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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神秘失踪》:10名普通人深夜同时失踪,引出惊天真相![第8页]

作者:龙心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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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久等了,马上更新
    更到哪里了来着?
    第九章:顾铖
    2009年12月4日

    毫无疑问,这盘莫名出现的磁带给顾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倏忽冲上脑顶,全身毛孔张开,汗毛倒竖,并伴随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血压急速升高的表现。
    “把它丢出去,扔掉!”顾铖像个受惊的孩子一般尖叫,用脚将地上的礼盒踢出老远。王一涵不敢怠慢,急忙抱着盒子扔出窗户。直到这时,顾铖的血液方才缓缓回到血管里,恢复正常的流速。
    顾铖试图用睡眠麻痹自己,可辗转几次,无一不是被噩梦吓醒。拿起手机一看,已近凌晨三点,此时王一涵想必已在斩风山。独自面对四面空墙,顾铖觉得即恐惧又孤独。
    顾铖的妻子很早去世,他独自将儿子顾仕意拉扯大,直到他成年,结婚,总算熬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不料儿子却长成了个“耙耳朵”,对儿媳言听计从。顾铖看不惯儿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便搬到了办公室住。现在想来,即使自己身家上亿,可最终连个归宿都没有,仍旧孑然一身,真是可悲可叹!
    他自怜地叹口气,拿起电话,给司机小杨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陪自己说说话。小杨一口答应,保证半小时内赶到。顾铖深感欣慰,罕见地对小杨道了声谢,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阵门铃声将顾铖吵醒,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刚刚竟睡着了。他趿着拖鞋去开门,满心以为是小杨,谁知门一开,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一头雾水。
    门外,竟空空如也,连个鬼影也瞧不见。
    顾铖以为自己睡昏了头产生了幻听,再次向走廊看去,却仍然空无一物。某种不祥的预感须臾间充塞了他的神经,他下意识地向地面瞧去,这一看不要紧,直吓得他面色煞白。
    不知何时,那只被丢出窗外的礼盒犹如一个不愿离去的怨灵,居然悄声无息地回到了原地。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却似一件活物,发出死亡的呼吸。
    此时,顾铖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的心蓦地悬紧,缓缓朝声源处瞧去,昏黄的灯光下,一条黑影正在慢慢向他靠近。顾铖鼓足勇气,向那黑影喊道:“是小杨吗?”
    那黑影脚步放缓,用发自喉底的沙哑嗓音道:“是我,董毓昆!”
    顾铖松了口气,一种极度惊吓过后的疲惫感从里向外透出来,险些将他压垮。
    董毓昆进来后径自坐在了沙发上,冷冰冰地说:“我今天托人去了趟林业局,把你给举报了,理由是为了商业目的乱砍乱伐。”
    顾铖惊愣了几秒,失声问道:“为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董毓昆不耐烦地拔高声音:“为什么?刚开工就死了两个人,你难道还想做下去?这件事一旦抖出去,别说你的上亿身家保不住,说不定你还得在号子里养老!这个项目必须停摆一段时间,等确定安全了再启动!”
    顾铖颓然坐在沙发上:董毓昆说得不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项目进行到一半再被人抖出这事,自己的损失会比现在多百倍不止。
    “好吧,”顾铖痛苦地捏了下眉心,“可即使这样……我们最后能全身而退吗?”
    董毓昆阴恻恻道:“你给我留个烂摊子还想全身而退?你当我董毓昆是傻子吗!”
    顾铖浑身一凛,不禁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董毓昆面前,拖着哭腔道:“毓昆哥,都是兄弟我该死,没想到给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但是我也是念着哥哥的恩,想着你以前对我没少帮衬,所以才……”
    董毓昆斜了他一眼,抬起手道:“行了行了,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不说这个了,你给我听好,王玉花和聂青那伙人我已经暂时稳住了,但保不齐他们以后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所以,你需要配合我做一件事。”
    顾铖急忙表态:“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也行。”
    董毓昆冷笑一声:“答应这么痛快,一会我说完你可别哭!大概你已经知道,事故那天我叫王玉花他们去工棚谈了些条件,就是因为这些条件,他们才承诺保守秘密的。”他说到此地,仿佛故意留下空白让顾铖发问。
    顾铖急忙问道:“什么条件?”
    董毓昆似笑非笑道:“我向他们保证,两名死者的家属以及知情者只要保证不把事情泄露出去,就可以去你在美国的公司工作,并且月薪丰厚。”
    顾铖闻言愣怔了半晌,急道:“可我那美国的公司是个空壳啊,是……是为了将来移民才注册的!”
    董毓昆正色道:“把公司运转起来不难,我在美国也有公司,可以给你提供技术支持。这样,你把公司转给我,我帮你动起来。”
    顾铖明白了,董毓昆表面上为兄弟两肋插刀,实则是将风险完全转移给自己。一旦将来事情败露,他顶多是个包庇罪,而大部分的锅还得自己来背。董毓昆心思细密,心机颇深,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但回过头想,除了这个办法,好像也没有其他路好走。
    “好吧,”顾铖怅然一叹,“把他们弄出去,我们也好安心。我明天联系他们,尽早送他们出国。”
    董毓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当祖宗一样供着他们。”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顾铖:“这是出国人员的名单,一共六个人。”
    顾铖惊了一跳:“六个?哪冒出来这么多人?”
