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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谍战长安(古代第一女间谍利用谍战成功复国故事,谍中谍,计中计)[第22页]

作者:孙大娘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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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阁楼
    长安城东,多是皇亲国戚居住的豪宅。
    其中一个宅子的后花园有一座阁楼。
    里面妆台明镜,绣帐垂地。
    乃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屋里没有点灯。
    月神把黑衣人的斗笠取下,又把他放到床上。
    他躺在床上,屋里就流动着一种风华,极清极美,极威极重。
    像是明月入山林,清风过高岗。
    风神秀彻,风骨清峻。
    如果清河看见,她一定会惊叫出来。
    那是谢安。
    他本该在江南的东山里,避免被桓温所忌,每个月只能有三天在丞相府里,与百官商议国家大事。
    然而,此刻,他却在敌国的一个楼阁里,身受重伤。
    月神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小声埋怨道:“您就算要救人,也得有命去救呀!您这幅样子,怕是清河公主还没死,您已经先死了……”
    谢安坐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乌青,浑身瘫软,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生命。
    他想起了当年,在江南的时候,他二十六岁生辰那日,那个少女莽撞地冲进来。
    拔下头上的银簪子,郑重地交给谢安:“这是我木家的传家之宝,现在送给你,当做聘礼。”
    那时候,她说:“我对你的心意可是天底下最深厚的,谁也比不上。”
    她说:“原来东山君你也喜欢我啊!我好欢喜,好欢喜……”
    她说:“我以前有个小名儿叫做小豆子,你这首诗里面写了这么多豆,难道不是写的我吗?在煮豆子的时候想起我都会哭泣,因为我和你是同根生,所以不能相煎,只能相爱……
    她从不叫他老师,而是叫他东山君,或者直呼其名。
    那时候,他没有理她。
    因为,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学生,他不能利用自己老师的身份,在她还未成熟的时候,不负责任地进入她的生命,对她造成伤害。
    令她在成熟以后,后悔莫及。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嫁?
    等她长大以后,她一定会为当日的心情感到可笑。
    她一定会后悔,一定会离去……
    他是河上之桥,她是过桥之人。
    过了桥之后,前面还有很长的路。
    岂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把她永远留在桥上,令她永远无法渡河?
    老师应该是舟楫,是渡船,是长桥,是太阳,是榜样,是克制。
    老师所做的事情,是用智慧武装她的头脑,用知识丰富她的见识,用教诲增长她的慧心。
    他应该给她的,是帮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而不是利用单纯少女的爱慕,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种事情是不道德的。
    他绝不会伤害一个懵懂少女,也绝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去伤害自己的学生。
    虽然,他早已经动了心。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不能伤了她。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等她长大以后,她会有自己的人生,会有自己的使命。他没有任何资格,可以提起进入她的世界,干预她的人生。
    还因为,那人的托付。
    他绝不能回应她。
    她说的那些疯言疯语,他也只能假装不懂。
    他知道,她向来装得一把好傻,他也跟着装傻,假装全不在乎。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戏票,那是《湘夫人》的票。
    她约他一起去看戏,那时候,他没有答应。
    他把手攥出了血,也没有答应。
    而她的感情那样热烈,他不得不用当驸马来哄骗他。好让她死心。
    同时,也让自己死心。
    她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去看了《湘夫人》,看了很多次。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从前对她的冷淡和拒绝。
    他想过去找她,可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理由?
    他是她的老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后来,过了几年,燕国亡了。
    她陷入绝大的困境,他觉得这才是去找她的时机,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
    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
    去帮助一个受困的学生,有何不可?
    直到,她这一次入狱,生死未卜。
    她的心愿,一个都还未实现。
    她这一生,背负着那么沉重的担子,何尝有过多少快乐的时候,却就要这样去了。
    死亡是最尖锐的利剑,破开了谢安心里的层层障碍,那些一直埋藏的感情,终于喷薄而出。
    他想着,这一次救了她以后,不管世间一切,只带着她回江南。
    她想干什么就陪她干什么。
    她想看戏就天天陪她看戏,她想要多少首饰就给她多少首饰。
    如果,她仍然想要嫁给他。
    那么这次,他一定不会再拒绝。
    可是,以后,他还有机会吗?
