈圈,并用牙齿来咬棺材,棺材被咬出一个缝,里面传来了咳嗽声。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家主人的样子,俩鬼到了棺材前边,打开棺盖与里面的人说话,然后扶着家主要从棺材里出来,家主气喘吁吁好像病得不轻。两只鬼用手磨擦他的腹部,然后他嘴里渐渐有了声音。老仆人细看,形容样貌是主人的样子,声音则是道士的声音。他又惊又怕,难道关帝爷说的话,今日应验了?急忙把怀里的纸包掏了出来,五只爪子飞出,变成了金龙,拎起老仆人飞到空中,并用绳子绑在房梁上。
    老仆人在空中有点发晕,低头往下看,两只鬼扶着主人从棺材里面出来,然后走到老仆人的床边,却不见了老仆人。家主人痛哭说,“我谋划的事情看来是失败了。”两只鬼露出了狰狞的表情,绕着屋内寻寻觅觅,怎么找也找不到。家主人非常的生气,将床上蚊帐被褥全部撕裂。一个鬼抬起头,发现了梁上的老仆人,特别地高兴。与家主人一起跳起来抓老仆人。还没够到屋梁,突然听到空中一阵雷响,老仆人被震落在地上,棺材闭合严密就像开始那样,两只鬼也立马不见了。美妾们听到雷响,急忙开门跑来查看情况,老仆人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告诉她们事情经过。然后又一起去看道士,道士早已经被雷劈死在法坛上。尸体上用硫磺写着,“妖道炼法易形,图财贪色,天条决斩,如律令十七个字。歪门邪道,天亦难容。

    一百四十四、梨花
    京城有个举人名叫舒树堂。有一天,他在雍坊闲逛时,看见有人在卖孩子。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女孩,约莫十岁的样子,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一副机灵活泼的样子。舒举人一下就被这个女孩所吸引,便上前询问:“请问这个孩子怎么卖?”一个中年男子答道:“这是我的女儿,今年十岁了,家里穷,孩子多,不过她很聪明,不要看她年纪小,什么都会做。先生要是看中她,只要五万钱就可以了。”舒举人摇摇头:“太贵了,可否便宜一点?”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舒举人以三万钱买下了。他看到这个女孩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梨花。梨花长大之后,果然出落得十分漂亮,身材苗条,面似桃花,淡妆浓抹无不合适。随手拈起一根小草,一朵小花,经她插到头发上,便如同簪花仕女图中的美人儿一般耀眼夺目。因此,她的衣服、发誓、妆容常常被舒家女人们竞相模仿。可是无论舒家的女人们如何仿效她,总是不及她本人的百分之一。梨花不仅长相出众,更是做得一手漂亮的女红,无论绣花还是缝织,她都非常在行。更难得的是,她聪明机智,乖巧懂事,做事仔细,因此舒家上下,无论老少都十分疼爱她。舒举人有个女儿,与梨花年龄相仿,她从小就许配给当地非常有名望的德老先生的二儿子。女儿到了出阁的年龄,舒举人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按照当地的风俗,舒家必须给女儿准备两名丫鬟作为陪嫁,舒举人觉得梨花聪明伶俐,做事稳妥,便让她作为陪嫁丫鬟之一,嫁入德家。另一个陪嫁丫鬟名叫春棠,也是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漂亮姑娘。但是舒举人的女儿比较偏爱梨花,她的夫婿——德二公子也对梨花的品貌垂涎,常常在暗中向她示好,一有机会就找她说话,四下无人时想同她做成男女间之事。但梨花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她机智聪明,善于防范,几次三番下来德公子也没有得逞。从此之后梨花一看到德二公子就躲得远远的,德二公子就连同她说话的机会也很少了。
    后来德老先生参加了科举考试,中了举人。他被派到广西的一个地方去当知府,于是带着全家人一起南下去上任。我一个朋友名叫恩茂先,他同德先生和舒举人都是亲戚。于是他向德先生推荐了自己的好友——金华人尚介夫去给德先生当幕府。 三年以后,德先生官运亨通,升任广东去做按察使。那一年的十一月,尚介夫到京城办事,暂时借住在恩茂先家里。早晚无事两人闲谈时,尚介夫就把自己所有去过的地方的人情风俗说给恩茂先听,偶尔也会提及德先生家的琐事。 有一天恩茂先突然想起了梨花,就问道:“不知道当年那个聪明可人的梨花姑娘,现在怎么样?”尚介夫就答道:“梨花姑娘呀!她去看大门有好长时间了。” 恩茂先觉得奇怪说:“你说的是梨花姑娘吗?德家怎么忍心让那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去看大门呢?怪哉!怪哉!”尚介夫笑而不言。恩茂先着急了问道:“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快说说,德家为什么让她去看守宅门呢?”尚介夫这次慢慢悠悠地说:“梨花的事又新鲜又奇怪,太骇人听闻了。想听吗?你不是德府的亲戚吗,难道你还不知道?” 恩茂先很诧异:“尚兄,小弟这厢有礼了,请尚兄仔仔细细地给我说一说,这样吊着小弟的胃口好吗?” 尚介夫笑了笑说:“这个故事可是一个下酒的好佐料,不能随随便便就讲。”恩茂先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连忙吩咐家人准备酒肉。不一会儿,一桌酒菜就摆好了。他又拨旺了火炉中的煤火,烫上酒,两个人围着炉子开始说故事了。尚介夫讲得眉飞色舞,恩茂先听得惊一阵,笑一阵,一会儿吐出舌头,一会儿拍拍大腿。因为这个故事太离奇,尚介夫又善于插科打诨,所以两个人都手舞足蹈起来。
