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恐怖推理 -> 难忘的天涯故乡 -> 正文阅读 |
[恐怖推理]难忘的天涯故乡[第2页] |
作者:教导员y |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1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我把板车拉进米厂大门,小董丢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来,眯着眼,拍拍我的肩膀,一个劲地点头笑。我把绳子递给他,想笑又笑不起来,问:“才去了几分钟,就不认识了?” 小董仍然笑着说:“我以为拉二胡的手,拉不了板车,没想到,你没几分钟,就送了一趟!” 我把右手袖子往上提了提,露出臂膀肌肉,自夸地说:“你只看到我拉二胡,好像没看到我练武功、玩器械吧?我是能干力气活的!” 小董眨了眨眼睛,问:“你身体有蛮好,怎么这次验兵没验上?”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身体没验上,是钢革司不让我走!” 小董摇摇头,说:“这派性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哟!听说下半年还要验一次兵,到时候你可要防备好哟!” 我由衷地点了点头。 小董把手中的绳子在我眼前晃了晃,问:“下午还要不要车?” 我想了想,问:“你们米厂好像有一条船的呀,还在吗?” 小董说:“有是有,只是船头在中桥碰漏了,怎么好装粗壳呢?” 我笑着说:“好家伙,脑子真好用,我只问船,你就晓得我要用它运粗壳了!真是聪明不过戏子,心窍来的真快!” 小董也笑着说:“别老鼠爬秤钩,自称自了,表扬我是戏子,不就是表扬你吗,我们俩,谁和谁呀!” 我问:“船在什么地方?近两天要用吗?” 小董用嘴挑了挑街对面的巷子,说:“就在巷子前面的河边上,只是没桨,没舵,要用,要带竹篙来。” 我高兴地说:“没想到,小时候跳皮的事,还可做正用了!” 小董一头雾水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我笑着说:“小学毕业时,国家催公粮、余粮催得紧,农村运粮船满河都是,我就拿了家里晒衣服的竹篙,到河里学撑船,一个暑假没停,就学会了!” 小董点点头说:“都有一个抗日战争没撑了,要撑,可得小心点才是。” 我也点头说:“谢谢提醒。明天一定不让别人撑去用了。” 小董纠正我的说法,俏皮地说:“你只晓得船好玩,还有一件事没想到!”说完卖关子似地看着我。 我想了半天,摇摇头,说:“我还真的被你考住了,这道题,我考不及格!” 小董大笑道:“给你一个晚上时间复习,明天再考!” |
在老街下集的中段,有属于自己的半栋两层旧式砖木结构楼房。 提起这半栋楼房,说来话长。 明朝末年,牛家祖宗从江苏徐州,迁徙至当时还是水乡泽国的云梦湿地,从事大米加工劳动。接下来的两代人,曾在小镇兴旺过。有了一些积蓄后,就建起了一栋三开间、两进深、配套天井、厢房的砖木结构的旧式两层楼房,开起了“云星酒楼”。到了叔曾祖父这一代人,因病致贫,卖掉了半栋楼房。我的曾祖父,与卖楼的曾祖父,只是堂兄弟。我的祖父,与拥有半栋楼的叔祖父,是第四代兄弟。解放的时候,叔祖父膝下无儿无女,经族人建议,叔祖父要我的父母,拆掉生我的茅屋,买了一间十坪米的瓦房,建在叔祖父的房后。 一九五三年,大弟爬坡出生后,应叔祖父的提议,立他做了孙子。如果没有变故,按法理,大弟就成了这半栋房子的合法继承者。一九五五年,族里的其他人认为这种继承,太便宜了我的父亲,就建议已有五十八岁、没有劳动收入的叔爷爷,娶一个恶霸地主的小老婆为妻。 这位地主婆很有心计,还未进门,就要这位叔爷,把前面的门面房,以当时的天价人民币伍百元,典当给外甥女,也就是大弟帖中会看鬼的定安伯妈。并载明取房时,按取时两百担稻谷的价钱,计算取房款。一年半后,这伍百元钱已成为乌有。地主婆又要叔祖父把他们还住着的一个房间,以一百伍十元人民币的当款,当给了我的父母。半年后,叔祖父一病不起,地主婆离家出走。我的父母承担了叔祖父治病、故后安葬的全部费用。 一九六四年中秋节,父母要我从县高中请假回家,专门与定安伯妈计算典当费,他们家在这房中住了九年,不花一分钱房租不说,还要我的父母拿出一千六百元人民币,让她们家再住一年,才肯搬出去。