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推理] 谍战长安（古代第一女间谍利用谍战成功复国故事，谍中谍，计中计）[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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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谍战长安（古代第一女间谍利用谍战成功复国故事，谍中谍，计中计）[第7页]

作者:孙大娘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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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鳞脸上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然后又归于黯淡：“可是还是被你发现了。真是可惜，可惜。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饺子是我的人的？她又露出了什么破绽？”
    清河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也是你最大的破绽，你居然在我身边安插卧底。”
    慕容鳞脸色变了，叹息一声，久久无言，是啊，这就是最大的破绽，他居然敢在墨宫主人身边安插卧底，虽然时间很短，虽然那个卧底非常灵活，可是又如何能逃过她的眼睛？
    清河端起一杯热茶，吃了一口点心，喝了一杯热茶，问道：“自从我发现饺子在和你联系之后，我就在调查你到底是谁的人，在为谁办事。后来，我发现，你所谋划的事情都是为了陷害太后，你是为了想为你父亲报仇，所以我没动你。因为，我也想陷害太后。”

    慕容鳞露出释然的神色：“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笑面佛’，图纸也是我送出去的，上官无言进城以后也是我派人接应的？”
    第28章三重间谍
    清河端起茶杯，将手中的点心泡在热茶里，点心慢慢变软了，清河用木勺舀起来，放进嘴里，细细嚼着，那模样和平常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了解她身份的人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可怕。
    她嚼了几下那个被泡软来的糕点，看着慕容鳞，说道：“上次我们在宋三嫂羊肉面馆里，发现了和‘笑面佛’的标记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道德经》。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笑面佛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弥勒佛。”

    慕容垂的脸色变了，声音有些黯哑：“那又能说明什么？”
    清河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道德经”和“弥勒佛”两个词语，然后用手指把“弥”和“道”两个字连起来，抬头看着慕容麟，淡淡地说道：“你的字叫弥道。”
    慕容鳞面皮上浮起了一个笑，显得有些勉强：“太牵强了。”
    清河站了起来，在殿里走了几步，双手负在背后，冷笑道：“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前天晚上，我们在铜雀台吃锅子，你还记得吗？”

    那天晚上，十几个慕容子弟聚在铜雀台上的一个厅里，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锅子，当时清河凭着慕容山的一句话，揪出了他并不是真正的慕容山。
    当时，慕容鳞也在。
    “当然记得，那时你指认慕容山是内奸。”慕容鳞点头。
    清河拿起桌上的点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缓缓说道：“你还记得，那天我在靠近栏杆的那个锅子边上坐了很久吗？”
    那天，清河一直坐在那个锅子边上吃肉，吃了很久，一直到宴会结束，还一直坐在那里许久。
    慕容鳞脸色变了，双手有些颤抖：“那个地方一向少有人去。”

    清河点点头，吃了一口点心，喝着热茶：“那地方少有人去，可是却离议政殿很近，皇上经常在那里和大臣商议政事。所以，在那个地方安装一个‘听瓮’，窃听附近的人谈话，实在是很有价值的一件事。”
    听瓮，是一种口小腹大的罐子。使用时将听瓮埋在地下，在瓮口蒙上一层薄薄的皮革，有侦测需要时，侧耳伏在上面，“听”出周边的动静。需要的情况下，则直接让专业情报人员坐于瓮中，听辨声响，这叫“罂听”。为了减少情报失误，常会培训瞎子来执行“听”任务。瞎子眼睛不行，但听力往往超强，据说方圆数十里的动静，都能通过听瓮听出来。
    慕容鳞看着她，狡黠一笑，说道：“也有可能是别人安装的。”
    清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你过于紧张了，其实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那个听瓮本来没人发现，可是，有两件事暴露了你。”

    慕容鳞脸色有些灰暗：“哪两件？”
    清河放下茶杯，又吃了一口点心，圆脸圆眼，看起来十分可爱幼稚，可是却令人不敢逼视：“最初提出在那个地方吃锅子的时候，你表示了反对，而且你还派人打扫了，想必是派人检查，看看有没有露出破绽。这一来，反而把你自己暴露了。”
    清河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你能想到在那个地方安装听瓮还是不错。那地方一般没人会去。而且那四张桌子安装的方位也正好巧妙地遮挡了听瓮的入口。只要把桌子移开，就能监听，把桌子盖上，就什么也发现不了。”
    慕容鳞听着她专业的点评，有些气愤，可是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脸色就有些颓败：“用墨子的技术来对付墨子的传人，我真是愚蠢。不过，你是怎么想到到那里去吃饭的？我想，你并不是临时起意吧？”