    德先生前往广西上任时,从张家湾雇了四条船走水路。德先生和他的夫人坐一条船,尚介夫一个人坐一条船,仆人们都坐上那条当厨房的船上。最后一条船是德二公子夫妇与梨花、春棠起居的。开船时四条船,首尾相接,鱼贯而行;停船时就像大雁一样一字排开。 有一天晚上,他们在吴城泊船过夜。那天晚上月光明亮,如同白昼,天气炎热,尚介夫辗转难眠,于是起身独自坐在船边乘凉。这时,月过中天,万籁俱寂。忽然,他听见有吱吱呀呀的声音,闻声望去他发现第三条船上有人在开窗户。尚介夫以为是来了强盗,就在暗中偷偷地观察。只见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小船边,好像在小解。虽然两条船相隔很远,可是在那皎洁的月光中,他看见那人站立着小便,并且仿佛看到了一个男性粗大的生殖器。他心里觉得很是奇怪,于是仔细地看了起来,没想到那女子原来竟是梨花。尚介夫心里更加奇怪了,回想到梨花从十岁到舒家,如今已十八岁了。自己从前在恩茂先家里也见过她很多次,彼此都很熟悉,梨花明明是个女孩,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眼前这个人是有人装成了梨花的样子?于是他又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看的明明白白确实就是梨花本人。他仍然不相信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那艘船,也的确是德二公子夫妇所坐的那艘船。然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女子下面长着男性的生殖器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尚介夫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第二天早饭后,尚介夫仍在舱中暗自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听到有人在自言自语。他好奇地走出船舱看了看,原来是德先生的老仆人。这位老仆人姓张,年过百半,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桅栏边,对着湖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小老儿我活了六十岁了,年龄不算小了吧!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也知道这世上奇怪的事不是一件两件,可是这样的怪事还是头一次遇见,也不知道是不是世界变了……”尚介夫听了他的话,感到很奇怪,就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姓张的老仆人说:“我们家的小小子康儿年纪虽然很小,可是他很聪明,鬼点子也多,他常常对我说丫鬟梨花虽然看起来是个女人,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却像个男人。有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介夫想了想说:“张伯,你是个老成练达的人。我心里也有一个疑问,想问问你,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姓张的仆人见他那么客气就问道:“先生,有什么事不妨请你说说。小老儿虽然不才,但是听听也算长长见识。” 尚介夫向周围看了看,确信没有其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把昨夜所看到的事情全部说给了他听。姓张的仆人听他这样说,惊诧地说道:“我早就怀疑梨花了!这件事您怎么不跟我们的主人说说呢?”尚介夫摇了摇头说:“我昨天晚上一夜未眠,思来想去,觉得说也不是,不说心里又过意不去。本来想说来着,可是仔细一想,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客人,好像不应该管人家屋里的事,所以也就不说了。” 姓张的仆人听他这样一说,立刻站立起来:“噫!你这是什么话啊?先生这样想就不对了,先生您不早说,如果再发生什么怪事可就不好了。”尚介夫想了想说:“我想我们还是先告诉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姓张的仆人点点头说:“好主意,我这就去禀报给公子。”就在当天晚上,当船停泊在青山时,姓张的仆人找了一个适当的时机,跑到了公子的船上对他说:“二爷,你可知道家里有妖怪吗?”公子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你这老仆,是不是又偷喝酒了,跑到这里来说胡话。青天白日,平白无故的,你怎么能说出这个话来?”姓张的仆人看他不信,急忙分辨说:“二爷,你可不能不信呀!这妖怪离得并不远,就在二爷的船上。”德二公子听他这样一说,也狐疑起来。
    老仆人趁机上前附在公子身边,悄声把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德二公子听了以后大吃一惊,急忙回到自己的船舱里暗中询问自己的妻子。妻子听了之后,也是瞠目结舌,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叹息着说:“难怪梨花平日里守身如玉,从不和我们一起洗澡、玩水。你不是一直想让她当个通房丫头吗,她总是百般拒绝。现在想来她好像已经十八九岁了,月经还没来。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看来这个梨花的确十分可疑。”于是德二公子差人叫来梨花仔细盘问起来。听了公子的盘问,梨花涨红了脸,但就是呆呆地跪在船舱,一句话也不说。德二公子看着她娇羞的脸庞,心里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想:我要给她检查一下,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梨花是个男子,这一查,自然就会原形毕露。如果是个女子,正好趁机与她做成好事。于是德二公子就关上门打算检查一番,梨花看到他要靠近自己,伸手就要扒自己的衣服,梨花心里害怕,也极力抗拒。德二公子身材高大,动作灵敏,冷不防地伸手就摸到了梨花的胯裆,手指果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大怒,下令让人把梨花绑上送到德先生的船上。德先生听他们说了这件事,也是不胜惊异。他追问梨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梨花还是一问三不知,只是摇头,抹眼泪。