到一九六六年初,我们正式拥有这半栋楼房产权时,这栋房子已经倾斜,成为危房。 老式街道的房子,一户挤着一户,歪斜的房子,一时倒不了。家里由于经济窘迫,在娘家就在对门的木童姐和李德琛堂兄的要求下,父母把前面的楼房的天井旁的厢房,租给了他们两家。 说完房子的事,接着上帖讲。 离开米厂,刚走到我家大门口,正坐在天井旁小竹椅上抱小孩的木童姐,立即起身迎上来,笑着问:“小爸给我们霞霞带到花衣裳吗?” 我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展开后递给她,说:“对不起,我要赶回来帮我父亲挑水,没空去买衣服。” 木童接过钱,笑着说:“下次再帮我们买哟。”说完,就抱着孩子,去了对门娘家。 母亲听见我的声音,从后屋赶上前来,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心疼地说:“怎么啦?才去了一个晚上,脸就瘦了一圈!” 我低下头,扭过身子,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
母亲走到我的对面,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没有发烧,是哪里不舒服,这样眼泪汪汪的?” 我正要回答母亲的问话,父亲买菜回来。 父亲告诉母亲说:“我去中集买菜,他不晓得为么事拉着一板车粗壳,我只好把菜篮子放在菜摊子上,帮他把车推到小学。卸车时,周家姑爷说了他,心里肯定难过!” 母听后,埋怨父亲说:“都是你们老牛家一些好亲戚!人家伢学上不成,事做不成,心里好过吗?怎么说话这样不积德!俗话说,欺老不欺少,三年就赶到!不要以为做了一个小学炊事员就很了不起,就欺侮我的伢拉板车了!” 母亲说到这里,拉了父亲一把,说:“昨天儿子不是说去县里送当兵的,怎么这早就回来了?还拉板车给小学送粗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马上告诉母亲说:“县里昨晚两派打架,打死人了,我就连夜赶回来。再说,豆腐店轮到父亲今天挑水哩。” 母亲不放心地问:“拉板车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回答说:“我都二十一岁了,对门的木生只比我大一岁,都有两个伢了,早就挣钱养家活口了!我找个小工做有什么不行呢?” 母亲说:“木生都当兵快三年了,他在家时哪像你做小工?他做他的糖果手艺,不会被别人瞧不起呀!” 我说:“县里的彭参谋说我还可当兵,我不会一直做小工的,下半年,再去当兵!” 母亲问:“你去当兵,父亲的水谁来挑?” 我说:“就把英子接过门,她可接替我呀!” 母亲不高兴地说:“人家把姑娘养这大,就让你接过来挑水?说得好听!不说了,我打几个鸡蛋你吃,吃了好好睡一觉,下午准备挑水!” 母亲说完,就下厨房去了。 我到屋后的晒衣场看了看,看有没有可以撑船的竹篙。 隔壁在镇竹器社做篾匠的朱书民路过,笑着问:“高中生,又有什么新发现?” 朱书民比我大两岁,两岁时父母双亡,靠伯父养大。小学毕业后,学了篾匠。和对门木生一样,早就结婚,也有了两个孩子。文革闹两派,他和镇里工交系统的工人一样,都加入县里硬工造,专与粮食、供销的钢革司对着干。我回镇后,做了逍遥派,朱书民几次要我帮他写大字报,我都谢绝了,因此,他对我很不满意。 我看了朱书民一眼,问:“你们社里有竹篙吗?” 朱书民冷笑着说:“问竹器社有没有竹篙,就与问你父亲的豆腐店有没有黄豆一样!” 我点点头说:“我问的竹篙,是能不能撑船用的。” 朱书民大笑着说:“撑船去武汉啦?只要你要,我们社里都有!” 正在这时,母亲在厨房里叫我,我告诉朱书民说:“我帮我父亲挑完水,再去你社里找你。” 朱书民点点头,没答话。 |
妹妹从河里洗菜上来,对我说:“你不要去竹器社找朱书民。” 我从妹妹手里接过洗好菜的筲箕,问:“为什么?” 妹妹说:“昨天晚上,朱书民拿着几纸大白纸和一大瓶墨汁,来找你,要你帮他们写大字报,母亲没有同意,晚上要爬坡带上坡,给他把东西送回去了。朱书民当着两个弟弟的面,说像读了个高中,好了不起。” 我想问两个弟弟是怎么回事,妹妹告诉我,爬坡带上坡出去钓鱼了。 母亲给我煮了一大碗鸡蛋面条,吃过后,身上上懒洋洋的,打了几个呵欠,就回到我和大弟两人住的房间,和着衣服,一下子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木童姐的小男孩大哭,把我吵醒。