    听瓮这门技术是墨子发明的，在《墨子·备穴》里记载了详细的做法。清河既然是墨子，那么她自然会了解听瓮的做法。
    清河看着他，没有回答因为那地方虽然冷清，可是却最方便看见千佛寺。
    她一边嚼着点心，一边回答：“那天晚上，饺子给我送吃的来，我发现，她每次站在桌子旁边同一个位置，都是下意识地想要遮住些什么。”
    “于是我发现了听瓮，而且这个听瓮只能听到整个铜雀台的声音。而铜雀台是皇上召集大臣们商议秘密大事的地方。于是，我意识到你不仅仅是想要给你父亲报仇，要害死太后，你不需要在这里安装听瓮，因为这里离慈宁宫太远，根本听不见太后宫里的动静。”
    清河看着他，目光如剑：“你还有其他目的。昨天上官无言行刺以后，我回宫在饺子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说完，清河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普通盒子，木头制的，婢拳头大一点，带着一点胭脂水粉的香气，就是女儿家放胭脂水粉的盒子。
    “这又有什么出奇？”
    “这盒子里，曾经放过城门口王记卖的鹿肉干。”
    既然吃过了城门口的鹿肉干，那想必就去过城门口了。一个普通宫女没事去城门口做什么？除非她有什么别的事情。
    慕容鳞笑道：“为什么你不认为这鹿肉干也许是别人送给她的？”
    清河笑道：“这鹿肉干五百钱一两，按照‘战时供需令’的规定，超过五百钱以上的支出，必须在福禄贵那里登记，可是我派人查过福禄贵的登记，并未有人在上面登记过买鹿肉干。”
    既然并未有人登记过，那么自然就是有人私自买回来的，既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买回来，很大可能是不会让别人知晓，而只会自己享用。

    慕容鳞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洒了几滴在桌子上，恨恨地说道：“我之前就反复提点过她很多次了，做事的时候要专心，要擦干净屁股，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她就是不听。”
    清河笑道：“当我发现饺子有问题的时候，我就开始放纵她，用各种美食引诱她，最终她经不起诱惑，自然露出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多。”
    说完，她喝了一口茶，一边吃点心，一边叹息道：“口食之欲，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连我都难以抗拒，何况他人。”
    慕容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所以昨天早上，你发现了饺子的鹿肉干，推断她之前去过城门口，可是这也不能证明她到城门口就是去接应上官无言，更不能证明我就是‘笑面佛’。”

清河淡淡笑道：“饺子是你的人，在上官无言进城的那一夜，饺子去过城门口，而且她一无必要，二不登记，必然是办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此其一也；饺子也知道‘听瓮’的存在，所以那天她总是每次都站在一个特定的位置，试图掩盖听瓮的存在，此其二也；”
“饺子试图把我们的怀疑引到太后身上，而后，我们看见的现场恰好指证了太后，看起来过于刻意了，反倒是在故意嫁祸，此其三也；西市的羊市，虽然你收到消息，早已经把那地方伪装成太后的的情报站，可是，我们早就已经追查到太后为了逃到晋国，和羊市老板勾结，委托老板向晋国丞相谢安行贿。可是，我们调查的结果是这位老板并未履行承诺，而是把这些钱私自转移到了代国，此其四也；”

    “至于要算计太后的那人，不仅把太后当成替罪羊，更是要侵吞太后的财物，我想这人和太后应该有深仇大恨，此其五也。”
    第29章另外一首歌
    “一件事情自然不能证明什么，可是同样的事情多起来，并且都指向同一个人，同一件事，那么就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这个人的身份也是真的。”
    慕容鳞笑道：“太后的仇人不止我一个，想要她死或者不在意她死活的人有很多。”
    清河看着他，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点心，点点头：“我调查了其他有动机有条件的人，都排除了。事实上当饺子第一次说出太后宫里有羊杂汤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打算拿太后当替罪羊了。而且，你在羊市里做的现场也留下了破绽。”