    董毓昆道:“在我没来之前,王玉花打电话把事情透露给了她娘家的两个异姓妹妹;还有聂青和他那个纹着花臂的兄弟;最后是给两个死者做尸检的医生,这些人都是我们控制能力范围之外的知情者。在这件事情上,你得感谢你的助理王一涵,要不是她及时稳住现场的工人,我们的代价更高。”
    顾铖替自己捏了把汗:“的确,好在那些工人好打发,并且大都是本地人,控制住这6个关键人物,其他人都好说。”
    董毓昆点点头:“知道就好。另外,王一涵也得走,不过她可能要晚点,一来帮我善后,二来也好照顾你。”
    提到王一涵,顾铖脑中突然一个炸雷——徐祝力!王一涵受命去找徐祝力,必定会将项目现场死人的事告诉他。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董毓昆又多了个顾虑?
    但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自己打发王一涵去找徐祝力的事情和盘托出。董毓昆听了自然恼羞成怒,气极反笑:“顾铖啊顾铖,你真会给自己使绊子!”
    顾铖争辩道:“王一涵和徐天师我都信得过,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亲自监视他们。”
    董毓昆一拍桌子跳了起来:“监视个屁!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把这几个人送出国吗?因为在美国,做掉一个人远比在中国简单!”
    顾铖惊惧地瞪大双眼:“做……做掉?”
    董毓昆冷笑道:“你以为呢?欲壑难填,得了好处就会想要更多,人的本性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贪’!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念,我们什么事干不出?你相信人性?人性相信你吗?”
    顾铖听到这句话旋即冒出一身冷汗:“是啊,人性……哼,早在十九年前我们就丢掉了吧?”
    董毓昆叹口气:“做了错事,无外乎两种结局,认错接受惩罚;或者不认错,一直错下去。我们没勇气认错,那就注定得一错再错。你两种结局都不想要,那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吗?”
    顾铖苦笑:“于是啊,我就成了一个永远活在罪恶感里的人,被命运逼着,不得不犯更多的错。”
    董毓昆幽幽道:“这就是我们的命!所以,假如我以后要做掉王一涵,你不能怪我。你要提醒自己,早在十九年前,你已经是个没有灵魂,没有人性的人了!”
    董毓昆说完这番话,便起身离开了。
    顾铖很羡慕他,他能坦然接受自己是个恶人的现实。而自己呢,在“好”与“坏”,“赎罪”与“畏惧”的夹缝中反复纠结,如今又被一些莫可名状的事推向深渊边沿。人生最可怕的,不是被命运推着走,而是被无奈之下的邪恶推着走。
    顾铖垂下眼眸,目光呆滞地瞧着眼前的礼盒。它打开一半,露出磁带的边角。他猜测着磁带里的内容,是恶魔的纶音还是死神的召唤?刚刚董毓昆来访时,他刻意将礼盒藏了起来,因为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
    “什么?丢出去的盒子自己跑回来了?你开什么玩笑?”顾铖大抵能猜到董毓昆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顾铖的确亲眼看到王一涵将其扔出窗外……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只是自己的幻觉?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深蓝色的盒身,盒子动了一下,那么真切地动了一下。顾铖下定决心,屏住呼吸将那盘磁带拿了出来。
    突然间,一个声音兀地从门口传来:“顾总,我来了。”
    顾铖惊了一跳,旋身望去,见是小杨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怎么才来?”顾铖松了口气,埋怨道。
    “刚才就来了,”小伙子一脸委屈,“看到你跟董总聊天,就没敢进去。”
    顾铖心中一紧,沉声道:“你在门口站了多久?”
    小杨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连忙纠正:“哦,不是,我见董总进去了,就立马下去溜达了一圈,没……没站门口。”
    顾铖十分了解他的这位司机,他是个老实厚道,没有任何心眼,甚至不怎么会撒谎的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告诉顾铖,自己与董毓昆之间的谈话,被这位司机听得一清二楚。
    “小杨,”顾铖缓缓走近年轻的司机,“刚刚我和董总说了一些非常重要的话,这些话关系到我们哥俩的命。如果让人听到,这个人就完全可以扼住我们的喉咙,让我们死!小杨,只要你答应我不说去,你开多少,我不还价!”
    “开……开价?”小杨一头雾水,“顾总,您真误会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您……您是了解我的!”
    顾铖森然瞧着他,瞧得小杨冒出一身冷汗。良久,顾铖突然仰天一笑,道:“跟你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做什么?”
    小杨跟着干笑一声:“顾总真幽默。”
    “你去给我找个录音机来,可以放磁带那种的。”顾铖吩咐。
    “放磁带的?”小杨搔搔脑袋,“那可不好找,那玩意现在谁用啊?”
    “那么好找我还要你干嘛?”顾铖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快去。”
    小杨领命,一溜烟跑下了楼。顾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望着小杨的背影,眼光阴冷。他心中暗道:既然已经没机会做好人,那就索性做个恶人。小杨显然已听到自己与董毓昆的谈话,这个人断断留不得!
    待小杨找到录音机,天空已经泛了鱼肚白。顾铖接过小杨递过来的老式录音机,笑眯眯地说:“折腾了大半夜,辛苦了。”
    小杨憨厚地搔了搔脑袋,笑道:“没事,应该的。”
    顾铖返身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把酒喝了,暖暖身子,今天我不用车,你回家睡个好觉吧!”