我一跃起床,只见木童姐的丈夫长青哥,与李德琛的堂哥德理哥站在天井边,两人眉头紧锁,正在议论什么。 他俩见我走出房间,就招手要我过去,我看天井的阳光影子,已经是下午一两点钟了,记起挑水的事,就对他们说:“我要去挑水了,有什么事,挑完水再说!” 长青哥说:“听说县里搞武斗,死了一男一女,有这事吗?” 我对他俩点点头,说:“我也听说了,没亲眼见到。”边说边往大门外跑。背后传来德理哥的声音:“东坡回来了,德琛怎么没回......” 父亲的豆腐店,设在停办的农业中学,那儿虽说离新河较近,但河堤较高,河坡较陡,挑一担近五十公斤的水,上坡下坡,很不容易。我曾经给店张经理建议,在堤上放一个盛水的大木桶,用毛竹接成两百来米的输水管,接到店里,这样挑水人只需把水挑上堤上,倒进大木桶,可省下来回四百米的路程。张经理很不高兴说我想偷懒!从那以后,挑水时,我不敢再和他老说什么了。走过中集桥后,我想起妹妹说不能去竹器社,突然想起,豆腐店有晒包豆腐、豆皮布的竹篙,一般情况是,上午做完活后就清洗这些包布,中午晾晒,下午竹篙就可空出来。我想,豆腐店的竹篙上午都空着,干脆借豆腐店的竹篙,明天上午撑船,中午还回店里,不会影响晾晒豆腐、豆皮布。想到这里,我加快步子,想给要下班的叔叔们说声借。 到了农业中学屋后,见张经理下班走了过来。 张经理比我父亲小两岁,解放前,是一起打长工的穷哥们。只是当了店经理后,架子才大起来的。 张经理斜了我一眼,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才来呀!”就擦身过去。 我忙问:“店里还有哪些叔叔?” 张经理停住脚步,没转身,只扭着头问:“有么事?” 我赶紧走回去,走到他老的对面。张经理不高兴地说:“挡我的路哇?” 我立即闪到一旁,低声下气地说:“能把店里的竹篙,借我用明天一上午吗?”说完,我直盯着他的眼神。 张经理眨了眨眼睛,抬高自己的下巴,问:“想搞新发明啦?” 我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没有再问,跑进店里,选了最大的一担水桶,一趟一趟地算着担数,天快黑时,才挑完四十来担水。 回家时,我没从大门走,怕的是,两个硬工造的大哥,又问县里武斗死人的事。从河坡小路走回来,在河边上碰到正在洗手的小弟。小弟上坡笑着对我说:“二哥带我去了一个好位置,那湖里的才鱼真多,我们即日钓了二十几条,我背都背不动!” 我在想着竹篙的事,没有理睬小弟。十一岁的小弟,拉着我的手,问:“大哥怎么啦?干么不理我?” 我看了小弟一眼,问:“昨晚,你和二哥,把朱书民的纸和墨汁送回去了?” 小弟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是姆妈要我和二哥送的......”话没说完,两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小弟的肩膀,问:“朱书民说什么吗?” 小弟说:“他很不高兴,说要你有事,不要找他。” 我看小弟害怕的样子,笑着说:“没事,没事。” 小弟见我笑,也跟着笑了。 |
刚走进后屋,长青哥和德理哥从前屋走下后来,一面与我父母打招呼,一面把我从屋里拉到屋后河边。母亲在屋里喊:“天黑了,快吃饭!” 长青哥在外面应道:“我们只问两句话!”然后对我说:“我们食品所的钢革司接电话,说要他们明天用大字覆盖全街,向硬工造讨还血债!到底是革司死了人,还是工造死了人?” 我把昨天县城武斗的情况,向他俩作了简单地介绍后,德理哥说:“他们是恶人先告状!我们的人明明白白是他们枪杀的,一定要顶住老钢的大字报!我们要把真相先公布出去!” 父亲从屋里走出来,对长青哥、德理哥说:“爬坡和上坡今天去湖里钓回很多才鱼,煮了一大钵,你们去尝尝吧!” 长青哥回答说:“我们刚吃过饭”,又对德理哥说:“我们去找一下书民,讨论一下到底怎么搞才好。”说完,他俩去敲朱书民的后门。 我们小镇的钢革司,由粮食、供销、学校的部分人员组成。硬工造,由集体所有制的工交系统的工人大老粗组成,只有长青哥一人是国家单位的,不愁每月工资,他就自然地成为硬工造的事实上的头头,德理哥是缝纫社的工人,竹器社的工人朱书民,只是名义上的头头。吃饭时,我在想,长青哥如果一定要我给他们写大字报,我就要他帮我找朱书民借一根长竹篙。 我刚吃完饭,长青哥就来到我家饭桌边,对我母亲说:“我和德理请东坡帮个忙,就在书民家。” 母亲绉了绉眉头说:“书民要东坡写大字报,我没同意!你是晓得的,去年为写大字报的事,县里的学生来抓过他!” 长青哥笑着说:“今年与去年不一样,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工人,怎么会让他吃亏呢?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和德理都不得住在您家里,保他没事!” 长青哥的话音一落,德理哥走进屋来,笑着说:“我和长青两个办事,二老尽管放心好了,包管没事的,有事,是我们先跑不了!” 我看看父亲,父亲对我说:“去吧,早点回屋睡觉,昨夜没睡什么呢!” |
