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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风水大宗师——托风水之名,讲江湖之事[第2页]

作者:三两二钱happy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最终杨如是还是在家族生意的扩张和孝敬母亲之间选择了后者,杨家放缓了扩张的速度,只在洛阳临近的几座城里派上心腹开一些基本的商铺,其重心还是放在了洛阳,至于冯金巧和刘氏之间的矛盾,这两人都是开明的人,所以没有解不开的结,事情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年之后冯金巧有喜,怀胎十月产下双胞胎男丁,这是杨家一大喜,自然是宴请四方亲朋乡邻,孩子的姥爷也就是洛阳知县大人给自己的两位外孙起名,一个名为杨甲第,一个名为杨登科,甲第登科是为金榜题名的意思,这个名字起的文雅又有内涵,不管是刘氏还是杨如是都是喜欢的不得了,这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甲第登科是大名儿,而孩子的乳名自然是作为奶奶的刘氏来起,民间有个说法就是名字起的越贱就越好养活,刘氏这一辈子都痛恨自己当时没给几个孩子起贱气的乳名,所以不顾大家的反对,刘氏给这两个整个杨家的“至宝”取了两个乳名,大狗和二狗。

    这件事让杨如是和冯金巧心里都不痛快,不过还好,就算杨如是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怎么死的,但是他也知道,杨家算不得是人丁兴旺,自己兄弟五人就自己一个男丁传了下来,所以知道母亲大概是念及外面的传说才给两个孩子取的贱名,有杨如是好生安慰冯金巧这事儿也便过去了。

    双胞胎孩子给杨家带来的喜悦是强烈的,但是再大的喜悦也有归于平静的一天,但是不得不说,人生的意义在于繁衍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个孩子的到来让杨家大院更加的充实,而且由一个男子演变成为父亲,这对于杨如是来说是一个精神上的质变,他好不容易被压制的野心因为两个孩子的到来再一次的蠢蠢欲动,做一个父亲的总想给子孙留下千秋万代的基业,杨如是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他更想在杨家的族谱上成为后人敬仰的那个先人,也可以说他跟杨奉贤一样天生就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人。

    表面上他对刘氏还是恭敬,但是背地里,他已经开始构建一个属于他的家族大业,并且一切都开始付诸行动,有杨家巨大的财力在外地扩张并不是什么问题,特别是杨家还有一个巨大的光环,那就是杨奉贤的脑袋上顶的,可是嘉庆皇帝御赐的金头,这一点在官场上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杨家在外地的事业扩张在当地官府的暗中扶持之下发展之快让杨如是都始料不及,短短三年时间,杨如是没有出洛阳只在杨家大院暗中指挥,但是现在杨家有多少产业,外面有多少良田他自己都已经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这就说明了杨如是跟杨奉贤的另一个共同点,杨奉贤喜为官却非贪恋权势,杨如是喜经商却非爱金钱,他们只是想在自己喜欢的领域证明自己的实力施展自己的报复而已。

    好在杨如是还算对刘氏忌惮三分,不管在外面是一个如何的枭雄人物,他却一直遵从刘氏的话没有出过洛阳城,但是就在杨如是构建他整个商业帝国的时候,他却渐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他在与冯金巧同房之时越来越无力,一开始的力不从心之时他还以为是身体吃不消,找了一些名贵的中药来滋补,但是事情非但没有好转境况还每况愈下,这一点跟当年的杨奉贤一样,不过杨如是来的更早一些,在正是正当年的年纪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跟杨奉贤一样的是,杨如是开始遍访名医来医治,当然这一切得背地里进行,这一点是男人基本的尊严,没有人会把自己那方面不行的事情让外人知晓。

    一方面是杨如是暗中治疗,另一方面的冯金巧也跟当年的刘氏一样,按照现在的说法有“交公粮”一说,这杨如是从一开始日日夜夜缠着自己寻欢,哪怕是自己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也有要办法让他满身的火气喷发,至于是什么办法,上下两张嘴哪张都不吃素不是?这是当年,现在自己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杨如是如同霜打了茄子一样的二兄弟,渐渐的冯金巧就有满腹的委屈,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生意越做越大,莫非是厌倦了自己所以把精力都给了别人所以连公粮都给自己交不上了?任凭冯金巧平日里多么的善解人意,她毕竟是冯家的千金,并非她对夫妻之事有多么饥渴,只是不愿意杨如是有了别人,为此没少跟杨如是闹腾,这更让杨如是苦不堪言。这时候哪怕是对冯金巧指天发誓自己在外面并非有人了她也得能信不成?

    所以说,此时没有他法,唯一的办法就赶紧找到一个神医,治好自己的病让自己重振雄风。
    杨如是认为这并非什么难事儿,这世间多的是神医的传闻,总有一个能够对症下药,但是当年杨奉贤下了大力气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杨如是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更严重的是,杨如是因为看过的大夫实在是太多,虽然每个人都赠与了重金作为封口费,可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世界上唯一不会泄密的那就唯有死人,杨如是不是强盗不可能把每一个给他看过病的大夫都杀人灭口,所以这事儿还是传了出去。

    那个大夫也是无心,在给杨如是看完病之后,晚上在床上在自家婆娘身上耸动的时候他为了让一直看不起自己的婆娘高看自己两眼,就说那杨如是杨大财主别看富甲一方,这男人年纪轻轻的那玩意儿废了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你也别看我每次都不到盏茶功夫,可不比那杨大财主强多了去了?

    妇道人家最喜刨根问底,这个大夫说完之后,妇人马上推下还在卖力的男人问道:“此言当真?那杨如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废了?”

    “可不是,今日请我去瞧病,说来也怪,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异常,好端端的怎得就不行了?”男人说道。

    保守秘密难,让女人保守秘密更难,再加上杨如是是方圆百里的风云人物,无疑是现在的大明星,所以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去——杨如是年纪轻轻的,别看长的模样英俊潇洒,却是一个银样蜡枪头,这件事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在谈论此事,女人多半说一句可惜,至于男人此生在事业上赶超杨如是不成了,好不容易有能比过的地方,所以说起来更是唾沫飞扬的,好像自己那玩意儿比杨如是厉害,家里米缸里的米就比杨家粮仓里的多了一样。

    这事儿的泄露让杨如是整个人几欲崩溃,就连家里下人看自己的眼神他都感觉是带着嘲笑的,真的闹到了这般田地,冯金巧倒是不敢闹了,反倒是安慰起了杨如是,更是以杨家夫人的名义辟谣,自家男人行不行试了才知道,最有发言权的人不是她难道还是那些外人不成?

    她不辟谣还好,这一辟谣,更是引起了更大的讨论,那就是杨如是到底行不行?任何时代都不乏闲人,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力证这杨家近两年都在高价收购那些补阳的药材,这方面来看,估计杨如是是真的不行了。

    整个洛阳都在痛打落水狗,杨如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折在这事儿上,这男人没了精气神儿,杨家的生意也开始放缓脚步。

    老丈人带着大夫来给杨如是看病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冯金巧的理解是杨如是心里最后的支撑,但是老丈人带人到来说明了冯金巧对外人道出了实情,这让一直骄傲的杨如是彻底崩溃,一口鲜血吐出来之后就晕倒在地。

    杨如是病入膏肓,杨家垮了。

    洛阳城好像一夜之间大风起。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杨如是这晕倒还真如外面传言一般病入膏肓,实际上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尚存,全靠参汤吊着命,冯金巧痛不欲生。

    杨家这么大的家业,家主杨如是倒了之后总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冯金巧虽然暗中得了父亲的授意说是要尽量的把杨家的大权揽在手上,但是冯金巧毕竟不是那样的女子,不同于普通妇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冯金巧对杨如是的感情那是真的发自肺腑,一个女人真的死心塌地对你的时候其他的东西一概都是看不到的,所以这冯金巧在病床旁边伺候杨如是的时候找到了刘氏,想要这个在杨家老太君来主持杨家乱糟糟的局面。

    冯金巧不想顺了父亲的意思趁杨如是大病刮取油水,还有一点就是她自认为并不能在这大乱之中荡平一切,但是对于那个一直吃斋念佛的婆婆她却有盲目的自信,那一早晨刘氏发怒扯下她脖中的金鸡虽然不能说明什么,却让冯金巧发自内心的惧怕这个青灯古佛为伴的婆婆。

    冯金巧此时请刘氏出来主持大局,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可是刘氏却丝毫不领情的模样,反而是在第二天杨家家族议事的时候把冯金巧给推了出来,这一举动不仅是让冯金巧惊诧,更是惊住了杨家众人,在议事结束之后马上就有杨家的骨干哭求刘氏说此时要堆冯金巧有些防备,这些人中不乏从杨奉贤开始就跟着杨家干的忠诚骨干,说的也是在情在理。最后更是说如果刘氏不出来主持公道的话他们就跪地不起,跟随杨家这么多年,不忍心杨家的基业落在外姓人的手上。

    面对表面上说是建议实际上都有点逼宫嫌疑的杨家众人,刘氏端坐在蒲团之上手里盘着那深山黄花梨老料的佛珠慢悠悠的开口道:“金巧是外姓人,这不错,可是你们莫忘了,我老太婆也是姓刘,对于你们杨家而言,也是外姓人,就不怕我夺了杨家的基业,我明白了,你们这是感觉金巧娘家人尚在,嘲笑我不知娘家在何处?”

    刘氏语言的刁钻让众人吓的一身冷汗,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道:“您跟她自不可同日而语。”

    杨家众人都感叹开口说话的人这句话说的秒,至于不可同日而语在何处,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如是还没死,他病了,甲第登科还小,自当是金巧主持家业,你们当如是是死了不成?”刘氏听完,回头斜眼看着众人。

    饶是这批人都是跟着杨家父子打拼天下的能人,面对一个老太的眼神竟然都不寒而栗,竟然也都说不出话来,刘氏说的也没错,虽然找了不知道几十个大夫都说杨如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毕竟还有一口气吊着。

    这一场“逼宫”也算是不欢而散,在众人走之后,刘氏整个人都颓然了下来,毕竟是妇道人家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强势,那贴心丫鬟海棠心疼侍奉了一辈子的女主人,哭着道:“夫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何不去求一下那何真人和大少爷,或许老爷还有一条活路?”

    这所谓的大少爷,就是指的杨慕白和何安下何真人。

    “海棠,有些事是命,天命,正如当年奉贤死,这些东西变不了。”刘氏叹口气道。

    ——冯金巧并没有主持杨家大局的魄力,但是这的确是一个真心为夫家的女人,她真的成了杨家主事的人,也知道众人不服于她,所以干脆一切沿袭着杨如是的用人策略,除了洛阳以外的生意缓了扩张之外,一切还都是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她一切的重心都在照顾杨如是的身上,这个女人更是放出话来,如果有人医治的了杨如是,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她可以用杨家的名义担保,只要杨家在就可保那人世代衣食无忧,有这样的条件在,来应征的各地大夫自然是不少,也尝试了不少方子都不能让杨如是有丝毫的好转。

    人在困境的时候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九道河子方圆十里的村落都信封那三清祖师庙里的何真人,事实上三清祖师庙也的确是灵验,当年杨奉贤在修好三清祖师庙之后,庙里请了道长照拂,后来道长在祖师庙里为了吃水方便打了一口井,井水甘甜可口又清冽无比,来三清祖师庙里的香客如果身体有些小恙痛饮几口井水竟然也都药到病除,冯金巧本不信这个,后来也是每天拿三清祖师庙的井水来让杨如是喝下,更是拿着井水来煎药。但是正如那三清祖师庙里的道长所说,小病小灾井水可治病,真的有大病痛还是要去找先生抓药才灵。

    三清祖师庙的井水不管用,各地的名医束手无策,似乎杨如是的死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这时候有人就找到了冯金巧,说了这里以前的故事,那就是三清祖师庙里灵验的不是祖师爷,而是那两个金身,而那两个金身不是别人,一个是老太爷跟老妇人当年的故人何安下,另外一个则是老爷的兄长杨慕白,这两位神仙在三清祖师庙的修行已久估计已经成了得道真人,这外人去求他们没用,要是老夫人去求他们施法医治老爷,那兴许老爷的病还有一丝办法。
    冯金巧对那一段历史知之不详,她毕竟算是外地来人,听到这个传说之后她马上把这当成救命稻草,找到佛堂去哭求刘氏,让刘氏去找那何真人和大叔伯杨慕白求得一味仙药来救杨如是。

    刘氏并无言语,只是端坐蒲团之上。

    “娘,您真看着自己儿子不救不成?”冯金巧看着刘氏的反应大叫。

    “这是命。”刘氏低语道。

    “你的心忒狠,以后莫要整日吃斋念佛,口口声声慈悲为怀,佛祖也渡不了你的铁石心肠!”最终哭求刘氏无果的冯金巧再也顾不得尊老,大骂刘氏一通之后离去。

    刘氏不去找三清祖师庙里的何真人和杨慕白求救,冯金巧却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三清祖师庙里,每日除了照顾杨如是之外都在三清祖师庙里虔心供奉哀求。甚至把杨奉贤的牌位都带到了祖师庙里,希望那两位仙人看在自己公公的面子上救杨如是一命,可是还是没有丝毫的效果。

    一个月后,杨如是已经是骨瘦如柴,呼吸也是日渐微弱,来看的大夫都说他撒手归西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让杨家早点准备后事。

    这彻底的击垮了冯金巧,这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大白天来到三清祖师庙前,指着里面的那两句金身神像破口大骂道:“你们二位一个是家中故人,一个算是兄长,却如此见死不救,那还凭什么享香火供奉,我冯金巧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如是若是得救,我为二位重塑金身,我冯金巧余生在这里虔心侍奉终生不出庙门,但是如是要是殒命,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三清祖师庙,不需你等在此沽名钓誉。”

    这世间凡人,不是穷途末路,谁会跑到庙门口来威胁起仙家?

    外人听到冯金巧忤逆的言语,竟然也都不出言阻止,大多是为这女子的痴心所打动,而此时,那几乎不出杨家大院的刘氏来到三清祖师庙前,并没有阻止冯金巧,而是跪在地上,以头碰地哭求道:“以命换命。”
    话说在杨奉贤临走之前杨慕白来过一次,那一次是提醒杨奉贤不能出洛阳城,只要出了就是死路一条,但是那一次杨慕白也说了,他知道杨奉贤那偏执的性子是肯定拦不住的,后来杨奉贤果真死于非命,其实刘氏清楚的记得在杨慕白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知拦不住父亲,现在回去求师傅让师傅想办法救父亲一命。

    从那之后,杨慕白再也没有来过杨家,

    杨慕白不再来的原因无非是没有脸面再来,更没有脸面见刘氏,其实刘氏并没有怪他,只是刘氏知道在杨奉贤赴任的那天晚上,杨慕白就该做个选择。

    一个是家,一个是道。

    最终杨慕白没有现身,杨奉贤也死了,刘氏就知道,杨慕白是选择了后者,道家讲究因果轮回,杨奉贤有那一劫,是犯了因果的,如果杨慕白强救他,就是逆了因果,刘氏知道,如果他真救了,就算他师从仙人何安下也绝对不会有半点精进,这是刘氏这么多年钻研道家的典籍悟出来的东西。

    所以杨慕白再不回来,刘氏虽然想念他,却也理解他,不可否认当年三个儿子当中,刘氏最喜欢的是杨慕白,他用自己的死为杨家保留了香火,这已经是杨奉贤是杨家欠杨慕白的,至于他死后有自己的造化得已师从何安下修行,那是他杨慕白的福缘。

    救杨奉贤是情分。

    放任他的因果是本分。

    无论如何,杨慕白没有错,也正是因为刘氏想的明白,所以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并不希望杨慕白理睬杨家的事宜,毕竟儿子有了自己的机缘,杨家毕竟算是凡尘事物,孰轻孰重刘氏分的清楚,而他更知道,只有杨慕白真的修成正果,才可以真正意义的救杨家,破除杨家的诅咒。

    何安下也好,卧龙先生也罢,那毕竟是外人。

    但是如今,她还是来了,来求杨慕白,哪怕是以命换命,刘氏再怎么理智,她终究是个人,有人性,再有就是她是一个母亲,是杨如是的亲娘。

    这婆媳两个围在三清祖师庙前,一个出言威胁,一个以命相求,为的是救同一个男人,眼见着老太太跟夫人都跪下了,接下来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整个杨家人都跪在祖师庙前,放眼望去这场面颇为壮观,就算那些在外面闲看的外人也都纷纷念叨说这杨如是并非恶人,祈求神仙老爷救他一命,毕竟年纪轻轻的上有老下有小,这么折了也是可怜。

    这阵势,从杨奉贤建成三清祖师庙至今从未有过。

    过了半晌,三清祖师庙里走出来了一直在这里看护庙宇的老道士,这个老道士本是一个游方的道人,他与杨奉贤的交情不错才得以带着弟子住在这里,这个道士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空有满腔的道心却一生未成道果,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没有什么本事,杨奉贤见他坦承并没有装什么世外高人什么的,更是因为他的坦承高看了他三分,所以就留他在这里常驻,一是跟着何真人沾点仙气说不定哪天就得了道,再者说这祖师庙里也不能没有方外之人镇守。

    总之,本地人都知道,这一帮道士就是吃闲饭的,平时就是帮人算个命也算不上套,所以这老道士一出来大家也都没太在意,可是老道士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成了焦点,只见他走到了刘氏和冯金巧身边,轻声的说了一句什么,接下来刘氏跪伏在地,冯金巧更是千恩万谢。

    老道士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站在外围的人听不懂,看这阵势似乎又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所以大家十分好奇,这个本事平庸的道士难道说可以救杨如是不成?
    ——在杨家众人回家之后,站在外面的外姓人忍不住打探,打探来的结果就是老道士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刚何真人开口,说只要杨如是撑过这三日,三日后他便能活命。

    众人一听这个才明白为什么刘氏和冯金巧会千恩万谢,不过对于这句话的真假众人也是分不清楚,毕竟谁也没见何真人开口,那老道士又绝对没有辩生死的本事,有人说老道士不会说谎,也有人说是老道士看众人逼宫出的权宜之计,总之众说纷纭也没个定数,更有好事者去找老道士求证,那老道士也只是低语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再多说,之后更是关上了三清祖师庙的庙门不再接香客。

    至于事情的真相和结果会如何,只能等三日后再做决断。

    当然,前提是杨如是是否能撑上三日。

    ——杨家众人回家之后,冯金巧马上请来了一大群大夫,更是拿出金银无数,说无论如何不管是用什么药材,都必须要让杨如是扛过这三日。

    另一边,刘氏在回到佛堂之后便愁眉不展,丫鬟海棠不解的问道:“那老道人定不会撒谎才是,何真人既已答应出手相救,夫人为何还是如此忧愁?”

    “扛的过是造化,扛不过是命,何真人是何许人也?他既然能说出三日这个时限,那就说明这三天对如是来说是九死一生。”刘氏叹气道。

    “您放心,少夫人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用上最好的药材,少爷吉人天相定能扛的过来。”海棠听的眉毛直跳,不过还是安慰道。

    “阎王爷这三日,要来领人了。除非卧龙先生来,不然谁能拦得住那索命的鬼差?”刘氏说完,对着神像跪下,她能做的,也只是为杨如是念经祈福。

    ——现在明眼的人都能猜的出来,这三日杨如是定然十分凶险,估计是那鬼差要来拿人,虽然大家心中都惧怕那鬼差,不过杨如是在杨家的威望极高,所以杨家那些胆子大的后生都拿着刀枪在杨府上下巡逻,更是放出话来哪怕是鬼差来了也要拼死拦着,他们的命不值钱,家主的命才值钱。

    是夜,杨府上下灯火通明。

    就在大家在杨如是卧房之前戒备的时候,忽然从远处跳来一狸猫,这狸猫通体发白速度极快,一下子窜上了杨如是的房顶,这猫虽然是捉鼠的,但是在这时候多少有点不吉利,所以就琢磨着想赶走。

    但是这狸猫在房顶,速度又快,大家拿石头砸它,它也只是轻轻的避过之后还坐在房顶纹丝不动,似乎对人一点都不惧怕。

    刘氏本就难眠,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便问出了何事,海棠说道:“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狸猫,跳上了少爷的房顶怎么也不肯走,大家都商量着打死它,哎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畜生。”

    “好看?”刘氏问道。

    “可不是哩,那狸猫全身毛白的跟腊月的雪似的,最好看的是它的眼睛,一红一绿,跟宝石一样闪着光呢!”海棠说道。

    “我出去看看。”刘氏听完,不等海棠拦着就出了佛堂的门。在远远的看到那房顶坐着的那只猫的时候,刘氏忽然泪流满面,回头抓住海棠的手激动的说道:

    “我儿慕白来了!”
    别人认不出来,刘氏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那个端坐在杨如是卧房之上的白色狸猫就是杨慕白,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与原因,如果真的要强说的话,那就是刘氏是他的亲娘。

    这世间,哪有认不出自己儿子的母亲?