    小杨大约知道顾铖办公室里珍藏的都是好酒,这种机会难得,于是二话不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顾铖看着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小杨告辞离去,房间里又只剩下顾铖一人。他默默坐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喝酒,心中五味杂陈。再过约摸20分钟,小杨就会在驾车途中突感腹中绞痛,同时伴随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最后控制不了方向盘,冲出防护栏,直接将车开进罗陀江里。最终,他会毫无意外地变成一具尸体。这是因为,顾铖在他的红酒杯里下了不足以致人死命,但足以使人神经紊乱的老鼠药。
    为了不出纰漏,顾铖甚至计算过小杨回家的时间与路程。他家在东郊,途径罗陀江,车程大约半小时,毒发的时间应该就在离家还有10分钟之时。此时他还在罗陀江沿江路段,所以车子大有可能会直接冲进江里。尸体浸泡在水里,会稀释体内一大部分老鼠药。即使被打捞上来,中毒的症状也会被完美掩盖。更不必说,想在湍急的河流中打捞一具尸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顾铖心里打着算盘,兀自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还挺有做坏人的天赋,也许这世上有人天生就适合做坏人。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盘磁带上,旋即心中一凛。那魔鬼仿佛正发出诡异的喘息,引诱他打开另一扇罪恶之门。
    他缓缓起身,插上录音机的电源,按下控制键,“咔哒”,卡座弹了出来。顾铖探出颤巍巍的手,将磁带小心翼翼地放进卡座,按下播放键。一阵噪音从喇叭内传了出来,那是顾铖熟悉的声音。以前年轻的时候他总是对着录音机自己录歌玩,那噪音正是被录进去的环境音。
    过了一阵,喇叭内传出一名男子的说话声:“请大家站好,不要说话了。记得我教过你们的声部吗?女孩唱高声部,男孩低声部。”
    接着,一群孩子奶声奶气地回答:“记得!”
    男子满意地说:“非常好。那我们预备——开始!”
    他一声令下,录音机内立刻传出手风琴的声音,孩子们跟着音乐欢快地唱起来:“
    太阳伯伯,沉下去了,爸爸干活没回来。
    月儿明明,星星闪闪,路边站着泥小孩。
    他有眼睛,也有嘴巴,就是不太爱说话。
    眼睛眨眨,嘴巴张大,一转眼他不见啦!
    我问妈妈,妈妈摇头,泥小孩没有爸爸。
    吹着风啊,冒着雨啊,泥小孩在找爸爸。”
    这首歌旋律悠扬,曲风明快。但不知为何,顾铖竟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冥冥感到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旋律,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他努力搜索着大脑内的所有旋律,一瞬间,记忆之门轰然洞开。他仿佛看到两排可爱的小朋友扬起脑袋,正在扯着嗓子唱着这首儿歌。
    忽而,音乐停了,孩子们集体停止歌声,齐刷刷地望向自己。他们眼神阴冷哀怨,表情却木然呆滞,犹如歌中“泥小孩”的现实呈现。
    顾铖倒抽一口冷气,不禁后退一步。
    岂料“泥小孩”们居然顺着他的步子上前一步,接着齐齐将嘴巴张大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纷纷伸出手指指向顾铖。
    又一次地,顾铖感觉到体内的血液飙升到脑顶,仿佛要破顶而出。他无声地发出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铖耳边再次响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儿歌,伴随那欢快的旋律,一个女声呓语似的说:“33,87,20;56,78,23……”
    顾铖越听越恐惧,一声尖叫破体而出:“啊——”
    “顾总,您没事吧?”一张秀丽的面庞映入顾铖刚刚睁开的眼中。
    “一涵?”顾铖感觉理智慢慢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你什么时候来的?”
    “时间不长,”王一涵松了口气,“顾总您又做噩梦了吧?刚刚可吓死我了。”
    “没事,我没事,”顾铖吃力地支撑起身体,“徐天师请来了吗?”
    王一涵粲然一笑:“请来了,正在会客室等您。”
    顾铖舒了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那就好。你先去招待他,我换了衣服就来。”
    王一涵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走到门口。
    此时,顾铖忽而鬼使神差地抬头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接着口中发出一声惊噫。
    王一涵旋身问道:“怎么了?”
    顾铖瞧着那挂钟定定出神,口中却道:“没事。”
    王一涵面现狐疑之色,但不好再问,便转身出门了。顾铖却一直定定瞧着那面挂钟,此时,时针与分针交错,显示此刻正是清晨6点26分。他心里疑窦丛生,慌忙抬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骤然缩成一团:也是6点26分!
    他恍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被人算计了!
    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第九章后半部分出现严重逻辑错误,我今晚修改一下明天再发上来。追更的同学们,小龙在此鞠个躬,真的真的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顾铖穿好衣服下楼,来到会客厅时,徐祝力正神色悠哉地品茗。顾铖诚惶诚恐地拿起水壶,在徐祝力的杯子里添满水,谄笑道:“徐天师,辛苦您了。”
    徐祝力放下杯子,长叹一声:“你我真是孽缘啊!如果我当初拒绝给你做法事,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顾铖忙道:“天师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我的损失也许更大。”
    “损失?”徐祝力愠怒道,“那两条人命在你看来只不过是一些损失而已?”
    “不不不,”顾铖慌忙解释,“我当然很悲痛,只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连自身也难保,难免替自己考虑多点。您放心,两名死者的家属我都安置好了,而且,我把您也考虑进去了。”
    徐祝力闻言面色和缓了些,怅然道:“我知道,王善人已经跟我说了。以后,贫道就全仰仗顾斋主了!”