    他面色颓败,像死了一般,他终归是来迟了。
    他这一次来,本来打算要救出她,如果不能救她,至少也要为她报仇。
    可是,这一次,他两件事都没做到。
    在最后,他本来可以杀了吴染,可是,最终棋差一着。
    月神安慰道:“大人不必自责,世上无人能避开大雾芒,除了天意门门主。”
    谢安叹息道:“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这世上有一个人能避开。可是,这个人却不是我;更可怕的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月神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主人的自负,给他的伤口上好了药,又包扎了起来。
    月神想起自己这几年的调查结果,低声道:“大人,经过属下这几年的调查,发现他就在四个人之中。”
    谢安:“哪四个人?”
    月神:“王猛、苻融、秦王、吴染。不过,今晚,属下已经把吴染派出在外了。”
    谢安沉吟片刻,声音细若游丝:“王猛也可以排除。因为,他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天意门门主。”
    那么,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
    秦王和苻融。
    @295722275 2018-05-19 15:21:15
    谢安小哥哥终于后悔了 !
    -----------------------------
    嗯啊,哈哈哈
    苻融,阳平公,秦王苻坚幼弟,历任征南大将军、录尚书事。既是前秦王族,又有显赫声望。
    更兼随王猛学习为政之道,从青年时代起即屡历重职,以明察善断著称,然过于严苛。
    月神继续禀报:“他还有一层身份,不为人知。”
    谢安:“什么身份?”
    月神:“他是王猛的学生。”
    谢安冷笑:“他的学生倒是多得很。既然这么喜欢收学生,怎么不去当教书先生。”
    月神全神贯注地处理谢安的伤口,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他知道谢安和王猛之间的关系,他也听说过王猛是怎么
    说谢安的。所以,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佯装不知。
    “此毒需三个月不运功,方可痊愈。如果运功,会加快毒气蔓延,那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月神叮嘱道,然后,他看着谢安,欲言又止。
    谢安点头,示意他说。
    月神愤恨地说道:“桓温逼宫,意图谋朝篡位!”
    谢安瞬间变了脸色:“我早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却不知,他竟然行动得这么早!”
    月神低声道:“今晚,属下前来营救大人之前,得到密报:昨日下午,桓温在建康集结军队数万,放出檄文,指责皇上不能生育子嗣,后宫三子并非皇帝亲子。然后率兵进宫,逼太后下诏废司马奕为东海王。还收缴了国玺,皇上坚持了一晚上,今天早上皇上不得不离宫。现在,桓温把皇上软禁在东海王府。”
    谢安脸色变了,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月神说着流下眼泪,气愤无比:“大人,桓温以臣下逼君上退位,意图谋朝篡位。此等逆臣,自古未有。”
    谢安气得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月神长跪不起:“请大人以国事为重,速速回国,营救陛下!拯救晋室,拯救晋国!”