    “慕白,如是的命是你给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置之不理。你爹死后你未曾来过,哪怕是出现在娘的梦里,今日既然已见你了,那娘便告诉你,从始至终杨家欠你的,你不需自责,我不怪你,你爹更不怪你。”刘氏对着那个狸猫叫道。

    一直在杨家稳如泰山的老太太刘氏忽然疯了一样的对狸猫说话,杨家大院不乏一直在这里的老人,新人或许有人忘了那慕白是谁,但是老人们谁不知道那个大少爷杨慕白?当年杨慕白在死的时候,有多少杨家老人感叹杨家没有了杨慕白才算真的断了香火,也就是近些年杨如是的确做的不错,这才填补了这些杨家老人心中关于杨慕白死的遗憾。

    “停手!都停手!”老人们止住了那些人继续进攻那只狸猫,只是他们还不确定,走到刘氏跟前问道:“老夫人,真的是大少爷回来了?”

    “没错,是慕白回来了!”刘氏激动的道。

    ——杨慕白的归来让惴惴不安的刘氏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何安下的三日承诺,更有杨慕白来照拂,估计杨如是的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看来何安下何真人并未放弃杨家还顾及着那些香火情,而在三清祖师庙里修行的大少爷杨慕白来杨家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个消息同样让杨家人纷纷围了过来,看大少爷变的这只狸猫。

    正如海棠所说,这只狸猫长的端是漂亮,男人看了或许是感觉这猫长的神骏,但是女人们只是看上一眼就几乎给它勾了魂儿去,不少人议论说当年杨慕白还在的时候,虽然年幼但是相貌上更胜杨如是一筹,以前还以为是传言,现在看这个狸猫都如此好看,那大少爷本人该多么潇洒?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不在累赘,那只狸猫就端坐在房顶之上,不见有任何动作,三日以来动也不动,刘氏心疼长子杨慕白,特意送了吃食过去,那狸猫也是不动,如非看刘氏的时候眼神会格外温柔这一点转变,大家或许都以为这只猫已经死在了房顶。

    或许真的是有杨慕白变的狸猫在房顶的缘故,三日过去,杨如是竟然真的还有一口气在,而三日后,那只狸猫围着杨府转了一圈,只听见喵的一声就再也看不见它的踪影。

    ——先有何真人三日之约,后有狸猫房梁守候三日而去,这下众人才算真的相信刘氏的判断,这只狸猫真的就是大少爷所化,这可是九道河子难得的神迹,所以在第三日,虽然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并非敬香的日子,但是三清祖师庙里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第一次把参拜的重点放在了那杨慕白身上,毕竟何真人是传说,而杨慕白显灵而是大家眼见为实的事情。

    就在外人去参拜神迹的时候,杨家的人却在等杨如是的醒来,但是眼见着三日已过,杨如是今日除了气息相对平缓一点之外并没有苏醒的征兆,这一直等到了正午,就在大家以为何真人是戏耍大家的时候,只见趟在床上的杨如是忽然坐了起来,冯金巧激动的赶紧去扶,不料杨如是却在这时候一口黑色的血喷了出来,冯金巧躲避不及,这一下那一口污血喷了她一身,这污血极其腥臭,围在外面的人纷纷被熏的避让,但是冯金巧却好似无事一般抓住杨如是的手臂哭道:“你可醒过来了!”

    “有贵人来,快备马车,我要出门远迎!”杨如是却如同魔怔一般叫道。

    “你刚醒,还是好好休息,就是有贵人来,我这就去出门迎接。”冯金巧道。
    杨如是却一把推开冯金巧,下了床来,竟然是穿上鞋子就走了出去,杨如是是杨家家主,又大病初愈,虽然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不敢强拦,万一一拦杨如是急火攻心再昏过去可如何是好?

    冯金巧本欲追上去,这时才发现自己满身血污,赶紧安排人追上去,自己回屋换了衣服也慌忙追上,等冯金巧追出九道河子的时候,却发现杨如是已经赶着马车往回走,杨如是一脸的恭敬虔诚,看来他要接的贵人已经是接到了。冯金巧上去跟杨如是说话,杨如是却是跟没听到一般也不回话兀自赶着马车回了杨府,冯金巧还是从下人那里知道杨如是却接的贵人是一个道人打扮,估计也是方外之人。

    本来冯金巧在杨如是生病之后为了他不禁跟娘家人几乎决裂更是冒着大忌去威胁仙家,可是杨如是醒来之后别说是说几句体己话了,甚至一直都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心里十分委屈,一听说杨如是接了一个道人来她心里也算是平衡,在冯金巧看来,救杨如是的是道长,不管是何真人还是什么真人,总之是道长就对了。杨如是昏迷这么久醒来要接的人或许就是救他的人,救命恩人来出门迎接这也算是礼数,至于冷落了自己这事儿她并非一般的女子也并不放在心上。

    杨如是醒来的消息随着杨如是的出门瞬间在九道河子蔓延,杨家众人纷纷来杨府集会,但是来的人不管是长幼尊卑皆吃了闭门羹,原因就是杨家家主杨如是正在招待贵宾,贵宾是谁?自然是杨如是醒来之后就出门远迎的那个道人。

    跟冯金巧一样,杨如是接救命恩人的事情不胫而走,大家有人说那个道人就是何真人,也有人说是何真人叫来的人,总之不管这两者是谁都是了不得的前辈高人,因为杨府的缘故九道河子的人都偏信道士,加上此事并非农忙时节,所以围着杨家的人众多,不为别的就为看一眼世外高人哪怕是沾沾仙气儿也好。

    大家从正午等到天黑,杨如是也没出了房门,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大家才纷纷散去,别说这些吃瓜群众,醒来之后的杨如是闭门与那道人商谈,就是冯金巧和刘氏都未曾见他一面,派人送吃食也被杨如是呵斥离去,这一聊竟然聊到了第二天清晨。

    杨如是开门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请里面的那人出门,这时候那些在门外守着的人才看清那个道人的庐山真面目,这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女道人,那穿着的一身真丝道袍一看就非常名贵,加上手持的拂尘净瓶,气质好生超脱,哪怕是看一眼就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别的不说,就说这一身出尘的仙家气息就甩了何真人那个邋遢道人几条街。

    一个气质如此出众的年轻女道长,一个模样俊俏的杨家家主,二人在一室之内共度一晚,就这就足够外人茶余饭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而接下来这个女道长长住杨家,更是给这个故事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外人说的是外人的,总归是茶余饭后闲谈,而真正的冷暖自知的人,恐怕只有冯金巧,自从杨如是醒来之后的一切表现,冯金巧没说什么,却已经是到了下人们都看不过去的田地了。原来这杨如是醒来之后,一直几乎和那个女道人形影不离,至今都未曾和冯金巧好好说一句话,哪怕是冯金巧主动过去关切,他也只是点头示意说不了两句就把冯金巧给赶了出来。

    从杨如是病倒之后冯金巧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一腔情义却被如此对待,那些下人们怎能不心疼这个夫人?不过好在夫人大度,不但没有怨言,更是安慰大家杨如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知恩图报。

    这短时间如此尚可理解,但是杨如是醒来三个月,几乎与那女道长分不开来,性情更是大变,非但不管家族生意,对杨家上下事物也根本就不担心。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杨如是竟然要毁了三清祖师庙,为这女道长在建一庙宇。
    三清祖师庙是杨奉贤所建,起名为无上观,按理来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无上观一无高人坐镇,二历史并不悠久,也就是三二十年的光景,但是因为何真人的缘故,这无上观在这一方百姓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或许其他的事情你杨家家大业大不讲理一点我们说忍就忍了,但是你说想拆这三清祖师庙?那对不起,咱们不答应,就算这三清祖师庙是你爹杨奉贤盖的那也不成,庙是你们家盖的不假,但是里面的神仙可是我们大家的。

    再退一万步说,这三清祖师庙在的位置不是你们九道河子,而是我们李家庄。

    但是杨如是似乎心意已决一定要拆,这一方百姓阻拦?这好办,带头出面阻拦的人送去一些钱粮就少了一大半,仅剩的那几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更是好对付,找几个人暴打一顿就成了,你说你不怕被打?行,你豁出性命为了何真人舍生取义可以,你总有家人吧?杨如是作为整个洛阳城的首富想要在本地邻村不讲理那太简单了,洛阳知县都是他的老丈人,你能拿他怎么样?

    破除了村民们的阻拦,杨如是便要择一良日开工,这件事在附近闹的非常大,都说这杨如是这次醒来之后是被鬼给迷了心窍了,事情闹这么大,自然也传到了刘氏的耳朵里,知情人就想,那三清祖师庙里除了祖师爷的神像之外,可是还有何安下何真人还有杨慕白的真身在,就算不看与何真人的关系,为了杨慕白这老太太也应该出面拦一下吧?但是似乎这一次杨如是的胡作非为得到了刘氏的默许一样。

    其实不然,并非刘氏不拦着,而是说这一次杨如是醒来之后真的是性情大变,非但冷落了发妻冯金巧,就是他一直敬重的母亲他也从未去拜见,刘氏听说他要拆三清祖师庙的时候想要找他,他却一直避而不见。刘氏尚且见不到杨如是的下落,更别说是外人了,那些平日里杨如是亲近的人也都见不着他。

    整个杨府,杨如是就见一个人,那就是那个女道长。

    眼见着杨如是已经开始择日,拆三清祖师庙就是眼前的事儿,那些杨家的人不免找刘氏商量,不管刘氏是多么的睿智,这一次她也是摸不着头脑,但是刘氏总归是个聪明人,这时候不管大家怎么慌她不能慌,作为杨家的主心骨,如果她乱了分寸,那杨家就是真的乱了。所以说刘氏在人前表现的颇为淡定,只是说杨如是拆庙重建也是为了报恩,她会劝,但是真的劝不了也没办法,她能保证绝对不会伤了何真人和杨慕白的真身就是。

    刘氏的话并不能安抚众人,大家都感觉到了杨府的异常,豪门本来是非就多,所以在杨如是醒来后,杨家的气氛再一次微妙了起来。

    暂时劝退了众人之后,刘氏回了佛堂,看着那一直供奉着的杨奉贤牌位,刘氏抱头痛哭,以前家里不管出了什么大事儿,哪怕是杨奉贤也无能为力,但是刘氏总觉得只要这个男人在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是整个家里的靠山,从杨奉贤亡故这些年来,刘氏一个人带着孤儿寡母,心里装着杨家的种种诅咒,她心里承受了多少可想而知。可是这一次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刘氏彻底崩溃,因为她已经失了分寸。

    “奉贤,你若泉下有知,为我指条明路,你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苟活没去陪你,不是惜命,而是杨家是你一生心血,你把如是交给我,把杨家的香火传承交给我我不能死,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是无计可施,你且显灵,只等我把该做的都做了我就去陪你。”病急乱投医的刘氏对着杨奉贤的牌位哀求着。

    但是无用,杨奉贤怎能开口?

    刘氏在心力交瘁之下睡去,半睡半醒之间,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呼唤她,这声音她极其耳熟,除了她丈夫杨奉贤的还会有谁?她慌忙下床顾不得披衣御寒,冲出院子之后,见到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这个人穿着一身官服,但是脖颈之上没有脑袋,就那么孤零零的站着。

    身着官服并且没有脑袋,可不是当年被送回来的杨奉贤?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绝对已经吓个半死,但是刘氏没有丝毫的惧怕只有激动,她冲过去一把抱住杨奉贤瞬间泪流满面,她哭道:“相公,你是听到我下午的哀求,所以晚上来给我指路的么?”

    杨奉贤没有脑袋,所以不能说话,他只是伸手,轻轻的抱住了刘氏,就在刘氏准备与杨奉贤倾诉衷肠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个人大喝一声:“妖邪鬼魅,竟然敢重返阳间?!”
    刘氏回头一看,看到那房顶之上站一女道长,真的如同传言一样气质出尘,如今横眉怒对她与杨奉贤,竟也是说不出的飒爽。

    刘氏把杨奉贤护在身后,骂道:“自家亡魂挂念故人回来探望,何来妖邪鬼魅之说?你若伤他分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那女道长冷哼一声,手中拂尘一抖,似乎有一道金龙飞来,刘氏已经把杨奉贤护在身后,就在那张牙舞爪的金龙要击中刘氏的时候,杨奉贤猛然的把刘氏抱在身后,而他的后背被那一道金龙击中,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刘氏吓的大哭,想要抱住杨奉贤,却发现杨奉贤的身体在她怀中消散。

    “这幽灵鬼物已经魂飞魄散了!”那女道长对刘氏冷笑道。

    刘氏悲极生怒,双眼淌出血泪,对着女道长冲了过去,骂道:“我看你才是妖孽,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眼见着就要抓住那女道士,可是那女道士手中的拂尘一抖,刘氏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整个人跌在地上。

    ——刘氏在此时忽然惊醒,只感觉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双脸挂满泪痕,原来是刘氏躺在蒲团之上睡着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不停的哭诉惊到了丫头海棠,海棠把她从梦中摇醒。

    刘氏好一会儿才从那噩梦之中走出来,她再抬头看那杨奉贤的牌位,只看到那牌位之上“夫杨奉贤之神位”几个大字竟然在外面渗血!

    刘氏不知刚才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更不知现在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她一把抓住了海棠的手臂问道:“海棠,你看老爷的牌位,是否往外渗血?!”

    海棠闻言回头一看,瞬间吓的脸色发白钻进刘氏的怀里叫道:“夫人,怎么会这样?!”

    “那不是梦,是老爷在告诉我,一切缘由都在那妖女道人身上,海棠你不必害怕,你跟我了半辈子还怕老爷害你不成?”刘氏拍着海棠的后背说道。

    好一会儿安抚之后,海棠才算好转,再一看杨奉贤的牌位已经恢复正常,海棠站起来发现供桌与牌位之上干干净净,并无半点血迹,不由的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就问道:“夫人,难道刚幻觉了不成?”

    “哪有你我二人同时幻觉?是老爷在示警,海棠,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倒要去看看这杨如是和那女妖道终日混在一起搞什么名堂!”刘氏站起来道。

    “夫人莫去,今日天色已晚。”海棠劝道。

    “有老爷在,你怕什么?”刘氏笑道,今日杨奉贤托梦,似乎给了刘氏无尽的力量,本来迷茫而无措的她竟然感觉无所畏惧起来。
    杨如是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住在杨府相对清静的别院里,你若白天想见他尚且可以让下人通报一声,但是晚上却禁止任何人见,外界传言都是说杨如是跟那个女道士有不伦的私情原因就在这里,但是刘氏跟冯金巧都知道这并不可能,因为杨如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不行了,外人不知真假,杨府极少数人却知道。

    所以,就算杨如是想,也做不了那苟且之事,再说了,就算是这杨如是跟女道长有私情迎娶了便是,三妻四妾并不奇怪,冯金巧也非善妒之人,无需如此的隐秘,再加上今晚杨奉贤托梦示警,刘氏就感觉杨如是跟那个女道长之间绝对有其他的隐情。

    刘氏要夜探杨如是的别院,那些下人们自然是要拦着,但是拦着别人还行,这家里的老太太没有人敢真的拦,毕竟在下人们心里都知道老爷平日里对老太太最为孝顺敬重,就算这一次老爷已经发话说了任何人不能进入,但是老太太也不在“任何人”之列。

    因此刘氏顺利的进入了别院,隔了老远就听到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刘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儿,羞怒之后又是疑惑,因为那昴日星君真身的关系,佩戴者皆伤阳1.物,所以杨奉贤跟杨如是都是因此而废掉,莫非那女妖道有办法让杨如是重振雄风?一想到这里,刘氏感觉颇为可能,怪不得杨如是对这个女妖道如此敬重,这女妖道竟然是有如此之本事。

    阳1.物不举之事是杨如是差点身死的原因,如果这女妖道真的能恢复他的能力,那他憧憬妖道也算是事出有因,但是二人如此荒淫无度就让刘氏不能忍,她强忍着羞愤慢慢的接近别院深处,走的近了她更是气的全身发抖,因为那院中男声她可以确定是杨如是无疑,但是女人声音却不止一个,似乎是杨如是在跟一群女人在欢好一般。

    刘氏乃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怎能容忍?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别院大门,眼前的景象让刘氏彻底惊呆,只见在那院中,杨如是不着寸缕光着身子蒙着眼睛,还有一群女子也是赤身裸1.体,正在嬉戏,杨如是的怀中尚且抱着一个女子正在卖力耸动,而在院中高台之上,则坐着那个出现在刘氏梦中的女道长如同看戏一样看着院中景象。

    如此荒淫的场面让刘氏气的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她几乎站立不稳,对着杨如是叫道:“杨如是,你竟敢如此行事!”

    刘氏的大叫却并未惊醒杨如是,甚至那一群女子都如同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继续嬉戏,这更让刘氏羞恼,她就要去抽那行禽1.兽事的杨如是,这时候,坐在高台上的那个女道士却看到了刘氏,身形飘逸的“游走”到了刘氏身前,拦住刘氏道:“别叫了,他们在我的阵法当中,是听不到你的呼喊的。”

    刘氏又叫了几声,发现果真如此,杨如是还有那些嬉闹的女子真的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有之前的梦境的原因,面对眼前这个在自己心中已经被定义为妖道的女道士刘氏还是有点紧张的,但是正如刘氏自己所说,有些时候是很紧张又如何?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我虽然不知你为何而来,如果你想要道观,方圆百里你只要看好地方,只要那个地方不需你强取豪夺我一律修建与你,这家业虽然是杨如是赚来的,我老太太说话在这杨家还有几分分量,如果想要钱财只要你说个数目,哪怕让杨家倾家荡产我自然也可给你,但是杨如是是我亲子,你不能如此害他。”刘氏强装镇定对这个女道士说道。

    “我害他?”女道士笑道,这个女道士笑的时候,刘氏都有点精神恍惚,这个女人总是给人一种眩晕的感觉,自己是个女人尚且如此,要是男人,岂不是被她一笑那便勾了魂儿去。

    “你看他如此快活,我哪里有害他?”女道士逼问道。

    “如此荒淫无耻沉迷女色不知羞耻败坏杨家门庭,不是你害他?”刘氏怒道。

    “杨如是熟读诗书有经天纬地之才,成年之时他有心胸入仕,你既然说你是他亲娘,便知他若入仕便可前途无量,你为何百般阻拦?扼杀亲子雄心壮志锦绣前程的你不叫害他?”

    “他尊孝道就算心中有千万遗憾也放弃入仕机会,一片雄心转战商场,年纪轻轻便富甲一方,他本非一般人,若是让他放开手脚施展即便不能富可敌国也能名动天下,又是谁让他不能出洛阳?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说是他亲娘的人,这不叫害他?”

    “他年纪轻轻便失男人根本成为街头巷尾谈资,引无数人嘲笑非议,最后更是差点郁郁而终,他杨如是又有何过?而你又在做什么?又能为他做什么?”
    “假如不是我救他性命,他此时已经归阴做了冤死之鬼,如果没有我,他此生不能享人生之乐,你说我害他?你睁眼看看你的儿子,从及冠开始他何曾如此快乐过?这一切是你给他的?还是你口中这个害他的人也就是我给他的?”