    “王善人?”顾铖瞧了一眼王一涵,心想:你这小狐狸精倒知道套近乎,董毓昆前脚一走,后脚就把消息跟你说了。
    “好说好说,”顾铖回过神,搓着手对徐祝力笑道,“那个……那您看,您的符也破了,那些邪祟也给放出来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嗯,”徐祝力一捋长须,站起身来,“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话毕,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刀,在自己的拇指上划了一下,鲜血瞬时涌了出来。
    “你过来。”徐祝力向顾铖招招手。顾铖乖乖跟了过去。徐祝力将鲜血淋漓的拇指探了过来,按在了顾铖的眉心上,另一只手掐了个咒诀,口中喃喃有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而后,他拇指离开,大喊一声:“急急如律令!”声音响遏行云,吓得顾铖浑身一哆嗦。
    徐祝力后退三步,又从长袖中掏出一把木制短剑,在顾铖头上虚空划了几划,然后收起木剑,随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怎么了,天师?”顾铖见他神色异样,忙上前问个仔细。
    “不成啊,”徐祝力叹气道,“那邪祟化煞,只要死的时间不是太长,凭我现在的功力,应该能顶一阵。谁能想到,这煞已经养了将近20年,而且死前是个小孩。俗话说‘人小鬼大’,孩子的阴灵那是最难对付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将它从你体内赶了出去,但他怨念太深,又急着投胎,所以还会回来的。也许会再次找上你,也许会找上你最亲近的人。”
    顾铖听了此话,身上不由一阵寒凉,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不跟着我?”
    徐祝力从长袖中又掏出一样东西交给顾铖:“这是我祖师爷给的金符,法力无边。虽说收个鬼有点大材小用,但眼下我功力全破,只能把这个交给你。这金符可以保你平安,但保不了其他人。顾斋主,这金符你是自己来用还是给你的亲人,你自己定夺吧!”
    顾铖点点头,将金符小心收了起来。王一涵一看徐祝力一副要走的样子,便急忙道:“徐天师,工地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工人都吓死了,您能不能再去工地做一场法事?装装样子也行,图个安心。”
    徐祝力叹口气:“成吧!”说完便与顾铖告辞,由王一涵引着去工地。顾铖走上前,对徐祝力说了声抱歉,又把王一涵拉到一边,问道:“一涵,小杨今天上班没?”
    王一涵摇摇头:“没见人,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不知道上哪去了。”
    顾铖眯起眼睛:“是吗?”
    王一涵道:“是啊。顾总要用车?”
    顾铖摆摆手:“没事了,你去吧。”
    王一涵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没说,而后搀着徐祝力慢悠悠地走出会客室。
    顾铖望着王一涵的背影心中暗忖:王一涵,小杨,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在说谎?
    他在会客厅内呆了一阵,将事情的先后逻辑捋顺了一遍:大约凌晨3点30分,董毓昆到来,两人谈话约半小时,董毓昆离开。而小杨到来的时间大约将近4点整。自己在3点时给他的打的电话,他家离办公室有半小时车程,也就是说,小杨足足迟到了将近半小时。这对于一个职业司机来说是不可原谅的。所以最有可能的解释是:自己给小杨打完电话之后,有人趁自己睡着,偷偷将手机上的时间调快了,让他误以为已经睡了半小时,但实际上他的睡眠时间则远远短于半小时。
    接着,自己听了磁带中的录音之后昏倒,此间又有人将手机上的时间按照挂钟显示的时间调了回来。但是此人并不知道,墙上的挂钟年头长了,发条不灵光,比精准的北京时间足足慢了5分钟。那挂钟只相当于一个摆件,顾铖也懒得收拾,便搁置了,不料这破钟今天却帮助自己窥破了一个大阴谋。
    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她将手机上的时间调快,多余出来的时间用来做什么?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顾铖进一步想到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能自由出入办公室,并修改自己手机时间的人,只有一个——王一涵!
    5分钟后,顾铖出现在公司监控室中。值班保安一见他到来,忙收起桌子上的二锅头,谄笑道:“顾总,您来了。”
    顾铖喝令保安将凌晨3点至6点间办公室走廊内的录像全部调出来。保安奉旨照办,随口嘟囔了一句:“今天我这监控室可真热闹!”
    顾铖马上抓住了他的话头,冷声问道:“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
    保安“嗯”了一声,扬起头回忆起来:“那是3点钟的时候吧,小杨来过一次。”
    顾铖闻言一惊:“小杨?”
    保安点点头:“对啊,小杨说放在车里的东西被人偷了,想调监控看一下。”
    顾铖忙让保安将3点的监控打开。屏幕上,空空的走廊一如坟墓,死一样的寂静。
    “快进!”顾铖懊恼地说。
    保安不敢怠慢,忙按动旋钮将画面快进。大约3点15分左右,画面上出现一条光隙,那正是从顾铖办公室中的灯发出的。
    顾铖赶忙道:“停!”
    几秒钟后,光区中出现了一条人形黑影。那黑影迈着僵尸一般诡异的步伐走进光中,顾铖瞪大了眼睛,看到那黑影抱着个礼盒,如鬼似魅地走到门口,轻轻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地上。接着,毫无征兆地,他突然抬起头,冲着摄像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顾铖看到那个笑容,当即惨呼一声:“是我……那是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原来,那个神秘礼盒,竟是顾铖亲手送给自己的!他心中一片乱麻:自己从未有过梦游症的病史,为何画面上自己的行为像极了梦游症患者?