德先生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难免产生怜悯之情。可是这件事总要弄个水落石出,于是他摆出了刑具严厉地对她说:“梨花,你来我家也有几年了,我们一家人对你不薄,如果你有什么隐情就实话实说,但是如果你隐瞒事实,要害我们的家人,本官定不轻饶,给我大刑伺候。”梨花第一次看到德先生如此生气,心里也是十分害怕,她说:“德先生对我的恩情,梨花永世不忘。”说话向着德先生磕了一个头。然后她抬起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娓娓道来:“先生有所不知,梨花这样也是情非得已。梨花小时候家非常的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十岁之前,我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那一年,家乡大旱,颗粒无收,眼看就要过年,天气愈来愈冷,我们一家人饥寒交迫,父母出于无奈打算在我们兄妹中找一个卖掉了好养家糊口。我是家中的老大,也只有十岁,其他的弟妹年龄都小,我就告诉父亲可以把我卖掉。父亲摇摇头,他捂着脸哭着说要卖掉我的妹妹。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妹妹只有四岁。可是当时女孩子的价钱要比男孩子的高出十倍,就是这样也很少有人要男孩。于是我对父亲说,我可以穿上女孩的衣服,装成女孩。父亲想了想,妹妹也的确太小了,所以他只好把我当作女孩给卖掉,也只不过是为了多卖几个钱好来度日。有幸,我遇到了舒举人,他们对我犹如亲生,从未把我当成丫鬟对待,小姐出嫁也让我陪嫁,小姐待我更是像姐妹一般,来到德家这些年,老爷对我也是很好。我原本打算就这样一直装下去,好报答老爷一家的恩情。”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曾想到,今天事情会有所暴露。不过也好,既然事情已经暴露,我就不用再藏着掖着,梨花自知罪该万死,不该隐瞒老爷这么多年,不过我也再三反省,我撒谎当然不对,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并没干过犯法的事。如果老爷仁慈,愿意留下梨花这条小命,梨花将会竭尽全力报答老爷的恩情,就算来世我也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这一世老爷的恩德。”德先生听了他的身世,不觉潸然泪下,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慈父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命人检查,果真见他是个童子身,就打算饶了他:“梨花,本官念你从小就深明大义,为了家人能够活命,甘愿男扮女装,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了。你的孝心、对妹妹的深情让本官大为感动。你说得对,撒谎固然不对,但你这些年也的确没有做什么违法乱伦之事。本官念你一片赤诚,饶你一命。不过你既是男儿,这身打扮的确不妥,来人,领了梨花下去换装。”于是仆人给他剪去长发,又改成男装,果然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德先生说:“梨花,你既是男子,给少夫人当丫鬟也是有所不便,本官给你另外安排个差事可好?”梨花听了忙磕头谢恩:“谢老爷不杀之恩,梨花愿意听老爷的安排。”德先生笑着说:“梨花这个名字也不好,本官就赏你个新名字叫珠还吧!”众人听了这个名字都说好:“明珠还来,好名字。”从此之后梨花就改名为珠还,以此来纪念这段离奇的故事。船上所有的人听了这个故事没有一个不感到奇怪和慨叹的。德先生仍然有些不放心,又请尚介夫再一次做了检验,还给他写了 。信里写道:“我实在没想到这样的奇闻异事会出在自己的衙门里。这个梨花真是如同桑茂一样的人物啊。不过幸好他还只是个童男,不是什么妖怪,也免去了许多麻烦。现在我把他送到您处,请先生再帮忙看看。我之所以一定要先生再看看他的缘故,并不是因为他是魑魅魍魉,逃不过秦镜,而是想让先生的疑团也可以得以解开。假如以后先生要把这事告诉别人,也可以用这封信来解嘲,免得让东南西北之人认为德某人有治家不严的罪过。”尚介夫看完信,边笑边检验了珠还,同时还打趣地对他说:“难怪常常听人说南方人多事。在我们家乡的风俗,男的可当女的,今天你却是由女的变为男的,这真是阳长阴消的结果。珠还,我今日对你不薄,今后,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呢?”
    珠还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脸红到脖子根,羞臊得无处容身。尚介夫不再同他开玩笑了,赠给他一双鞋和一把扇子。同时,他又给德先生回了 :“书生我见识浅薄,眼界不宽,这一次要感谢珠还给我开阔了眼界。这也是我这一次南下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我已经自信检查过了,他的确是个童子身,尤其令人感动的是他小小年纪就懂得体谅父母,关爱幼妹。先生对珠还的安排,令书生自叹不如。不是像先生您这样有广阔胸襟的,是不能做得到呢。通过这件事,我也知道,事不足怪,可贵的是见怪不怪呀!”德先生看了他的回信,也不禁大笑起来。德先生到了广西上任之后,因为他看到珠还伶俐,就命令他看守宅门。这个珠还果然忠心耿耿,勤勤恳恳,做事稳妥,且吃苦耐劳。德先生看到他这样子,便特别喜欢他,对他十分器重。德家姓张的仆人一生未娶,没有儿子,德先生让他把珠还认作干儿子。他看到珠还年近二十,长相俊美,就打算把春棠赏给珠还作妻子。春棠自幼与他一起长大,本来就关系要好,也是非常愿意。只是这个德二公子本是个年少好事的人,他仍然对珠还念念不忘。就在他们成亲的夜里,德二公子还藏在窗外偷偷地看,还对别人说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他好像看到了一幅绝妙的折枝图。恩茂先听完这个故事,先是出了一阵子神,然后又问:“龙阳君搞同性恋的那一套,介夫可知道吗?”尚介夫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笑着说道:“珠还这个人本来就是男的,难道你还想把他当女的吗?”说完,两人四目相对,鼓掌大笑起来,他们的闲谈到此就结束了。后来,恩茂先还作了四首梨花开绝句,寄给了德二公子。其中有一句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用现成的诗句恰到妙处。德二公子步韵和诗,这里就不一一记载了。
