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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我们村的盗墓队(二)[第2页] |
作者:石阶陡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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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说的没错,松林想。他一辈子在黄土地里摸爬滚打,那是时代使然,如今时代不一样了,人可以上天,没病可以诊断出病来,邻居过年的时候也不相互送饺子了,日新月异的时代,你弄不清楚别人在想什么,永远不清楚,即使是喝了酒,也听不到真话了,心膜上像包裹了一层塑料。 松林又想,孩子们的未来,在城市,农村已经留不住年轻人,他和依依是不可能进城市了,李雅婷是这个样子,再生一个吧,生一个,生了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又想到刘中凯,读书后去了城里,虽然在家盗了墓,但是现在依然又去城里了,来去自如,换别人,这是做不到的,这就是读书的用处。生二胎,读书,松林脑海里一直想着这几个字。 |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松林一大早起来,去山上碰运气,前几天,他得空在黄沙龟附近下了不少铁丝网,冬天的兔子,毛多肉厚,网到拿回家,是下酒的好菜。黄沙龟的两边,是自然的溪水河道,一到下雨,雨水陪着黄沙,汩汩而流,干旱的时候,便是两个凹槽,周围长了很多百草,荆针,因为常年有放羊的和上山的人走,所以并不茂盛,顺着扁形的粗糙的兔子屎,有经验的人可以摸清楚兔子奔跑的道道,据说,兔子的行走路线是固定的,除非下了雪,才会迷失方向。 松林连看几个下的铁丝网,一无所获。其中一个铁丝网,被兔子给趟了,歪着,周围的草上,有两个白绒毛在随风飘荡,松林重新把铁丝网固定好,摆正位置,爬上了黄沙龟,登高望远,看到岭上有个人朝黄沙龟方向走来,边走边看,大概看到了松林,也不确定是谁,所以脖子直直地,二人远远地对视了几分钟。 |
松林又看了几个网,那人突然不见了,松林正狐疑,又突然,那人峰回路转,近在咫尺了,松林一看,却是老三。 松林说:老三,你不过年呀? 老三笑了,一丝诡谲,道:老光棍有啥过的。一个人,没啥弄的,对联村长给了一副,三十贴了就行了。 松林说:没割肉? 老三说:割肉了没人做,我割了二斤,给我邻居了,他包好饺子,到时候给我两碗吃就行了。 松林说:你这舒服。 老三说:舒服个球,晚上睡觉,被子冰冰的,也没个人给我暖。 松林说话之间,想着老三来黄沙龟游荡个啥,正要问,老三说:网上了没? 松林说:没有。 老三就掏出一盒烟来,二人在龟背上坐着抽烟。老三突然问:松林,那个狸猫精是不是真的? |
松林说:真的。 老三惊道:真的真的? 松林说:真的真的。 老三说:死了那么多人? 松林说:是。 老三说:我日他妈。 松林说:你怎么样,最近出手没? 老三说:我和你说实话,我去了后山了。 松林波澜不惊道:去了就去了,估计太多了去过了。 老三说:你们就弄了个金头? 松林说:都过去了。 老三说:你想想,阁老的宅院修的那么好,就个金头? 松林说:你想干嘛你直说。 老三说:你们没弄到正经面上。 松林说:你一天牛逼哄哄的,日能的你。 老三说:我不是日能,我是觉得首先得弄死狸猫精。 松林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