    保安不明所以,又不敢吱声,只得奇怪地望着顾铖。后者勉力压抑住恐惧,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往前,好,停!”
    画面停在了2点59分23秒。顾铖皱起眉头:“再往后!”
    随着旋钮转动,画面瞬间跳转到3点15分04秒,此时屏幕上又出现一个黑影,顾铖认得仔细,那正是董毓昆。这次连保安也看出了端倪,惊呼道:“咦,画面怎么少了十五分钟?”
    顾铖沉默不语,他知道画面已证实了自己的推断:的确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将手机上的时间调快了15分钟,并且用了一种手段,让自己表现出梦游症似的行为。虽然这种想法颇为超现实,却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个人是小杨?
    顾铖支颐思忖几秒钟,而后斩钉截铁地命令保安将画面转到5点23分。他清楚地记得,为了精确计算小杨的死亡时间,他在小杨离开办公室后特意看了下手机,那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5点18分。
    保安操作旋钮半天,最终满头大汗地旋身说:“奇了怪了,5点整到5点18分的画面也没了!”
    顾铖蹙了蹙眉,问道:“5点18分以后还有谁来过?”
    保安想了半天,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还是小杨。他说上次来的时候把手机落在这儿了。”
    话毕,他咬牙狠狠道:“这个小杨,耍什么名堂?顾总,您还是看看您房间里有没有少什么贵重物品,我怀疑这小子手脚不干净!”
    顾铖苦笑一声:“他要只是手脚不干净,我倒放心了。”
    保安不明所以,目送顾铖踉踉跄跄地走出监控室。他不知道,顾铖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遭受的心里撞击有多大。
    此刻,顾铖虽然无法推测小杨用了什么手法险些让他吓死自己,但他可以确定一点:小杨根本没死!更甚者,自己对他起了杀念,在红酒中下药,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毫无疑问,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顾铖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像滩烂泥一样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有如捅开了一个马蜂窝,“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他突然想起高志国的那句话:“你去,我拦不住你。但是我话说在前头,你一旦动了那块地,等着你的,只会是一连串的厄运!”最近发生的事件无一不是印证了他的这句预言。
    高志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铖掏出手机,找出高志国的号码想打给他,指尖触碰号码的前一刻却犹豫了。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自己恰恰忽略了一个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物——董毓昆。
    如果这些事是董毓昆和高志国合谋而成的杰作,那事情就有了合理的依据:两人首先达成共识,联合方铭骗走了自己的一千万,然后又买通王玉花等人合演了一出“工地惨案”,意图让他自动从项目中退出,然后利用磁带和小杨的假死进一步让自己精神崩溃,而他们则会在日后重启项目,赚得盆满钵满……
    顾铖倒抽一口冷气,无力地靠在靠背上,心冷到了冰点。正如董毓昆所说,人的本性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贪’!顾铖苦笑一声,叹道:“人性啊,真是可笑之极!”
    “顾总笑什么呢?”一个悦耳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顾铖回神一看,原来是王一涵。
    “没有,”顾铖吃力地支起身体把坐姿摆正,“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感慨一下。”
    王一涵轻叹一声,走到顾铖身边,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一股暖流旋即传送进顾铖的血液中。
    “您别担心,”王一涵温柔一笑,“总会过去的。”
    顾铖神情恍惚地瞧着王一涵,她黛眉郎目,丹唇皓齿,实为世间难见的佳人,只是在自己身边待久了,也就不觉得。现在看来,她真是美得如画中之人。顾铖一个灵醒,理智重归大脑,他轻轻抖了抖肩膀,有气无力道:“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回去休息吧!”
    王一涵一愣:“顾总,您……”
    顾铖粗暴地打断她:“叫你回去你就回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王一涵倩眉一低,沉吟道:“好吧,您睡前喝一杯红酒,有助于睡眠。”
    顾铖微微点头:“知道了。”
    王一涵轻叹一声,便起身离开了。顾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抽空一般,轻飘飘地走到酒柜前,如往常一样拿出红酒在杯子里到了半杯,正要下肚,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想,略微迟疑了一下,仰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之后便睡下了。
    约摸半小时后,顾铖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声音杂乱,来者起码有三人。只听那脚步声在办公室门口停止,接着便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顾铖知道,自己的推断再次被证实。
    半小时前,他将半杯红酒倒入口中含着,并未吞咽。躺在床上之后,他偷偷掀开床垫,将红酒吐在了床上。董毓昆和高志国的目的是在精神上摧垮他,如今他还没疯,董、高二人的目的并未达到,所以他判断两人还有后手。
    睡前必须喝一杯红酒是顾铖一直以来的习惯,这点王一涵心知肚明,但她却在走之前特意强调,显得十分可疑。由此,顾铖推断,王一涵也许也是董、高二人的同党,于是在喝红酒时多留了个心眼。
    此刻,拥有办公室另一把钥匙的王一涵去而复还,必定是想看看自己下在红酒中的毒药到底有没有起效。百分之八十罪犯在作案之后,都有返回现场欣赏自己作品的嗜好,看来王一涵也不例外。
    “吱呀——”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进来吧,他睡着了。”这是王一涵的声音。
    顾铖极力屏住呼吸,生怕穿帮,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手机中的录音软件正在运行。
    “我们这样太冒险了,万一他醒来怎么办?”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铖听到这个声音不禁愕然:这不是小杨的声音吗?他果然没死!