    桓温是东晋权臣,权倾朝野,皇室处于极其弱势的地位。
    如果,他逼宫的话,那么晋国就要陷入亡国的危险之中。
    谢安闭上眼睛,脸色惨白,全无一丝血色,眉头紧皱,像是有千钧重担在身。
    他体内有一把剑,要劈开他的身体。
    到底是去救她,还是回去救国。
    这是世上最困难的选择。
    自从燕国亡了以后,他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守护她。可是,现在,她陷入危险,他却无能为力。
    可是,他也同样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守护晋国。
    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万年,歧视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派别人去救她。
    自己先回国。
    当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咳出了一口血,无声地惨笑了几声,低声道:“我终究是对不住你。”
    月神低头叹息了一声:“属下即刻回去准备大人回国的事宜。”
    他抬头看见谢安脸色惨白,不由十分心酸。
    然后,他低声汇报:“启禀大人,属下发现了湘宜郡主的线索。”
    湘宜郡主是晋帝司马奕,也就是被桓温刚刚废掉的皇帝的亲妹妹。
    十三年前,三岁的她被一个宫女偷出了宫。
    从此,杳无音信。
    她的母亲周太后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拜托谢安帮忙寻找。
    可惜,十几年来,一无所获。
    月神继续说道:“属下在长安府尹那里,发现了一个关于人贩子的卷宗。经过仔细调查,郡主被人贩子卖到了燕国。”
    谢安叹息了一声:“这件事你下去办吧!先速速准备回国事宜。等我今日从秦宫回来之后。三日之后,我要回到建康皇城。”
    月神想问,他去秦宫干什么,现在出了这么大事。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一声:“大人,属下会尽快安排好。”
    当月神离开以后,谢安想起了吴染脖子上的印记。
    那个印记很明显是嘴唇吮吸出来的。
    那是一个情报。
    当吴染摸着脖子上的红痕,他发现那几个印记,带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那是清河留下的情报。
    脖子上的红痕,有三个,其中一个是云朵状,在下巴左下方;另外一个是一座山,在左耳垂下方;还有一个是一条长线,在右脸颊下方。
    云朵代表仇池国的云朵屋,仇池国地处西北,有一处草原,盛产一种雪白的茅草,草原上的人们把这种茅草编成屋顶。
    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大片云一般,所以叫做云朵屋。
    那么,第一个印记,代表的就是仇池国。
    第二个印记,是一座山,下巴下的山,吴染的下巴。
    吴下。
    长安附近的洛阳北郊,有一座小山,叫做吴下。
    还有一条长方形的线。
    他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什么意思。
    强烈的光线透入窗户,屋里渐渐热了起来,屋里的人,换上了一件新衣裳,然后打开门,从大门出去了。
    院子里遇见人,姑娘们笑嘻嘻和他打招呼:“张公子,又来给小坊主上课了?”
    他点头回应,面带微笑,像是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他每天都那么稀松平常地走来。
    没有人看见他的悲伤,他的愤怒,他的痛苦。
    他把那些情绪,都深深压在心底。
    他飞快地出门,飞快地上马,马车飞快地奔跑,中途又换了几次马车。
    最后一辆马车停在上林苑大门口。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黑衣僧人走了下来。
    他脸色苍白,像是多日未晒阳光,他的步伐很稳,神情很庄重,眼神很宁和,黑衣很脱俗。
    和他第一次进入上林苑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洒扫的小宫女绯红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那僧人自然就是明光远。
    明光远匆匆走向御花园,路过一座假山的时候,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宫女。
    身姿窈窕,步履匆匆。
    背后的腰带上,绣着一只梅花。
    梅清。
    明光远咳嗽了几声,梅清回头,看见明光远,有些惊喜:“奴婢梅清叩见大师。”
    明光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知道梅清一定会告诉慕容冲。于是,他在荷花池边坐下钓鱼,等着慕容冲。