老三不让松林回去。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也下了网,我去看看网上兔子了没,如果网上了,送给你,反正过年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也不卖了,送你。 松林无可奈何笑了,说:你的网在哪里下的? 老三指着黄沙龟侧面的一片草丛和灌木说:就前面一点。 松林默不作声答应了。二人徐徐走过去,才翻看了十来分钟,果然就有一个兔子,直挺挺地躺在草丛里,脖子上勒了铁丝,眼睛里充满了红红的血丝。老三很高兴,把铁丝小心解开,一边栓在兔子的两条前蹄,一边栓在两条后蹄,单手夸在肩膀上,然后又拿下来,对松林说:你看,系的正好。 松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拿了兔子。老三顺势让松林说说狸猫精,描述一下。 松林想了想,说:狸猫精啊,没头没脸,黑不隆冬,力大无比,变化万千。 |
老三说:你在说古呢? 松林没回答,起身回,临走客套说:去我家喝一会? 老三说:好啊。 松林有点后悔,却也不好说什么,他以前盗墓的时候一向看不起老三的,然而现在,想想“志同道合”的也没几个人了,老三以前虽然可恶,为了两万块钱挖乡长母亲的坟有点丢盗墓界的脸面,但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也没有谁了,便忍不住惺惺相惜起来。谈不上好不好感,大有以往一笔勾销的潜意识感。 松林走在前面,老三跟在后面,回到松林家,老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抽烟,看松林剥兔子的皮毛。松林拿了刀子,把兔子挂在院子里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杏树上,小心地从兔子胸前划破,口子里便露出红色干净的肉来。 |
兔子皮肉逐渐分离,看着是一个毛茸茸的很大的兔子,除去皮毛和内脏,剩下红色的肉,看去佝偻而可怜。松林端了一盆水,把兔子认认真真洗了,又涮了三次,拿到厨房里,摆放到砂锅里,着地里薅回来的葱,小卖铺买的姜和蒜,花椒,大料,小茴香,白酒,盖上了盖子,出来。 老三问:没剁? 松林说:我喜欢整只炖。 老三说:我去买瓶酒。 松林说:家里有。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便吃喝上了。老三说兔子太好吃了,肉紧致,香喷喷,就着白酒,真是享受。松林挑了兔大腿给女儿吃。老三酒量好,松林也不差,二人不知不觉把一瓶汾酒喝完了,脸色渐渐地和兔子肉一样的颜色了。 |
酒后话多。 老三说:你给我再说说阁老墓的情况。 松林歪着头,道:有鸡巴个说头?你去问许仙,他知道的多,人的事,神的事,都在他胸膛里。 老三说:我还真他妈去找了他。他病球了,窝在床上,小腿像枯树干,看上去可怜的不行。 松林笑道:你还可怜许仙?许仙不可怜你就够意思了,我敢说,这七庄八里的,比许仙有钱的人,没有几个,除了开煤矿的,那不说了,那钱像捡的,其他的脑力劳动者,体力劳动者,不管你多么健全,心灵有多少窍,都不如许仙。 老三眉毛往对面岭的方向一甩,说:我信你说的,他确实是能耐了,赚的死人钱嘛! 松林说:都是活人钱,死人会给他钱? 老三说:有钱是大爷!但是我看不上,我还是觉得我们好。但是话说回来,许仙那个老婆真不错! |
松林道:你说袁响铃? 老三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看上去很丰腴,人也好看的厉害。 松林阴阴一笑,道:看上了? 老三说:我能看上她?再好看,能嫁给许仙,估计思想也不怎么样。无非就是看上了许仙的钱。 松林说:你算是说对了!她家里有个读书的要供。 老三说:我什么时候不对了? 松林说:你也就这句话对。 老三说:松林,我觉得你这人挺不错的,是我的楷模,我他娘的有钱了,我去美国买个媳妇,和你比试比试。 松林听了,心里甚是不爽。转移话题道:老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就劝你一句,狸猫精你动不得! |
今天有事,不更新。 |