    女道士盯着刘氏一句一句说道,说话的同时步步紧逼,这一连串的反问,竟然逼的刘氏哑口无言。

    “我未曾害过他,也未曾胁迫他,只是帮他活成他想活的样子,何错之有?”女道士继续说道。

    “你无需强词夺理,你非杨家人,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情,还是刚才那句话,无论你所图为何皆可直言,我知你的方外之人定然有几分本领,但是杨家不是你乱来的地方,那三清祖师庙也不是你能染指的地方,所以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说何真人与我杨家的香火之情,杨如是的兄长杨慕白也在三清祖师庙里修行,你若是知道分寸还好,若是不知进退,当心你多年修行烟消云散。”刘氏说道,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是拿何真人的名号出来震慑这个女道长。

    “杨慕白求我至此,救你儿命的人是我而非他。”女道士缓缓说道,这一句话让刘氏彻底的失了分寸,甚至再一次感觉到恐惧。

    “我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杨家绝对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刘氏大叫道。

    “你莫慌乱,我不图你杨家金银,更对杨如是的性命毫无兴趣,我知你心中所想,更知你的难言之隐,你一直所畏惧,无非杨家诅咒,但是你可曾想过杨家诅咒之来源?我想你三十年佛堂清静早能看的明白,现在看来我终究是高看了你,你竟是连一丝倪端都未曾看的出来。世间最可悲莫过于此。”女道士笑道。

    “不图钱财,不图杨如是性命,你到底图什么?就图毁了三清祖师庙,在这里修一庙宇?”刘氏反问道。

    那女道长正欲说话,忽然又一咳嗽声传来,刘氏一抬头,发现在这独院当中不知何时出来一个人,此时一袭白衣长衫,只是拿背影背对二人,那一声咳嗽正是他传出来的。

    女道长看到这个穿白衣长衫的人之后,脸色不再淡定,甚至有一丝慌乱,她忽然平地而起,对刘氏道:“杨慕白求我救你儿杨如是一命,他也答应我一条件,百年内我可带你杨家一人走,任何人不能阻拦。这是你杨家与我的因果,任何人阻拦不得。”

    说完,她竟然快速的遁去。

    而这边刘氏再看,院中的那个穿白衣长衫的人竟然也已经离去,刘氏不知他何时来,更不知何时走。但是她知道这个白衣长衫的人定然是个了不得的贵人,那女妖道正是因为他来了才吓的离去,再看那杨如是不知何时也瘫软在地上浑身赤露,而那些刚才与杨如是交1.欢的女子,竟然是地面上那一个个纸人!

    那些纸人一个个惟妙惟肖,但是在刘氏眼里却格外的恐怖,眼见着此地已经风平浪静,她赶紧叫人前来把杨如是抱进房中,并且一把火把那些纸人给烧的一干二净。
    因为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所以刘氏让当晚所有的下人们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外传,一旦外面有一点风声,那今晚所有的人都要被割了舌头,那些下人们也算是第一次见一向慈祥的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更是知道此事的轻重,回去之后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敢多说半个字,杨家别说真的有弄死他们的能力,就是顾及在杨家的薪俸也足以让他们守口如瓶。

    杨如是这一次陷入了沉睡,刘氏叫来了冯金巧陪着他,而自己再一次进入了佛堂,今晚那个女道人的很多话都算是强词夺理,为了个人的欲望就可以为所欲为更是刘氏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很多话对于刘氏来说都是非常大的触动。自从孩子们陆续死之后,更是在杨奉贤死之后刘氏可以说对杨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杨如是在杨奉贤死的时候年仅十岁,外人都说杨如是满腹经纶,可是这满腹经纶不都是刘氏指导?

    她自认为无愧杨奉贤泉下之灵,更无愧当年大儿杨慕白的舍命,杨如是成人之后更是对她事事顺从,这是她最欣慰的事情,她不怕死后面对杨奉贤,更不怕面对杨家的列祖列宗。

    但是今晚那个女道士的话,却让她感觉她愧对了杨如是。

    杨如是何过之有?

    他的命是杨慕白给的,可是当年的杨如是并无选择之权利,是杨慕白让命给他,是杨奉贤和刘氏自己选择了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杨如是欠他们所有人的。

    事实上,是杨家欠了杨如是一个锦绣前程。

    “奉贤,我做错了么?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最后,刘氏面对杨奉贤的牌位放声痛哭。

    哭过之后的刘氏思索起了那个女道士的另外一句话,杨家的诅咒为何而来?一直以来刘氏都认为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杨奉贤因为妒忌坏了陈家的风水所致,但是坏陈家风水不假,那条大蛇已经被斩,杨家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为何还是永无休止?

    这个问题,难道是另有隐情?

    刘氏不得不这么想,因为就在那个女道士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那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室外高人却忽然现身,若说这个高人是帮杨家,那为何在杨家危难之时却始终不出现,偏偏在这时候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

    “你若在多好,以你的才智,定能猜出事情原委。”最后想不通的刘氏再一次对着杨奉贤的牌位说道。

    ——杨如是第二日醒来,醒来之后看到冯金巧,不禁泪流满面,这一流泪一切尽在不言中,冯金巧已经知道杨如是最近所作所为皆是因为那女妖道作祟哪里还会怪他?只求夫妻二人以后同心协力便好。
    二人互诉衷肠之后,杨如是让冯金巧先去休息,而是叫来了母亲刘氏,母子见面分外尴尬,屏退了左右之后杨如是给刘氏行了一个礼道:“这么多年以来,如是错怪母亲了。”

    “你都已经知道了?”刘氏问道。

    杨如是点了点头道:“自昏睡以来,如同做梦一般,那几日本来那阴差已经来压我回地府赴命,可是房顶那一狸猫竟然化身一伟岸男子与那鬼差颤抖,颤抖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后来那女道人来,才带我魂魄归体。”

    “孩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不是狸猫,他是你的亲大哥杨慕白!”刘氏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已经欠大哥两条命了。”杨如是长叹道。

    “你们二人是兄弟,不需客气,你只需铭记你这条命是你兄长杨慕白给的就行,今日我有一事想向你求证,那个女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氏问道。

    杨如是听完之后双脸微红,毕竟昨晚发生的种种他心里清楚,竟然当着母亲的面行那般事。不过他还是说道:“那女道士说她来自西域,是如是不才被她给迷了心智,母亲,今日我叫你来也就正是为此事,父亲走后你我二人相依为命这些年杨家也如同行了大运一样家道昌隆,但是这几年却怪事连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父亲当年虽捐了巡粮道,但是这并非太大的官职,自从父亲被罢官回乡之后,杨家最多算是九道河子的富足人家,你不感觉我们杨家的怪事甚多?”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刘氏心中也有这样的疑虑。

    “之前对于杨家种种我也听闻过,也没感觉卧龙先生和何真人来此地有何不妥,但是这一次那个西域的女道士前来让我心中起了疑虑,那女道士与我们非亲非故却来相救,必然是有所图,但是我相信她并非图金银财物,我就在想,以那个女道士的修为,杨家和九道河子能有什么是她能看的上的?最重要的是那女道士走之前还有一言,说要在百年内来杨家带走一人,不说那女道士的善恶,她若想要男人,或者说想要衣钵传人,那天下的人岂不是要挤破脑袋?为何要提前说从杨家带走一人?百年内,难道杨家要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不成?”杨如是道。

    “不怕五代单传,定能一世封侯。”刘氏缓缓的念叨道。

    “母亲,你说什么?”杨如是问道。

    “何真人临死之前有遗言给你父亲,杨家哪怕五代单传也无需害怕,这一切能换来一世的封侯拜相。”刘氏惊道,通过杨如是的说法,她能猜到的便是如此,莫非那个女道士点名百年内要得,就是那个被何安下钦点为可以封侯拜相的那个人?

    杨如是同样能想到此,不禁一脸的震惊。

    “杨家没有封侯拜相的想法,不管是卧龙先生何真人也好,那个西域的女道士也罢,杨家都招惹不起,如是,杨家深陷旋涡却无力自保,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图世代平平安安的,唯有这样我才有脸去见你那死去的爹!”刘氏抓住杨如是说道。

    “如是明白该怎么做。”杨如是站了起来,朝着刘氏行礼道。

    ——再一次苏醒的杨如是,乃至整个杨家开始了一场大刀阔斧的行动,这一年江南水灾,杨家家主杨如是捐给朝廷白银万两赈灾,之后杨家拿出钱粮修洛阳古路,在各地兴办学堂,于洛阳城内设上粥棚,无偿为无家可归无饭可吃的灾民们提供吃食,这种种善举不禁让洛阳人铭记,更让朝廷褒奖,在知道杨如是是杨奉贤的后代之后,特准他进京入朝为官,但是遭到杨如是婉拒,说他杨如是不是不肯报效朝廷而是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只求能在这里落叶归根。

    因此朝廷并无怪罪,河南巡抚还亲自题字“仁义传承”四字赠予杨家。

    杨奉贤洛阳为官一方造福一方百姓。

    杨如是为富却仁义更是救民于危难之中,所以这仁义传承四字,洛阳人认。

    自此,再无人说杨如是的笑话,此等风骨之人,哪怕真为废人又如何?

    与此同时,杨家关闭了在外地的店铺生意,洛阳的生意也大大的收缩,杨如是似乎真的病入膏肓无心经营,慢慢的,杨家不再是洛阳第一大户。

    但是论声望,杨家在洛阳无人能及。

    父子两代,皆有善名,更得仁义传承四字,但是上天似乎无眼,好运并未眷顾杨家,三年后,杨家两位小公子甲第登科病重,京城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这是杨家的宿命。
    杨如是和刘氏心中所想,无非两点,一是杨家散尽家财免得树大招风,对于杨家而言,太平日子绝对是要比荣华富贵更为重要,其二是想广积功德,杨奉贤当年第一次入阴能安全归来,除了卧龙先生是阴司判官之后多亏了当时任上百姓的求情,所以杨家相信因果报应,希望以恩德来消除杨家的诅咒。

    杨奉贤当年因妒坏良地此事说大大,说小的话也小,比起父子二人为洛阳百姓所做之事,的确是不值一提,但是奈何上天无眼,杨家的宿命始终无法改变。

    自从那女道人走后,杨如是并未恢复正常,依旧是无法与冯金巧同房,所以这杨家还是只有甲第登科这两个男丁,此时忽然重病,其实刘氏和杨奉贤已经知道是何原因,只是他们还在努力遍寻良医,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只能走那一条择生死的路。

    杨如是来到了佛堂之中问刘氏道:“娘,是时候了,甲第登科您选哪个?”

    “我早些时候未曾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是不想你为难,想在这个时候把恶人做了,但是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原委,孩子是你的骨肉,你选一个留下吧。”刘氏头都没回的道。

    杨如是站在那里,半响都说不出话来,真正的在孩子要离去的时候,杨如是才想起来自己并非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对这两个孩子都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但是却没有像穷苦人家一样陪着孩子,他更多的是在忙家族事,忙家里的生意,现在想陪一陪孩子,两个孩子却都在昏睡当中。

    如果他能选,他就不会来找刘氏。

    但是他又不得不选。

    “那就抓阄吧。”杨如是对刘氏说道。

    刘氏默默的点头,作为亲手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的奶奶,她现在又能说些什么?

    ——在两个孩子的房间,里面放满了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喜欢吃的零嘴甜食,平日里为了这俩孩子这些东西都有控制,这一次就让他们任性一下一次吃个够,正如当年杨慕白和杨如是两兄弟择命的时候一样,这一夜,昏睡的孩子也都如同回光返照一样的醒来,看到满屋的零嘴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一直吃个不停。
    屋外,冯金巧已经哭晕了过去,被送往了房间,刘氏和杨如是二人站在窗外看着屋里的孩子默不作声,过了半响,杨如是道:“娘,进去吧。”

    母子二人进了房间,甲第登科二人都相当懂礼,慌忙放下手中吃食给父亲和奶奶请安,杨如是强装镇定抱起两个孩子道:“你俩睡了这么久,爹都没好好陪你们玩耍,等病好了,带你们去洛阳城里捏泥人,算了,干脆把捏泥人的请到家里来好了。”

    两个孩子听闻自然是欢呼不已,在杨如是的脸上使劲儿的狂亲,亲的杨如是一脸的口水,不过这也好,口水刚好掩盖了杨如是再也止不住的泪水,他把两个孩子放在腿上道:“现在咱们先做个游戏,来抽签,你们俩谁要是抽到好签,爹就把这个东西给他。”

    杨如是所说的东西,就是他脖子之中佩戴的那一个日卯星君法相真身。

    孩童年幼无知,高兴的抽起签来,这时候,刘氏已经不能忍出了房间,跑到佛堂里放声痛哭。

    过了半晌,杨如是在房门外轻声的叫了一句:“娘?”

    刘氏并未作答,可是杨如是知道刘氏就在里面。

    “甲第活,登科死。”杨如是道。

    他刚说话,刘氏冲出房间,跑向那两个孩子的屋子里,杨如是对着刘氏的背影跪了下来,哭道:“杨如是今日方知母亲三十年来苦心,更知当年兄长杨慕白让命之恩!”

    说完,他对着孩子房间的方向磕头,直到额头里渗出血。

    ——杨如是二子杨登科等二天亡故,杨家作为大户人家,一举一动总是在别人眼中逃不过,听闻这个消息大家纷纷叹息,说法无非就是这一家好人却未曾有过好报,更有知情的老人猜了出来杨家似乎是被恶灵给诅咒了,杨奉贤三子两女只留一个,杨如是二子也只能留一人,看来这老杨家是要单传了。

    杨登科的葬礼非常简单,在那个年代,若是穷苦人家这么大的孩子死了,大多都是草草掩埋,甚至很多都是丢到了乱葬岗里让野猫野狗撕食,杨登科被埋在了杨奉贤的旁边,而之所以来一场简单的葬礼,是因为冯金巧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个女人终于扛不住倒下。

    在埋杨登科之前,冯金巧算是认识杨如是开始之后第一次开口对杨如是有所求,就是在三清祖师庙为杨登科塑一个金身。

    唯一的一次开口,杨如是却没有答应。这让冯金巧彻底崩溃,她大叫道:“为什么你哥杨慕白都可以,我的儿子就不行?”

    “不一样。”杨如是道。

    “哪里不一样?”冯金巧问道。

    “哪里都不一样,杨家以后离三清祖师庙越远越好。”杨如是说道。

    ——杨如是在一年之后病故,无病因,只是身体虚弱至死,临死前他对刘氏说道:“娘,我终于明白为何父亲当时坚持赴任,不是他贪恋官场前途,而是明知没了那日卯星君真身已必死无疑,他之所以没告诉您,是因为不想你太过担心,又或者父亲是想出去寻求解救的办法。”

    刘氏已经泣不成声。

    之后,杨如是把冯金巧叫到床前拉住冯金巧的手说道:“此生我亏欠于你,甲第年幼母亲年长都需你来照顾,对于杨家来说,功绩我比不上父亲,虽说杨家有过昌盛,但是我自知能有那番成就都是因为有父亲阴德护佑,但是父亲走的匆忙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已把我杨家家训写成书信放在你的枕头下面,我已安排好身后之事,以后杨家只在这九道河子里做个富足之户,保家人衣食无忧便可,母亲百年之后那时甲第已然可以自立,算了,我知你性子,就不说你可改嫁之类的话,是我杨如是欠你,下辈子定然奉还。”

    冯金巧紧紧地抓住杨如是的手道:“我会照料甲第,如同母亲当年照料你一般。”

    之后杨如是闭眼撒手西去,遵杨如是意思,他的丧礼同样办的简单,但是如同杨奉贤葬礼一般,洛阳整个空城,万人送行,场面让人唏嘘。

    那一天,刘氏亲手砸了佛堂,老太太满脸血泪的看着那成了废墟的神像道:“天若有眼,何不睁开?”

    而杨如是的遗训,则作为杨家他们这一支的一个秘密。

    “凡杨氏子孙,皆只能生一子。”

    “凡杨氏子孙,不可再进无上观。”

    “凡杨氏子孙,当尊孝道重仁义,无愧仁义传承四字。”

    ——杨如是死后,杨家的生意快速收缩,正如当时杨如是在时候扩张一样,有杨家在,洛阳城市场井井有条,但是杨家不在之后奸商林立,陷入混乱,但是无论谁来说,杨家不再踏足商场,只是在九道河子附近买上良田。耕读传家。

    十年后,刘氏终于扛不住撒手人寰,撒手之前留遗言给冯金巧道:“金巧,杨家种种,皆起因你公公杨奉贤挖陈家祖祠,但是我细想这十年,始终觉里面甚有蹊跷,但是里面种种不是你我能猜透,如今我想的累了,那也便不再想,一切随他而去便是,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嘱托,你且一代代传下去,不管杨家的诅咒跟卧龙先生何真人是否有关,但是他们二人的确对杨家有恩,我当年答应何真人有一事,要世代传下去,传于家中妇人,五代之后,天下浩劫,仙家蒙难,若哪时天下平定,四海易主,就把何真人的肉身埋在三清祖师庙下,杨家重义,自当一诺千金。”

    刘氏亡故。

    杨家彻底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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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亡故之后,这一年杨甲第才十五岁无法扛起杨家重任,所以这幅担子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冯金巧的头上,杨家这两代人的家主都算是壮年亡故留下孤儿寡母,这算是杨家这一支的大不幸,但是不幸之外的万幸就是杨家这两代的女人都非常人,不管是刘氏还是现在留下的冯金巧,对于杨家的男人都是深爱,同样爱屋及乌的都是一切都为了杨家。

    所以杨如是和刘氏亡故之后,一直都对杨家家业有想法的冯家也就是冯金巧的娘家几次三番的逼迫都被冯金巧给化解,之后冯金巧干脆为了杨家与冯家断了来往,因为有那仁义传承四字也杨奉贤得嘉庆爷的褒奖,小小的冯知县倒也不敢强来。

    世间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杨家在九道河子雄踞这几十年,现在杨家主动收缩,风水轮流转那就轮流到了陈家,陈家的发迹之家依旧是陈家家主陈青山那一脉,但是不同于杨家是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原因,陈家虽然得了繁荣却也是被人耻笑,原因是陈青山的第二个儿子入赘了江南富商沈家当了上门女婿,因为陈老二的关系,陈家几兄弟都去了江南道经商,江南本就是天下富饶之地,很快就赚足了钱粮,因为陈家几兄弟的发迹,让九道河子陈家彻底的翻了身。

    外人点评九道河子说起杨家,那不管是杨奉贤还是杨如是都无话可说,一个是靠功名升官发财,一个是经商遍地洛阳,但是对于陈家,哪怕现在陈家风头一时无二,大家都暗中耻笑,说是那陈青山卖了个儿子才来了陈家的富贵,当然,这耻笑多半是因为嫉妒心作怪,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陈家兴而杨家落,九道河子就该改头换面。

    以前杨家太过昌盛,导致陈家一直都龟缩做人,如今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了,那自然要找杨家算一算老账,杨家子弟以前难免有仗势欺人之举,陈家那些人趁着陈家势微都报复了回来,最终的矛头,再一次的对准了杨家杨奉贤的这一支。

    其他的恩怨皆小事,但是杨奉贤毁陈家祠堂坏陈家气运这可算是血海深仇,更重要的是,杨奉贤联合那杨江海,害的陈青山和陈家的陈四爷差点蒙冤,这都是血一样的仇怨,陈家人甚至在想,若是没有杨奉贤毁陈家的祖祠,陈家现在可能更加的荣华,有祖宗祠堂的地气儿护佑,那就是另外的光景。

    当然,仇怨也好,报复也罢,陈家迫切的需要跟杨奉贤的这一支干上一场大仗,只有把杨奉贤这一脉给打倒了,这九道河子才算真正的换了天下。

    所以说,冯金巧扛起杨家,正是杨家最为难过的时刻,内忧外患,但是冯金巧是谁?能为杨家跟自己娘家断绝关系的女子岂是常人?陈家人欺负她家主年幼她又是一介妇人,但是很快,陈家的知道了杨家的这个女人并非常人。

    陈杨两家的恩怨,说白了就是九道河子两大家族的恩怨,解决的办法也非常的乡土,那就是干仗,靠着武力来决定胜败,本来大家以为陈家人世代务农造就了铁一样的身子骨,不是杨家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的对手,事实上前几次的交锋的确是陈家占了便宜,但是后来几次都是陈家惨败,原因就是杨家的女人冯金巧身先士卒手提砍刀冲在前面,那叫一个凶狠,杨家的二郎们一看女当家的尚且如此各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发了狠,怎一个气势如虹了得,农村人干仗全凭一个气势,气势足了,陈家人自然就不是对手。

    两家之后几次干仗,各有输赢,事关两大家族的恩怨,陈杨两家又都是大户人家,这大规模的械斗甚至造就了几条人命。

    正所谓人命关天,九道河子的恩怨纠葛很快传遍了洛阳,这下洛阳人不干了,不管是杨奉贤还是杨如是都对洛阳人有大恩,可以说他们是洛阳人的恩人,现在恩人不在了,竟然有一家靠着卖儿子发家的人敢欺负恩人遗孀?
    所以整个洛阳受过杨家恩惠的人把九道河子团团围住,那一幅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几乎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杨家的人给淹死,如过这些人动起手来,那杨家一夜之间能从九道河子除名。

    杨家人未想过会如此,陈家人更是始料未及,眼见着这样的场面,陈家人彻底的慌了,就连那陈青山都拿不定主意,好在那些围着九道河子的人忌惮官府在场不敢动手,不然陈家早就完了,陈青山这时候赶紧给陈家现在真正的主心骨陈老二修书一封,让他想办法。

    陈老二能有什么办法?那杨家现在家主年幼又是女人主事,这时候陈家主动找麻烦本身就有仗势欺人之嫌,在仁义道德上就落了下风,再说了陈老二既然能经过层层考验入赘到了江南道这一富商家里,就绝对有不寻常之处,一看这信件他就知道是父亲和自己的那几个兄弟这几年赚了点钱迷失了自己,那杨家虽然势微,岂是陈家能惹的?别说自己老陈家,就是老丈人沈家也惹不起杨家。

    有个东西叫底蕴,不说杨奉贤杨如是在洛阳经营的人心,就是杨奉贤当年在官场上的朋友,现在还活着的,哪个不是权倾朝野?若是那杨甲第随便修书一封送到皇城诉说一下冤屈,那些大人物弹指间足以让陈家除名!