朱书民的家在我家的东边,就隔祖辈卖掉的半栋房子。历史地说:“那房子并不是朱书明的。前面只简单说朱书民从小父母双亡,由于我的经历演变,与他有一定的联系,还需要再深一点说说他的情况。 朱书民的父亲有三兄弟,老大叫朱敏道,开秦行(做包子、炸油条、烤锅块)、酥行(做糕点),兼开面粉房,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朱生明比我大十一岁,小儿子朱华明比我小四岁;老二叫朱真道,开广货铺(小百货商店),妻子未生育;老三叫朱祥道,开铁匠铺,生有朱诗民和朱书民两个男孩。朱诗民比我大四岁,由于小时候得过颈脖淋巴结核,病痊愈后,脖子长不长,个头也长的不高;朱书民则长的比他哥哥高大、帅气。朱敏道和朱真道兄弟俩共有我家东边的一栋三开间、两进深带天井的砖木结构老式平房,朱祥道一人拥有我家西边的一栋三开间没有山墙的瓦房,这是因为这栋房子的地基是个巷道,砌墙后,三开间的宽度不够。朱书民哥俩父母去世后,哥哥由大伯抚养,他由二伯抚养。朱诗明只读了小学四年级,大伯就让他下学,到面粉房打罗筛,稍大些,大伯送他学了篾匠。 朱书民八岁时,养父患肺结核去世,养母把他抚养到小学毕业,就改嫁离开了朱家。尽管朱书民天资聪颖,小伙帅气,但是,由于大伯家孩子多,公私合营后,只有大伯一人的工资收入,不能送他继续上学,还有,他的大伯以为送孩子读书,不如送孩子学手艺,也让朱书民像他哥一样,学了篾匠。 朱书民下学后,原先一个活泼、开朗的他,瞬间变沉默寡言,几乎看不惯所有在读书伙伴,动不动就挖苦、讽刺他们。 由于我的父亲曾在他家帮过工,我父亲曾叫他父亲叔,接下来,父亲也要我叫朱书民叔。因此他觉得我辈份低,我就理所当然成为受他讽刺最多的小伙伴。朱诗明结婚后,住进的他父亲的房子,朱书明结婚后,与他大伯分家,分得一伴房子。 长青哥带着德理哥和我,敲开他家后门。朱书明让长青哥、德理哥进屋后,把我拦在门外。由于天已黑,我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只听他冷冷地问:“你来我家干么?我家载不了高中生!” 长青哥听见朱书民的问话,立刻拉了他一把,大声说:“是我请来的!” 我装着不知道原因,小声问:“朱司令,又是什么事情对我这么不满意呀?” 朱书明没有搭理我,把我们引到堂屋,点燃有玻璃罩的煤油灯。长青哥问德理哥:“各单位出了多少钱?” 德理哥指着朱书民问:“东西都买来没有?” 朱书民进房间拿出一叠大白纸和一大瓶墨汁,对长青哥说:“老钢搞大覆盖,他们有人手写大字报,我们没法与他们比,我看,我们就重点写几张,贴在让他们盖不到的地方。” 长青哥又问:“你没买毛笔?” 朱书民看了我一眼,说:“我们工人大老粗怎会买高是生写字的笔呢?” 我马上回答说:“我有笔,不要买。只是我昨夜没睡好觉,明天上午还要做重事,今天晚上要早点睡。” 长青哥问:“做什么重事?” 我告诉他借船给小学送粗壳的事后,德理哥笑着说:“我马上去告诉搬运社,要他们明早用板车去拉,十几辆板车,一次就可拉完!” 德理哥说完站起身来,对长青哥说:“干脆要东坡先到家里想想写的内容,我通知好搬运队,再和他一块来。”又对朱明书说:“给你爱人说一下,下半夜时,给我们煮几碗面条,霄夜的费用,都在收的钱中开支。”说完,就拉着我走出后门。 |