    一百四十五、张士贵
    河北保定安州镇有位参谋长叫张士贵,一直都嫌官儿太小。他在安州东边买了一套房子,但听人说那套房子闹鬼。老张向来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帅气老铁,他非要搬进去住。住进去后,每到夜里,客厅里就会莫名其妙地传出一阵一阵打鼓的声音,家里人都觉得很恐怖。老张拿了把弓箭,点了根蜡烛静坐着,准备和这些鬼怪面基。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房梁上忽然伸出一个头,斜着眼睛看着老张笑,他一箭射过去,那鬼怪全身落地,长得又矮又胖还很黑,肚子大得像一个大水瓢。那支箭正好射在鬼怪的肚脐处,大约插入了二三十厘米。鬼怪一边用手捂着肚子,一边笑着说:“好箭法!”老张又射了一箭,鬼怪照样边捂着肚子边与老张谈笑风生。老张大喊一声,家里人全都跑到客厅来了,鬼怪一跃便上了屋梁逃走了,嘴里还骂道:“我特么一定要灭了你全家!”第二天早晨,老张的老婆突然死了;到了晚上,儿子又死了。老张亲手埋葬了妻儿,止不住的悲伤,内心后悔不已。过了一个多月,忽然听到隔壁屋的墙里面好像有呻吟声。老张把墙拆开一看,竟然是他已经入殓的妻儿!于是他赶紧给他们灌姜汤水喝,不一会儿他们母子又和平时一样精神了。老张问他们是怎么回事,都说:“我没死,就是觉得昏昏沉沉,像是在做梦,只看见有两只又大又黑的手,把我往隔墙里摔。”老张还去把棺材打开看看,果然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这才知道,人生死有命,虽然得罪了鬼怪,但鬼怪也只能耍点小伎俩捉弄人,到底还是不能真的杀人啊。
    一百四十六、燧人钻火树
    据说四川苗洞中人迹不到的地方,古木万株,有数十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上千丈高的大树。邛州有个姓杨的人,为了采伐贡木,亲自到这个地方,对古木仔细考察之后,发现一株极大的楠木,枝叶结成龙凤之形,如果进贡给皇上一定龙颜大悦。可是将要对这棵大树施以斧锯,忽然风雷大作,一阵鸡蛋大的冰雹没头没脑地打下来,打得工匠头破血流,纷纷找地方躲避,冰雹停后没有人敢继续砍伐。这天晚上刺史梦见一个穿着古代衣冠的人走到面前,拱手说:“我是上古时代燧人皇帝钻火的树。当盘古开天辟地后,燧人、伏羲、神农三皇递兴。一万多年,天下只有水没有火,五行不全。我可怜天下人吃生食,故舍身度世,教会燧人皇帝钻木取火,才能做出各式各样的大餐。你们的祖先从我根上起钻,至今灼痕仍清晰可见。有如此大功,您锯我于心何忍?”刺史说:“树神您说得对,但您有功也有过。”树神问:“我有什么过错?”刺史说:“只要是吃生的食物,肠胃中无烟火气,因此不生病不生而且长寿,自水火齐全之后,小则疮痔,大则痰塞导致神志错乱,都是火气上升入侵导致,后面才有神农黄帝尝百草、施医药以相救。可见燧人皇帝以前,百姓都无病可治,自从用火做饭后,活着的人寿命缩短了。而且我奉皇上的旨意采办,得不到大的木料,就不能交差,怎么办?”树神说:“您说得也有道理。我与天地同生,请让我与天地同尽。我有曾孙树三株,树阴下大到可以遮蔽十头牛,尽可以合起来用以交差。但其两株性情恭顺,祭祀它们,说明源由就可以砍伐;其中一株性情倔强,须我命令它,才肯受伐。”第二天,按树神所言设祭施锯,果然一切都平顺。等到运至川河,忽风浪大作,其中一株沉到水中。上万人拖曳它,都拖不起来
    一百四十六、阎王升殿先吞铁丸
    杭州的闵玉苍先生,一辈子为人坦荡正直。在他担任刑部郎中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担任代理阎罗王的职务来判案。到晚上二更天的时候,就有仪仗和车马、轿子来接他去办案。阎罗殿有五座,他去办公的是在第五殿。每次升堂办案,一旁的判官都会端来一枚铁蛋,形状就像是鸟蛋,大概一两多重,请他吞进肚子里再来判案,并说明道:“这是天地的命令铸造的,是担心阳间的官员代理阎罗王的职务,往往会有所偏私,所以命令吞服这个铁丸子以镇住他的心,这是几千年来的惯例了。”闵先生也就按照惯例吞服了铁蛋,等到审案结束再吐出来,再三洗涤、检查之后,交回给判官保管。他的公务到了早晨起来大多数都会搞忘记,就算有记得的,也不会告诉别人;只是劝人不要吃牛肉,多多的诵经《大悲咒》而已。在他到任三个月的时候,忽然某天一大早,召集亲友,然后说道:“我到今天才知道,行小善事是没有用的。昨晚我的表弟李某去世,魂魄被押解到案。判官把他平生做官时的种种劣迹都呈报上来,请我将他收押定罪,再押赴东岳复核。我心里有些不忍,把入狱的批示放在桌上,再三给他使眼色。李某就说,他平生从来不吃牛肉,当官时更是严格禁止民间私自屠宰耕牛,似乎可以用这个功德来抵消其他的罪孽。我还没回答呢,判官就反驳道:“这就是所谓‘恩泽了禽兽,对百姓却没有功劳’的情形。你不吃牛肉,却怎么要吃人肉呢?”李某说:“冤枉啊,我从来没有吃过人肉!”判官回答说:“民脂民膏,难道就不是人肉吗!你这个贪官,吞没了千人万人的民脂民膏,而不吃一两头牛的牛肉,你自己想想,这点小善事,足以抵偿你的大罪吗!”李某就无言以对了。我知道李某素来喜欢诵《大悲咒》,而这正是冥界最看重的东西,就在手心里写了“大悲咒”三个字给他看。没想到他一脸茫然,完全不能吟诵一个字。我就替他诵了几句,满堂的判官、衙役都跪下听我诵经,西边隐约有一片红云非过来。但此刻铁丸子已经涌到我的胸口了,左右冲撞,肠子像是要断裂了一样剧痛。我没办法,只好赶紧取过收押的令牌,用主笔加了批示,手下的衙役便把李某收押了。此刻,肚子里的铁蛋才不动了。我又审理了其他的案子才回来。”其他亲友就问:“那到底能不能吃牛肉呢?”闵先生回答说:“在可吃与不可吃之间。”别人追问说为啥呢?他回答说:“这就跟人世间敬惜写有字的纸张一个道理。圣人并没有说非要如何珍惜字纸,不过考虑到重农、敬学之心,追求仁义的境界,所以才不让吃牛肉,这是慈悲之心啊。但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刍狗意思是用草编成的狗),这是老子早就说明白了的事情。你想想,春蚕吐丝,给天子做衣服,也给平民百姓做衣服,这样的功劳不是比牛更大吗?它们的生命的数量不是比牛更多吗?那为什么又可以把它们煮熟了,剔掉肠子炒熟了来当下酒菜吃呢?也居然就没有任何人来为它们鸣冤叫屈,加以禁止呢?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天地之间,以人最为珍贵,所以重视人而轻视牲畜,理所当然。所以吃牛肉也是说得通的。”