    老家那些亲人的鲁莽让陈老二都慌乱了起来,他本想抽出事外,但是总不能不顾家中亲人,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老丈人。老丈人在听闻了事情原委之后眯着眼睛道:“让你家人去杨家负荆请罪,你且带点银票过去打点,让一大人物出面周旋,记住,切记莫让杨家感觉委屈,真是不知轻重,不说其他,若是杨家人拿着那杨奉贤的金头进京告状,知道皇帝御赐金头的分量不?那就算进皇宫也无人敢阻!那折子可是能直接递到圣上他老人家手里的!”

    本来就担心的陈家老二听完老丈人的话可谓是魂飞魄散,立马快马加鞭的赶回老家,拿着老丈人的书信和银票找到了河南巡抚,这河南巡抚是跟陈老二的老丈人有点交情,但是杨家的那一块仁义传家的牌匾可也是他写的,一听闻陈家仗势欺人,瞬间大怒,最后陈老二花了不少钱粮才让这位主政一方的大老爷平息了怒火。

    但是在这位大老爷的主持下,陈家这一次更是大出血,陈家家主陈青山当着几乎大半个洛阳人的面,给杨家孤儿寡母磕头认错,赔偿杨家损失,九道河子改名为杨家河子,最后还是冯金巧好说话拦住了同样得理不饶人的杨家人,事情也算就这样收场。

    这一下,陈家的脸丢了整个洛阳,陈家人见到杨家人头都不敢抬,纷纷避着走,受不了这等奇耻大辱的陈青山上吊自杀。

    刚刚繁荣起来的陈家,因为想泄私愤尝到了苦果,洛阳有一句话就是,活的陈家人斗不过死了的杨家人,陈家的大老爷们竟然不如杨家的女人。

    陈家这一次丢脸,的确是丢大了,而陈家兄弟非但不思索自己的原因,更是不知感谢从中周旋的陈老二,竟然还怪罪于他,说陈老二胳膊肘往外拐,找来的大老爷不帮陈家反而帮杨家,更把陈青山的死都归根于陈老二,不仅从族谱上把陈老二除了名,就连陈青山的葬礼,陈老二也不得进门。

    陈老二愤怒离去,此生与陈家再无纠葛。

    而陈家,错过了震家声的机会,虽然相对以前富足了不少,没了陈老二的照拂,再无精进的可能。

    九道河子,不,杨家河子,虽然陈杨两家家境相当,而陈家则再也没有跟杨家抗衡的本钱。
    陈杨两家经过官府调停看样子是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是因为此事,这两大家族的仇怨非但没有减轻,甚至还加重了不少,不少陈家人都搬出了九道河子,毕竟世代居住的地方竟然改成了杨家河子,这对陈家可以说是奇耻大辱,而且九道河子这地方,真的要搬出县志来查看的话,陈家算是世代居住此地,而杨家只是在前朝的时候避难来此,杨家的老太爷来九道河子的时候还是给陈家当的长工。

    当然,这是外话,却也不算是外话,何出此言?那是因为之后的事儿,前面我们说过,杨如是当年为了让杨家归于平庸避开外人算计,故意散尽家财,在洛阳各地兴建学院,为的是教书育人功在千秋,所以这九道河子的学堂颇为繁华,这九道河子不管陈家杨家子弟,皆在这里面入学。

    冯金巧并非一个爱财之人,她拼命守杨家家声,也是为了杨如是和刘氏的托孤之重,但是相对于杨家的诅咒来说跟陈家的恩怨都可以算是小事了,这个诅咒就好比是压在冯金巧心头的一座大山,所以她想尽快的帮杨甲第定下一门亲事,以杨家的声望,想要给杨甲第定亲这是小事,最后冯金巧定了洛阳城东大药铺掌柜家的女儿,这女子大杨甲第一岁,出落的十分水灵,冯金巧看了之后甚是喜欢。

    但是问题就出在了这儿,冯金巧相中了儿媳,在告诉杨甲第的时候,却遭到了一直都乖巧伶俐的杨甲第强烈的反对,这杨甲第从小乖巧,对冯金巧言听计从,这一次却如此不听话,冯金巧逼的急了,这杨甲第干脆就闭门不出来应付,后来经过外人点拨冯金巧才知道,仰赖这杨甲第在学堂的时候跟一个女孩儿暗生情愫,两个人正你侬我侬着呢,冯金巧一听才恍然大悟。

    她再一打探却感觉不妥,不是这个女孩儿不好,这个女孩儿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问题是这女孩儿是那陈家陈四爷的孙女,那陈四爷是谁?陈家的脸面人物,也可以说是陈家已故家主陈青山的天字号狗腿子。冯金巧并非一个固执之人,陈杨两家的恩怨她一直的态度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正因如此她并没有真的就让九道河子彻底改名,大家伙儿爱怎么叫还是怎么叫,所以都还按照习惯称为九道河子。所以她就想,既然儿子喜欢,那陈家的丫头平日里也乖巧,就想办法把亲事给定下来。

    冯金巧找杨甲第一说这事儿,杨甲第马上欢呼雀跃直呼母亲英明,不过杨甲第也说了自己的顾虑道:“陈杨两家水火不容,那陈四也是个固执之人,他一心认为是母亲逼死了那陈家家主陈青山,定然是不肯答应。”

    “儿女之事,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俩既然两厢情愿,那谁能管的了?”冯金巧笑道,她不禁想,当年如果父亲不同意她与杨如是两人,她也会拼死促成,女人为了感情,总是能奋不顾身的。
    冯金巧想的轻巧,但是真的等她找了媒婆去陈四爷家提亲的时候,不仅带的礼物被丢了出来,那媒婆得脑袋上都被脾气暴躁的陈四爷给砸出了个血洞,陈四爷放出了话,说杨家小子要想娶陈家丫头,除非那杨奉贤从地里爬出来给他磕头认错。

    ——陈四爷当年给杨江海诬陷杀李闯被判流放三千里,这件事在九道河子人尽皆知,而陈四爷现在说这个话,就是绝无可能的意思。

    冯金巧没想到这陈四爷如此固执,亲自上门去提亲再次被拒,这一下杨家小子看成陈家丫头的事情就在九道河子传开了去,不仅陈家人举族反对,就是杨家人自己也是不停的往冯金巧这里跑,说以咱们小少爷的倜傥,以咱杨家的地位什么姑娘找不来?偏偏看上那陈家的丫头?

    冯金巧依旧不恼,笑着对那些人道:“大家谁还没有年轻过?年轻人敢爱敢恨是好事,陈杨两家事有些恩怨,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大家同住一村,虽不同姓却应摒弃恩怨携手共进,就算不能,娃娃们总是无过的,他们既然有缘,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该促成。”

    “说的轻巧,怎么促成?金巧,你是老太太钦点的杨家当家的,老爷给了杨家人这一切,老太太更是不会看走眼,但是作为家主太心软不成,上次跟陈家干仗,你带着杨家大伙那是好不威风,大家也都服你,咱们杨家好不容易挣来的面子,总不能这么折了去,咱们好端端一个男儿,未来的杨家家主,去娶陈四的孙女?还三番五次被赶出门?”杨家有人还是不愿意。

    “难得甲第喜欢,我们这一支人丁不旺,就这一个独苗苗,我这做娘的不惯着自己儿子惯着谁呢?这次权当是看在如是的面子上给甲第个机会,再说了,我也是想借着这事儿消除了陈杨两家的恩怨。”冯金巧道。

    杨家众人见冯金巧一意孤行,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儿冯金巧还是这么进行,但是三番五次冯金巧亲自找陈四爷商量,这陈四爷也真的算是固执到底,非但不同意,最后直接闭门不见,更是再一次撩出了话:无上观不倒,陈杨两家不结亲。

    冯金巧大度开明,不代表冯金巧没脾气,没了你这一亩三分地,我儿还真打光棍了不成?所以她准备再次把那个药房掌柜女儿的事儿提成日程,冯金巧为了这事儿不仅自己丢脸还让自己在杨家很难做人,这一切都落在了杨甲第的眼里,所以杨甲第没有责怪冯金巧的意思,眼见着母亲再一次帮自己定亲,杨甲第跪在冯金巧面前道:“愿母亲再给一次机会,这次不成,那我与青瓷便是此生无缘。”

    “那陈四太过固执,完全不理会青瓷天天在家以泪洗面,你有什么办法?”冯金巧叹气道。

    “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把青瓷带到家里来。”杨甲第道。

    “那青瓷肯?”冯金巧问道。

    “定然是肯的。”杨甲第说道。

    “如果姑娘真能这般对你,你这一生便欠了她的,一定要好好对她。”冯金巧说道。

    “那是自然。”杨甲第道。

    次日杨甲第跟那陈青瓷在学堂里面一商量,陈青瓷哭道:“我既已认定了你,便把名节什么都托付于你。”

    在那个年代,就是结婚前见面都是大忌,更别说一丫头直接跟人回家,那可是丢人丢大了的事儿,陈青瓷敢如此,也可见这二人真的是情真意切。就这样,杨甲第直接把陈青瓷给带回了家里。

    二人虽不算私奔,但是这般行为却也与私奔无二,所以陈青瓷虽然下定决心此生要跟杨甲第,但是心里也不甚畅快,冯金巧见那陈青瓷一脸写满心事就道:“甲第如此乃是无奈之举,丫头你且放心,这方法虽然下作,但是若能逼得你爷爷同意,日后我还是会上门赔罪,你二人的婚事也那时候举行,一切都是风光大办,你为甲第有如此牺牲,杨家定不会委屈了你。”

    见冯金巧这么说,加上这陈青瓷一直对杨家这个女当家的十分钦佩,心情这才放松,见过了母亲,杨甲第带着陈青瓷就回了房间,这二人之前虽然相互爱慕,但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平日最后牵个小手都要脸红脖子粗,如今这天色已晚二人同屋,这跟洞房花烛夜有何区别?

    二人一开始只是牵手,最后杨甲第吞了口口水,猛的抱住陈青瓷的身子,而陈青瓷这丫头在瞬间紧绷之后也是拼命的抱住怀中情郎,本是心意相通,如今干柴烈火,也不知从何处而燃。

    最终,陈青瓷闭上了眼,满面羞红的道:“今生你定不可负我。”

    之后,那就是任君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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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上陈四爷这样的死脑筋,冯金巧同意杨甲第这样的办法也真的是无奈为之,要知道那时候女子的贞洁要比命都重要,冯金巧跟杨甲第想的就是二人把这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好说,那时候陈四爷就算是再怎么固执,孙女都被人家给拐走睡了那还能怎么说?成全这二人是挽回陈家面子的最好解决办法。

    所以说冯金巧才会说出杨甲第此生定然不能辜负陈青瓷的话,陈青瓷此举不仅是丢了自己的名节,更是断送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杨家如此行事,又是在同一村子,杨甲第“拐走”了陈青瓷这件事绝对不会是什么秘密,当天陈家就知道了此事,这陈青瓷是陈四爷三子的孩子,当晚这陈家老三夫妇就被陈家人奚落说教女无妨败坏门庭的话,这两口子自然也受不了啊,马上就来找杨家要人。杨家又哪里是好说话的?两家因为此事差点打起来,当然,陈青瓷也没有跟着父母回去。

    因为此事,杨甲第和陈青瓷干脆也没有去读书,就终日待在杨府,至于你说二人足不出户会不会无聊?这两个年轻人,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哪里会无聊?二人压根儿就没心思出杨府,甚至连房间,不,连床榻都懒得下。

    杨家不放人,陈家人因为之前的事情也真不敢贸然因为此事跟杨家动手,按照陈家老三夫妇的想法女儿都这样了,干脆就应承了这门婚事好了,不然就算女儿要回来名节都没了余生可怎么度过?

    但是陈家的其他人不这么想,特别是现在陈家当家的陈青山的几个孩子,他们陈青山这一脉跟杨家可谓是真的血海深仇,陈青山就是被冯金巧给逼死的不是?他们不敢去找杨家,却发动全族给陈四爷家里压力。

    一面是儿子和儿媳的苦苦哀求,一面是那痴心的孙女,而另一面则是陈家举族的口水,陈四爷能做出什么选择?

    “爹,那陈家兄弟说的好听,青瓷不是他们女儿他们不心疼,但是却是您的亲孙女啊,你从小疼她自然是知道她的倔驴脾气,逼的狠了是要她的命啊,再说了,现在青瓷回来,陈家人的口水也让她活不成,不若同意了这门亲事。”陈家老三道。

    “那陈家兄弟已经说出了话,说要是青瓷落在了杨家,就把我们从族谱中除名,他们这一门兴旺,陈家的人都跟着他们走,我又有什么办法?”陈四爷如今也是为了难。

    “除名就除名,没了他们,我们还不活了不成?”陈家老三的媳妇儿脾气也是倔。

    不料她话刚说出口,陈四爷虎目一瞪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开除族谱,你让陈家这一支做无根浮萍?老祖宗都不要了,还活着干什么?”

    夫妇俩还要说话,陈四爷大手一挥道:“你们出去吧,容我再想想办法。”

    ——第二日,陈四爷在陈家祖祠的位置,当然这个祖祠是杨奉贤后来补救修建的那一个,在祖祠这边自然是要召集全族开会,他直接当着全族的面说道:“青瓷那丫头,是我陈四家管教无方出了这么一个孽障,她既已鬼迷心窍做出此等不知羞耻败坏门庭之事,如今我陈四就在这里说了,陈青瓷被逐出家门夺回姓氏,从今往后跟老陈家没有半点关系,她是生是死都跟陈家没有关系,我们家就当没有这么一个女子。”

    陈四爷这么说,表面上是痛骂惩罚陈青瓷,实际上是对自己孙女最大的维护,陈家把你驱逐,也就再也管不了你了,随你心意去吧。

    他这点心思,其实看透的人很多,其实很多人也就看透不说透了,毕竟真不能把陈四家那丫头往死里逼,怎么说陈四在陈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

    陈青山的长子,如今的陈家族长陈如意却不干了,陈家的这几个兄弟说实话都是好战派,虽然如今不敢打,但是这事儿既然出来了,那就是一个绝佳的恶心杨家的机会,他哪里肯就此放过?真顺从了陈四的说法,那可不是就成全了杨家了么?

    所以这陈如意马上上台来道:“说的好听,剥夺了姓氏,身子里流的就不是咱们陈家的血脉?我陈家与杨家的血海深仇历历在目,我陈家的女子现在又入他杨家为妻,侍奉杨家的男子,这不是让列祖列宗蒙羞?”

    “如意,给四叔一个面子。”陈四说道。

    “四叔,您是跟我爹一起打天下的人,别的事儿,您老张一张口,我要是说个不字你把我脑袋拧下来,但是这事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成。他老杨家欺人太甚。”陈如意说道。

    陈四以前年轻的时候是陈家第一莽夫,也是第一勇,但是这不代表他傻,他哪里看不出来这陈如意现在完全是不把他落在眼里,但是这事儿也毕竟是他家门不幸,只能叹气自语道:“丫头,爷爷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这陈如意看到陈四爷心疼自己丫头不会在出头,那就是自己这个族长出面的时候了,他只想这事儿不让杨家顺心,至于陈青瓷的死活?虽然那丫头要管自己叫一声叔父,但是又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为何要在乎?而陈四爷的报复?陈四已垂垂老矣,陈家现在是他们兄弟几个说了算。

    所以陈如意就带着陈家人直接把杨家给围了,也不打,只是站在门口叫话给陈青瓷道:“青瓷丫头你听着,你若从杨家出来,之前的事情陈家自当没有发生过,但是你若还是如此丢人现眼,那我就治你父母一个管教无方败坏家门之罪,族谱除名驱逐出村,你只顾着自己,可曾想过那生你养你的父亲母亲?他们何错之有?”
    在杨家院子里听到话的陈青瓷泪流满面,做父母的心疼女儿,而做女儿的又何尝不心疼爹娘?陈青瓷跪在冯金巧面前发誓道:“为了父母养育之恩,青瓷今日不得不离去,但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我定不负甲第。”

    说完,与杨甲第相拥而泣。

    冯金巧与杨甲第也是通达之人,本可拦着陈青瓷,但是却不愿陈青瓷背负不孝之名,只能今日暂让她离去,改日再想办法。

    陈青瓷走出了杨家,回到了陈家人群,陈如意马上示意几个后生把陈青瓷给五花大绑,刚才答应了说只要陈青瓷走出来就不计较的他却说道:“按照陈家组训,此女子当浸猪笼。”

    听到此话的杨甲第瞬间冲了出去,指着陈如意道:“今日我杨甲第以命起誓,青瓷若伤一根毫毛,我要你狗命!”

    或许是杨甲第满眼血泪镇住了陈如意,也镇住了陈家众人,那陈如意咳嗽一声道:“但是我念她迷途知返,父母养育不易不忍伤她性命,只要今日她当着族中父老的面儿起誓,此生与杨家男子再无瓜葛,之前她的罪孽就一并消除。”

    “陈老狗,你不要欺人太甚!”杨甲第再一次大骂。

    “我陈家处理家事,莫非你也要管不成?”陈如意也不是一个怕事之人。

    眼见着两帮人又要干起来,冯金巧站了出来道:“陈家家务事,杨家自然无权干涉,您尊便。”

    “娘!”杨甲第大叫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冯金巧对着杨甲第叫道。

    那时候农村的家务事儿就是如此,冯金巧若任凭杨甲第闹下去,这一次则是杨家输了礼字,毕竟先前让陈青瓷未婚来杨家就已是大错。

    再说,杨甲第与陈青瓷这件事,不仅陈家不同意,杨家何尝同意了?

    冯金巧作为杨家家主,总是要顾全大局。
    陈青瓷一回去之后就再没了音讯,不仅没去学堂,在九道河子都没有人再见过她,没两天就有人传言说这陈青瓷是被陈四爷给浸了猪笼丢在井里淹死了去,不过这个消息很快就有人辟谣,这人是陈家的人,说这陈青瓷是被陈四爷给关了禁闭,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丫头想在本地找个婆家想是不可能了,陈四爷这两天正请媒人给陈青瓷说媒,估么着这一回姑娘得嫁到很远的地方去,好地方是不可能了,十有八九是深山里难讨老婆的汉子才会要这等还没出阁就被开了苞的姑娘。

    在那个年代,陈青瓷的下场会很惨,就算勉强嫁人,一辈子也会在婆家抬不起头。

    就是因为这个,冯金巧才会心疼,杨甲第才会自陈青瓷走之后就吃不下饭,平日里机灵的小伙儿现在是拿不定主意,母亲冯金巧成了这个无奈的孩子的主心骨,几乎一直都跟着冯金巧,让冯金巧想办法。

    “甲第,娘跟你说实话,青瓷这一次回去,不仅在进杨家的门难,就是出陈家的门更难。”冯金巧说道。

    “你既然是知道,那天为啥让她走了,你知道青瓷的心意,她是不想走的。”杨甲第说道。

    “傻孩子,人不能光为自己想,也多为青瓷想想,总要让她父母做人的,陈四也是好面子的人,那天不放人,谁都下不了台,杨家人不会对咱娘俩不管也绝对不心甘护着咱们,那陈如意是陈家最不是东西的一个人,专门损人不利己,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我一是不想惹出大事儿出来,二来想着那陈四估摸着知道我那天故意妥协的意思是给他留个面子,有这一份儿隐约的情份在,以后也好说一点。”冯金巧道。

    冯金巧话虽如此说,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一次是真的没戏了,她不是没想办法,甚至来说她放下身段去求陈如意,那陈如意是陈家族长,有他一句话什么都还说,但是那陈如意认为陈杨两家是死仇,那是一个认死理儿的主儿,不仅不同意,还把冯金巧给羞辱了一番。

    这样一来,就算陈四有心成全两个孩子,也会顾全陈家族长的脸面不肯同意。

    冯金巧没有办法,杨甲第就这么耗着,这才过去一两个月就骨瘦如柴,不仅如此,还跟着长工们学会了抽烟袋,就抱着一个烟袋锅子不停的吧嗒吧嗒个没完,整个人虽然活着,但是精气神儿都没了。

    三个月后,外面有确凿的传言传了出来,陈四给陈青瓷找到了婆家,邙山里面的人家,是个三十多岁还没娶到婆娘的汉子,平日里靠采药为生,陈青瓷要是嫁过去,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山里人。

    听到消息的杨甲第自己在家喝了一大坛子酒,取出家里的大马刀在陈四家里耍起了酒疯,等冯金巧听到消息带人赶过去,杨甲第已经被陈家的后生打的浑身青肿满脸伤痕,被人背回家的时候杨甲第嘴里都还在念叨这辈子除了青瓷不娶的话。

    杨甲第此举彻底激怒了冯金巧,她骂道:“真是平日里把你给惯的了,我本想着儿女之事靠你心意,但是你堂堂一男子汉也没点自爱之心,两杯猫尿喝下去这是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了!”