    此时只听王一涵说:“不会,我看到他把红酒喝下去了。”
    “他是怎么发现的?”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顾铖微微皱了下眉,这声音苍老沉抑,像是个中老年人发出来的。此人是谁?
    王一涵用略微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他醒来以后看着墙上的挂钟不说话,起初我以为自己多心了,但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趁他出去过来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挂钟的时间是错的,慢了五分钟。”
    小杨插嘴道:“这不怪她,是我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老者叹口气,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想办法解决吧!”
    王一涵沉吟道:“可这……怎么办呀,爸?”
    爸?
    顾铖又是一惊,王一涵的父亲都参与进来了?
    又听那老者道:“从目前的情况看,他已经对你产生了抗拒心理,再实施催眠恐怕是没用了。眼下只能用其他的办法,破坏他的神经系统。”
    顾铖听得一身冷汗:原来这帮畜生对他用了催眠术!怪不得他会出现梦游的症状!
    此时只听小杨说:“爸,那董毓昆那边……”
    顾铖闻言险些叫出声:原来小杨和王一涵竟是同胞!
    老者长叹一声:“董毓昆阴险狡诈,是几个人里面最难对付的。这个人,我们留在最后。”
    几人的对话让顾铖连番震愕,那老年人说要对付董毓昆,这就证明他们和那姓董的不是一伙的。那这三人到底什么来头?
    顾铖的大脑飞速运行,无数个“怎么办”盘桓在脑海中。此时,他突然暗生一计,手指运动,关掉录音软件,然后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寻找到回拨键,摁了下去。
    王一涵等三人沉默了稍许,小杨开口道:“爸,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
    老者轻咳一声,像是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死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轻了,远远不够。咱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感同身受。你懂吗?”
    小杨正要说话,王一涵突然“嘘”了一声,低声道:“你们听!”
    顾铖心中一凛,慌忙中欲将手机关掉,岂料动作太大,手机竟从被子里滑了出去,“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刻,顾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
    只听那老者森然说道:“顾先生,别装了!”
    顾铖吓得魂飞天外,不禁睁开双眼,向那老者瞧去,顿时失声叫道:“是你!”
    我来啦
    第十章继续
    第十章:吴瑜
    2010年2月15日—2010年2月16日

    为了忘记那件事,吴瑜花了整整2个月。
    这两个月内,吴瑜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体重直线下降20斤,如愿瘦成了一道闪电。但她却宁肯增肥100斤,只愿两个月前自己没有目睹那场骇人的意外。每每夜深人静时,高志国大张着的嘴巴,扭曲变形的面颊,失焦的双瞳就会如阴灵一般闯入她的脑海,任凭她看多少集肥皂剧,逛多少次夜店,喝多少杯烈酒也难以消弭。
    直到有一天,吴瑜突然意识到:生活过得越空虚,心魔就会越茁壮。不管怎样,她首先得找些正经事,让自己忙起来。总算她的履历十分漂亮,在求职信投出去后不久,她就很快收到市内多家杂志社的邀约。斟酌良久,她选定了清尘杂志社。
    “清尘”虽然创办时间不长,但由于旗下两本杂志《清尘》和《聚焦》对底层人民生活状态的深切关注,以及对社会实事笔调犀利的剖析,使其逐渐受到群众的关注。这两年清尘杂志社的崛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眼下已经直逼“吟歌”,甚至有欲拔头筹之势。
    社长刘驰听说吴瑜前来应聘,甚至亲自上门迎接,这让在“吟歌”饱受打压的吴瑜受宠若惊。经过一轮笔试和两轮面试,吴瑜如愿得到了这份工作。
    “清尘”的主编周乃文是位颇有才干但毫不通人情事故的“硬石头”,他主张为读者展现不加润色的真相。这点也和吴瑜的职业观颇为契合,因此两人相处地十分愉快。吴瑜在社里如鱼得水,工作也有了劲头,没过几天就把高志国自杀的事抛在了脑后。
    可命运似乎非常爱跟她开玩笑。
    2月15日这天,吴瑜一踏进杂志社的门槛就被周乃文拽到了主编办公室,后者拿出一本往期的《清尘》杂志,翻到其中一篇文章,对吴瑜说:“你看看这个。”
    吴瑜一看到标题便倒抽一口气——《高志国同志的‘三条铁律’》。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重新出现在吴瑜眼前,便立即引起她身体的不适。
    她痛苦地蹙紧眉头:“柯勤以前跟我提过,本来高志国的专访是由我来做的,但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才转到了你们手上。周老师,这篇专访……不会就是你写的吧?”
    周乃文不自然地笑了笑:“也不跟你来虚的,我是打听到你跟高志国闹了些矛盾,所以联系了王秘书,毛遂自荐把这篇稿子抢了过来。”
    吴瑜轻叹一声,道:“也不算抢,是我自己把事情搞砸了。那今天你把这篇文章给我看,是为了……”
    周乃文指了指椅子,示意吴瑜坐下,自己则坐在她对面:“我是觉得有点蹊跷。在我进行专访之前,王秘书曾经多次提醒我不要问及关于20年前常春藤孤儿院失火的任何事,而且专访过程中,我发现高志国的精神不大对劲,常常答非所问。”
    他身体前倾,目光直视吴瑜的双眼,加重语气说:“最奇怪的是,我做完专访不久,就听说高志国自杀了。小吴,你觉得这件事正常吗?”