    他要帮清河把这个情报传给慕容冲。
    他明白,为了传出这份情报,她付出了巨大代价。
    而那些代价,是她无法承受,他自己也无法承受的代价。
    等传递完情报以后,他会再回去救她。
    他坐在荷花池畔,后来苟皇后也来了,他和她聊了一会儿佛法,心中十分焦急。
    不知道慕容冲会不会来。
    来了以后,会不会懂得这个情报的意思。
    第56章 两个少年
    吴染作为内卫总管,时常要进宫面圣,也有权利在宫中四处巡视。
    那一天,他进宫以后,去见了李夫人。
    在李夫人宫里,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少年。
    一个是慕容冲,还有一个人,令他微微皱眉。
    是河间公,苻琳。
    苻琳和其他王孙公子不同,性格高傲,有洁癖,说话从来不留情面。
    他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进宫看望他的母妃,熙华夫人。
    同时,也会看望皇后娘娘,苟夫人和宫里的其他夫人。
    北国的男女之防,不像南方的晋朝,那么严谨。
    因此,王孙公子可以随意入宫,也可以随意见父亲的夫人。
    吴染不喜欢苻琳很正常,因为苻琳每次看见他,要么冷着脸瞟他一眼,要么冷冷说两句,吴公公你最近很忙啊,看来父王很是重用你啊,你前途无量啊!本公以后,也要多多仰仗公公照拂。
    一般这种情况下,吴染只能陪着笑脸说,哪里哪里,河间公是天潢贵胄,这样说话,真是折杀奴才了,岂敢岂敢。
    吴染和苟夫人,常有合作,因此关系颇好,时不时会来看看李夫人,看看她有什么异动。
    苻坚的后宫有数十人,李夫人生得最美,性子又好,多才多艺,颇受苻坚欣赏喜爱,苻坚曾经赞叹道:“李夫人绝丽柔媚,锦心绣口,甚称朕意。其独爱碧色,碧色愈增其清,愈显其媚,人间无此丽色,真乃碧妖也。”
    因此,就成为了苟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她在李夫人身边安插了人,随时监视她,随时准备挑她的错处。
    然而,李夫人极聪明,从未被她抓到过把柄。
    所以,作为苟夫人的搭档,吴染也时不时来看看李夫人。
    而苻琳与李夫人交好,所以素来痛恨吴染。
    吴染曾经打算构陷苻琳与李夫人有染,奈何没有证据,而且曾经在秦王跟前试探过一次,秦王的态度,让他明白了,秦王对他们都很信任。
    于是,他暂时停止了对他们的构陷,但是与李夫人相好的王美人,他就不会客气了。
    当时,皇帝后宫,共有一后、三夫人、九嫔、十二美人、二十四才人。
    三夫人,是苟夫人、李夫人以及熙华夫人。
    王美人是李夫人的陪嫁宫女,因为颇有姿色,性子颇为娇憨可爱。因此,颇得李夫人喜爱,成为了宫中的掌事宫女。
    后来,李夫人怀孕期间,苻坚前来探望,可惜只能看不能碰。
    正在焦渴难耐之际,这时候,幸亏王美人进来给李夫人送羹汤,羹汤一不小心打在苻坚身上。
    一般这种时候,大多数女子都会跪地求饶,王美人却格外胆小,竟然吓得晕过去了,这一晕,恰恰晕倒在苻坚脚下。
    正是夏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苻坚细细一看,肤白貌美,身娇体软,还真是个美人。
    心中有所意动,但是,又觉得不好,恐怕会伤了李夫人之心。
    在李夫人有孕期间,竟然临幸她宫女,换成是哪个嫔妃,肯定都会生气。
    李夫人容貌性情才艺,皆是后宫之冠。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如此佳人,正当加倍珍重才是,怎能伤了她的心呢。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李夫人开口了,声音依旧柔和,像江南的春雨:“陛下,这是我的远方堂妹,陪我远嫁至此,如今,已经满了十九岁了。之前,受姨母托付,一直想给她找个合适的对象,可是,却都不中她意。如今,她既然有意于陛下,还请陛下纳她入宫,也好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将来到了地下,也好向姨母交差。”
    自此以后,翠微宫里的王姓宫女,就成为了苻坚后宫里的三品王美人。
    后宫众人,都以为,李夫人从此以后,会失宠,谁知,苻坚从此对李夫人更加宠爱和敬重。
    在男人想要出轨的时候,及时扫清他的内疚,还主动给他送梯子搭台阶,有几个女人能够做到?
    李夫人从不恃宠而骄,争风吃醋,总是大肚能容。
    不仅热心为苻坚引荐美人,同时,还善待宫里的宫人。
    因此,除了苻坚称她为“碧妖”以外,宫人们私下称她为“碧仙”。
    今天,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少年,之所以同时出现在翠微宫,是因为李夫人。
    两个人在御花园里碰见了,不知怎么地,忽然吵起来了,互不相让。
    李夫人恰好经过,就把两个人一起带回翠微宫,想要调解这件事。
    慕容冲抢先控诉:“请李夫人做主,他先骂我,还打我。”
    苻琳冷哼一声:“本公是何等身份,你算什么东西,奴才看见主子不行礼,不避让,本公不过教训你一下,又怎的了?”