老三还不知道他有什么动不得,乡长母亲的坟他都动得,村里妇女的头颅他也动得,狸猫精却动不得?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狸猫精,他根据松林的描述,想象狸猫精是一只黑色的凶猛的小狗模样。如果是小狗,就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他自认为他最不怕小狗,每个村几乎都有一条恶狗,他去了都收拾的妥妥帖帖,方法就是:用他鹰一般的眼睛和恶狗对视,边对视边俯身拿一块石头,作一个朝着恶狗扔过去的姿态。恶狗失去了威风,便叫也不敢叫了。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松林看着老三游离的眼神突然聚焦,盯住他一动不动。心想老三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什么也不怕,也没有什么牵挂,下煤矿的时候,他就看着阴暗潮湿的地下,并没有恐怖的诉求。 |
二人又开了一瓶酒,喝的狂妄不羁,老三酒入肠胃,心里荡漾,连夸袁响铃三个好!又说,我总有一天要得到她!还说,许仙估计差不多了,躺在床上咿咿呀呀,身体如河水决堤。 松林说:他妈的,光棍都是淫棍吗? 老三说:你他妈的才不光棍几天啊? 松林默不作声,改话题道:我听说了外面一些言语,说我们村是不祥之地,动不动死人,还都是英年早逝,正是可以劳动之时。这样下去,寡妇如潮。 老三听了,心里甘之如饴。说:我喜欢。 两个人胡言乱语,乱七八糟地聊着,松林让老三千万别碰狸猫精,老三让松林放心,过些日子买几斤鸡蛋糕去感谢他杀狸猫精的报仇之恩。 |
突然村里响起一阵哭声,是个妇女的哭声,哭的喋喋不休,悲伤的心情不可名状,仿佛父母归天,仿佛断腿球场。 老三先听到了哭声,听的撕心裂肺,以为喝酒后的幻觉,便止住声音,细细去听,哭声依然。便问松林:听到有哭声没? 松林也听到了哭声,说:听到了。也以为是幻觉,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听了一下,方确认完毕,对老三说:是谁在哭,没错,这大过年的,没啥事应该不会哭。 老三也凑过来,二人听了一会,也没听出是谁家的女人在哭,松林突然想起来,是不是有荣又打他老婆了?老三拉松林去看看热闹,松林不想去,又想去,矛盾之中,看到老三拉,便跟着出来,外面一阵冷风,倒是把头颅给浸的不再浑浊。 |
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松林和老三一看,不知不觉过了尹森家,走到了五爷的房子跟前,五爷和他小儿子银生同住,房子前有一个阔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硕大的梨树,梨树的枝丫伸出高高的院墙,松林不知道这棵梨树有多少年了,他印象里还在院墙外用弹弓偷过梨子。现在是冬天,梨树的枝丫空荡荡的,在不太蔚蓝的天空画了一副简笔画。 哭声就是从五爷的院子里穿出来的。松林和老三在门口逡巡,见哭着的是五爷的女儿夙琴,夙琴哭的鼻涕吐泡,松林就着酒气问她:夙琴,你怎么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回来怎么哭上了? 夙琴见有人,把一缕贴脸的头发往耳后一拨弄,抬起头来,是一张好看的脸,见是松林,眼泪汪汪道:瓦亲爹没了! |
五爷去世了!这个消息让松林身体震动了一下,酒也突然醒了。 五爷是村里的绝对精神领袖,目前是村里最年长者,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事无巨细,从老郭的爹到村长小时候的屁股蛋,从摘杏树到杏树死,从窑洞到狸猫精,应有尽有。而且狸猫精最初就是五爷口中传出来的,他亲眼目睹狸猫精窑洞里大显身手,他亲身经历富贵脸从光滑到烧伤,甚至去山里杀荆条遭遇群狼之事,他都经历,也都知道,不但知道,口才极佳,思路极清晰,故事从他口中讲出来,十分有味,味道很好,青杏子也有味道,但是五爷是黄杏子。 这个时候突然去死了,而且去死之前也没有什么征兆,五爷身体一向很好,硬朗的让人以为他能活一百二十岁,可是他却突然没了。松林无法接受,口里瑟瑟发抖,道:夙琴,夙琴,怎么回事?你爹怎么就去世了? |