一出后门,德理哥忙问:“你还没告诉我,德琛怎么没回来呢?” 我告诉他说:“德琛哥有个同学,在武汉大专院校红卫兵驻县联络站当头头,他去找他后,我们分伴了。” 德理哥自言自语地说:“德琛应该不会参加武斗的。” 我接着说:“德琛哥和我一样,想劝止这次武斗,肯定不会参加武斗的,你放心好了。” 听我说完,德理哥站住,说:“我们镇里的硬工造,对武斗有两种意见。一种像你和德琛一样,不管老钢搞不搞武斗,反正我们不能搞武斗;一种是坚决与老钢针锋相对,用武斗反对武斗。” 我退回来,站到德理哥的对面问:“你们三个人的意见统一吗?” 德理哥说:“我和你的意见一样,朱书明和我相反,长青的意见我不清楚。” 我想了想,说:“你不要去通知搬运社的人,我也不要给你们写一夜的大字报,......” 德理哥没让我把话说完,插话说:“你不帮我们写,朱书明肯定说我作梗了!中央都提倡造反派搞大联合,我们三个人怎能搞分裂?大字报,你一定得写,千万打回气哽!” 我接着说:“大字报我会写的,你只要明天早上帮我借一根撑船的竹篙,就行了。” 德理哥笑着说:“竹篙的事,太简单了,我嫂子的家里就有一根专门撑船的竹篙,比你找谁去借都简单!” 听德理哥说有专门撑船的竹篙,我太高兴了,心想,如果真的要搬运社替我运粗壳,就等于我成了剥削者。剥削者者最终是要被剥夺的哟!于是,我如释重负,高兴地说:“你快回去,先把你们三个人的意见搞统一,我拿好笔就来。”说完,我推了推德理哥,要他去朱书明家。看着德理哥进了朱书明家的后门,我才回自己家。 进屋时,母亲还在收碗,父亲和小弟共一小木盆水,正在洗脚。母亲见我回家,忙说:“你走了这远的路,快脱鞋袜,你们三父子一起洗洗脚!” 父亲见母亲要我洗脚,忙拿擦脚布擦好自己的脚,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我。我坐下脱掉鞋袜,妹妹在一旁拉着大弟,说:“快走,哥的脚好臭!” 小弟见他姐姐、哥哥都跑走,就赤着脚跑开了。 母亲大声把妹妹叫回来,骂她说:“你是皇家千金?这么珍贵?害得小弟赤着脚跑出水盆!” 我见妹妹挨骂,立即说:“我的脚是很臭,自己都觉得不好闻,让妹妹去我房里把毛笔拿来。” 妹妹听见我要她拿笔,赶紧离开厨房。 母亲不高兴地说:“脚都洗了,还要出去?人家是有家有室的,这么晚了,不要在人家家里去打扰,不要给敏道爷爷说没有家教!” 母亲提起敏道爷爷,我立即联想起读初中二年级暑假的事。那天,我带着两个弟弟,坐在自家河边的桃树下,给他们《鸡毛信》的故事,大弟问我,我们江汉平原的日本鬼子,是谁打败的。我告诉大弟是新四军时,正在河埠头蹲着杀鱼的敏道爷爷,扭头冲我喊道:“新四军只打游击,正面打老东的是国民党五十二师的正规队伍!”我生气地喊道:“国民党汪精卫的皇伪军是帮老东的!多事!”两个弟弟一面朝着敏道爷爷伸舌头,一面催我快讲海娃的英雄故事。敏道爷爷冲着两个弟弟大吼道:“没家教!”从那以后,我一直对他老没有好感。 我擦好脚,告诉母亲:“您的教导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被敏道爷爷说我没有家教的!” |
我家的半栋木头楼房,门面房由德理哥家租住。德理哥的嫂子没有生育,抱养他大哥的儿子。德理哥夫妻俩住楼下房间,儿子与他父亲住楼上。长青哥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是女孩,老三、老四是男孩,三个大孩子都住在对门外公家,夫妻俩带着老四,租住在我家天井旁的楼下厢房房间。我和大弟爬坡的房间,紧连着长青哥的房间。我的父母亲和妹妹南坡、小弟上坡,挤住在后屋与厨房连着的房间。 我出后屋倒掉洗脚水,回来还见妹妹南坡拿笔还未下后来,连忙赶到我和大弟的房间,见爬坡手里握着毛笔,在比划什么,就呵斥爬坡道:“怎么不把笔给姐姐?” 南坡指着我在房间木门上写的一幅“尽弃潇洒书气,皆立浩然无产风”的对联说:“爬坡在对照你门上的对联练字,不肯给我笔!” 爬坡缩回在空中练字的右手,把大字笔藏在左腋下,大声说:“不许你去朱书民的家,他家的敏道爷爷那么怪,你们吵他,他会把你们赶出屋的!” 我吼着说:“你才多事呢!又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长青哥、德理哥,还有他的侄子朱书民,他能赶吗?再说,我们在朱书民的这边,又不在他的房子那边!” 爬坡争辩说:“他们家又不像我们的房子中间有壁子(隔墙),他要赶你们,太容易了!” 我看爬坡还不想给我笔,就要南坡去抢,南坡赌气跑回后屋。我冲向前,举起巴掌,爬坡马上闭上眼睛,把笔交出来。我拿着笔,走到朱书民的后门口,听见屋里正在争论: “我们工人阶级是硬骨头,绝对不能向老钢投降!”朱书民在大声说话。 “毛 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斗争要讲策略。”李德理小声说。 “演洪湖赤卫队的时候,你好像是演刘闯的吧?”万长青的问话声。 “他现在还闯个鬼!早叫李德琛教成个王金标了!”朱书民的大声。 “怎能这样比呢?李德琛在武汉是响当当的造反派。”