    慕容鳞沉默片刻：“什么破绽？我们把现场做得很完美，留下的证据也是恰到好处的。”
    清河笑道：“最大的破绽，就是过于完美，不论是老板逃走的时机，留下的证据等等，都恰好指向了太后就是‘笑面佛’，可是真正的‘笑面佛’是个聪明人，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慕容鳞叹息一声：“自从骷髅和慕容山都暴露以后，我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果然，我还是不够沉稳。”
    然后，他看着清河：“那天，你是故意当着我的面，揪出慕容山的吧？是想敲山震虎？”
    清河微笑：“一个人在慌乱之中，最容易冲动行事，也最露出马脚。你别忘了，我们暗夜之鹰的行动宗旨是：‘有枣没枣打三竿’。”

    慕容鳞仔细思考着，然后又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上官无言会进城的？明明你们都信了那首歌。”
    清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霜降那日我出宫，在安乐茶楼里，在内城门口，听到了《花开邺都》。这首歌从长安传来，自然不会让人怀疑到你。可是那天，我还听见了另外一首歌。”
    “黄莺儿是邺都最当红的歌女，平日里最会迎合客人的喜好，都只唱最红的歌曲，可是那一日，她却先唱了这一首歌《冰雪兰陵》，这首歌一场出来，底下嘘声四起。然后，她才唱了《花开邺都》。事有反常必有妖。”
    “我当时我并未引起注意，后来我回宫之后，听见兰陵长公主说起，八年前慕容长风离开燕国之前，她给他唱过这首歌。所以，我回想起我听见的这两首歌，发现《冰雪兰陵》才是慕容长风所写，另外那首《花开邺都》，应该是秦国人写的。”

    “这两首歌传递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信息，《花开邺都》传递的情报是要把我和兰陵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全都调开去守非攻阵，从而给刺客刺杀我和长公主创造机会；而《冰雪兰陵》传递的却是真正的消息。”
    清河轻轻开口唱起了那首《冰雪兰陵》，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清晰。
    “梅花皎兮，冬去无枝；冰雪洁兮，日出化雨；三春万里兮，莫若兰陵……”
    同时，她伸手在茶杯里蘸了一点水，伸手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花无枝，雪化雨，兰陵。

    慕容鳞叹息一声：“这就是这首歌里变调的几个字。”
    清河伸手抹去桌上的字，声音冷冷的：“花无枝为独，雪化雨为水，水多了就是河，兰陵为公主。谐音连起来的意思是：下毒清河公主。这首歌传递的消息才是真的。这才是慕容长风传递给我的消息。”
    但是很显然，有人希望他们听到的是《花开邺都》。
    后来，清河派人去找黄莺儿，然而她却失踪了，这就更说明了问题。
    清河又说道：“之前，我没有想到这首歌会是秦人设下的圈套，因为知晓韶音法的人，只有五个人。而这五个人，都没有背叛燕国的理由。”

    “可是那天晚上，我发现了听瓮，于是我明白了，韶音法已经泄露了，‘老鹰’也暴露了。与此同时，‘老鹰’消失了，《花开邺都》从音律坊传出长安，然后送往邺都，让我们以为这是‘老鹰’传给我们的情报。”
    “‘老鹰’消失半年了，不管他是被控制了，还是怀疑自己有暴露的风险，因此潜伏下来。总之，他应该已经发现了燕国有高级间谍，原来的情报线已经不可靠了。”
    “于是他决定舍弃原来所有的渠道，重新找了一个人来传递情报，这个人就是安乐茶楼的歌女黄莺儿。黄莺儿不负所托，成功将这个情报传到了邺都，可是她刚刚唱出这首歌的时候，就被你们发现了，于是你们带走了她。”