夙琴大概哭够了,便不再想哭,哭有什么用呢?嗓子哑了,表达了自己的悲伤,脑海里是她爹正襟危坐的各种生前慈祥,突然不哭了也不像话,必须有人来安抚你“琴啊,别哭了,哭狠了伤了身体,你爹也泉下难过的,休息一下吧”,但是家里人都在忙碌,无人来安抚她,她就跪在门口哭,跪的累了便坐下,开始的时候,哭的眼泪如河流,后来,眼泪越来越少了,便在门口哭,哭的声音大大的,意思是和村里人说:我们家里出事了。 现在松林和老三来了和她搭话,正好解围了她“哭够了”的局,她听到松林问她她爹怎么突然去世的,便又悲伤袭心,眼泪又汩汩而出了,用袖子擦了眼泪,觉得脸上格外寒冷,便张口颤巍巍道:我爹好好的就去世了,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呢! |
松林说: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 夙琴说:是啊!好好的啊,瑞香还说,睡前我爹说他饿了,吃了半张油饼,还抽了一根烟,说,得劲,睡觉。 松林慨然道:银生昨天不在家? 夙琴说:瑞香说是打麻将去了,半夜才回来。 松林说:这也是奇怪。 夙琴突然又哭,说:就是呀,我爹身体多好呀,他喜欢吃干的,稀的都不喝,昨天下午还去地里溜达,看看羊把麦吃了没有,吃了春天泛活的慢,回来还说,今年冬天也没下几场雪,下雪了明年麦子好,晚上吃了油饼和米汤,他喝了半碗米汤,到了快睡的时候,又说饿了,又吃了半张油饼,吃完吸了一根烟,好好的呀,真是好好的,早上起来就没气了。 说完又哭了起来。 |
松林也听说过有人“老”死了,也就是所谓的自然死亡,但是只是听说,却没有见过,村里人去世,不是生病,就是意外,癌症了,脑溢血了,帕金森了,心梗了,煤矿透水了,开车被撞了,盗墓被压了……五爷德高望重,足以配得上自然死亡,只是时间实在太扎心,一两天就迎接新年了,一元复始,大地回春,五爷没有那个命,怎么都熬不过去这个年,被年给使了跘。 人之一生,赤裸裸地生,赤裸裸地死,从干干净净地出生,然后沾染世事,罪恶到达顶点,再从顶点滑坡而下,直到死亡,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每个人不尽相同,每个人又没有不同。 松林还记得五爷铮铮和他说,不同意挖阁老墓,阁老墓破坏村里的风水……后来事情闹大了,五爷反而没怎么发声了……只是见了松林,不大怎么理……现在五爷去世了。 |
二人安抚了一下夙琴,让她不要过于难过,刚刚安抚完,金生开着一辆黑色的凯越停在家门口,车门打开,哭声如蛙,金生老婆,还有他几个妹妹,见天就哭。松林和老三看到了,连忙离开。 老三问松林: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松林说:什么怎么回事? 老三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去世了? 松林说:老的。 老三酒也醒了,正经道:哪有老死的人?不可能的。 松林说:咋没有,人老了,机能不行了,就自然熄火。可能五爷他临去世的时候会知道,他要死了,但是无力反驳,只好“就这样吧”。 老三说:我反正没听说过。 眼看要中午了,太阳清晰的不太显眼,在天空里糊里糊涂,像一只打盹的猫咪。 松林对老三说:去我家吃一碗饸络? 老三说:我回去了,下午进城去买件衣服,过年衣服都没买,村长那个逼人,天天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好长时间我都懒得出门。 |
夏天来了,大家注意防暑降温。 |
五爷去世了,家里人十分着急,金生,银生都急,因为按照风俗规定,离世人最好不要家中过年,时间短促,家里便急急忙忙搭棚子,请阴阳。 五爷姓张,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张金生倒插门去了县城,二儿子张银生在家里守着,大女儿张夙芳嫁给了磐石湾的赵春库,二女儿张夙萍嫁给了婴红村的谭耀武,只有三女儿夙琴最标志,也最精明,死活不去山里,嫁给了乡里的刘迎东。儿女们得到老父亲去世的消息,都放下一切,赶了回来,金生开车从县城回来,去接了夙芳和夙萍,夙琴和刘迎东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先来了,夙琴进门看到老父亲躺着,巍峨如泰山,悲从中来,哭泣不止。儿女们一起哭了一会,便合计着给老父亲下葬。金生说,乡里的规矩是去世人不能过年的,所以这几天要出去。银生,夙芳,夙萍都没说什么,夙琴不乐意,说,管他什么规矩,我以为俺爹在家多住几天,好好祭奠,规矩算个老几,规矩不是人定的?我偏偏不喜欢这规矩! |