    吴瑜闻言胸中像堵了一块石头,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强自镇定,沉声说:“怎么,你怀疑他的死跟我有关系?”
    周乃文愣怔了稍许,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想问问你当时的采访过程,并没有别的意思。”
    吴瑜心上一松,身体微微前倾,反问道:“周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辞职吗?”
    周乃文凝眉想了片刻,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篇专访?”
    吴瑜摇摇头:“如果单纯是专访的问题,我也不至于辞职。而是……”
    她遇到了措辞障碍,待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才继续说:“我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接下来,她将自己如何发现常春藤孤儿院失火疑案,如何向高志国质询孤儿下落,如何目睹高志国惨死说了一遍。周乃文听得连连挢舌,良久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难怪高志国要把孤儿院改造成别墅区!”
    “改造?”这个消息吴瑜倒是头次听说,她赶忙追问,“现在已经动工了吗?”
    周乃文点点头:“我开车路过伵景区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在挖地基。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停工了。”
    吴瑜失神地靠在椅背上:“这件事大有文章,也许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真相!”
    周乃文眼中发出奇异的光芒,他起身来到吴瑜身侧,一掌拍在吴瑜肩上:“小吴,你兴奋不?”
    吴瑜心中诧异:莫名其妙兴什么奋?再看周乃文的眼神,她便懂了。
    “周老师,”吴瑜轻轻将周乃文的手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呛警察的行吧?”
    周乃文拔高了声调:“这怎么能是呛行呢?这是挖掘真相,归还群众的知情权!”
    吴瑜自然明白真相对于一个记者的意义:对真相的挖掘与展示不仅是对一个记者职业操守的考量,有时更内化为一种纯粹的信仰。没了信仰,人就变成了一副空虚的壳。可吴瑜实在无法面对内心中那份隐秘的恐惧,她费尽了气力才将自己拉上正常轨道,没理由再次跳进泥淖里去。
    “对不起,周老师,”吴瑜站了起来,“我对这事已经有阴影了,实在不想再趟这趟浑水!”
    说罢,她弯腰向周乃文鞠了个大躬,旋身就往门那边走。周乃文见状急了,高声道:“吴瑜,你难道不想亲手揭开真相,打柯勤那帮傻逼一个大嘴巴吗?”
    吴瑜的脚步因这句话而止住了。是啊,柯勤那副扒高踩低的嘴脸,“政治OK,一切OK”的可笑职业观,想想就令她作呕不已。可气的是,她事业的生杀予夺居然操控在这样一个小人手里,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而眼下,吴瑜正有一个机会不仅可以一雪前耻,更重要的是,一旦成功,她便可证明自己的信仰没有错。
    吴瑜长出一口气,旋身道:“好,我做!”
    人类的能量永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当吴瑜静下心来投入对高志国的调查时,她自己都感到讶异,怎么才短短一天,自己就能独自面对恐惧了呢?
    下午三点,吴瑜拨通了孙叔华的电话。后者劈头盖脑将她数落一阵,质问她为什么足足消失了两个月。吴瑜耐心解释了一遍,最后道明来电的目的:“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孙叔华一声冷哼:“早想到了,前面那些客套话都是给移动贡献话费的,现在才是正题。”
    吴瑜正声道:“这件事非常重要,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你一定要想好!”
    孙叔华怪叫一声:“呦呵,抢我台词?口气这么严肃,难不成……你想把那件案子再捡起来?”
    吴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无常,我需要高志国死时的录像。”
    话毕,孙叔华沉默了一阵,声音明显弱了下来:“还真是啊……录像不难找,但是这件事不简单,我怕真相不是你我能够承受得了的。”
    吴瑜语气坚定道:“所以才要你想好。至于我,我已经铁了心要查到底了!”
    孙叔华叹口气,道:“好吧,并不想支持你,但如果能让你开心,那也好。”
    吴瑜一愣,感觉某种温暖的东西在体内涌动,她柔声说:“谢谢你。那个……我该叫你无常,‘孙二娘’,还是孙叔华?”
    孙叔华笑道:“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吴瑜想了想说:“还是叫你无常吧。世事难料,人生无常,我蛮喜欢这个名字的。”
    孙叔华苦笑一声,叹道:“帮了你,我的人生怕是真的要‘无常’了。也好,搭个伴儿,一起死!”
    吴瑜胡卢一笑:“和‘全球通缉’的著名黑客同生共死,我吴某人荣幸之至!”