李德理的小声。 “一定要写上向钢革司讨还血债!”朱书民的声音。 “武装部的枪,早就被钢革司抢光了,用什么讨还血债?难道要县机械厂自己造枪?”李德理的声音。 我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再发表意见,就推开后门,走进堂屋。朱书民的脸孔本来对着后门,见我走进来,马上转过脸,看着万长青。 长青哥笑着对我说:“我们讨论了半天,不知我写什么大字报,你说说你的意见。”说着,递给我一把小木椅。 我接过小木椅刚坐下,就听见敏道爷爷的咳嗽声,我小声说:“文化革命有个文字,毛 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呢!” 朱书民大声喊道:“你们有文化的人,夺了枪,打死了我们工人大老粗!还说不要武斗,那就是王金标!” 我大声回敬道:“怎么能一竹篙打一船人呢?我有抢枪吗?......” 还没等我说出下句话,就见敏道爷爷披着一件夹衣,拖着布鞋,走出来,指着我说:“他们七斗八斗,斗得不可开交了,你跑来搞么事?凑什么热闹?革我们的命,不让我们睡觉!” 长青哥站起身来,从饭桌上拿起大白纸和墨汁,笑着对敏道爷爷说:“不关他的事,是我叫他来的,我们这就走。”说完,向我和德理哥挥挥手。 长青哥带着我和德理哥,离开了朱书民的家。 |
我家的半栋木头楼房,门面房由德理哥家租住。德理哥的嫂子没有生育,抱养他大哥的儿子。德理哥夫妻俩住楼下房间,儿子与他父亲住楼上。长青哥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是女孩,老三、老四是男孩,三个大孩子都住在对门外公家,夫妻俩带着老四,租住在我家天井旁的楼下厢房房间。我和大弟爬坡的房间,紧连着长青哥的房间。我的父母亲和妹妹南坡、小弟上坡,挤住在后屋与厨房连着的房间。 我出后屋倒掉洗脚水,回来还见妹妹南坡拿笔还未下后来,连忙赶到我和大弟的房间,见爬坡手里握着毛笔,在比划什么,就呵斥爬坡道:“怎么不把笔给姐姐?” 南坡指着我在房间木门上写的一幅“尽弃潇洒书气,皆立浩然无产风”的对联说:“爬坡在对照你门上的对联练字,不肯给我笔!” 爬坡缩回在空中练字的右手,把大字笔藏在左腋下,大声说:“不许你去朱书民的家,他家的敏道爷爷那么怪,你们吵他,他会把你们赶出屋的!” 我吼着说:“你才多事呢!又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长青哥、德理哥,还有他的侄子朱书民,他能赶吗?再说,我们在朱书民的这边,又不在他的房子那边!” 爬坡争辩说:“他们家又不像我们的房子中间有壁子(隔墙),他要赶你们,太容易了!” 我看爬坡还不想给我笔,就要南坡去抢,南坡赌气跑回后屋。我冲向前,举起巴掌,爬坡马上闭上眼睛,把笔交出来。我拿着笔,走到朱书民的后门口,听见屋里正在争论: “我们工人阶级是硬骨头,绝对不能向老钢投降!”朱书民在大声说话。 “毛 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斗争要讲策略。”李德理小声说。 “演洪湖赤卫队的时候,你好像是演刘闯的吧?”万长青的问话声。 “他现在还闯个鬼!早叫李德琛教成个王金标了!”朱书民的大声。 “怎能这样比呢?李德琛在武汉是响当当的造反派。”李德理的小声。 “一定要写上向钢革司讨还血债!”朱书民的声音。 “武装部的枪,早就被钢革司抢光了,用什么讨还血债?难道要县机械厂自己造枪?”李德理的声音。 我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再发表意见,就推开后门,走进堂屋。朱书民的脸孔本来对着后门,见我走进来,马上转过脸,看着万长青。 长青哥笑着对我说:“我们讨论了半天,不知我写什么大字报,你说说你的意见。”说着,递给我一把小木椅。 我接过小木椅刚坐下,就听见敏道爷爷的咳嗽声,我小声说:“文化革命有个文字,毛 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呢!” 朱书民大声喊道:“你们有文化的人,夺了枪,打死了我们工人大老粗!还说不要武斗,那就是王金标!” 我大声回敬道:“怎么能一竹篙打一船人呢?我有抢枪吗?......” 还没等我说出下句话,就见敏道爷爷披着一件夹衣,拖着布鞋,走出来,指着我说:“他们七斗八斗,斗得不可开交了,你跑来搞么事?凑什么热闹?革我们的命,不让我们睡觉!” 长青哥站起身来,从饭桌上拿起大白纸和墨汁,笑着对敏道爷爷说:“不关他的事,是我叫他来的,我们这就走。”说完,向我和德理哥挥挥手。 长青哥带着我和德理哥,离开了朱书民的家。 |