夙琴说完,还嫌不够,一个人鼓气出了屋子,以示抗议。夙琴出来以后,看到天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彤云密布了,她望一望天空,感觉到脸上有寒风,除了寒风,还有一粒一粒的小冰冷。 夙琴知道下雪了。 她急忙回了屋子,对着满屋子的人说:下雪了! 银生听了,自言自语说:我得去请阴阳先生。又说:还是去请许仙吧? 夙琴说:去请断指,都说他比许仙厉害。 银生出来,骑了摩托车就出了村。 银生一走,夙芳说:要去买白布,给亲戚本家下布,每家二尺,得去丈个二十米。金生说他去,夙芳说:你不熟悉,长时间不在村里,我和春库去吧!你们把家里收拾一下,还要去请厨师,请家伙,家伙那里有大棚,把棚子今天要搭起来。又对夙琴说:夙琴,你一会去买花圈,帮我也带一个,我回来给你钱。 |
夙琴看哥哥姐姐们都去忙碌了,请人的请人,买东西的买东西,准备的准备,没有人理会她的提议,让老父亲在家里过个年再出去,便悲从中来,爬在父亲的边缘,一阵哭。 大家都在忙,没有人管她。女婿们各自忙去了,耀武问瑞香:爹生前有相片吧? 瑞香说:有,早就拍好了,在柜子里。 照片拿出来,搁在五爷的身边。夙琴看到父亲的黑白照片,哭的越发厉害,几次呕吐不止,要晕厥过去,瑞香端来一碗水,给夙琴喝,夙琴不喝,瘫在父亲身边,说:我的大啊,你走前没给我留一句话,你不疼我了吗?我可是你最疼爱的人啊,我是夙琴啊,我的大啊,你走前招呼没有打,吃也没吃好啊,就吃了半张油饼,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啊,我的大啊…… |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逝者仙去,生者依然前行。瑞香被夙琴的哭声感染,抹着眼泪,去了厨房,开始做饭,一会都做事回来了,生者还要吃饭的,她把准备过年吃的肉全部给炖了,放了白菜土豆粉条,炉火正旺,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响。她眼泪婆娑地开始揉面,发现哭的身体没有劲了,怎么都揉不动,便寻思到村里的小卖铺买十来斤现成的面,回来直接煮就可以了。 瑞香出来,见天空雪花开始飞舞,放荡不羁地在天空绕来绕去,像五岁的小孩子,体力甚好地不规则跑动。她走了一半,听到摩托声,转身一看,是银生回来了,摩托车后座上,载了一个人。银生把摩托车利索地停在家门口,下来,瑞香看到,后座上坐的不是断指先生,而是许仙。 银生看到瑞香,便问:你干嘛去? 瑞香说:你先回去,我去买点面。 |
许仙还是老样子,就是腿部瘸的似乎更厉害了,下摩托车的时候,银生扶了他一把,他面无表情,进门的时候,看了看银生家的大门两边,青砖头的门框,门框两边,有去年不甚清晰的被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淡化了的支离破碎的对联,只能看到一个“春”字,一个“庭”字。顶上是一抹灰暗色的水泥抹成的斜面,刻了四个大字“苦读勤耕”,再往上,门上还盖了砖瓦,像一个玲珑的小阁楼,阁楼往上,便是几叉梨树干枯的枝丫,最后往上看,是一望无际的灰色的天空。 许仙进了门,走的不紧不慢,这个村子,他太熟悉了,这个院子,他却不怎么熟悉,却又似乎熟悉,因为一个村各家各户的院子,本来也是大同小异,甚至梨树都一样,当然,也有换成苹果树和杏树的。 银生看着许仙,不禁佩服,不愧是仙人,到哪里都到处观看,估计他心里有一副别人不懂的风水八卦图,便说:许仙人,你里面请。 许仙微笑,不言语,便进屋子。 |
太阳好大,天气好热。 |