    一百四十八、马家坟
    有个叫做伊都拉的人,在21岁的时候,进入羽林军当差。有一天休假时,在卢沟桥西面打猎,看到一群麻雀飞到林子里了,他就赶紧打马放鹰追了上去。麻雀吓得一哄而散,他就想把猎鹰收回来,却看到树林深处有个人,胳膊上站着自己的猎鹰,右手还在帮猎鹰整理羽毛呢。他定睛一看,晕死,那个“人”从手到脚,全都是枯干的骨头,没有一点肉。他吓得赶紧跑去,招呼仆人,大伙噼里啪啦对准那个怪物放了一顿鸟枪,那个枯骨的怪物就不见了。伊某就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猎鹰。又走了一里多远,看见一座大宅院,就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庄院,就和仆人们一起下马去拜访。一个老妇人慢悠悠的走过来,只见她头上带着簪子,穿着杏黄袍子,白袜子、锦缎靴子,身边簇拥着数位婢女,对着伊某说道:“你不会就是某某家的儿子吧?我是你的的表姑啊!都来到这里,怎么不来我这里坐坐?”伊某赶忙走上来请安,寒暄几句后说道:“我在内府当差,不知道您住在这里,请带我进去请安吧。”老妇人就在前面带路,还招呼伊某的仆人说:“你们也进来歇息歇息吧。”走进屋里,只见房子端正敞亮,很是豪华大气。老妇人坐在床榻上,和伊某拉家常,最近亲戚的很多事情她都知道。老妇人就叫自己的女儿出来拜见,说:“这是你表妹,年方十八。”伊抬头一看,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就有些心动了。老妇人说:“你老远出来打猎,一定很渴吧?”就让仆人给他拿来了大西瓜,顺便也赏给了伊某的仆人。这个瓜还真大,比平时见看到的大一倍多。仆人就把伊某领到左厢房,和那个漂亮女孩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一会儿,一个壮年男子走了进来,衣着华丽,头上的帽子有珊瑚和孔雀羽毛装饰。伊某就站起身来,握手问好。一一坐下,这个壮汉就开口了:“刚才,我在林子里找到一只猎鹰,真是好啊!我蛮喜欢的,却没有想到有人拿着火枪对我就打,差点就打中我了,鹰也飞走了,可惜啊可惜。”伊某听到这些,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人是鬼呀!吓得不敢说话,只撒了个小谎说要去上厕所,一出门,骑上马就飞快的逃走了。六七个仆从,都吓得面无血色。跑了几十步,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宅院,不过是地上积累的枯枝败叶而已。找来当地的人一问,回答说:“这是马家坟。当年有个马江军,是阵亡的,和他的夫人、一个女儿一起埋葬在这里。”
    一百四十九、萧遇
    信州刺史萧遇小时候是孤儿,不知道母亲的墓。几十年后,准备改葬,旧墓地在京都,就到了那儿。打开坟墓,是错开了卢会昌的墓,才知道不是母亲的坟墓,就伤心地回去了。听说河阳有个方士叫道华,善于召鬼,就重金聘来,详细地把事情告诉了他。道华说:"可以试一下。"就洁净设坛,马上召呼卢会昌到。见是一个男子,衣冠非常气派。道华呵叱他说:"萧郎中太夫人的墓,被你的墓侵犯,使萧郎中迷惑搞错,赶快寻找,不然就天天加大你的罪过。卢会昌拜了又拜,说:"我是卑贱的仆役,所管地盘共深三尺,方圆十里,我的能力只可涉及这些,这个范围外的就不知道了。只是我的管辖之内没有萧郎中太夫人墓,我应为他寻找,以明天早晨为期限。"到了早晨,道华和萧遇都去了,走了一里多地,远远地看见卢会昌奔跑过来说:"我因为寻找,颇多打扰鬼神,现在派人责罚很紧急,你们两个应该快点离开。"说完就没了。两人走了几百步,四下一看,见黑气盖地,一天才散。不久卢会昌来说:"我给您寻找,大受阴司责罚,现在办法用尽了,请让我告辞离去。"道华回到河阳,萧遇号哭,从此住最边上的一个屋子。夜晚忽然象在梦中,听到门外有声音,召呼萧遇的小名说:"我是你的母亲。"萧遇惊讶地跑出,到门外拜见迎接他的母亲。母亲从黑暗中走出,萧遇和她相见象母亲在世一样。母亲对萧遇说:"你极其孝顺感动了上天,精诚传达到星神,地神引以为鉴,现在我和你相见。"母亲悲怆满怀,萧遇号哭悲恸很久。母亲又说:"我家的孝子,闻名于天,我虽在黄泉,很被众人仰慕,但孝子感动天地之神,不只是损害身体,这都是由于悲哀。"就和萧遇谈论幽冥中报应的情况,性命变通的道理,说:"祸福由人,但可积德,上天的报应,其实象事物的回声,也有做了善事没有报答的,都是心不诚。"言谈很久,萧遇悲痛得以安慰,十分感激地说:"不在意听过奖的话,小子实在没有遗憾了。"就说了迷误墓地的遗憾。母亲说:"我来也是为了这事,年代久远,你那时还小,怎么能知道呢?我的坟上已经有了李五娘墓,也已经平坦了,怎么能辨别呢?你明天只要看见乌鹊聚集,那下面就是。"又说:"若送我西行,应该用两个灵车进关。"问她原因,回答说:"因为叔母在这,也要还乡。"萧遇说:"叔母是谁?"母亲说:"叔母就是你的外婆,我也自称她为'叔母',她可怜我孤独,曾想从咸阳到这陪伴我,后因地神隔绝,不能离开那里,所以要两个灵车。"说完就离去,很快不见了。萧遇悲伤地哭到天亮,就在乌鹊聚集的平地挖掘,果真是李五娘的墓,再在下面挖到母亲的墓,才得以合葬。
    一百五十、潘烂头