    慕容鳞家伸出双手，啪啪啪地鼓了几次掌：“聪明，你分析的和真正的事实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也没想到，慕容长风还会找到其他人传递情报，这首《冰雪兰陵》就是唯一的破绽，真是可惜。”
    然后，他脸上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可是，既然你知道那首歌是个圈套，你为什么不提醒长公主，你为什么要放任上官杀死慕容长风，刺杀长公主。莫非真像传言中那样，你和长公主不和，相互忌恨？”
    清河公主沉默，她想起了那具沉默的铜棺材，想起了刺向她胸口的那一剑，又想起了很多事情，然后，她什么话也没说。

    于是，慕容鳞以为她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却帮我把罪名栽赃给了太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河公主笑了起来，她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
    “这是我送给你父亲的一个人情。我想和你父亲合作。”
    慕容鳞看着她，沉默半晌，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是秦国的间谍，是燕国的叛徒，是害死兰陵公主和给你下毒的帮凶，你们凭什么会和我合作？”

    一阵冷风吹进来，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马蹄声，清河公主咳嗽了一声：“既然你知晓了我们的复国计划，知晓了我就是复国者，可是你却没有告诉秦人。”
    慕容鳞心中更加惊悚，因为这女人看起来什么都知道，实在太可怕，连这些隐秘的事情都知道，可是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他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秦人？”
    清河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自信：“因为，如果秦人知道我就是复国者，就不会有这首《花开邺都》了。你明明知道我就是复国者，是他们用来迷惑秦王的人，可是却依然有这首歌传出来，可见你也希望秦国注意到我，希望秦国不太平。”
    然后，她走近慕容鳞，给他倒了一杯茶，端给他。
    “既然，我们都希望秦国不太平，那么自然就可以合作。”

    慕容鳞看着她，接过了杯子，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这件事，我会转告我父亲的。”
    清河看见他喝完茶，脸上露出了微笑，是那种终于达成了某种目的的笑，声音里带着一点赞赏——
    “你当年假意举报你父亲，从而成为太后的亲信，你得以成功留在燕国为他窃取情报，你是慕容垂在燕国的间谍，这是第一重身份；后来，你父亲为了某些原因，又让你加入‘佛眼’，为秦王窃取情报，你是秦王在燕国的间谍，这是第二重身份；同时，你也在“佛眼”里为你父亲窃取秦国的情报，你是你父亲在秦国的间谍，这是第三重身份。”

    第30章痴情蛊
    慕容鳞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既有得意，得意于自己苦心经营，世间却无人知晓的寂寞，如今终于有人知晓。又有失落，失落于这么多重精心的伪装，如今却被眼前这人撕破。
    “三重间谍，厉害。”
    慕容鳞笑得有些钦佩，也有些自得：“居然都被你看穿了，你更厉害。”
    一阵阵冷风吹进来，把重重帷幕都吹得翻飞起来，偶尔有几朵雪花飞进来，落在青砖地板上，很快就融化成了水珠，叫楼里的兽足香炉里，香烟已经只剩一点点烟火，断断续续地飘散在香炉外面。

    已经是午后了。
    慕容鳞看了一眼大殿外面，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王猛的军队今晨自潞川开拔，应该很快就要到了。你为什么还不出去守城？慕容楷和慕容绍两个人可不是王猛的对手。”
    清河看着他，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不着急，大不了城破了，我们东山再起，复国就是了。现在，来谈谈我们合作的事情，你愿意做我的谍者吗？”
    慕容鳞略带讥讽地看着她：“做我父亲的谍者，我可以继承他的财富和权力；做秦王的谍者，我可以得到秦王的重用和赏赐；做你一个亡国公主的谍者，我能得到什么？”
    清河公主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脸上的变化，她仔细看着，发现已经出现了她料想的变化，于是，她双手负后，淡淡地说道：“做我的谍者，你不会得到什么；可是如果不做，你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慕容鳞脸色大变，忽然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游走一般，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他挠着浑身的皮肤，想起了之前她给他倒的那杯茶，惊恐地失声问道：“你给我下毒了？卑鄙，无耻！你，你，下的什么毒？”
    清河微微笑了起来：“痴情蛊。”
    痴情蛊，深情的名字，无情的纠缠，本为一对，母蛊和子蛊，但凡种下子蛊虫的，终生只能听命有母蛊虫的意愿，每个月领取一次解药，否则会心痛而死。
    “现在，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了吗？”
    慕容鳞颓然坐在椅子上，思考半晌，说了一件事情，清河听见那件事情，眼睛亮了起来。
    半年前，他接到一个秘密任务，要在燕国寻找一个代号名叫“妲己”的女间谍，听说是五年前在晋国执行任务，后来不知所踪，有传说来到了燕国。
    听说，这是秦王亲自下的命令。
    ……