夙琴本来哭的有气无力了,看到银生引许仙进了屋子,想到父亲就要入地,又把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使了出来,哭了个昏天黑地。银生连忙把她拉拽起来,扶到旁边屋子,让夙琴坐在椅子上休息。夙琴一坐下,方知累的不行了,头晕目眩,闻到厨房里有肉香,更是目眩神迷,便晕了过去,醒来发现,瑞香端了一碗面,在她面前喊她。她醒来了继续哭,但是哭的想吐,她不想吃面,想喝水,看到屋子里的酒红色的木头箱子上面,有一个白花大碗,便突然站了起来,走过去,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瑞香哎呀一声,说:夙琴啊,你喝水和我说啊,你把许仙人的符水给喝了,老爷啊,我们家夙琴不懂事,多有得罪,你饶了她这次吧。 夙琴喝了水,知道味道不对,听了瑞香的虔诚的和老爷的对话,有点想笑,觉得迂腐至极,便说:嫂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
银生听了夙琴的话,心里不得劲,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他也知道,夙琴从小便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像个男孩子,有人喜欢夙琴喜欢的要命,没出嫁的时候,天天有人来找夙琴,家门口的摩托车络绎不绝,清一色小伙子,门口就喊:夙琴在不在家? 讨厌夙琴的人也大有人在,许仙此时此刻就特别讨厌,觉得夙琴玷污了他的职业,既然什么都不无所谓,还请他许仙来干嘛?你自己爱怎样怎样,马革裹尸也行,随你喜欢。于是许仙便出来,看着夙琴,对银生说:银生,这是你俩老五? 银生点点头。 许仙便对夙琴说:你怎么不上天?你爹没了,你难过就难过,谁不难过?我也难过,五爷响当当的名字,远近谁不知道?难过归难过,你就别说那些什么没出息的话,你的任务是哭,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夙琴一听炸了毛,努了一把力气道:许大仙人,我听你的,我就问你,我爹能不能过了年再入土? |
许仙说:咱们这就是这个习俗,千百年传下来了,你非要过个年,也没啥问题,别人说你们家,不会说我。 夙琴道:怎么和你没关了?你是地狱的通气的人,你和阎王打个招呼啊,就说我们家比较特殊,二十八我爹才断气,照你这么说,要是大年三十断气了呢? 许仙觉得夙琴很好笑,他闯荡冥界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属,无奈的很,便出来,拉银生到一边,对银生说:银生,你另请高明吧,你们家人多,太复杂。我接不了这个活。 银生极力挽留,许仙执意要离开,出门正好碰到夙芳和春库买布回来,春库和许仙熟悉,得知情况后,掏出一包烟,给许仙说:许大仙人,你留下,我去和夙琴说,这大事当前,什么轻什么重我们还分不清吗?我们家夙琴不当家,就是小脾气大,你放心好了,保证不会再有什么。说着把许仙往家里推。 夙芳对银生偷偷说:不是让你请断指吗?怎么又请许仙了,许仙名不好,几百年前被法海镇到塔下面了。 |
银生说:什么跟什么啊,你们都别说话了,一说就是乱七八糟的,白娘子都出来了?许仙啥时候替她去塔下了?那人家许仙儿子还状元呢,你怎么不说说?断指不在家,我没办法才请的许仙,可别让许仙听见,这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弄不好就翘气了。 夙芳不言语了,说:忙事去,忙事去,说你一两句,你像胡汉三一样,凶神恶煞的! 家里开始忙碌。 许仙的事也很多,各种仪式,还要给去人换寿衣,然而他换寿衣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当时愣了一下,没有敢张声,心里却略微颤抖,抬头四周环顾,并没有人,窗外是茫然的雪花,还有主家个人忙碌搭棚子的身影。他看看屋梁,房子时间长了,一片暗黄色。 |
实在没心情更新,祝大家周末快乐!下周一见。 |