    京江有个道士人称潘烂头,他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懂得法术。潘烂头年轻时,有一次上厕所,突然念起咒语,这时阴间的一个官吏上来了。阴官问他:“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他故意逗弄阴官说:“我上厕所忘了拿纸,你快拿手纸来!”阴官听了大怒,用笔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咕咚”一声跌进了茅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了茅坑,用手一摸额头,被笔点的地方已烂成了疮。从此之后,他脸上的疮总也不见好。后来,他发现用这疮可以给人治病。有个人得恶疽很久都好不了,药石无用,他就用自己这疮的脓血给患者的恶疮涂上,没想到不久便痊愈了。于是,“潘烂头”的绰号便被人叫开了。潘烂头常年住在城外的古庙里。庙门前有一座石桥,四周流水环绕,景色宜人。很多人喜欢这里的幽静,经常在这里休息。 一次,江西有个张天师,从这里经过,住在古庙里,他打算第二天越过江去。有人故意对潘烂头说:“你平常总炫耀你的法术高强,今天张天师来了,你敢同他斗斗法吗?”潘烂头笑着说:“张天师又怎么样?他不是要渡江吗?我不让他渡江,他也无可奈何!”有人说:“你就别吹了,你有什么办法不让天师渡江?” 潘烂头说:“你们只管看吧。”只见,他往盆里倒了些水,拿来了竹篾子,编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船,用绒线系着,在盆里从东往西,往来不停。当时,张天师的船已经张起了帆,乘风破浪而行。奇怪的是,他的船刚到岸边就被挡头风吹走,又回到了原处,如此这般来来回回十几次,终于没能渡过江去。官府的人迎候张天师等了很久,就是不见他的船来,不知道为什么,都感到很奇怪。有的人暗中告诉了太守,这件事是潘烂头搞出来的。太守听了之后,大吃一惊,亲自到潘烂头屋中去,叫他不要再施法术。潘烂头这才罢手,张天师因此得以渡过江去。张天师渡江之后,不久便知道了那天过江受阻是潘烂头的缘故,心里记恨他让自己出了丑,便故意去拜访潘烂头。恰巧,那天潘烂头外出不在,潘烂头的徒弟出来接待天师。张天师环视庙前,指着石桥对潘烂头的徒弟说:“我觉得这座桥妨碍风水,你们怎么不拆了它?”徒弟说:“拆桥之事,没有禀告官府,不敢擅自动手。”张天师说:“我自有办法,可以帮到你们。”于是他立即叫来工匠拆桥。刚拆一半,奇怪的事发生了,桥下飞出一只白鹤。这只白鹤羽毛尚未丰满,它伸长脖子鸣叫,一看见有人就吓飞了。可是白鹤羽毛尚未丰满,飞起不到一丈,就掉在了水里。徒弟跑来一看,白鹤已经淹死了。 张天师看见白鹤死了,于是他拂袖而去。潘烂头不久就得了病,半个月后就死了
    一百五十一、褐道人
    清朝初年,侍郎德某与一个喜欢穿褐色道袍的道人交情很好。道人精于看相之术,说过德公某年能升官,某年能得到红顶子(清制,官员的官帽顶上有珠,一品大员用红宝石,二品用红珊瑚),但某年会被雷劈。德公半信半疑也没当回事。后来,德公升官的事情果然与道士的预言一样,才有点害怕起来,赶紧恳求道士帮他躲过雷殛之灾。道士面有难色。再三再三的恳求,才开口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那一天,您约好朝中的一品、二品大员十几位,环坐在前厅里的大炕上,您坐在圈子中间,躲过午时,就可以逃过去了。”德供赶紧按照他所说的方法安排起来。那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快到中午的时候,忽然乌云哦那个天边涌来,紧接着狂风暴雨就跟着扑了过来,雷声阵阵,闪电在空中盘旋,似乎想要劈下来,却又忍住了没有打下来。忽然间,一个家人跑过来说:“老爷,不好了,刚才老太太被雷给打到院子里了。”德公吓了一跳,带着这十几位高官赶紧跑到院子里去看。刚走了几步,只听得喀嚓一声,空无一人的大炕被一个闪雷劈个粉碎。仔细一看,废墟中有一个大蝎子,长两尺多,已经被雷烧焦了。太夫人一点事情没有。德公再去找褐道人,已经找不到了。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所谓的褐道人就是这个蝎子精,用法术来装神弄鬼的忽悠人,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也算是够聪明的了。如果不是雷公更聪明,则德侍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利用作为保护伞啦。
    一百五十二、佟角奇角
    在京城有个叫做傅九的人,某次走出正阳门,来到一个小巷子。巷子很狭窄,人又多,大家只得挤着走路。忽然,一个人迎面跑来,步伐飞快,势头很急。傅九来不及躲闪,两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个人居然和自己合二为一,跑到了傅九的身体里。傅九顿时觉得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冷的不住的打寒战。赶紧跑到路边一家绸缎店坐下休息。忽然间,傅九开口大喊到:“你拦住我的去路,太可恶了!”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拔自己的胡须。家里人把傅九接回家去,他依然是继续日夜吵闹。有个家里人说:“有个佟觭角,人称活无常,也许能救得了他。”正要派人去请呢,傅九似乎已经知道了,大声咒骂到:“我才不怕什么铜觭角、铁觭角呢。”(佟、铜同音)没多一会,佟觭角来了,双眼圆睁瞪着傅九,厉声问到:“你是哪里的鬼,跑来这里害人?赶紧说实话,不说,叉你下油锅!”傅九看着他不说话,知识牙齿咬得咔嗒直响。旁边的来围观男女顿时就多了起来。佟某让傅九家人倒了一锅油,烧柴火把油煮沸,自己手握一把铜叉子,向着傅九的脸上绕来绕去,就像是要刺过去。傅九果然害怕了,自己供述到:“我是李四,凤阳人。因为饥寒交迫,没办法,去偷了人家的坟墓,却不了被抓到了。一时间,我害怕了,就用铁锹反抗,接连打伤两个人。按照法律,是砍头的罪。今天被绑着送往菜市口刑场,我极力挣脱,却被这个人拦住,所以心里很痛恨,才跟他吵闹的。”佟某回答:“那你赶紧走吧。”就靠着铜叉子坐了下来。傅九大哭,说:“小的在牢里脚都冻坏了,不能赤脚走路,请给我一双草鞋吧!还有啊,这件事情千万保密,别让官府知道,又来抓我。”傅九的家人就赶紧烧了一双草鞋。傅九就跪下磕头,伸脚像是在穿鞋。围观的人都笑了。佟某又问:“打算去哪里啊?”回答说:“逃灾祸肯定要跑得远远的,就往云南跑吧。”佟某回答:“云南距离这里,何止万里?半路上没准又被差役抓到。不如在我这了服役吧,还能有个混饭吃的地方。”傅九磕头表示愿意。佟某从囊中拿出一个黄纸画的小符咒,烧了。傅九倒在地上不动了,好久才苏醒,问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天正好是刑部的秋决(在秋天,八月份左右公开、集中处决死刑犯人),一问,果然有个盗墓的犯人,早已砍头示众了。估计这个恶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以为自己逃脱了呢。佟觭角五十多岁,说话少,爱睡觉,甚至可以一连睡上三四天不醒。到他家一看,小门之内,没有一点杂草尘埃。据说给他平常服役的仆人,都是收来的鬼魅。