    王猛想起第一次见兰陵长公主。
    那一年在长安，有刺客前来刺杀自己，那一晚，刺客纵身飞起，他一箭射出，面巾掉落，露出一张绝色面容，在月光下的屋檐下，回眸一笑，冰冷如雪。
    那时候，他想，这女子武功真不错，长得也真不错。
    三年后，东晋桓温伐燕，燕国向秦国求救，吴王慕容垂率军在枋头打败晋军，而后他率秦国援军来救。
    那一日，平原上火光冲天，一支黑红二色骑兵轻云一般拂来，军容整肃，衣甲鲜明，他心中喝彩，正在忧虑吴王治兵果然不凡，今后要伐燕可就不易了。
    号角声响起，前面的骑兵忽然分开，让开一条笔直的通道，一位年轻将军策马扬鞭冲上前来，持剑相迎。

    骑枣红马，披红战袍，着明光铠，持龙泉剑，烈烈如飞。
    火光中，那女子面容如此明艳灿烈，浑身肃杀凛然之气，恍若传说中的绝美战神，风华绝代，令人不敢逼视。
    那一张脸，在三年前，他的家宅屋檐上的月光下，他已经见过。
    她双手抱拳，狡黠一笑，目光灼灼。
    “燕国南讨大都督慕容垂麾下骁骑营飞虎卫将军慕容霜雪，奉大都督之命，率兰陵卫八千将士，前来迎接友军王丞相。”
    原来，她叫慕容霜雪。
    王猛眼中，浮起了那一年长安屋檐上，月光如雪，那个女子的冰雪一笑。那一声“友军”和“王丞相”当时听来十分刺耳，总觉她在微微嘲讽于他，对他率秦军来援救的目的一清二楚。

    在那以后，扎营，会盟，谈判，他发觉她一直在审视她。
    而他也在审视她。
    慕容家有这样的女子，为何不给予重用？不久又感慨，燕国朝廷连慕容垂这样的文武全才都不愿重用，燕国将亡矣。
    那一段时光如此短暂，一贯专注于经略国事的王猛作下了一首歌谣——《长安月，枋头霜》
    长安月，冰和雪；
    君若天上月，吾似地上雪。
    冰雪多皑皑，月光照宫阙。
    枋头霜，更经霜；
    铁马过冰河，潞川尽冰霜，
    寒霜多寂寞，长乐与未央。
    月下人，霜上花；
    拔剑起荒原，铁甲惊寒鸦，
    若非孤城闭，随君去天涯。

    这一首歌，是那一年在枋头写下，在与南讨都督慕容垂汇军的晚宴上，他命军中乐人演奏，那一首歌，是唱给她的。
    那一晚，枋头的大殿上，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乐从未犹如那一晚那么温柔缠绵，她坐在慕容垂右下首，依旧穿着明光铠甲，姿态和目光里写满了戒备。
    可是当座上的歌女一边弹箜篌，一边唱起那首歌的时候，她那冰雪般的面容上裂开了一道口子，她从右下方的位置，抬头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如同瑞雪初融，风过花摇，月光如酒人如画，那一眼带着惊动诧异，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那一整晚的辉煌灯火都融化在那一眼里。
    后来，他从怀中掏出一管洞箫，和着箜篌，吹了起来。

    一曲罢了，他在满殿灯火中，向她举杯——
    “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令世人传颂；今有公主代弟练兵，率兵抗敌，如此风采，必将留笔汗青，流芳后世。”
    慕容霜雪唰地一声，将龙泉宝剑搁在桌子上，起身举杯，声音如同宝剑长吟——
    “慕容霜雪从军，不为后世流传，只为保家卫国，护我大燕！”