    到了杨家找了大夫,好在陈家动手的那几个后生也不敢下狠手,都是一些皮外伤,简单的包扎之后大夫就告了辞,冯金巧说道:“把少爷给我抬到佛堂里去。”

    下人心疼杨甲第道:“夫人,让少爷好好睡吧。”

    “让你去你就去,就给我丢在佛堂里,让列祖列宗看看他们这个孝顺孙子到底是什么窝囊熊样儿!”冯金巧说道。

    杨甲第坐了一个梦,梦里陈四终于同意了自己跟陈青瓷的婚事,拜过堂入了洞房,刚掀开陈青瓷的红盖头,盖头里面竟然是陈如意那一张脸,一下子吓的跌倒,这一下就醒转过来,醒转过来之后看到那佛像和满屋的牌位,顿时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醒了?”冯金巧冷冷的说道。

    听到母亲的声音,杨甲第才醒转过来,这才知道自己在的位置不是阴曹地府,而是家里的佛堂,他想伸伸懒腰,却发现满身都是疼的,道:“陈家那几个兔崽子,竟然敢打我。”

    “你提着大马刀去陈家门口骂街,没打死你算是你的运气,你长大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冯金巧道。

    “娘,青瓷她都要嫁到山里去了!你忍心看着她往火坑里跳?”杨甲第站起来道。

    “你给我跪下!”冯金巧忽然发怒道。

    “娘!”杨甲第哀求,冯金巧极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我让你给我跪下!”冯金巧声音越发大。

    杨甲第这才不敢造次,母亲这一次是跟他来真的,拉了一个蒲团跪了下来道:“娘,若不是你上一次出主意,让我毁了青瓷名节,那就算陈四不同意我俩的事,也让青瓷不至于沦落至此。”

    “对,是怪我。”冯金巧叹气道。

    “既然如此,才应该想办法救她!”杨甲第道。

    “我会昧着良心毁了青瓷的姻缘,已经找人去邙山里捎信了,说些青瓷的坏话估摸着那山里人也不会要她,这件事一步走错步步错,这是把青瓷往绝路了逼,但是今天我跟你说,城东药房掌柜家的女儿我已经托人定亲了,下个月初八是按照你俩的八字掐出来的好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冯金巧说道。

    “娘!”杨甲第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冯金巧到底是何意。

    冯金巧摆了摆手道:“这事容不得你胡闹,但是娘也答应你,你且先应了这门亲事,但是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尽全力娶青瓷进门,进门后不分大小,娘一视同仁,没有妻妾一说,照样风光大办明媒正娶。”

    “除了青瓷之外,我谁都不娶。”杨甲第气的死死的瞪着冯金巧。

    冯金巧一甩手,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杨甲第满脸的不可思议,冯金巧心里暗暗一疼,但是她还是屏着一张脸指着杨甲第道:“我说了,此事由不得你任性。”

    “这事儿我也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当着青瓷的面发过誓,此生定不负她!”杨甲第站了起来。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你就跪下。”冯金巧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一句话说的极狠,杨甲第不明白今天晚上的母亲到底怎么了,但是却真不敢不跪,只是跪下来之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非陈青瓷不娶。

    “你爷爷杨奉贤生三子,你大伯杨慕白,你爹杨如是,你叔叔杨敬业,包括你有三个姑姑。你三叔杨敬业最先死,死时候六岁,你大伯杨慕白,现在肉身就在我不让你再进的无上观里,死的那一年十六岁,你三个姑姑,几乎童年夭亡。兄弟姐妹六人,唯余你爹杨如是。”

    “你兄弟二人,你为兄长,你有一亲弟弟杨登科,死的那一年刚刚五岁零三个月。兄弟二人只留你一个活命。”

    冯金巧说道。

    杨甲第听闻此言抬头看着冯金巧,她越发感觉母亲今天的奇怪,不知道她所言何意。

    “杨家历代,只有一子活命,你爹的命,是你大伯跟你三叔让给他的,而你的命则是你弟弟杨登科让给你的!”冯金巧哭道,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能想起那个乖巧的杨登科,她是亲手选择了让他死,亲自看着他闭眼,闭眼的时候,还死死的抓着她的手。

    “摸摸你脖中的雄鸡金像,杨家想要活命,选一人佩戴此物,其余的子嗣不论男女,皆要夭亡,你父亲把它给你了,他自己死了,你弟弟也死了,杨甲第我今日就告诉你,你这条命是他们给的,不是你自己的,你活着也不是为了你自己活,而是杨家活!我当着你父亲和你奶奶的面起过誓,杨家交托在我的手上,今日我就把话说明了,杨家诅咒在身,不仅我身不由己,你杨甲第身为杨家这一支的唯一男丁,更是应该肩负更多,我不逼你就无颜面对你爹与你奶奶!你且娶一妻室生下男丁,其他的,你不管是喜欢青瓷蓝瓷,皆由你去,只要杨家不断了香火传世,让我有脸在死后面对你杨家的列祖列宗就成!”冯金巧说完,放声痛哭。

    杨甲第摸着那雄鸡金像,不敢相信的问道:“母亲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骗你不成?!”冯金巧哭道。

    “为何我杨家会有此诅咒?”不是杨甲第不能相信,而是他咋一听到这个,着实太过不可思议。

    “不知,可能缘由你爷爷毁了陈家的祖祠那块良地伤了地气,风水反噬,也可能另有其因,无论如何既然事已至此,甲第,为了杨家,你且先娶一妻生子可好?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把活命的机会给你的弟弟杨登科,为了把这雄鸡金像给你之后就死去的亲爹!”冯金巧道。
    正如杨如是一样,杨甲第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在冯金巧跟他摊牌之后他没理由更没办法拒绝她的条件,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他也不是冯金巧的孩子这么简单,他是杨家这一门唯一的传人,而这一支还是整个九道河子杨家的族长一脉,最重要的是,这一脉要对得起那四个字“仁义传承”。从杨奉贤开始到杨如是杨家在整个洛阳积攒的声望不能在他这里断掉香火传承。

    所以杨甲第同意了刘氏的办法,娶洛阳城东大药房掌柜家的女儿,日后想办法再娶陈青瓷过门,这是最为合适的办法,冯金巧要求的也不过分——保住杨家香火其他的都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来。

    杨家现在在洛阳从声势上来说不如从前,但是在声望方面有两代人的经营还是第一家,所以跟杨家结亲是一般家里都不会拒绝的事情,这洛阳城东大药房的掌柜的姓李,真实姓名为李弘业,但是大家都习惯叫他李一手,这缘自于他在没做掌柜之前在前台抓药时候的一个独门绝技,就是药材一手抓,一抓一个准,上下误差不到一厘,别人问他怎么练就的这个本事,年轻时候读过几年私塾的李弘业总是引用卖油翁里的一句古言笑道:“无他,但手熟尔。”时间长了,李一手也就成了他的外号。

    李一手有三个女儿,听说他因此没少在婆娘的肚皮上下功夫,却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一直到家里的那个婆娘绝了经再无可能生育,一直调理有道的李一手其实那方面功能还健在,所以就有人提议他纳一房小妾,问题是这李一手在外面虽然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却极其惧内所以就有心无胆,好在这三个女儿都各个出落的十分漂亮大方,未出阁美貌就已传遍大街小巷,来提亲的更是数不胜数。但是李一手也犟,他说了,自己没儿子只靠这几个女子养老,特别是这婚嫁之事,只要女儿喜欢他就没有怨言,哪怕是王公贵族女儿不喜他不会同意,就算是个穷酸书生只要女儿点头他也就没有半个不字,事实上证明李一手言出必行,大女儿李春兰因为一首诗看上一穷酸书生,李一手竟然真的同意了这门亲事,还贴补了许多银两给女婿,这个女婿也争气,乡试殿试一路过关,就在前年中了举子光宗耀祖,这在坊间更是传为佳话,都说这李一手抓药分毫不差,看人更是准确无误。倒也不是没有当年他就看准了翁婿是人中龙凤的可能。

    至于二李邹菊在一个雨后跟一个来本地游玩的青年一见钟情,那青年谈吐不俗一身白衣更显儒雅,在不知家事的情况下李一手竟然也敢成全,后来青年才表白身份竟然是山东一富家子弟,平日里身边胭脂俗粉皆是贪慕他家里的权势,但是李一手和李邹菊不是,因此对李一手更为敬重,这个富家子弟也是怪异,别人贪恋钱财他看不上,李邹菊和李一手不为他的钱财,他却聘礼里单黄金就送来百两,更别说其他丝绸布匹无数,这一下让李一手更是名声大噪。

    所以李一手的三女儿一下成了更为抢手的女子,不为别的,这似乎成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似乎有了凡是李家女子和李一手看重的人,皆是人中龙凤的意思,就算此时不是,日后也能飞黄腾达。

    杨家来提亲,李一手自然也是先问三女儿百灵的意思,这百灵平日里听说了不少杨家的故事,本就心生亲近,巧合的是以前见过杨甲第一面,早已芳心暗许,本来两家就要定亲,谁知道出了陈青瓷的变故,作为洛阳的明星家族,杨甲第和陈青瓷的事情李一手和百灵自然也有所耳闻,这一次杨家再次来提亲,李一手本身以为女儿平日里心高气傲定然不会同意,谁知道百灵竟然对未来夫婿跟别的女子之事非但不在意,还劝解李一手道:“那杨甲第虽与陈家女子扯出纠葛,但是也正因为通过此事就能看出他是一个重情义有担当的汉子,这亲事我应。”

    百灵如此说,李一手也是哭笑答应,三个女儿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三女百灵,不仅是因为她小,更重要的是百灵平日里虽然听话,但是骨子里的那股子倔强劲儿,让李一手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百灵和杨甲第定亲,一个是杨家的嫡系,一个是李一手幼女,二人都说的上是洛阳城的风云人物,所以这婚事就应大办,婚礼上不仅洛阳城显贵尽来,李一手的大女婿二女婿也都赶来为小妹道贺,这场面好不热闹。

    别人看来,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陈青瓷自从回了杨家之后就被关进了闺房,说是关进去闭门思过,但是这与软禁无异,平日里除了家人会送来饭菜之外都没有机会接触他人,至于陈四给她找夫家之事她更是不知,每日里她除了以泪洗面之外就是等杨甲第来救她,每个女子都是如此,一旦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就是她的盖世英雄,除此之外就是等那个自幼心疼她的爷爷能够成全她。

    这一日,多日都没有见过她的母亲终于来看她,看到她满脸的泪痕,母亲骂道:“不争气的死丫头,你那个情郎都娶了别人,你还在这里为他以泪洗面!”

    陈青瓷几乎懵了。

    “外面这么热闹,九道河子能有这么大排场的人家,除了那杨家还会有谁?不信你出去看看,你那个杨甲第娶的可是李一手家的三丫头,那可是没出阁就名动洛阳的美女子,丫头啊,为了这样个男人你把自己都毁了值当吗?”陈青瓷母亲是数落陈青瓷,但是数落着数落着自己竟然都哭了起来。

    世间当娘的,有几个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她今日也是怨恨,外面的这个新娘子,本身应该是自己女儿的,自己一手带大的丫头,哪里就比他李一手家的三姑娘差了?

    陈青瓷今天出陈家畅通无阻,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杨甲第娶了别人,这个痴心的姑娘是没了戏了,陈家没人拦她,也都是打心眼儿里心疼这丫头,陈家的那些下人未尝没有对小姐和那杨家小子结成连理的奢望,不过如今死心了也好,毕竟未来的路也很长,杨家那个负心汉不要小姐那是他的损失!

    陈青瓷看到了杨家门前张灯结彩宾客满座。

    谁都没有想到,当天回去之后还对母亲说死心了的陈青瓷留下一行血书之后上吊自杀,死在自己的闺房。

    血书上写道:

    杨甲第负我。

    而杨家杨甲第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服毒自杀,同样留一血书:

    杨甲第未曾负你。

    此生独爱陈青瓷。
    杨家独子大婚是为大喜,大喜与大悲同时到来,在看到杨甲第在自己书房服毒自杀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慌了神,百灵还没等到自己的丈夫来揭开自己的红盖头就已经算是守了寡,这时候慌乱的杨家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没有别人,只能是经受了丧子之痛的冯金巧。

    要说冯金巧这时候慌不慌?慌,从知道消息她就紧闭着佛堂的门,她没有跪拜佛祖,跪拜的是她的丈夫杨如是和她婆婆刘氏,不求得到明示,她在想的是,如果此时活着的是他们,遇到了杨家史无前例的灾难,他们会如何面对?想到最后她发现没有用,或许换做他们,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自己相对于他们的确是无力了点,不然杨家也不会没落至此,杨如是或者刘氏若是在,别说陈如意不敢造次,就是那陈青山活着也不敢坏杨家的亲事。

    她不知所措却不得不出佛堂,如果她不出来,杨家才是真的没了,所以在冯金巧主持大局下,杨家的红彩头很快就换成了一片白色,命人去县城打造上好的棺材订做合身的送老衣,同时让人去请风水先生在杨家祖坟地为杨甲第寻一阴宅。

    寻常人家死人也大多就是这么一些步骤,忙完了这些,冯金巧才想起来现在还在洞房之中的苦命女子百灵,如果杨家是男人当家一切尚不好说,但是是冯金巧这个女子当家,女人最会心疼女人,她进了屋子,发现百灵呆坐在床榻之上,盖头已经被她自己揭下,这个屋子里是杨府唯一留下的大红色,没有人敢来这个房间里打扰刚进门的少奶奶。

    冯金巧看到百灵就心疼,相对于陈青瓷,这个长的乖巧可人的姑娘才最是可怜,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这里尚且可以,甚至在刚娶自己进门的时候就服毒自杀,这是多么大的羞辱?冯金巧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明知甲第心里只有那陈家的丫头还一手促成此事,百灵你放心,我这就差人送你回去,你跟甲第之间的事自然是不作数的,你还是个清白丫头。我身边没有姑娘,就把你当亲女儿来看。”

    “娘,我跟甲第是拜了天地的。”百灵说道。

    冯金巧愣了一下,道:“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呢?”

    “他心里有别人,这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死,是为了随她而去不忍心她怪他,这我也知道,可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愿意嫁给他的,不是吗?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做到像他这样?”百灵道。

    这一句话让冯金巧再也忍不住痛哭,她走过去把这个可怜的百灵拥进怀里道:“苦了你了孩子!”

    “我不怪他,只怪相见恨晚,如果与他同在一个学堂的是我,就断然不会如此。”百灵说道。

    “话虽如此,虽然我也知道就算现在送你回李家,有了此事也定然会误你终生,可是你还是得回去,无论如何都比你在杨家强,杨家欠你够多了。”冯金巧说道。

    “寻常人家的丫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然是李家的人,也是女人。”百灵说道,这真的是一个倔强的姑娘,竟然在此时不肯回去,这要是不回去就等于是在杨家守无尽的活寡。

    最终冯金巧对这个丫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李一手还有其他娘家的人再来开导她,而之后,因为杨甲第死因并不光彩,年纪轻轻服毒自杀,古人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自残算是不孝,更别说因为他如此不负责任的死法更是让杨家这一支绝了血脉,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所以他并没有按照规矩停灵三日,第二日就赶紧在杨家祖坟下葬。

    而第二日,李家众人赶到,包括那还没有回去的李家两个女子,这事儿怎么说呢,如果杨家不肯放人,按照规矩百灵无法回去是要在杨家守活寡的,但是如今的形式是杨家肯,百灵自己不肯回去,这让她的两个姐姐气的要死,骂道:“那男人心里自始至终都没你,甚至还没有看你一眼,你为了他如此值吗?就因为你喜欢他的痴情?”

    但是任凭他们怎么说,百灵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李一手这时候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李一手的女儿,不愧是百灵,丫头,你想什么爹懂,你做什么爹也懂。”

    说完,对那两个女儿道:“走,咱们回去。”

    李家那两个女子拗不过父亲只好离去,在路上问道:“爹,百灵年幼胡闹,你也跟着瞎搀和?”

    李一手叹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道:“百灵是在保全你们与李家的名声!”

    “这丫头也是你们俩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你们不知道?表面听话乖巧,心里却十分固执,正如她认定那杨甲第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子,就算是明知杨甲第心里没她她也肯嫁一样,没听那杨家老太说的话?百灵认定若是杨甲第早些见她定然喜欢她,这是百灵的骄傲,她不肯走,一是保全我们的名声,二是这丫头心中不服,若真给她时间,她未必不能走进杨甲第的心里,可惜这丫头命苦。你们也别怪杨甲第坑了你们妹妹,真不怪他,这事儿闹的是陈家不地道了,毁了三个好孩子啊!”李一手说道。

    ——百灵就这样留在了杨家,成了杨家的少奶奶,刚过门没揭盖头就守活寡的少奶奶,这让无数人叹惋,叹惋的同时又是敬佩,有几个女子可以痴心至此?那杨家的杨甲第有两个如此的红颜知己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事儿算是尘埃落定,但是此时摆在杨家心头上的不是杨甲第死后杨家这一支断了香火,而是杨家其他几支的虎视眈眈。

    杨奉贤这一支作为杨家族长一脉,又是整个杨家最为鼎盛的一脉,没有这一支就没有杨家,同时也就代表着这一脉有着整个杨氏一族都没有的家财,如今杨家没了血脉,那些杨家的本家们就开始蠢蠢欲动。

    杨甲第在,杨家冯金巧主政可以。

    杨家不在了,杨家这个冯金巧就成了真正的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也是一句老话,再怎么说,冯金巧并不算是杨家的人,这些人为公也好,为私也罢,这时候所有的杨家本家选择齐聚杨家,推举了平日在族里颇有威信的杨公录有首,开始了逼宫。

    这跟朝堂之上的权政交替一样,只不过国家为大家,杨家为小家,其中的路数是一样的。杨公录带着杨家众人说是议会,其实算是逼宫,杨甲第死后他有了理由更是不需避讳,按照辈分,杨公录要管杨如是叫一声堂哥,所以他就直接了得的说道:“杨家自二爷杨奉贤开始,到堂兄杨如是手里虽不算大富贵,却也是相对殷实,二爷与堂兄都薄命,之后贤侄甲第尚小,由你来支持公道尚可,但是甲第不在,又无子嗣留下,他们积攒下来的家业无人继承,这是大事。”

    冯金巧心思灵巧,怎么会不懂杨公录所言何意,她冷笑道:“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要把这家业分给杨家众人才算合适?”

    “那倒不必,甲第刚刚下葬尸骨未寒,再说了,杨家是仁义之家,如此便失了仁义,嫂子,你也无须对我们来抱有敌意,二爷这一支绝了后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们却不能逼迫于您,今天我们来,是有一法,我家有三子,唯二子最为聪慧,你我虽说之间血脉稍微疏远,却属同枝,我们在座的都不忍二爷这一家断了香火,更不想二爷和堂兄辛辛苦苦闯荡来的家业后继无人,所以商议之后决定,我把这二子过继于嫂子您,一是帮您分担忧愁,二来也算是把二爷这一支香火给续上了。”杨公录道。

    冯金巧气的咬牙,如此狼子野心,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自己,这不是为这一脉想,而是光明正大的霸占这一脉的家产,可是既然杨公录敢这么明说,就知道冯金巧此时无从反驳。所以纵然冯金巧气的七窍生烟,却真无话可说。

    男人当家女人辅内这是规矩,杨家的事由杨家人来管这也是那个时代的规矩。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人走进了杨家大厅,冷笑道:“谁说杨家这一支绝了后?谁说杨甲第就没血脉留下?”