许仙眼睛从屋梁上下来,看着五爷,安然的面孔,透过这份安然,许仙看到喷薄的血管正要从皮肤下面涌出来,却被一种力量按在肤下,留给世间的依然只有本应就有的安然。 许仙心有所想,即便冬日,也汗水暗暗滋长,便呼叫银生。银生进来。许仙说:你爹身重,帮我一下。银生把五爷扶起来,他感觉到爹浑身柔软,衣服一层一层剥落,又感到阵阵的冰凉。手指按在他爹的皮肤上,成了一个一个的窝窝。他几乎没有这么接触过自己的爹,即使有,也不在印象中了,这让他产生了熟悉又陌生,陌生而恐惧的思绪,他看着许仙把黑色的黄色的衣服撑开,往他爹身上套,他手指扶着爹的肩膀,颤颤巍巍,眼里突然挤出泪来。 |
泪模糊了眼睛,一会又清亮了,银生想看又不想看爹换衣服的情景,不小心看到爹的胸口,有一片和周围皮肤不一样的颜色,细细地说,是酱色。碗口那么大的一片。 他突然惊醒了过来,问许仙道:我爹胸口怎么回事? 许仙早就看到了,他闪烁其词,道:我也纳闷呢?是不是你爹昨天晚上睡着睡着掉地上了? 银生说:那怎么会?我爹睡觉一动不动的,再说,掉地上我肯定知道。别看我是小辈,睡眠质量都不如我爹的,有动静就会醒。 许仙越听银生说,心里越是没底,他盯着五爷胸口认真看了看,又用戴了手套的手去摸,摸到之处,和周围皮肤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看见有点瘆人,碗口那样大,还挺规则,圆形,并非随意之作。 |
许仙看了一会,他更加佐证了心里原来的想法,却也不能说,只能办事。一会儿,寿衣换完了。许仙开始做法,银生便出去,忙着去搭棚子,雪花如棉,簌簌有声,最初是盐粒子,后来逐渐鹅毛了。 村里人都知道五爷去世了,又是年关将近,除了照例准备过年的事物,又讨论起五爷的一生。富贵说五爷是“不平凡的一生”,大锁说“五爷是他的爷,小时候给他玩猪尿泡”,尹森的妈独自一个人在家,听到五爷去世了,自己也哭了,叹道“几个人都死光了”,大概她凄凉地想到,死亡距离自己也不太远了。松林的父母听了很错愕,他父亲说“他娘逼,你说他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了?没病没灾的,前几天还和我一起抽了一会烟”。 |
丽丽现在见不得人去世,哪怕是老人,一有人去世,她就哭,她触景生情,总是想到自己的男人亮亮,亮亮死的不明不白,也有背后说亮亮活该,盗墓队活该,丽丽有所耳闻,也不辩驳,只是哭,泪水决堤了一般。她自己一个人抱个孩子,看着家里亮亮年轻帅气的照片,顾影自怜,眼泪一波又一波。 这次听到五爷去世了,丽丽又悲从中来,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脱落下来,顺着脸颊,时而慢慢流,时而突然加快,流到嘴边,便进了嘴,丽丽舔到一股咸味,张嘴一口唾沫,飞在家里的地板上,伴随着一声“噗”。 |
家中有事,盗墓队停更2日。 |
吐完,丽丽想着马上过年了,也不知道亮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那边是不是也像人世间这么热闹。自从亮亮没了,村里的大娘们见了她很是好客,路上碰到了,要么请她去家里吃点水果,要么请她院子里聊天闲话,那意思很明显的就是关心,这让丽丽大为感动,往往自己哭的时候,特地开个小灶,把一小半眼泪贡献给这份感动。是谁说天涯若比邻的?天涯根本不能若比邻,对丽丽来说,亮亮就是天涯,他一声不吭了,哪里就比村里人好?但是如果单纯论眼泪流量,天涯还是若比邻的。天气酷暑寒冬,丽丽都待遇不减。 后来她妈妈一句话,让她悲凉了。她妈妈在一次格外轻松和愉悦的氛围中,对她说:丽,你有没有别的考虑? |
丽丽其实知道她妈妈问的什么意思,她在自己安静的时候,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觉得,迟早有人会问她。因为村里有这个“传统”。关键问题在于,如果有人问她,她该怎样回答。 她年纪尚轻,若有人问她,她一口回绝是最好,这样根据中国传统美德,她感觉问心无愧,倘若亮亮泉下有知,或者化为一只飞蛾,在自己窗户口看自己,他也没有话说,她为他守住了该守住的一切。 但是很少有人可以一个人带个孩子过一辈子,人生之路漫长而艰难,两个人一起,尚且时有孤苦伶仃之感,更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家做饭都痛苦的当代小嫂子。 丽丽自己也矛盾的很,但是她现在还不会找,但是她觉得她会找。 |