    第31章长安月，枋头霜
    声声铿锵，如同切金碎玉，将之前一切暧昧朦胧错觉斩断。
    原来，他们注定是敌人啊！
    王猛有了一刹那的沉默，他注视那女子良久——
    “既如此，景略就以此杯祝愿公主，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他并未祝愿她达成心愿，他也不会让她达成心愿。
    在他入秦那一天起，他一生的使命就注定要辅助苻坚，统一天下，成就王图霸业，他这一生将注定与她针锋相对，兵戎相见，令她心愿成空，家国沦丧。
    此刻，他只能祝愿她一生一世，平安喜乐。希望到了那一日，无论是故国沦亡，山和破碎，她都能好好活着，等着他来，将她带回长安。
    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慕容霜雪亦祝将军一世长安，现世安稳。”那女子举杯致意。
    他一向庄重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复杂的笑意。
    一世长安。
    他怎么可能一世都在长安？
    他终于端起酒杯，将一怀还未开始已经结束的心事饮尽。
    在那一战之中，他亲眼见证了慕容垂的英雄盖世，他回去之后，对秦王苻坚感叹——
    “燕国慕容垂有雄才，暂不可图也。”

    谁知第二年，那名震天下、击退桓温的燕国名将慕容垂来前来投奔，他尾随激动的苻坚到郊外迎接慕容垂，目光灼灼地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没有。
    他后来拐弯抹角地向慕容垂问起兰陵长公主的近况，慕容垂沉吟半晌，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女子不宜从军，她留在燕国宗室，对她有好处云云。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派人送信给她。
    信上什么也没说，只写了那一首歌谣《长安月，枋头霜》。

    长安月，冰和雪；
    君若天上月，吾似地上雪。
    冰雪多皑皑，月光照宫阙。
    枋头霜，更经霜；
    铁马过冰河，潞川尽冰霜，
    寒霜多寂寞，长乐与未央。
    月下人，霜上花；
    拔剑起荒原，铁甲惊寒鸦，
    若非孤城闭，随君去天涯。
    落款是他的字——景略。
    在等回信的时刻，他夙夜未眠了将近半个月，然而，却未能等到她的回信。
    再之后，就是几番大战，他连战连捷，势如破竹。
    那一日傍晚，慕容评率军来战，她站在潞川之畔，持剑而战，姿态疲惫。他亲眼看见她血战、负伤、再战、再伤，他亲眼看见她在尸山血海中，面色越来越苍白，姿态越来越疲倦。
    可是，最终她又重新站了起来。
    那一柄龙泉宝剑，如冰似雪，划裂浩荡长天，潞川之畔，也划裂了他的志在必得，一世狷狂。

    两军对垒多时，邺都已成囊中之物，她忽然转身，从潞川之畔离开，
    她离开前，又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有风云动，有雷霆震，有诀别意。
    他想着她是不是终于打算接受他的建议了。
    他等待着，一直等到凌晨。
    而她没有来。
    虽然早就明白她不会来，可是他却依然从黑夜等到凌晨。
    怎么可能？
    她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接受一个敌国将军的感情？
    如果她不接受，那么就等亡了她的国之后，将她纳入自己怀中。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他辅助秦王得到了这浩荡天下，在大秦的战车碾压之下，她一个个小女子，又能如何？

    然而，他谋划许久的结果却是这样，她终于来到了他身边，然而却是以这样将死的姿态。他一只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另外一只手摇着白色羽扇，冷冷地对着马车外说道。
    “传令三军。破城之后——”
    “屠城三日。”

    第32章邺都困
    非攻阵有慕容楷兄弟守护，开启机关有慕容家的八个嫡亲子孙，还有那人说过，我来助你们守阵。
    清河在心中默默算计着非攻阵的力量，又算了算那些剩下的燕国军士，估量了一下和秦军之间的差距，又去粮草司查看了一下粮草，估量了一下还能撑持几天。
    尺子跟着她一起，看完了全部的储备，听完了各位将军们的汇报，皱眉汇报：“我军有骑兵一万，弩兵一万，车兵一万，长枪兵三万，剑盾兵三万，戟兵三万，刀盾兵四万，有战力者十六万人。按照现在的分配方法，粮草可坚持一个月。”
    然后，他顿了顿，沉声道：“从数量上，我们是占优势的。”
    他的声音有些心虚，因为他知道他们占的只是数量上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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