    冯金巧看到此人之后大惊,不仅冯金巧,在座所有的杨家人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百灵。

    她走路缓慢,一手扶着那平坦的肚子,无疑是在告诉人们,在她的肚子里,有杨家杨甲第的骨血。

    也就在这个时候,冯金巧才真正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默念道:百灵,甲第错过你,是他没福气。
    百灵咋一出场还真的把杨家众人给镇住了,不过马上大家也反应了过来道:“笑话,谁不知道甲第跟你还没入洞房就进了书房服毒自杀?盖头都还没揭掉就能怀孕?李家三小姐,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儿呢?”

    百灵依照路数给众人施了一个万福道:“在做的各位叔伯长辈,说一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跟甲第一个月之前定亲就已情不自禁,此事虽然说出来羞人,可是如今想来正是有当日的错事,却阴差阳错的为杨家这一脉留下了一丝血脉,不过如此甚好,也免得各位叔伯因为我们家的家事费心了。”

    一个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杨家众人自然是谴责这百灵的荒唐和不知羞耻,但是此时百灵这么一说,大家还都捏不定真假,毕竟规矩虽然是婚礼之前男女双方不见面,可是真的要定了亲之后就忍不住行男女之事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大家都没说出来,而百灵则把这事给搬到台面上来了。

    众人拿不定主意,都看向这主心骨杨公录,杨公录捏着下巴道:“据我所知,甲第心中只有那陈家的女子,跟你定亲是心不甘情不愿,甚至在婚礼当天服毒而死,这样的甲第你说他跟你在一个月前圆房?”

    “这位是叔父吧,叔父有所不知,我知甲第心中只有那青瓷姑娘,哪怕我对他一往情深也无法改变他的看法,但是叔父恐怕不知道甲第为何答应娶我进门吧?是母亲答应了他,娶我只为续杨家香火,只待时机成熟就让陈家的陈青瓷过门,所以甲第肯跟我圆房,并非因为情爱,而是为早日杨家有了香火延续,他便可早日想办法让母亲同意陈青瓷进门罢了,如此看来,我便是这世间最可怜的女子,但是如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骨肉,我早就离杨家而去了,有哪个女子肯这般守活寡?”百灵说着,竟然掉下泪来。

    杨公录自然还是不信。

    “叔父不用怀疑,只用等着十月怀胎之后抱孙子便是,就算百灵没用生下一个丫头,如此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让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不让杨家绝了香火。”百灵道。

    “此事我知道,甲第一开始并不同意这门婚事,是我答应他,只要杨家有后人,就随他去。他那一夜跟百灵私会,我也是知道的。”冯金巧此时站起来道。

    “如此甚好,那我们再高兴不过了,百灵,注意身子,一定要给这一脉续上香火!”杨公录此时站起来对百灵说道。

    这一场逼宫形式的议会算是这样被百灵给化解,杨家众人出门之后都围住了杨公录,七嘴八舌的问道:“你真的相信那百灵肚子里有杨甲第的骨肉?”

    “哼,想不到这刚进门的丫头也不是一个好与的角儿,李一手这三个姑娘果然都不简单,她说有那便有,十月怀胎,如果没有,我倒要看这十个月她怎么掩饰,安排下去,附近的郎中都要叮嘱看那百灵是否会请大夫诊治,还有,等个七八月后盯着杨府,省的这两个女子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野孩子充数。”杨公录说道,百灵的忽然出现,也真的是打乱了他的阵脚。

    杨奉贤这一脉真的绝了后,他站出来要求冯金巧交权,这占了理。

    但是百灵肚子里真的有杨甲第的血脉,他就不敢巧取豪夺,冯金巧并不简单,冯知县还在任上,更别说几乎大半个洛阳人都对杨奉贤这一脉心存感恩,与陈家那场斗争,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冯金巧的手腕。

    众人走后,冯金巧把百灵叫到了书房,她当然知道杨甲第绝对不会与百灵私会,见面都未必肯,更别说是行那般事,不过她还是有一丝侥幸心理问道:“百灵,你说的可是真的?”

    百灵叹口气道:“素未谋面,如何才能?”

    冯金巧同样叹了口气,她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这样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心头如同堵一座大山。她说道:“百灵,你的大恩大德,杨家不知怎么感谢,你今天出来这么说,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是十月怀胎之后,岂不是露馅了?到时候落在那杨公录手上,又是把柄。”

    “那时候抱个孩子回来便是,您放心,我不图杨家家业,但是我既然进了杨家门,就是杨家的媳妇儿,就该守住夫家的东西。”百灵说道。

    “孩子,我没有怀疑你,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知道,甲第没有早些时候遇到你是他的损失,如若不是青瓷一时想不开自杀,甲第有你们两个帮扶,我就算是死也放心了,你说到时候抱个孩子回来,这谈何容易?杨家的那些人虎视眈眈,真到了你该分娩的时候定然是死死的盯着我们两个。”冯金巧叹气道。

    “那就现在真的怀上。”百灵斩钉截铁的道。

    冯金巧瞪大了眼睛看着百灵,满眼的不可思议,她感觉她已经足够的看重这个女子,但是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丫头的心思与果断。

    “为了杨家,百灵你这么做值吗?”冯金巧问道。

    “我没有为了杨家,没有为了杨甲第,我为了争一口气,我就是要告诉杨甲第,我李百灵配的上他!”百灵说完这句话,终于泣不成声。

    冯金巧唯有默默的把百灵抱在怀里,百灵的心思她何尝不懂?最终她叹口气道:“不到万不得已,别行此下策,容我再想想办法。”

    ——如果百灵真的找一个人私通现在怀上孩子,虽然能帮杨家度过这个危机,但是冯金巧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

    百灵走后,冯金巧一个人佛堂之内端坐,从杨如是和刘氏死后,她第一次感觉如此的孤立无援过,这一脉也没有经历此等变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事虽然是杨甲第之错,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杨如是,更无颜面对杨家列祖列宗。

    冯金巧一夜无眠,就在半夜的时候,外面忽然狂风暴雨袭来,并且雷电交加,风雨吹的蜡烛摇摇欲坠,冯金巧起身要关上窗户,就在此时,她忽然看到在杨家大院当中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身形挺拔。

    如此景象,如此一人站在雨中,让冯金巧吓了一跳。

    也就在此时,她看到那个人也在看她,并且在对她笑。

    “你是谁?!”冯金巧忍着恐惧问道。

    “弟妹莫慌,我无上观杨慕白。”那人说道。

    ——杨如是和刘氏都对无上观非常纠结,一方面当年之事是何安下何真人帮了他们,另一方面因为那个西域女道长的缘故他们怀疑杨家之所以有此诅咒是何安下有意为之,所以有杨家这一脉人不进无上观的说法,这跟杨奉贤对无上观虔诚截然相反。

    冯金巧一直遵照着遗训没有再进过无上观,更不许杨甲第进无上观,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杨慕白——这个自己丈夫的兄长,一次为杨如是让命,一次为杨如是救命。

    这时候,看到了家里传说中在无上观中修仙道的杨慕白来家中,对于冯金巧来说无疑是一道救命稻草,她不顾风雨出佛堂,跪在杨慕白面前道:“罪人冯金巧见过兄长,因我管教无方让杨家绝了后人,还请兄长责骂,但是还望兄长看在如是的面子上,看来杨家列祖列宗的面子上,救杨家一命!”

    在冯金巧心中,既然杨慕白修仙道,在无上观里塑金身,那就有办法让杨家真正意义的度过此次危机。
    此时外面雷雨大风,冯金巧虽然急切杨慕白给杨家指条明路,却还是说道:“外面风雨交加,兄长快请去里面坐。”

    杨慕白摆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慕白无能,无力解杨家危难,你拿着此物,里面有救杨家之法。”

    冯金巧接过这个盒子,只感觉重若千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在这时候帮她渡过这天大的难关的,竟然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兄长杨慕白,她跪在地上道:“因娘有遗训,不得进无上观,我这才多年未曾去无上观拜见,若是杨家渡过此劫难,我定然去无上观日夜参拜,为兄长重塑金身。”

    “上一次我救如是,已然犯了阴司刑律,如今再救杨家,无上观已经容不得我,你无需再去。”杨慕白说道。

    “那兄长日后会在何处修行?”冯金巧问道。

    可是这时候她再抬头,已然不见杨慕白的身影,如非她手中还有那一盒子,她都不知刚才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

    冯金巧回到屋子里,赶忙打开那个盒子,这个盒子里有三支香,颜色鲜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鲜红的颜色似血的缘故冯金巧在拿到这三支香的时候感觉十分的诡异,除了这三支香之外还有一个黄绸包着的东西,东西不大,放在手里却是极沉,冯金巧打开黄绸,看到里面是一个黄金塑成的塑像,塑像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容貌秀丽,却有一条大蛇盘在腰间,舌头从脖颈之上穿过盘在女子手中,秀丽女子与大蛇显的如此的格格不入,所以这个塑像也端是让人觉得不知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而在包着塑像的黄绸之上有一行字,上面写道:“焚香与她,定有人来解杨家之围。”

    这一行字,应当就是兄长杨慕白亲手所写,这时候冯金巧已经管不了其他,至于说这三支香诡异,这个黄金塑像更是让人毛骨悚然那都不再重要,她马上找一香炉,把这个塑像恭敬的放在供桌之上,并在供桌前点燃了那三支香,这三支香香气浓郁,让人闻之欲醉,冯金巧诚心参拜,参拜后把香插进香炉,做好这一切,她呼出一口气,静等那个可以来解杨家之围的人前来。

    一直到香燃尽,那人始终没有出现,冯金巧却没有太多担心,杨慕白定然不可能是骗她的,点香供奉是一个信号,虽然她不知像杨慕白这样的神仙中人是怎么传音的,却深信那人已经收到了消息,或许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第二日,冯金巧赶忙找到了百灵,她深知百灵的脾性,这是一个骄傲倔强的女子,既然说到就会做到,如今既然有了办法,那就不需百灵太多委屈自己找人去苟合以续“杨家香火”。

    百灵就算聪慧,也不知自己这个婆婆能有什么办法,而对于她的询问,冯金巧笑道:“自有高人会来相助。”

    就在此时,有下人来找冯金巧通告,那下人急切的道:“无上观里那个金身碎了,碎成八块。”

    冯金巧眉毛一跳,问道:“哪个金身?!”

    “是我们杨家之人,杨慕白的金身,此事定然是陈家人所为,他们一直嫉恨杨家!”下人咬牙切齿道,无上观作为四方百姓笃信之所,里面有一个杨家先人在里面供奉这无疑是杨家人的骄傲,如今神像碎掉,大家都非常的气氛。

    听到杨慕白这个名字,冯金巧心中一沉,她想起昨晚杨慕白昨晚最后一句话,无上观已经容不得他,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儿,同样的她心中更是不解,杨慕白因为两次救杨家之人无上观就容不得他,那莫非杨如是和刘氏的推测是对的,无上观里的何真人其实对杨家另有所图?

    冯金巧越想脸色越难看,下人吓了一跳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冯金巧这才惊醒,摆手道:“我知道了,告诉杨家人,莫要冲动。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能说是陈家人所为,不要多惹事端,杨家此时也正是危急之关头。”

    下人领命就要离去,忽然转身问道:“夫人,那杨慕白的金身该如何处置?”

    “重塑金身!”冯金巧斩钉截铁的道。

    下人点头离去,冯金巧再三叮嘱百灵,除非她找到百灵让她行动,之前万万不可轻易行事,这才回了佛堂,刚打开佛堂门,就看到里面在蒲团之上端坐一人,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一身形婀娜之女子。

    “你是谁?”冯金巧问道。

    那人转头,一脸让人感觉春风拂面的微笑看着冯金巧道:“你点香供奉召我前来,此番又问我是谁?”

    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冯金巧几乎一口气没有上来,她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扶住门框方才站稳,大口喘息之后她惊叫道:“竟然是你?!”

    眼前这个容貌几乎可以说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救杨如是,又让杨如是陷入荒唐梦境的女道人!

    那女道人还是一脸微笑道:“为何不能是我?”

    冯金巧一时语塞,这个女道人绝非善茬,上一次虽然她救了杨如是性命,但是同时她却扎下纸人施邪法让杨如是陷入荒淫无道之中。但是不可否认,上一次杨如是的命的确是她救的。

    可是冯金巧却不怎么相信,杨慕白说能救杨家之人是她,也就在此时,那个女道长拿起了供桌上的那个黄金塑身,冯金巧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个供桌上,杨慕白交给她的黄金雕塑,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个女道人?!如此一来,兄长杨慕白所说能救杨家之人果真是他?

    冯金巧虽然因为杨如是之事对这女道长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此时却也不得不恭敬的说道:“如若能救杨家之危急,冯金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你赴汤蹈火有何用?与我何益?你也无需拜谢,上一次我救杨如是,你杨家欠我一因果,我会从你杨家带走一人,这一次你杨家又欠我,至于这一次我要什么我还没想好,日后想好,自会来拿。”女道士说话倒也干脆。

    “上一次是杨家欠你,这一次你是不得不救,我们老杨家若是真的绝了后没了香火,你所谓以后带走人也化为须有,不是吗?”冯金巧也是个聪明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杨家若亡后继无人,那带走何人?

    女道士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冯金巧道:“无需费力去再塑金身,无上观既然容不下他,那金身也定然是塑不起来了。”

    冯金巧同样没有接话,两个女人就这么僵持着,但是僵持之中冯金巧上下打量这个眼前的女子,心中却是在不停的思索,这个女子有着倾国倾城之容颜,冯金巧年轻时候不必多说,那百灵也是秀色可餐,但是冯金巧自认为哪怕是自己年轻时候,还有百灵现在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是相形见绌。更重要的是,上一次见她杨如是还在,这转眼已经过去十几年,自己容颜已老,可是这个女道长竟然还是当年之模样不见一丝一毫的苍老?

    莫非这真的是个得道的女神仙?

    可是这个女神仙,当年为何会做出那等荒1.淫之事,而且这个女道士行事风格,总是让人感觉不怎么正派。

    没过多久,下人来报,满头大汗的说道:“夫人,杨慕白金身无法重塑,就算重新造一神胎,只要进无上观,马上崩碎。”

    冯金巧心头一惊,这竟然让这个女道人一语言中,她摆了摆手道:“杨慕白是我杨家之人,无上观容不下他,那杨家还要他,去塑上金身,抬到佛堂中来,他与杨家有大恩,杨家人自当日夜供奉参拜!”

    下人领命而去,而此时冯金巧忽然跪了下来,道:“求救杨家。”

    那个女道人浅浅一笑,拿出一道黄符丢出,黄符不点自燃,之后她道:“杨甲第是有骨血留下。”

    冯金巧瞬间抬头。

    “在那陈家女子身上,已胎死腹中。”女道人继续说道。
    冯金巧听到这句话,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这一点倒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那陈青瓷在上吊自杀之前竟然怀有身孕,这点虽然奇怪,但是并不稀奇,因为陈青瓷或许是杨甲第在世的时候唯一真正意义的女人,而那陈青瓷虽然也是乖巧懂事,估计在自杀之时都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不然以那陈青瓷的性情,怎么也不舍得那时候选择自杀,当然,她或许也正是知道了自己怀有身孕却遭抛弃才经受不住打击选择了轻生,再当然,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陈青瓷怀有身孕,此时人也已经不在了。

    “你说的话我不怀疑,但是那陈青瓷就算已经怀有甲第的骨肉,她人已死多日,你也说了算是胎死腹中,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起死回生不成?”冯金巧问道。

    “我既然来了,也这般说了,那定然是有办法延续你杨家的香火。”女道长笑道。

    “让陈青瓷死而复生生下孩子?”冯金巧挑眉道,这有点超脱于她的想象之外,从杨慕白出现的时候,她就有一个想法解杨家危难,那就是杨慕白或许是可以与百灵结合生下孩子,人鬼结合生子她都感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更别说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那是仙家的本事,除非大罗金仙下凡并无可能,但是我刚已算到,那陈青瓷阳寿未尽却枉死,阴差暂未缉拿回地府,如若能说服那陈青瓷,倒是可以让那腹中胎儿从阴间渡来,转移到活人腹中,同样十月怀胎之后生下,如此一来你杨家的香火便可延续。”女道长道。

    “你所言当真?”冯金巧瞪大了眼睛问道。

    “千真万确,杨慕白叫我前来,正是因为我有此法。”女道长道。

    “那我这就去寻一女子前来。”冯金巧也是果断之人,不管着女道长心性如何,只要此时能解杨家之围,就算欠她一个天大的因果又如何?

    而这时候那个女道长摆手说道:“这个女子不需寻找,那胎儿其实算是已死,以人身养死胎一身的生气,需要纯洁无暇之女子,还有,若是他人生下胎儿,谁肯相信那是杨家的骨血?你还是不能服众,所以最合适的人选,此时已经在杨家。”

    冯金巧自然知道这女道人所说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百灵,此时她不得不对这女道长信服,她优雅的谈吐之间,似乎对杨家所有的事情尽在掌握一般。

    不过冯金巧还是叹了口气道:“杨家已经欠百灵太多,你所说之事,就是不知那百灵是否同意。”

    “我只有此法,至于那百灵是否同意,那便是你的事情。你也知道,有人并不想我来杨家,所以我此次来只能停留三日,三日之内那百灵若能同意还好,若不能那便是你杨家的造化。”女道长说道。

    女道长口中所说的不想她来杨家的人,估计就是上一次来最后出现的那个一袭白衣之人,这里面的因果冯金巧不想去想,连杨如是与刘氏都想不明白的道理她如何能理清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百灵去问询。但是说实话,冯金巧真的开不了口,正如她自己所说,杨家已经欠人甚多,如何能厚颜再次哀求这等事?

    ——就这样等了两天,冯金巧屡次找到百灵却屡次未能开口,眼见着三日期限已过,冯金巧把百灵叫到了佛堂,只等百灵一到,她噗通一声跪在了百灵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饶是百灵聪明伶俐也吓了一跳,慌忙拉冯金巧起来,但是冯金巧哪里肯?她哭求道:“百灵,你为杨家所做种种不知如何报答,唯有一跪才能表达感谢,你现在既然是甲第的未亡人,是杨家真正明媒正娶的媳妇儿,那就是杨家的人,关于杨家的一些隐秘,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也该说与你知道。”

    之后,冯金巧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与了百灵,说了杨的诅咒,杨家的家训,总之杨家的种种纷纷说与了百灵听,最后她道:“杨家因为身中诅咒,人脉本就稀薄。但是我心中总有想法,那就是杨家能蒙受多么大的灾难,未来就有多么大的时运,俗话说福祸相依,那何真人也有八代单传一世荣华的说法,你我为杨家所受种种,未来总能得到福报。”

    “我既已留在杨家,自然是杨家人,娘你快快起身,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杨家,那你但说无妨。”百灵说道。

    百灵的这一声娘,更是把冯金巧叫的泪流满面,杨甲第死后,她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听到这个称呼了。

    “那陈青瓷死时怀有身孕,那肚子里绝对是甲第的骨血,现你大伯杨慕白与西域找一高人来,能让陈青瓷腹中胎儿接引至人身,十月怀胎后生下,百灵你莫惊慌,此话是颇为怪异,但是却是唯一能救杨家之法,我今日说与你,你若答应,杨家定然承你万世恩德,若是不答应也情有可原,你我为妇人,能为杨家做这么多事已然仁至义尽,我想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定然不会怪罪你我。”冯金巧说道,实际上,在她说一半的时候,百灵已经面露惊恐,一个小姑娘,如何能相信从死人肚子烈接鬼胎进入自己腹中?

    “娘你快起身,如若真有此法,那便做了,总好过随便找个人污了身子,如此这般也算真正的续上了杨家香火,那陈青瓷侍奉了甲第,我也为甲第的女人,要是她不是选择自尽我们或许还能成为姐妹,她的孩子养在我的腹中能有机会还阳,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百灵说道。

    听闻此言,冯金巧以头磕地,痛哭道:“百灵,你是杨家的恩人!”