    一百五十三、囦默真人
    囦默真人姓徐,金溪菖蒲塘人。妇女小孩都能讲出他的故事。以前曾经看过他家的传记,还能记住大概内容,现根据记忆整理如下。 真人将要出生的前一天夜里,满室异香。母亲梦见有八个人来到他家,类似传说的八仙样子,他们互相推拥着走进堂屋,最后有一个跛足人被他们推进卧室内,正是李铁拐。醒来就生下了真人,新生儿相貌奇丑。长到几岁还非常愚鲁,因此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十三、四岁,才会说话。
    那年赶上大旱,父亲让他去田里车水灌苗,他却高卧树下,整天都不醒。有人看见后告诉了他父亲,父亲大怒,准备狠狠揍他。真人说:“父亲不就是要灌苗吗,那苗已经灌过了,还要怎样?”父亲到田间一看,田畦里水已经满满的。原来是他扎的草人,放在水车上,水车就自行运转车水。从此父亲才知道儿子不是平凡的人。 有一年正月十五夜晚,真人与几位兄弟聊天,忽然打起了瞌睡。醒后,则称赞道:“苏州的灯戏真好。”众人笑他说:“你梦游吧?”真人说:“即便真去也不难!”众人请求一起去试试。真人说:“要去的话必须按我说的做。”于是扛起一把伞,让兄弟们闭上眼睛,坐在伞上,共三人。真人告戒他们说:“千万不可睁开眼睛,一睁眼就会掉下去了。”其堂兄素来心眼儿多,真人特地在他的左手心画了一枚铜钱,说:“喊一声钱就会出来。”这才启程。 三人坐在伞上,如同坐在家里的桌椅上,一点也不摇晃,只听见耳畔风声呼呼,像是有百万大军急行冲关,呼呼轰轰,如巨浪洪涛汹涌澎湃。不一会儿就到了,真人告诉他们可以睁眼了。果然见到鲸鳞雁足,绮树缯楼,辉煌烂漫,绵延十余里。妙女踏歌,游人如蚁,语言嘈杂,都是吴地口音。真人说:“扬州、天津两个地方,盛况也不比这里差。应该都看一看。”也先后带他们去了。两地风景不同,语音各异,一样地赏心悦目,使人流连忘返。
    此时天也快亮了,真人笑着说:“可以回家了。”又让他们闭上眼睛,像来时那样坐在伞上。那位心眼儿多的堂兄中途暗想:此刻肯定已经腾空,试着睁开眼睛往下看看,却已经掉在地上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觉自己坐在广信的一户居民家的茅屋上,只得攀援而下。正打算讨点吃的,忽然想起真人在他手心上画有钱,按真人教的办法,每喊一声“钱”,就能得到一枚用来买食物,总算不用挨饿。五天后才回到家,而手心画的钱就消失了。后来有人从苏、扬回到这里,兄弟们向他们追问那边的实际情况,与自己所见果然不差。从此兄弟们各自都认为真人不同凡响。
    真人曾经在邻县游历时,堂而皇之地在所居住客栈门上大书:“出卖风云雷雨。”见到的人很吃惊。当时正值春夏之交的五月,几个县普遍大旱。太守听说他能“卖雨”就派人召见他,真人说:“野人怎可召见?”竟然没去。使者回报,太守怒道:“妖人惑众,你敢!”要下令抓捕他。有人劝太守姑且亲自前往见他,等他买雨无效时,再治他的罪。太守同意了,亲自前往客栈见他。真人让在郊外设坛,所有官吏斋戒三天,三天后午时之初当有雨来。太守回衙,遵照真人的嘱咐,禁止一切屠宰活动。
    三天后的早晨,真人没有来到祭坛。便派两个小吏到他住的地方去看看,真人竟然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到处寻找,在东门的酒肆找到了他,他却在那里烧刀子白酒一壶,狗肉一盆,吃喝将尽了。小吏呵斥道:“野道人自己如此不讲究,却让官长们斋戒!定当向官府告你,严惩你的罪行。”真人将两只狗耳朵分别送给二吏吃,求他们保密。三人来到祭坛,小吏将真实情况禀告太守,太守大怒。真人说:“这难道伤害了什么吗?”就张口吐出一只狗,那狗缺了两只耳朵,太守问耳朵哪去了,真人说:“他们二人吃掉了。”太守于是命人杖责二吏。 将近午时,真人命官吏们跪在坛下,规定说:“雨来了也不准起来。”又取来一片瓦,盖在本县县令头上,然后举袖登坛。此时赤日当天,晴空万里。真人向东一吹气,则黑云一片起于东方。又向西、南、北三方吹气,黑云随之而起。须臾间四合弥天,雷电交作,大雨如集箭,从午时直到未时,甘霖三尺。真人拍掌高唱,坛上的声音高过雷声。官吏们长跪在泥泞中,俯伏不敢起,一动则雷声震脚。县令因被一片瓦盖住,周身方丈之内,雨竟然淋不到。因为诸多官吏贪婪刻薄,唯独县令廉明,所以真人才用瓦片相庇护。这时众人欢呼“雨足”,真人举袖一挥,则滂沱大雨顿时止息,太阳跃出,天空无一丝云彩。真人走下祭坛道别,衣冠潇洒,滴水未沾。
    太守非常敬服其神术,要用金币酬谢,并设酒招待他。真人说:“风云雷雨,不能计价。”掉臂就走,追都追不上。真人曾来到金陵住在一个书肆里。街市中有一人从门前经过,真人对他拱拱手说:“公来这里贵干?”那人说:“来散布红盐。”真人说:“我住的这个地方还请庇护。”那人承诺而去。听见他们说这些话的人问什么意思,真人低声说道:“这人是荧惑星。金陵要生大火灾了!这栋房子倒是没事。”结果万家化为焦土,惟独书肆安然无恙。
    真人的姨母很穷,以卖酒为生。素来疼爱真人,真人很感激她。姨母家有口水井,真人投下去七粒米,让姨母去打水,打上来的却是酒。卖了三个月,获钱数百贯。真人问她:“获利了吗?”姨母说:“好到是好了,只可惜没有酒糟喂猪而已。”真人叹道:“白水为酒,还嫌无糟,过分了,人心真是贪得无厌!”又投下去七粒米,井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一日无疾而终,家人将其殡葬了。有友人从成都回来,到他家来拜访他,听说已死,恍然大悟地说:“他一定是真仙!前天我们在成都街市上见面,他对我说:“你老娘寿期已到,为什么还不快回去?”我认为这么遥远赶得及吗,他却笑道:“如果真打算回去,我已经雇好了船等着你。只管走,保证误不了。”我也早就知道他的神术,痛快地答应了。黄昏时解缆,到天亮已抵达文昌桥下了。不挂帆,不划桨,舟过万重山,简直像坐在天上,一点水中行船的感觉都没有。登岸后才与他分别,现在是来道谢的。他神妙如此,又怎么会死啊!”家人急忙将他的坟墓打开,果然是一副空棺而己。