    挂了电话,吴瑜眼前浮现出孙叔华的样貌来:大得出奇的眼睛,高耸的鼻梁,上薄下厚的嘴唇,挺拔的身姿,实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帅哥。可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真是奇怪得紧。
    半小时后,孙叔华发来一条微信,吴瑜打开一看,是个网页链接。点击链接,页面跳转为一个视频,标题颇有些哗众取宠——《惊天秘闻:常务副书记被下‘降头’,现场自杀》。吴瑜鄙夷地轻哼一声,打开视频。
    视频拍摄者应当是站在吴瑜身后的某位参会者,视频画质十分模糊,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的。稍纵,画面上出现了徐惟亮的身影,他整理了下衣冠,笑盈盈地站上 台开始讲话。吴瑜无意听他废话,将进度条拖到6分13秒,此时徐惟亮讲话完毕,换高志国上台。
    吴瑜不禁屏住呼吸。她知道再过不久,那骇人的一幕就会毫无遮拦地重现在她眼前。画面上,高志国面带微笑走上台去,讲了两句话后顿了顿,接着试图将讲话完成。可他的心理似乎受到莫大撞击,说了几个字后居然浑身颤抖起来。这时,毫无征兆地,高志国从 台上跳了下去。周围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够呛,几个女记者率先尖叫起来,声音像病毒一样迅速感染了其他人,原本秩序井然的现场立刻乱成一锅粥。
    吴瑜从视频上看到自己失了魂一般走到护栏边沿,向下看去,随后弓起身子剧烈呕吐起来。她看到这里再也无法继续,腹中翻江倒海,似要再呕吐一次才甘休。她手忙脚乱暂停了视频,大口喘着粗气,脑袋里像引爆了一颗核弹。高志国惨死的一幕又如幽灵一般闯进她的记忆中。
    吴瑜强忍恐惧拖动进度条,再次来到6 分13秒,也就是高志国上台讲话之时。而到6分27秒,高志国的内心显然出现剧烈波动,以至于讲话无法再继续。
    吴瑜按下暂停键,心中疑云密布:从6分13秒到6分27秒,前后不过14秒。这么短的时间内,高志国的心理会遭受什么样的重创,以至于精神崩溃? 她又将进度条拖到6分30秒,此时高志国试图调整心态,再次完成讲话。可他的心理波动显然愈发剧烈,这次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进度条被来来回回拖动好几次,每一次拖动,吴瑜的焦虑便加重一分。她暗自纳闷,即使高志国真的是因为心理疾病导致自杀,也得有外在条件的刺激,症状才会在短时间内加重至如此程度。但就现场环境来看,既没有人靠近他,也没有人跟他说话,吴瑜瞧不出任何能让人产生心理波动的事物。
    夜色渐浓,办公室只剩吴瑜一个人。整整半天,工作毫无进展,这让她十分懊恼。她颓然瘫在椅子上,暗自在心理骂了声娘,狠狠将笔记本摔在一边。可就是这一摔,却让她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笔记本赌气似的撞在了杯子上,杯子又压住了右方向键。于是画面疯狂快进,从1分06秒来到了6分28秒。吴瑜起初并未注意,而是气急败坏地处理一团乱麻的桌面。此时,屏幕上闪过的一个镜头令她刹那间灵光一现。
    那是位于6分27秒与28秒之间,几乎只有几帧的画面。内容很简单,只是高志国第一次讲话时微微向下垂了一下头。可这几帧画面犹如一剂药引,让吴瑜思考起高志国死亡真相的另一种可能。她迅速将进度条拖至6分30秒至31秒之间,发现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高志国又一次向下微微低了下头。
    这个动作太过细微,以至于吴瑜无数次观看视频都没有发现。此刻她一扫之前的萎靡,兴奋地像打了鸡血,将高志国两次低头的画面截图,发给了孙叔华。
    孙叔华回复很快,内容却很简单:“???”
    吴瑜手指飞速扫过键盘,发过去一行字:“常务副书记为何当场惨死,生前为何频频转头,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另有惊天内幕,请收看记者吴瑜为您带来的<解密>。”
    孙叔华发来两个呕吐的表情,接着道:“又是九点档的垃圾节目,我妈都嫌弃。快说吧,发现什么了?”
    吴瑜得意洋洋道:“高志国在讲话过程中明显出现心理波动,这种波动强大到让他无法完成讲话。从视频上看,他的心理波动一共发生了两次,一次在6分26秒与27秒之间,另一次发生在6分30秒与31秒之间。我发现,每次这种波动发生之前,他都会往下瞄一眼。”
    孙叔华显然来了兴趣,回复速度快了一倍:“他在看什么?”
    吴瑜回答:“看他的手机。”
    接着,她另外截了一张图发了过去:“你看,他手里攥着的,明显是自己的手机。但是你看他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自己的手机有那么可怕吗?”
    孙叔华沉吟一阵,才回复说:“那么,你是觉得当时他的手机出现了点状况,才导致他自杀?”
    吴瑜道:“不知道,不过我判断罪魁祸首应该是手机铃声。因为他既没有打开手机看信息,也没有接电话。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手机铃声。”
    接着,她又补遗道:“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办法处理一下这个视频,清理下现场杂音,放大特定区域的声音?”
    孙叔华马上回复:“你等着,我过来。”
    十五分钟后,孙叔华带着一个移动硬盘来到杂志社。两人顾不得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这是一个音频处理软件,”孙叔华将硬盘连入吴瑜的电脑,打开里面的一款软件,“它虽然不能放大特定区域内的声音,但是可以把现场声音分成若干个音块。”
    他将视频中的声音导入软件,屏幕上立即出现一大段心电图一样起起伏伏的波纹,跟着他点击软件右上角一个图标,音频文件又分为若干列波纹。他依次指着三列波纹道:“第一列是现场的人声,第二列是环境声,第三列是音乐、音响声。”
    孙叔华点开第三列,按下播放键。刚听了一会,吴瑜便拔高嗓音道:“把音量放大!”
    孙叔华如言操作,两人立刻听到一段歌声。吴瑜边听,边把歌词抄录在本子上:“
    太阳伯伯,沉下去了,爸爸干活没回来。
    月儿明明,星星闪闪,路边站着泥小孩。
    他有眼睛,也有嘴巴,就是不太爱说话……”
    这首歌出现的时间恰好和高志国低头的时间吻合。严谨起见,吴瑜又将人声和环境声听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唯一可疑的,只剩下这段歌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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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2-03 01:57:02  更:2022-02-03 02: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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