    ——百灵既然已答应,冯金巧自然是把那女道人请来,跟冯金巧一样,百灵在见到这个女道长的时候也是愣神,这真的是一个让女人看了都会着迷的女子,那女道人既已知晓百灵答应了,便笑着说道:“此法说来简单,我这有阴船一艘,你只需如此这般便可。”

    这个办法女道长浅笑着说出,却把冯金巧和百灵吓的面色苍白,不过这两人也非寻常女子,就算心中惧怕也是一字不差的听了下来,当晚,百灵和冯金巧便带着这个女道长给的那些器物悄悄的摸到了陈青瓷的坟前。

    陈青瓷未出阁便死,又算是做出了有辱门风之事,陈如意不肯她进入祖坟,陈四家人只能把她葬在了离陈家祖坟不远的地方,就算如此,也是一个孤零零的坟头。

    二人挖开陈青瓷的坟茔已然累的气喘吁吁,在打开棺材之后,看到陈青瓷的模样,这两个女子已经是吓的全身瘫软,但是此时又能如何?她们二人把陈青瓷的尸首抬出棺材呈坐姿而坐。做好这一切之后,二人几乎已经麻木,这等事就是男子来做也会吓个半死,更别说是夜半三更两个女子刨坟挖尸。

    那陈青瓷就算活着的时候面容姣好,此时已然是一具香尸。

    摆好尸体之后,二人抬过事先准备好的木盆,把那个黄纸折成的小船放在木盆里的水中,二人焚香烧符,之后冯金巧跪地说道:“青瓷,你与甲第真心相爱,之所以未能进杨家之门,非杨家之过,甲第已随你去,只能盼你二人来世可结成连理,但是甲第死后杨家断了香火,而你腹中怀有甲第骨肉,这是杨家唯一的骨血,你若真心爱甲第,做娘的也自当心疼自己的骨肉,今有高人,可接你的孩儿与百灵腹中,你若同意,便把孩子放于船中,我二人接了孩子自当视为己出好好养育成人。”

    说完,冯金巧与百灵二人伏在地上。

    就在此时,那坐着的陈青瓷尸体竟然流出两行血泪,尸身也动了起来,竟然是自己把手插入腹中,生生的取出一个肉块放在了那个木盆里。

    就在此时,那女道长翩翩而至,手拿一黄符贴在肉块之上,对陈青瓷点头道:“你心愿已了,可以去了。”

    冯金巧与百灵二人再抬头,只见女道长已经施展法术把坟茔复原,三人回了家中,女道长烧掉那一纸黄符和水让百灵喝下,此事也算办妥。

    “我行此事有伤天道,孩子已经入你腹中,就算阴差来了木已成舟也不能奈何,但是我估计那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需离去,该来的时候我自然会来。”做好了这一切,女道人飘然而去。
    女道长离去之后,杨家的一切似乎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冯金巧和百灵这两个女子似乎经历了一场别样的噩梦,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女道士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现在已经结束了,但是对于别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谓的别人,就是杨家其他分支的人,这些人虎视眈眈杨家的家产,只要赶走这两个女人,杨奉贤一族的所有财富就可以让他们来瓜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机遇,而百灵留在这里对于杨公录他们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儿,冯金巧已经够难对付,更别说百灵的娘家李家,还有她的两个姐妹夫家都是了不得的望族,所以强取已经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百灵撒了谎,她其实并没有怀上杨甲第的骨肉,这样一来,他们作为杨姓家人拿回杨家的东西就算是顺理成章。

    可是杨公录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是打错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百灵的肚子是越来越大,就算是这样杨公录等人还是不信,他们以为百灵的肚子里垫了什么东西,只要死死的守住杨家不给他们抱进孩童的机会,十月怀胎之后谎言自然能够戳破。

    对于他们的严防死守,冯金巧和百灵这对婆媳俩知道却未加阻拦,在百灵怀孕之后冯金巧算是放下了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但是百灵的身体状况却趟冯金巧非常担心,因为自从大夫确定了百灵怀孕之后,百灵的身体就越发的消瘦,似乎肚子里的孩子吸取了百灵全部的营养,杨家是不缺银两的,百灵的娘家又是城东大药房的掌柜人家,但是不管百灵用什么名贵的药材滋补身体总不见好转,虽然脉象不错,但是这身子消瘦的日渐严重。

    在百灵怀孕三个月之后,洛阳城再一次大旱,此时地里的小麦刚刚开始抽芽,却已经几个月未曾下雨,如此这般下去今年定然是一个大旱之年地里的庄稼估计要绝收,在那个年代似乎已经注定了洛阳城再遭大劫。

    这一次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都慌了,不仅找法师请龙王祈雨,还组织民众修渠引,但是在祈雨没用的情况下,靠着引水的那些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洛阳干旱,别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眼见着今年的庄稼小麦就要颗粒无收,冯知县慌了,赶忙上报朝廷。而这一方百姓在求龙王爷没用的情况下,都想到了无上观,无上观里可是真神仙,一直以来都是有求必应,可是这一次大家发现无上观都不再灵验了,而且大家发现,似乎从那无上观里杨慕白的金身崩碎之后就不再灵验,连无上观这一根儿救命稻草都没用的情况下,洛阳民众是真的绝望。

    而这个时候,他们再一次想起了杨家,当年杨奉贤在世之时,洛阳就有大旱,那一次是杨奉贤举杨家之力买粮赈灾,而这一次杨家还会是他们的救星吗?

    杨家现在虽然内乱,但是既然有仁义传承这四个字的牌匾还在,冯金巧也是一个善人,她也算是继承了先人遗风,开始散家产从外地购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但是现在的杨家跟当时的毕竟不可同日而语,单凭一家之力绝无可能再一次救洛阳人,这一次能依仗的只有朝廷的赈灾。

    冯知县上报朝廷多日,终于有了下文,但是朝廷并没有派下救灾的物资,而是派来了一个大臣,这个大臣据说隶属钦天监,专门为皇家执掌天文地理之事,他来之后就放出话来,之所以这一次洛阳大旱非天之故,而是闹了旱魃,只要除了旱魃,大旱就可止,所以这一次他来就可以,不需要带赈灾的物资前来。

    这旱魃又是何物?古有传说是天女魃,但是后世人都知道,能导致天下大旱的旱魃并非当年助皇帝作战的天女魃,而是人死后所化,其实算是一种僵尸。此物一出天下必然大旱,北方一直都有旱魃为祸一方的说法,加上这一次是朝廷钦天监大人的说法,百姓自然不会怀疑,所以由朝廷钦天监带头,整个洛阳民众跟随的一场浩浩荡荡的除旱魃活动开始了。

    如何除旱魃?那就是发丘掘坟茔,只要是最近死的人的坟墓,皆被打开,里面若有僵尸则为旱魃,只要用火把这僵尸烧死就等于是除了旱魃,这一场活动整个洛阳都浩浩荡荡的,自然也波及到了九道河子。

    这一次的官府发文带头,所以民众无所畏惧,无数无辜刚死之人的坟茔皆被发掘,无数陪葬品都被洗劫一空,就在这个时候,陈如意借着这一次风波再一次展开了对杨家的报复,竟然带人直接把杨甲第的坟茔给刨了。掘人坟要换在平时可是莫大的侮辱,但是这一次就可以算是奉旨行事。

    对于家主坟墓被刨之事,杨家自然是怒不可言,冯金巧和百灵再怎么好的脾气都不能再忍,直接带着杨家的二郎们,把陈家祖坟里只要是近年来故去的人几乎翻了一个底儿朝天。

    杨家的报复来的雷厉风行,陈家自然不堪其辱,这两家的战争竟然因此而发,不是干仗,而是互掘坟墓,而最后又再次演变成了一场战争。两家人打的头破血流,事情再一次惊动了官府,那冯金巧就算因为杨家之事跟娘家决裂,但是毕竟是冯知县的亲女儿,这一次杨家本身并不团结在陈杨两家的大战中吃了亏,冯知县就带人来帮女儿找回场子。

    冯知县来了,那钦天监的大臣自然也会一起来,有这两位大人物坐镇大战才算平歇,此时这钦天监大臣可是一肚子的火气,他在钦天监时候几位大人一起夜观天象,从天象上看出洛阳有一股子妖邪鬼气,加上洛阳的大旱推测出此地出了旱魃,他已在圣上面前夸下了海口说只要来除了旱魃大旱自然可解,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旱魃的踪影还未找到,眼见着庄稼都快枯死,再找不出旱魃让他如何回京复命?

    这钦天监大臣来到九道河子本身算是来散心,他在京城里也听说洛阳杨家的事,也有为这个仁义传承家族出头的意思,但是来了之后见一新坟并未被发掘,就问道:“挖新坟除旱魃是为百姓解难,为何此坟未开?”

    这一座坟茔,正是陈青瓷之坟头,之所以未开,是陈青瓷身份实在是特殊,陈家人怜其可怜,而杨家人则惜这个为自家少爷而死的女人,陈家不动杨家也不动,所以这陈青瓷的坟竟然是陈杨两家这一次互掘祖坟战争中唯一保留的净土。

    众人解释了原委之后,钦天监大人指着陈青瓷的坟茔道:“开了!”

    这大人发了话,马上就有衙役上来,衙役都是精壮汉子,不一会儿就把坟给打开了来,只等众人打开棺材一看,脸色全都大变。

    这陈青瓷已经死去埋下半年有余,此刻竟然尸身未腐栩栩如生!这不是僵尸还是什么?这一下,众人一片哗然,历时一月的除旱魃运动一直找不到旱魃,竟然在这里被发现!

    冯知县看到真找到了旱魃,他可不管这是陈家的女子还是杨家的媳妇儿,赶紧上前对钦天监大人说道:“大人,活烧了这旱魃解洛阳城大旱?”

    钦天监点了点头道:“留她何用?”

    大人一发话,衙役就拖出尸体找柴火去烧尸,就在这时这钦天监大人忽然喝停了众人走上前来,用衙役的木杖挑开陈青瓷的寿衣,挑开女子衣物更是大不敬,但是众人也不敢言,有胆小者都别过脑袋不敢再看,只听见那钦天监大人说道:“这女子死时怀有身孕,那个鬼胎已化为小旱魃跑掉了。”

    听闻钦天监大人此言,众人一看,这女尸小腹有一血洞,似乎是被剖开一样,看样子还真的像是腹中有东西逃出,更是害怕。

    钦天监大人皱眉道:“先把此尸焚烧,但是那小旱魃是鬼胎所化,极其难寻。”

    “大人,那可如何是好?”冯知县吓的脸都白了。

    “别着急,本官自有办法。”钦天监大人说道。
    原来在陈如意和杨公录二人前去找钦天监大人告密的时候冯金巧已经是得到了消息,  报信的人是让冯金巧赶紧安排百灵离开,  但是冯金巧知道这时候跑估计是难了,  而且跑是跑不了的,  若能她也早就安排百灵离去。  冯金巧知道钦天监大人一去杨家就注定凶多吉少,  本来是极其害怕,  也就是她这时候急中生智忽然想起公公杨奉贤那御赐的金头,  也顾不上什么大不敬的话,  杨奉贤当年为了掩盖这个金头出殡棺材有八口,  只有杨家人知道哪个是真正的坟茔,哪些是衣冠冢,  冯金巧带人去刨开了真的杨奉贤坟取出了金头慌忙拿回家去,  刚好赶上那钦天监大人要烧死百灵的那一幕,  她也不知这金头是否管用,  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大喝一声。

    没想到,  这高举的金头竟然真的管用,  那官差们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钦天监大人一开始还犹豫了一下,  不过还是马上跪了下来。  但是他还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夫人!  令媳肚子里怀的是那只旱魃,  我今日要除旱魃是为民除害,  就算我今日不以火烧她,  旱魃出世之日也是她的死期!”

    “杨家几代仁义传承,  更是有巡抚高大人亲笔题字颂扬,  我家会出旱魃?    全凭你一念之词就能断定?  你可知道我杨家几代单传,  我儿杨甲第已然不在,  这儿媳肚中的骨血是我杨家唯一的血脉传承,  仅凭你一句说她肚中是旱魃就可绝我杨家后路?  今日我就告诉你,  杨家并非软柿子,  我公公杨奉贤是当年圣上爷欣赏的贤臣,  我相公杨如是更得圣上爷喜欢钦点入朝为官,  虽他终生未曾入仕,  却经商造福一方百姓,  如今我儿早早夭亡,  你这是欺我杨家孤儿寡母?”冯金巧的伶牙俐齿也是厉害,  说的这个钦天监大臣也是哑口无言。

    “今日本官也是为这一方百姓奉旨而来!”钦天监大人憋了半天说道。

    “那你就再去请一道圣旨,  告诉圣上爷,  你怀疑杨奉贤的曾孙,  杨如是的亲孙子,  杨家的唯一血脉是旱魃,  若圣上爷说要亡杨家,  那杨家满门尽斩又如何?    但是没有圣上的朱笔御批,  有金头在,  谁敢动百灵一根毫毛,  杨家二郎们可先斩后奏!”冯金巧是丝毫不虚,  这一次她算是真的豁出去了。

    “烧!”钦天监大人站起来叫道。

    “我看谁敢!”冯金巧同样大叫,  但是这一次无疑是冯金巧占了上分,  那御赐金头的分量实在是太重,  远远不是一个钦天监的大臣可以比。

    眼见着官差们不敢有动作,  钦天监也是气极道:“我这就启奏朝廷,  我看是洛阳一城百姓重要,  还是你杨家香火重要!”

    钦天监大人气急败坏的离去,  回到驿馆之后更是气恼,  他并非针对杨家,这一次他还真的是出于一片公心,  但是没想到这洛阳杨家的女子如此难缠,  他马上修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  只等京城那边回复就要火烧百灵为民除害。

    但是当夜,  这钦天监大人站在驿馆之上观天象,  钦天监的职位本身就是掌管灵台天文地理事物,观星象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只见天上白虎出龙庭犯紫薇,  这乃是大凶之兆,  钦天监大人掐指一算暗道不好,  今日要烧那百灵已经惊动了那个小旱魃,  这旱魃自然是不能以寻常幼童视之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估计那百灵要早产,  旱魃已出洛阳的这场旱灾就避无可避,  更重要的是自己无法回京复命不仅头顶的乌纱帽难保,  更有甚者估计项上人头都要搬家。

    此等大凶之星象让钦天监大人着了慌,  他估算了一下,  他那奏折来往京城一番走的是八百里加急,  但是这两年国库空虚又无战事,  那驿道并非真的能一日千里,  往返而来估计都要十天左右,  而白虎星已经要出,  这是绝对要来不及了,一旦白虎冲了紫薇那旱魃出世,  一切已成定居,  就算是圣旨到了也于事无补,  为了洛阳百姓,  为了自己的乌纱帽,钦天监大人知道自己一定要马上解决此事!

    但是这旱魃除起来非常简单,  无非就是打桩或者火烧,  可是如今杨家有金头坐镇,  用强定无可能,  那可如何是好?  这钦天监大人找到了冯知县,  要冯知县派人去书馆把所有有关旱魃的书籍全部都给送过来,  他这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要在古籍之中找到解决的办法,  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是走投无路之选择,  谁料想真的让这个钦天监大臣找到了办法,  他喜出望外,  马上找到冯知县不仅整个洛阳的官差全部都要集合听候调遣,  还高价找了很多青壮劳力,  他们连夜出发,  就在九道河子之外连夜打着火把动工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忙碌的是什么呢?  原来是修建一座庙宇,  冯知县对此十分不解,  若是庙宇就可以除旱魃,  那洛阳庙宇众多就不会有旱魃为祸之事,  但是他问这个钦天监大人,  大人说自有妙计不能多言,  冯知县也就不再多问,  现在只能理解为这个钦天监大臣走投无路临时抱佛脚。

    因为青壮劳力请的众多,  大家齐心合力之下,  一夜之间一个小庙宇就完成了,而完成之后不久,  早些时候钦天监大人命工匠去打造的神像已经造好抬了过来,  冯知县等众人一看,  只见这神像十分威武,面若重枣身似洪钟,一手持青龙偃月刀一手抚须,  正是那武圣关二爷。

    关二爷之威武霸气自然不需多说,  但是这神像美中不足的是眼睛并未画出,  既然神像已到,  这钦天监大人笑着说道:“五月十三乃是关帝庙会,  你们可知为何定在此时?”

    “下官不知。”冯知县道。

    “我昨夜遍翻古籍,看到一段记载:传言宋真宗时,旱魃作怪,竭盐池之水。真宗求助于张天师,天师就派关羽去降伏。关羽苦战七天,降伏了妖魔。真宗感其神力,封为“义勇武安王”。这一天恰好是农历五月十三日,所以后来民间便多于是日举办关帝庙会,祈求关帝显灵逐魔消灾、普降甘霖,并把这天称为雨节。且以为是日必雨,所谓“大旱不过五月十三”。倘若不雨,则求之关帝必验。你们再算算,  后日是什么日子?”钦天监大人笑道。

    冯知县掐指一算,  惊道:“后天就是五月十三!”

    这时候,  大家也都反应过来这钦天监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只感觉这大人十分厉害,  但是是否真的能请关二爷下界除妖?    如若关二爷他老人家真的来了,  那此事定然能够解决。

    “神像先行蒙上,  这个庙宇派上重兵把守,  只待明日关二爷下界降妖,  洛阳必降甘霖!”钦天监大人信心满满的道。

    时间飞快马上到了第二日傍晚,  本地百姓都知道九道河子旁边忽然修建一个庙宇,  却未曾挂牌,  更有重兵把守不知何意,  但是傍晚时分,  这钦天监大人穿着一身皂角道袍和一干众人带着瓜果牲畜等祭祀品来到了庙宇旁。

    钦天监大人先是命人挂上庙宇牌匾,  牌匾曰:“义勇武安王庙”,  关二爷有很多称号,  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都是关二爷的称呼,  更有武圣义绝之称谓,  钦天监大人却唯独以义勇武安王命名,  正是为了表明此关二爷庙只为除旱魃而立。

    立好了牌匾,  钦天监大人拿上金币朱砂,  为关二爷神像画龙点睛,  做好这一切焚香祭拜,  祭拜完毕,  穿着一身皂角道袍的钦天监大人手持桃木剑烧符纸洒香灰,  一边舞剑一边道:“义勇武安王再上,小道名讳不值一提,  今日小道惊武安王圣听,  虽非张天师弟子,却为天下苍生不得不持张天师赦令,今旱魃为祸洛阳即将民不聊生,望义勇武安王垂怜苍生下界除妖!急急如律令!”

    做好这一切,  由钦天监大人带头,  众人纷纷跪拜离去,  离去之后冯知县问道:“大人,  那关二爷真能下界除妖?”

    “当今唯有此法可以一试,  若关二爷显灵则是你我之福,  若不能,  你我就该为自己准备后事了。不过我估计问题不大,  别忘了,  关二爷死后,  头枕洛阳,身卧当阳,魂归故里,洛阳乃是关二爷葬头之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钦天监大人也不再自信,  而是苦笑着对冯知县说道。

    ——这一夜子时,  五月十三到。

    九道河子平地里大风起,  飞沙走砾呼呼作响。

    由义勇武安王庙起一道红光,  光芒刺眼。

    下一刻,  一声马蹄嘶鸣声响彻天地。

    马蹄踏地尘飞扬。

    而马上那人,  一身武圣长袍,  赤面美须,  胯下赤兔,手提青龙偃月刀。  

    马蹄一脚踢碎杨家大门,  马上之人大喝一声:“关云长在此,  妖孽还不速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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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金巧这辈子感觉最为无力的时候莫过于此,今天在那钦天监大人盖一座新的庙宇的时候她大概就猜到了这或许是那大人的计策,  可是她真的无能为力,  在杨奉贤的金头劝退钦天监大臣和那些官差的时候她也就知道撑不了多久,  杨家是不是寻常的家族,  但是杨家与洛阳百姓比起来孰轻孰重是个人都分的清楚。

    直到关二爷来之前,  她都不信在百灵的肚子里怀的是一个小旱魃,  说是鬼胎她可以接受,  唯独不能接受的是生出来之后还是一个怪物,  会给洛阳百姓带来一场劫难,  她宁愿相信那个女道长对杨家是有所图的,  也不愿意接受其实那女道长是引了一个旱魃进了百灵的肚子,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但是事到如今她能怪谁?  怪杨甲第没有担当为一个女人而死不能扛起杨家门庭?  怪杨慕白引贼入室,  还是怪那女道长言而无信故意陷害?  最终抱着金头颤抖的冯金巧谁也怪不了,  她只知道过了今夜之后杨家亡了,  是亡在她冯金巧的手里。

    百灵再怎么坚强也只是一个女子,  关二爷在门外叫阵她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肚子瑟瑟发抖,  冯金巧站了起来道:“百灵,你我两个苦命的女子就算死,  也死在杨家,  我不怕列祖列宗怪罪,  从嫁进杨家开始我冯金巧所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无愧他们。”

    说完这句话,  冯金巧举起金头走了出去,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在看到门口那个骑在神骏赤兔身上天神下凡的关二爷的时候,  冯金巧还是跪了下来,  把脑袋伸伸的伏在地上哭求道:“  杨家非大恶,  更有功于世,望关公明察,  留杨家一条生路。”

    “大胆!  窝藏妖孽为祸一方,  还敢狡辩!”关二爷双腿一夹,提起青龙偃月刀就要冲来。

    冯金巧已听到那马蹄之声,  更听到了关公舞刀那呼呼的风声,  她闭上了眼睛,  轻声念叨道:“如是,  我来陪你了。”

    冯金巧等了许久,并未被手起刀落,  而这时她听到关公怒吼之声道:“尔等匹夫也是张真人门下,本差一步就可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为何此时犯浑阻拦关某降妖?  看在张真人面子上关某不与你计较,  速速让开,  不然莫怪关某大刀无眼!”