    一百五十四、河东丐者
    有一个新鬼受不了饥饿的折磨,便前去见旧鬼问有什么办法。旧鬼见他没有带礼物来很生气,骗他说:“你想得到食物,这很容易。有位在终南山一侧砍柴的樵夫,你去替他挑柴,他就会给你吃的。”新鬼相信了他的话,依附在樵夫的柴担上帮他挑了好几天的柴禾,而樵夫并不知道。这天偶然将柴禾担子放下来到路旁休息,新鬼则自己挑起柴禾担子移近到樵夫跟前。樵夫见柴禾自己会走路,吓得狂奔而去。鬼担心柴禾丢了,挑着担子在后面紧紧追赶。樵夫回到家,而柴禾也到了。樵夫怀疑柴禾是妖物,在大门之外将其烧掉了,始终也没给鬼吃过东西。
    鬼于是更加饥饿且又疲累,再次前去见旧鬼,责怪他说的办法没有应验。旧鬼笑道:“那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罢了,像这样怎能得到食物呢?山下某家正要祭祀先人,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来到地方,看到有富人家的人正在墓前祭拜,鱼肉摆放在祭器中,果品摆放在竹盘里,杯中有酒,罐里有水。墓中有鬼出来,回避着活人的参拜,流着泪不忍心进食。新鬼馋得受不住,径直上前捧起来就吃。忽然有个恶鬼掐住他的喉咙,把他绑起来捆在树上。阻止了他的抢食行为,把吃剩下的食物分给其它鬼吃,唯独新鬼因抢食的原因,很气愤地不给他吃,并且还用鞭子抽打之后才放掉。
    新鬼满腹冤苦无处诉,忽然大悟道:“原来是物各有主,并不因为世间、阴间的区别而有什么不同。我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家吗?”于是托梦给儿子,细说这些经历。儿子哭着来祭奠他,然而因贫穷备不起好吃的,仅仅是菜汤烂粥而已。鬼无暇选择,吃得饱饱的才离。到了再饿时,又跑来告诉儿子,儿子渐渐起了疑心说道:“父亲已经死了,却频频来要吃的,应该不是这样的,难道其中有假冒的吗?”竟然不再祭祀。
    鬼十分窘迫而没办法,见其他鬼并不经常吃东西,也不是很饿,跑去参见管事的鬼,叩问其中缘故。管事的说:“这是业报。你活着时烹鱼宰羊,极尽了口腹的享受,东西因你被耗尽,家庭因你而贫穷,所以身体虽然已死而肠胃还活着,没有变化。”鬼彻底明白了,哀求管事的并表示很后悔,请得以像众鬼一样,管事的没答应。
    于是因痛恨自己将自己关闭在墓中,不再出来,竟然饿死变为聻(译者注:传说人死变鬼,鬼死变聻。聻为鬼之鬼),而变为聻后饿得更厉害。不得已,又去鬼间作祟希望得到一顿饱食。有一天忽然自责道:“办法想尽了而饥饿永远没有尽头,为何还要自寻烦恼?都已经变成聻了,还能担心死到哪里去?”忽然金光一闪现出一个如菩萨状的人,用手指朝他一弹。则自己已身在墓中,又转生成鬼了,活动举止都很舒适。想起以前想做鬼都做不成,心中一念的回复,很庆幸又回来了,能够长远做一个饿鬼已心满意足了。从此枯坐在墓中不出,也渐渐不再感到饥饿难忍。深深后悔活在世上时太过奢华浪费,现在想补救也没有办法。
    过了很久,管事的找他去,说:“你能做到自责,可以重新做人,但你生时宰杀过多,肥美食物的口福享尽了。残羹剩饭,能吃饱就行了。”让他去乞丐家托生,了了一段宿因。托生后坚持不再吃荤腥,在河东一带讨食。往来于郡县乡里,总会向人讲述自己的故事。常常还对人说鬼比人多,聻又比鬼多,又说阴间鬼不会都能托生为人,而鬼也不都能变成聻。
    一百五十五、石先生
    一位姓叶的书生,有才华而貌美。曾游历于楚地,至襄水、汉水之间(译者注:即今湖北襄阳辖区),因盘缠不足无法返家。不得已到街上摆摊占卜赚些钱,间或也能测准。某人认为他很神,就将他请到家里做长客。主人是经商的,不常回家。附近住的都是一些打柴放牧的人,如果不是特意问卜,一般都没人来。叶生既为旅居而苦恼也因孤独而烦闷,常常吟些小诗,以寄托心绪。一天晚上,忽然有人敲门,其人颜面苍老而没有胡须,身材肥硕而矮小,步履端方目不斜视,很像是有道之人。叶生起身相迎,问他姓什么,那人说:“姓石”。问他住在哪里,那人说:“邻居。”并且说:“我是这里的老住户了。听说你很有才,故此来亲近亲近。”叶生连忙谦谢,喊了一声:“石先生。”先生谦逊回答:“不敢。”叶生请他就坐,谦让再三,然后坐在客位上。二人攀谈起来,叶生感觉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很清楚,心里非常高兴,认为与石先生相逢太晚。天将拂晓,石先生告辞离去,叶生送他出门,他坚决不让送。问他住在哪一处房舍以便造访,则也不愿告诉。并且说:“非要如此,那我就不敢再见了。”叶生说:“听先生的!”石先生出门后回身将门带上,然后才离去。从此凡到夜静时石先生总会来,来了又总要经谦让才会落座,坐下后必定会严肃正经。叶生的表情偶有不庄重,语言不严谨或稍稍有玩笑话,总会惹他不高兴,叶生逐渐现石先生既迂腐又固执。也越来越感到与他交往很辛苦,但对他的崇敬之心始终没有懈怠。一天晚上,叶生自己对着明月填了一阕小词以排遣心中苦闷。先生来了,急忙要去观看,没等看完,满脸怒气,将词稿扔在地上说:“怎么写出这样的东西呀?”起身就走。叶生惶恐惊骇,问哪里不对,也不回答。叶生追上来道歉,他也不理睬。出门十几步远(译者注:此次因生气而忘了反手关门),仆地而灭。叶生非常吃惊,天亮到他倒地消失的地方一看,原来是邻家老伯栓牛的石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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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7-03 11:59:10  更:2022-07-03 12: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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