母亲这样问丽丽,丽丽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别的考虑,不就是寡妇另嫁人吗?村里别的不吃香,年轻小寡妇吃香的厉害,彩礼钱不多,约等于零,还可以生一个属于新的家庭的一个孩子,而且白天有人说话,晚上有人疼爱,这对于广大光棍来说,完全是赤裸裸的福祉。 丽丽恍然大悟,原来村里的大娘们对她爱护有加,恨不得能“同床而寐”,看来别有他图,因为媒人都有一笔不少的媒婆费,还有一个猪头,一只母鸡,而如此这么多的东西,完全可以“无为而得之”,因为说话本来就是人的本能和大娘们的爱好。爱好能赚钱,睡觉都笑醒。想到这里,她有些讨厌,也恨自己不该那样曲意逢迎,好像自己多么乐意似的。 他妈的,丽丽想,人心叵测! |
她觉得母亲肯定是受某些人的威逼利诱之唆使,前来探她的口风,怕她放不下,别人说了惹一个不痛快,自己母亲说了,即使她不痛快,也无伤大雅。 心机真深!女人心,海底针,大妈心,宇宙星。丽丽恨恨地想了一会,想勃然反驳母亲。 母亲看她脸色犹豫,便又对丽丽说:我是心疼我自己的闺女,和谁也没关系,就是你公公和婆婆,也和我说过,丽丽还小,可以考虑,不光她自己,还有孩子。他们心疼的是自己的孙子,我心疼的是我家闺女,这一个人,以后感冒了都没个给你端一杯水的,你能指望我?我和你爹还要给顺儿招呼娶个媳妇,他年纪慢慢大了,也要成家了,等他成了家,你也安顿好了,我和你爹这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你们下一辈,你们自己操心去吧。 |
丽丽心里乱,回绝了母亲,说过一段时间再说。此后,对村里大娘们的欢迎大典,多有拒绝。 又要过年了,一年一年,真快。五爷怎么就好好的去世了呢?丽丽看着她唾在地板上的唾沫,臃肿的一块,像桃树枝条上的桃油,觉得不美,起身去用脚踩住,用力一划,水泥匠人抹墙一般,平整了。 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掀开帘子,看到松林提了东西往屋里过来。她惊讶地把帘子掀的大大的,一股冷气迎面如冰。她意外地说:松林哥,你怎么…… 松林嘿嘿笑,进了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没啥,要过年了,给你送点吃的,孩子睡了? 丽丽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松林是因为亮亮的事来给她送点东西,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松林说:我走了,看好孩子,我去小琴家一趟。 |
丽丽说:松林哥,你等下。 松林说:有事? 丽丽说:我就是打听一下,五爷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松林修改了事实,说:我也不清楚呀,我是正好路过,看到夙琴在门口哭,才知道五爷不在了。 丽丽哭了,说:我最近几天老是做梦,梦见亮亮,他被狸猫精残忍地顶死的那一刻,他飞在天上,老远就喊我,丽丽,丽丽。我说,怎么了,你跑那么高干嘛呀?亮亮说,你以后也会飞的。我看到他肚子上一个血窟窿,就哭着喊他,让他下来。他不下来,还在天上飞,飞着飞着,就成了一个黑点点,点点消失的时候,我听着几声猫叫,我就醒了,醒了以后,侧耳倾听,却又没有猫叫,但是我们家附近以前也有野猫叫唤的。是梦,又像真的,是真的,却又是梦。那个狸猫精,有那么厉害?松林哥,你给我说说,我也不知道和谁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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