    “我知你乃武圣一缕神识,  今日何安下来,  就是不愿武圣造下孽障斩错了人。此乃张天师手谕,  那女子腹中所怀虽为鬼胎,  洛阳大旱更是因他而起,  但是他却并非旱魃。”  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同样响起。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冯金巧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只见在关公马前有一人鹤发童颜端坐在地上,  那青龙偃月刀与这老者头顶仅有一线之隔,  那人已经自报名讳,  正是那无上观里被杨奉贤塑了金身的何安下何真人。

    “既是鬼胎,  有违六道轮回,  关某既居神位,  也当斩之!”关二爷横眉怒视何真人说道。

    “杨家几代为善结下善果,  阴差阳错之下绝了香火,接引鬼胎扰乱六道秩序轮回不假却也情有可原,今有张真人手谕在此,请武圣明察,  天师已留杨家香火一缕,还望武圣刀下留人。”何真人说完,  他一挥手,  有一金符飘向关二爷。

    关二爷看后,  收回青龙偃月刀,依旧怒瞪何真人道:“  既有张真人手谕,  那便留她一命,  但洛阳大旱即将民不聊生,  张真人可有旨意?”

    “武圣放心,洛阳明日必降甘霖。”何真人说道。

    关公冷哼一声,  挽马离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马蹄之音,  冯金巧才跪拜下来哭道:“  民妇冯金巧,  跪谢何真人救命之恩。  明日自当为真人重塑金身,  今后日夜侍奉歌颂真人功德。”

    “无需如此,救杨家者非我何安下,  而是我那傻徒儿杨慕白,  你既是杨家妇人刘氏自然已经告知我与杨家当日之约定,  今日之后不必遵守,  我何安下虽无害人之心却有助纣为虐之嫌,  若是要以此成道,  那这道不要也罢,此中种种恩怨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本已无脸居奉贤兄弟所筑之无上观,  奈何观下怨灵还需镇守离去不得,  今日之后,  何安下与杨家再无因果。”何真人说道。

    说完之后,  就在冯金巧的注视之下,  何真人的身形缓缓的飘散直到消失不见。

    对于何真人的话,  冯金巧有太多的不解,  甚至与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之事,  她更是不知其所以然,  但是她却知这必死之局面已解,  赶忙回到屋中,  抱起百灵婆媳二人失声痛哭,  冯金巧只能不停的念叨安慰道:“没事了,  没事了。”

    ——另一面,那钦天监大臣观天象,  看有一流星划破天际落在了九道河子,  那星实为一颗将星,  他便知武圣关二爷已经临世,  那旱魃绝对要被斩,  以关二爷之神勇就算大罗金仙临世也救不了那个旱魃,  更何况大罗金仙谁会救那个旱魃?

    放下心中包袱的钦天监大臣跪在院中拜谢关二爷相助之恩,  就等等下去确认你小旱魃是否已死,  却不知在什么时候,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鹤发童颜之老者。  这钦天监大人虽然不算真正的方外修道之人,  却也一眼看出这老者是一个得道高人,  他马上跪下道:“  不知是何方仙长显灵,有失远迎。”

    “仙长当不起,  无上观老道何安下,  特来相告,  那杨家妇人腹中所怀并非旱魃,  张真人已下手谕特赦杨家乱六道轮回之罪,  武圣离去之前,  贫道已告知他明日必有雨来,  你来此地任务已成,  快回京复命去吧。”何真人说道。

    “谨遵仙长教导。”钦天监大人跪地说道。

    再抬头,  那何真人已不知去向,  来无影去无踪这正是仙家之本领,  他略一打听就知那何真人真的就是无上观得道之人,  而第二日洛阳雨至,暴雨倾盆,  钦天监大人眼见任务完成回京复命领赏去了,  在钦天监大人走后,  洛阳雨连绵半月不止,抽芽的麦子得此及时雨长势茁壮。

    一切天下太平。

    钦天监大人并非恶人,  虽与杨家闹了不愉快,  但是却并没有私心公事公办而已,  在他离开之前,  特意张贴了告示,说判杨家儿媳腹中乃是旱魃之事是自己之错,  真正的旱魃已被临世的关二爷斩掉,  也算为杨家恢复了名誉。更是褒奖杨家两位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如此看来,  这位钦天监大人也算正人君子,  起码敢作敢当。

    ——杨公录眼见着这样都没有除掉杨家本家,  反而冯金巧敢于拿金头护住儿媳之事又让冯金巧名声大噪,  杨家那些人对冯金巧更是心服口服不愿意再跟着他继续为难族长一脉,  至于冯金巧是外姓女子?    那更是扯淡,  杨家少奶奶的肚子里,  可是有杨家族长一脉的骨血!  这让杨公录气的大病一场不出一个月就一命呜呼,  临死前杨公录都在念叨,  这杨奉贤一脉是得神灵眷顾。

    杨家族长一脉历经几次大灾大难都未曾折翼,  这也让不少人认为是杨家之福报,  但是真相如何只有自家人知道。

    两代都为单传,  只能留一男丁,  男丁还为活命只能忍无能之痛,  只是家族苟延残喘,  这也算是神灵眷顾?  如果能爆粗口的话,  或许杨家这一脉人会骂上一句:真他娘的是日了狗了!

    而百灵,  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一男丁。

    男丁出生当天,  杨府后花园百花齐放群鸟嘶鸣。
    古代帝王将相之类的人物都会给自己编造一个祥瑞,  所以史书上大多会出现诸如“高祖出声时,有龙鸣于野”之类的话,  无非就是让人感觉此人就是受命于天的感觉,  所以杨家这个小男丁出生之时的百花齐放群鸟嘶鸣自然而然的就被人当成了祥瑞。

    杨家好不容易保全的这一颗独苗苗,  冯金巧自然是异常欢喜,  孩子才三天,  冯金巧就找了高人为孩子起名,  想要在名字上就可以让这个孩子得到上天的眷顾,  高人掐过了这个孩子的八字说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缺,  自然是百无禁忌,  这孩子出生在洛阳城久旱逢甘霖之后,  不若就叫杨甘霖,  而杨家于洛阳百姓来说,  也无异于久旱甘霖。”

    冯金巧对于这个名字相当满意,  现在杨家虽然是她说了算,  她也是孩子的祖母,  但是这件事她也不能自作主张,  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还有人更为劳苦功高,  这人就是百灵,  那钦天监大人当日说的那一句就算生下孩子百灵也不能活命的话是这婆媳俩心中的阴霾,  所以不管是百灵还是冯金巧都害怕这孩子出生之时真的吸干了百灵全身的阳气让百灵丢了性命,  好在百灵在生下孩子之后虽然依旧骨瘦如柴但是气色却是不错,  二人把这结果都归根在了张天师的手谕上,  那张天师作为道教的祖师爷,  或许真的是他有感杨家几代人的善缘,  所以就饶了百灵一个性命。

    当冯金巧抱着孩子找到百灵,笑着问道:“我找人帮娃娃看了,  起名就叫甘霖,  杨甘霖,  既有还在在久旱甘霖之后出生的意思,  也歌颂了杨家之功德,  你看可好?”

    本来冯金巧想百灵断然不会拒绝,  谁料百灵说道:“孩子的姓名在他还没出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  他就叫当国,  杨当国。”

    “杨当国?”冯金巧愣道。

    “一人之勇,  可当一国之兵。”百灵斩钉截铁的道。

    冯金巧又念叨了几遍,  她非但没有因为这个儿媳忤逆自己而生气,  反而是喜欢上了名字,  不知为何,  这个名字念叨几次之后她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看这个儿媳百灵,  只感觉能起出这个名字的百灵心中起码就有百万雄兵之感。

    什么样的英雄,  能一人当一国之兵?

    冯金巧再次抱起那个娃娃,  两眼泛光的念叨道:“小当国,  当国之前先当家,  你长大可不要像你爹,  做一个响铮铮的汉子,  我跟你娘都等着你来照拂,  这个杨家还是要男人当家做主。”

    百灵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这个名字,  冯金巧懂。  

    冯金巧说给孩子的这句话,  百灵也懂。

    ——杨当国的满月酒冯金巧请了洛阳城最好的厨子,摆了三百桌酒席座无空席,  就在大家觥筹交错之时,  下人来到了冯金巧的身前,  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本来抱着孙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的冯金巧瞬间脸色苍白,  把杨当国交给奶妈之后,  匆忙赶到了百灵房中,  这时候百灵躺在床上神色安详,  但是早已气息全无。

    “怎么回事!”百灵的忽然死亡让冯金巧手足无措起来。

    “奴婢不知道,少奶奶早上喝了点稀粥便让我们出去招呼客人,  等我们刚准备回来伺候她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如此。”那两个伺候百灵的丫头浑身发抖,  吓的早已面无人色。

    如果在杨当国出生之时百灵就撒手而去,  或许冯金巧不会如此难受,  但是在燃起希望之时忽然没了最让冯金巧崩溃,  他们婆媳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交流也不甚多,  百灵平日没有太多的话,  但是对于这个儿媳,说实话冯金巧心里是敬佩的,  就在冯金巧悲痛欲绝之时,  看到安详的趟在床上的百灵手中拿着 ,  她拿了过来,  信封上写道:“母亲冯氏亲启。”

    这母亲二字更让冯金巧内心揪着疼,  不过她还是屏退了左右,  坐在百灵床前念叨道:“傻丫头,  你我之间虽为婆媳,  我却感觉情同姐妹,  有什么话还是不能直接对我说的?”

    一边说她一边打开了那一封绝笔之信,  这是冯金巧第一次见百灵的字,  写的非常娟秀,  正如其人正如其名一般。

    母亲:

    总觉得叫婆婆生分,叫娘又感觉拗口,  思来想去,  还是母亲二字最为亲切,  今日不辞而别以后已是阴阳两隔,生下当国之后我便知他满月之日我就要离去,思前想后一月,  此时不诉离殇,  只有一事,算是百灵临终对母亲所托。

    从我入杨家之后,  便知杨家偌大门庭由母亲一人照拂,自是太多不易,后更知杨家深陷泥潭诅咒缠身。  百灵死前想后,  总感其中蹊跷,  杨家不该承受如此,  或许其中还有隐秘百灵却百思不得其解。

    杨家诅咒自爷爷杨奉贤而始,经公公杨如是,  至我夫君杨甲第,  三代以来,杨家唯有逆来顺受苟延残喘。  哪怕是牺牲子嗣性命也要保全香火延续,  这并不为错,  但是如此小心翼翼之下至杨甲第,  杨家还是绝后,  如若不是机缘巧合,  杨家香火此时就已断绝。

    好在杨家幸运,  先有卧龙先生,  后有何真人,  再有杨慕白,  甚至那西域之女道人也都算相助,  才屡次度过此劫。

    废话甚多,百灵所想,  无非就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亲手送子去死。

    与其八代单传。

    与其靠金鸡续命。

    与其事事都要靠高人相助,  不若打破诅咒。

    杨家既然深陷泥潭,  就不能只有一个杨慕白,  此后该有杨当国。

    还有一事,等当国长大,  告诉他,  我虽生他,  他生母却是陈青瓷。  此事不需隐瞒。  毕竟她也是一可怜女子。
    百姓信里的内容其实是她对杨家所谓诅咒的办法,  更是态度,  与其困兽等死,  不若拼死一搏,  看完信的时候,  冯金巧甚至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一直认为自己做的已经不错,  她这一生都可以说是为杨家在活,  秉承杨如是遗愿,遵从刘氏叮嘱,  可以说是对于杨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正如她之前对百灵说的那句话,  他们两个女子就算是死了,  杨家列祖列宗也不能怪罪他们,  他们已经尽力。

    但是百灵的话,  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醍醐灌顶。

    刘氏所做,  是让杨家存货下去,  她遵从遗愿也是如此,她和刘氏似乎都没有想过改变什么,  特别是在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围在杨家的诅咒似乎并不是天定而是有人有意为之的时候她们二人都感觉并不能改变什么,  更没有想着去改变什么。

    她们想要的是稳,  是他们夫君亲手交到他们手里的杨家不要出大的变故就好。

    再但是,  从杨甲第死,  冯金巧就经历了杨家这前所未有的变局,  杨家一下子就跌进了这万丈深渊当中万劫不复,  虽然现在有了杨当国,  冯金巧现在想来,  自从杨甲第死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

    假如没有杨慕白,  假如没有那女道长,  假如没有何安下。

    这三个假如没有一个,  杨家现在已经绝了后了,  而在这时她能做什么呢?  ——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以泪洗面束手无策。

    但是杨慕白金身已崩碎此时不知何处,  何安下已经和杨家了结了因果,  只剩下那个亦正亦邪的女道长。

    如果杨家后世之中再次出现变局,  她冯金巧再一次遇到譬如此次之危难,  那时候谁能救杨家?

    无人!

    冯金巧合上了信,  擦干了泪看着那神态安详的百灵道:“好一个求人不如求己,好一个一人可当一国,百灵我不如你,若你在,  杨家定能扭转乾坤,  但是如今你不在了,我老太太再怎么愚钝,  也知道该怎么做。  你放心去吧,  当国一个人能做的,  就他一个人做,他做不了的,  有他儿子做,子又有子,  子又有孙,  杨家再不做束手待毙之人,  不管谁想从杨家得到什么,  杨家的人都不答应!”

    ——杨家添丁大喜之日,  少奶奶百灵却莫名亡故,  大喜之后有大哀,世人都说杨甲第祸害了两个女子的,  这一点不假,  在百灵死后第三天杨府开始出殡发丧葬人,  大家都以为女儿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杨家,  百灵的娘家李一手定然要来找麻烦,  但是并没有,  李一手带着家人来参加女儿的葬礼,  全程平静。  百灵的墓碑上面写道:  母李百灵之墓,  落款为杨当国。

    没有人知道,  在百灵死后,  冯金巧这个杨家的女当家,  跪在李一手面前,  二人皆是默默流泪,  憋了半天的冯金巧也只是对李一手磕了三个响头说了一个谢字。

    百灵头七那天,  冯金巧抱着杨当国带着家人前去祭奠,  在坟前看到一个人飘飘而立站在百灵的坟前,  冯金巧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人是谁,  世间有女子若是能让人看后背就有沉醉之感的话,  那除了那个西域的女道长之外再无旁人。

    看到这个女道长人,  冯金巧让众人放下祭奠之物就离去,  她一人带着杨当国跟这个女道长同时站在百灵的坟前。

    “你不需怪我,  当日接引鬼胎入体之后我就已私自告诉她,  孩子出生满月之日就是她的死期,  我也给她留意符咒,  不管何时只要后悔只要烧下黄符和水喝下就可保全她的性命。  说实话,  我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可以如此。”女道长首先开口道。

    “所以你这样一个世外高人,  才会给一个过世了的寻常女子点上三根香?  我想这世间能让你上香的人不多吧?”冯金巧道。

    女道长并未开口,  只是盯着百灵的坟茔道:“  我叹她痴傻,  又敬她忠烈。”

    “你不是女人。”冯金巧这时候说道。

    女道长抬头看向冯金巧,  一向保持着一脸出尘微笑的她难得的脸露愠怒道:“何意?”

    “女人肚子里一旦有了一个小家伙,  自己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而是孩子的,  百灵所做不是为杨家,  不是为那杨甲第,  更不是忠烈,  而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是她的命。你虽是女子,  纵然有上天入地的本领,  这种感觉你不会懂。”冯金巧道。

    “你非我,  怎知我不懂?”女道长反问道。

    冯金巧没有再跟她争辩,  而是说道:“既然来了,  看看孩子吧。”

    说完,  冯金巧把杨当国递给了这个她其实抱有很大敌意的女道长。

    女道长这一次自己都愣住了,  微笑道:“你敢如此?”

    “这是百灵遗愿,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我也知道你跟那个暗中让杨家受尽苦难的人不是一路人就可以了。”冯金巧说道。

    女道长淡然一笑,  接过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杨当国,  这一个绝世出尘的女子,  竟然逗了逗那怀中的幼子,  之后,  她伸出一只手,  轻轻的搭在了孩子那小小的手腕之间。

    冯金巧此时心中百感交集,  杨家诅咒因杨奉贤坏良地而始,  经卧龙先生又经何安下,  这一切似乎都与风水玄术有着莫大的关联,  所以想救杨家,  找到杨家诅咒的根源,  只有让杨当国成为卧龙先生何安下包括这个女道长一样的高人。这是唯一的出路。

    女道长曾经说过,  要从杨家带走一人。

    从见到这个女道长开始,  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让女道长带走杨当国。  自己不见孙子无所谓,  只要杨当国能拜一名师解救杨家所有就可以,  其他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忍。

    女道长是敌是友不知,  她却知跟着她比跟着自己好。

    女道长就这么轻轻的把那一根剔透的手指放在杨当国的手腕,  过了许久她把孩子轻轻的交还给了冯金巧。

    这一次,  换成冯金巧一脸的错愕。

    女道长笑道:“他是鬼胎绕过轮回转世,  已是非常难得之灵根,  但是他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冯金巧对着女道人跪下,  手举杨当国道:“跪求仙长收他为徒,  哪怕这孩子非你想要,  只要结下这个因果,  以后不管何时,  只要你想,  杨家任何人你都能带走,  无人阻拦。”

    女道长摆了摆手,  飘然离去道:“此子自有此子的造化,  但是他的造化不在我这里,我带走无用。”

    话一落音,  女道长已经不知去向。

    冯金巧在给百灵祭拜完毕之后,带着杨当国回到家中,  她一方面静等女道长口中杨当国的机缘,  一方面开始四处打听想要找到一个真正的高人作为杨当国风水一行的引路人和授业恩师。

    但是方圆百里之内,  杨奉贤和杨如是为了解杨家之围已经遍访数次都未果,  游方术士并不少,  真正的世外高人哪里有这么好寻?

    一切,  静待缘分。

    ——另一方面,  那钦天监的大人处理了洛阳城的事物之后回京复命,  此番解了洛阳大旱自然是受到了褒奖,  在领了褒奖回到钦天监复职之后,  同僚问起此番去洛阳就是除一旱魃,为何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几人在闲聊之下这位大人就道:“此事说来话长,  若非我后来在古籍之中找到了请关二爷下凡相助,  这次我估计就人头难保。”

    同僚就问道:“何以至此?”

    这位钦天监大人就说起了大小旱魃之事,  又说起了杨奉贤之金头,  后来更是说了请关二爷下凡之后,  有无上观一个世外高人携张真人赦令而来之事,  听的同僚也颇为好奇。

    “洛阳一村落的小小道观,  竟然有如此修为之高人能带张真人赦令阻拦武圣关公?  那杨家女子也是有意思,  竟然敢拿金头威胁你这个朝廷钦差?  还有,  你的意思是,  那个小旱魃并未除掉,  按日子算,  此时甚至已经分娩降世?”同僚笑问道。

    “可不是吗?  这杨家也真的是有天大的善缘,  竟然暗中有高人相助,  甚至连张真人都发赦令,  那龙虎山,  也有百年未见张真人显圣了吧?”钦天监大人其实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此时仔细推敲之下,  是有很多不解之处。

    “这事端是有趣,  我倒要查查,  这小小村落中一杨家,  怎么会有如此之善缘福报!”那同僚是彻底的来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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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4-27 11:49:37  更:2022-04-27 11: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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