    这话是实话。
    苻琳早就看慕容冲不顺眼,趁机教训一下。
    可是慕容冲曾经也贵为王子,如今又在宫中,得苻坚宠爱,自然而然,也有了身份地位,自然也不甘心被当众教训。
    所以,两个人竟然打起来了。
    苻坚约了王猛和苻家宗室,一起去郊外狩猎,苟皇后长期卧病,苟夫人出门礼佛了。
    李夫人有后宫协理之权,这件事,自然归李夫人管理。
    李夫人劝了好一会儿,才把两人劝好了。
    这时候,吴染忽然来了。
    吴染为什么会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每次,苻琳来见李夫人的时候,吴染总会趁着这个时候,来探望李夫人。
    因为,他一直怀疑二人有染,虽然每次都没有收获,也没有证据。可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第57章 碧色
    那种感觉,在于两个人之间言语的默契,目光碰撞以后,那些的细小火花。
    若有若无的,流动的情意。
    李夫人比苻琳大八岁,又极得秦王苻坚宠爱。。
    外人看来,李夫人和秦王感情甚笃,不会有二心。
    而苻琳也已经娶了妻子,他的王妃就是尚书左仆射李威的长女李幼安。
    李威和当朝苟太后有不可说的关系。因此,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对于苻琳来说,这是极好的一门亲事。
    因此,绝没有会怀疑这二人有不正当关系。
    也许有人会奇怪,要捉奸,自然是要等两人把持不住的时候,锁住屋子,一举抓获。然后,才能人证物证俱全。
    可是,吴染在宫中安插的人,监视了一年,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更别提留下证据了。
    每次李夫人和吴染见面,都是在大厅说话,周围站着很多宫女不说,殿门更是大开。
    因此,吴染决定每次都亲自来看看。
    有些事情,只有当面看,才看的清楚。
    可是,就算看清楚了二人之间有情又如何?
    没有证据。
    难道去跟秦王说,李夫人说了一句话,瞥了苻琳一眼。苻琳眼中有笑意,苻琳看了李夫人一眼,李夫人低下了头?
    吴染看着二人,不发一言,就站在那里。
    苻琳照例地把他嘲讽一番,说道:“吴公公与本公还真是有缘,每次都与本公一起来看望李夫人,莫非吴公公对李夫人起了倾慕之心?”
    吴染连称不敢,拿出一个盒子:“这是苟夫人命奴才送给李夫人的礼物。”
    吴染与苟夫人合作,自然会相互支持。
    李夫人微笑:“姐姐有心了,多谢吴公公。”
    然后,她看了苻琳一眼,苻琳冷哼一声,告辞离去。
    苻琳走出翠微宫以后,后面的小太监跟上前来,给他撑伞,苻琳抬头一看,漫天雨丝,如同迷雾,遮断了视线。
    原来,已经下雨了。
    这么大的雨,他竟未发觉。
    他转头问太监:“怎么就下起雨来了?”
    太监的神色有些异样,低声回道:“今早天不亮,就已经下雨了。已经下了一天了。”
    苻琳不再说话,沉默地漫步。
    翠微宫里草木扶疏,皆是碧色,在漫天雨雾中,更加鲜妍清丽,朦胧柔媚,又增加了一层神秘。
    苻琳看着那雨中的草木,眼神有些迷茫。
    他脚下不停,一直走到翠微亭,慢慢坐在里面的横木上。
    翠微湖里雨丝如雾,如烟,如她的碧衫。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个亭子里。
    那时候,她刚刚进宫,他还不认识她。
    那一天,也在下雨,他进宫看望母后。打算在这里避雨,可是,她已经先坐在亭子里。
    宫女拦住了他,说这是陛下新纳的妃子。
    他一听便知是李夫人。
    父王为了她,几乎冷落了宫中所有嫔妃。以前,父王每个月总会去看望两次熙华夫人。
    可是,自从这个女人进宫以后,可怜的母后,连每个月面见父王的两次也没有了,全都给了那个女人。
    那个来自江南,听说参加铜镜台选美得以入宫的女人。
    他不顾宫人阻拦,冲进去,看见一个碧色的背影,沉默地看着湖水。
    碧色衣衫,碧玉头饰,碧玉手镯,碧玉耳环,碧玉腰带。
    深深浅浅,朦朦胧胧,和湖水、草木连成一片,像江南烟雨,连绵不绝,而又波澜不惊,淡定从容。
    那种诗意的温柔,温润的美丽。
    他感觉她走过的地方,都成了诗;站着的地方,都成了画。
    他看了许久,感觉眼睛也被浸润成了碧色。
    直到秋雨凉了脸颊,他才醒悟过来。他咳嗽一声,讽刺道:“你就是那狐媚惑主的李夫人?”