没进我家后门时,我拉着德理哥说:“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再写,不然,写好后再说不能贴,浪费我的时间不说,还把纸、墨浪费了。浪费纸、墨,就是浪费工人们的血汗钱!自从我帮我父亲挑水后,才知道每个月把工资挣回来,很不容易。浪费工人们捐助的钱,我会心里不好受的!” 本来要进门的长青哥,又回转来,对德理哥说:“好,现在我们三人站在天底下,当着老天爷,我们都说真话,不说假话!” 德理哥说:“说老实话,我是不赞成武斗的。已经斗死了三个人,那是三条人命啰。要写大字报,也不能写‘血债要用血来还’,如果这样写,就是号召群众都来参加武斗!还嫌人死得不够多吗?一节人生万节难,要爱惜生命!毛 说,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 长青哥问:“你说不写讨还血债这一类的大字报,该写什么东西呢?” 我想了想,说:“能不能写昨天那场武斗的真相呢?” 长青哥接着问:“你晓得真相吗?” 我说:“我听过几次辩论,钢、硬两派打的基本原因是权。” 长青哥说:“这一点我晓得,钢革司为了不让硬工造进革委会,想独霸群众组织的席位,就想攻下县机械厂,达到打垮我们目的。这一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问题是,昨天,三月十一日的武斗真相!” 我接着说:“这点我基本清楚,钢革司组织我们一中红旗和二中红联的学生围攻机械厂,二中红联的学生把自制的炸弹丢进机械厂的院子,结果被院内的工人扔了出来,在墙外爆炸,炸倒了一个学生,学生误认为是外面包围他们的农民扔的,反过来向农民开抢,打死了江湾饮食店的江师傅。” 德理哥说:“东坡说的,我听懂了。我觉得,就这样写,让群众知道真相,晓得谁是罪魁祸首。群众受到了教育,就达到了写大字报的目的。” 长青哥对我说:“就按德理的意见办!进屋后,你最好在你家的厨屋里写。” 我问:“为什么?” 长青哥说:“德理的父亲在楼上鼾声如雷,本来就影响大家睡觉。你如果还在堂屋里点灯,灯光照着,更不好睡觉了。” 德理哥声音低沉地说:”解放这么多年,头几年老百姓日子还好过,接下来就反右、三年自然灾害,老百姓日子都没法过!经济恢复这几年,老百姓才不愁吃的,又搞文化革命,现在乱糟糟的,不饿肚子就不错了,还挑房子住?” 长青哥不高兴地对德理哥说:“你这话叫钢革司的人听见了,就不得了了!他们会说,你们工造的头头说反动话,还是什么革命群众组织?这就帮了老钢的忙了!” 我说:“只怪我不该去读高中,把我父母亲的钱都读光了!要不然,我家把房子修好一点,你们住着也舒服一点!” 长青哥说:“不扯闲话,快进屋去写!” 我对德理哥说:“我把大字报写好了,就放在厨房,你明天把竹篙拿来后,也放到厨房里。” 长青哥问我:“贴大字报要什么竹篙?” 德理哥笑着说:“东坡今晚加夜班了,明天上午要运粗壳,下午要挑水,够忙的!” 长青哥“哦、哦”两声,推开了后门。 |
我们小镇位于北纬三十度以北,太阳光不能直射位于天井以南的房间,因此,我和大弟睡觉的房间,大白天也见不到太阳。 睡梦中,我好不容易破解了小董给我设下的难题,准确无误地算出一大堆粗壳可装麻布袋的数量,小董才同意我开始装船;而船又停在河水远处,我用竹篙好不容易才把船扒到岸边;又好不容易把船舱里的水和脏物擦干净!接下来,正撑着装满粗壳的木船,想法减速通过中桥桥洞,不料,不知大弟怎么在空中一划,手里就有的一根竹篙,飞快插入水中,使得刚减速的木船突然加速,我正想发大弟的脾气,就听见父亲站在木桥上大声喊我。我于是扯起嗓子申辩,可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于是,我丢掉手中的竹篙,来扯自己的颈脖...... 父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问我手在抓什么,我告诉父亲我在梦中撑船。父亲笑着说:“德理把你写的东西早拿走了,放了一根竹篙在厨房。我给你把早茶买好了,放在厨房里,天不早了,快起来漱洗,该干什么,早点去做。” 我问父亲:“爬坡呢?他怎么不叫醒我呢?” 父亲说:“他们学校搞劳动,他和上坡带着锄头,早上学了。” 我一跃而起,洗漱和吃早餐,只用了二十分钟,扛起竹篙,就往米厂跑。 