    她闻声转过身来,他只觉有一片烟雨随之漫过来,将他包围。
    雨雾弥漫,暮色已沉,他看不清她容貌,只看见她提着深碧色的裙裾,一步一步从雨廊里走过来。
    身上钗环沉重,可是她的脚步却很轻盈,很稳定。
    她背后是飒飒风雨,天日无光,她像带来了另外一场江南烟雨。
    人如春水几多愁,碧衫成雨碧连天。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天生的温柔诗意,可是双脚却牢牢踩在大地上。
    他愣了半晌,看见她那烟雨般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像烟雨一般漫过来,无声无息,把他包裹起来。
    他咳嗽一声,硬了心肠,讽刺道:“听说父王的新夫人,乃是铜镜台上选出来的绝代佳人。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也许是愤怒,也许是不平,也许是其他什么情绪,他说话比往日快了很多,也直白了许多。
    他平日里都是少言寡语,醉心于吟诗作赋,吹箫弄曲,拉弓射箭之外,对外人外物皆不感兴趣。
    若是有人冲撞了他,他必定要讽刺一番,可是讽刺也不会十分直白,会说得十分委婉曲折,好彰显他作为文人的趣味。
    世人皆以为他高傲孤僻,他不过只是不屑与人言。
    因为,无人可与之言。
    说直白点,就是他瞧不起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第58章 初见那一片碧色
    她看着他。
    一身青衣,戴着碧玉冠,腰间系着白玉腰带,挂着碧玉配。
    通身青碧色,是她喜欢的颜色。
    她看着他的眉眼,和宫里那位秀美的夫人有些相似,再看看腰间玉佩上的龙纹,明白了他的身份。
    她试探地呼道:“河间公?”
    他本来不想回答她任何问题,可是,当她带着那样的微笑,又用那样柔媚的语气询问他,他不由自主地点头:“我就是苻琳,你叫什么名字?”
    后宫妃嫔进宫以后,闺名只能皇上才能询问,外人无权过问。
    所以,她笑而不答,只是看着他。
    然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继续质问她:“夏桀因为妹喜而亡夏,商纣因为妲己而失商,周幽王因为褒姒而失天下,李夫人可不要学她们。”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指着旁边的长椅:“公子,我们坐下说话吧!”
    他竟没有拒绝,坐了下来,他看见她坐在离他只有一尺远的地方。
    碧色裙衫铺在椅子上,一片衣角落在他大腿上,他浑身一震。
    那衣角是深深的碧色,像夏末的莲叶,淡淡清香,沁人肺腑,他僵了片刻,没有让开那片衣角。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转过去看她,准备继续质问她。
    她也侧身望他,微笑:“公子把我比作妹喜、妲己和褒姒?把陛下比作夏桀、商纣和周幽王?”
    他顿觉失言,正在想办法补救,她却说道:“我的名字是峦枝。山峦的栾,树枝的枝条。”
    栾枝,世上还有什么名字比这个更适合她?
    他恼火于自己的失态,声音越发冷厉:“自从你入宫之后,后宫嫔妃全都失宠,父王再也没有看望过其他人。外面有流言说,你狐媚惑主,你可知道?”
    风雨渐大,几点雨滴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是眼泪。
    李夫人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竟不知,会有这样的流言。既然如此,我自会规劝陛下,争取让后宫嫔妃雨露均沾。这样,你觉得如何?”
    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她可是母妃口中狐媚惑主的妖妃,一定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决不能信她。
    而且,他不能再坐在这里了。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他站起来的时候,忽然间一阵风过来,身上落了一大片雨,他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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