离米厂不远处,就看见小董站在大门口,一个劲地向我招手。我立即把竹篙竖起,像举旗杆一样擎起,跑到小董面前,问道:“准备了一个晚上,给我准备了一道什么难题来考我?” 小董淡然一笑,说:“我哪来的心情考你?考题是要你准备好挑粗壳的扁担和大箩筐,我早给你准备好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很小心地问:“你,自己,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小董绉了绉眉头,说:“我自己倒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是单位的造反派头头通知米厂停机,说是要到上桥头去声讨杀人凶手。可我们厂是生产军米的厂子,过两天,解放军就要来车运米了!停机,我们生产任务怎么完成?这个写大字报的,真是给我们出难题了!” 我急问:“什么大字报?” 小董说:“我也没去看,听头头说,是什么三一一事件的真相。他们硬工造的是谁,会写这样的大字报?可把我们的头头气坏了!” 听小董平平静静地说着,我的心底却像擂鼓似的咚咚作响!立刻转换话题说:“谢谢你为我准备好东西。”说着,我跑到粗壳堆前,开始用木铣往大竹筐中扒粗壳。两个大竹筐装满,真的有半板车多,比用麻布袋装省事多了!挑起箩筐,高度正合适。走到大门口,本来想感谢小董,见大门上挂着大铁锁,知道小董早去止桥头批我写的大字报去了。 挑着担子,穿过米厂对门的小巷,就见木船早拴在码头旁!看到这一切,心底立即升起一股自责,真后悔不该写那份大字报!觉得真对不起小董。 干干净净的船舱,踩在埠头上,就可直接把粗壳倒进船舱。 自责感像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心头,逼迫我赶快挑完、运完粗壳,生怕再见到小董! 就这样,来回两个小时左右,我把一大堆粗壳,撑船运到小学埠头,又挑进小学的柴禾房。周姑爷爷只是用眼角扫着我,愤愤地说:“疯了,疯了!” 当我从米厂的大木门上取下大铁锁,拉垄后,“咔嚓”一声把铁锁锁上,再朝上街方向望去,没见到小董回厂时,才揣着无比痛苦的心,怏怏离开米厂。 |
吃中午饭时,我盛好饭,在饭桌旁坐下,母亲放下自己的饭碗,先是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又用嘴唇吻了吻我的额头,问:“你没有发烧,人怎么提不起精神?下午的水,能挑吗?” 看抬起头,看了看母亲关切的神态,摇摇头,说:“我没事,吃完饭就去挑。”心想,我要是把因昨夜写的大字报,使得米厂今天停厂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母,两位老人又会为我担心的! 母亲不放心地接着问:“又是小学的姑爷爷说了你什么?” 我大声回答说:“我卸完粗壳,没碰上姑爷爷。” 父亲在一旁问:“是挑粗壳挑累了吧?” 我端着饭碗,夹了一大筷子菜,站起身来,扒了一大口饭菜,嚼了几下,咽下喉,笑着说:“像吃饭的样子吧?我没事的!” 大弟爬坡在一旁俏皮地说:“哥哥、姐姐、弟弟都是宝贝!就我不是!” 我给大弟递了个眼色,就离开厨房,走到河边的桃树下。不一会,大弟端着饭碗跟了出来,问:“什么事?” 我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大弟不以为然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俗话说,爹疼长子,妈疼幺儿,你与小弟让爹妈疼爱了,姐姐是个独姑娘,爹妈合起来疼爱她!爹妈的心都用到你们三人身上了,我还有份吗?” 我瞪大眼睛,不高兴地说:“怎么能这样说呢?母亲经常说,十个指头个个疼,我们都是父母的孩子,都一样受到疼爱。” 大弟也瞪大眼睛,说:“这不,说真话的人,就是不讨人喜欢!老实告诉你,早上我起床上学时,刚好前面的德理哥和长青哥下后来,他们两人都说你的大字报写的很好,很有工人、贫下中农感情,是送给钢革司的大炮弹!你写的是真话,却遭到造反派的反对!” 我随口问:“谁反对了?” 大弟扒完他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咽下后说:“放学时,我看见供销社食堂后面站的几个智取威虎兵团的造反派,正在议论你写的大字报,有好几个人在猜,写大字报的人肯定不硬工造的工人,一口学生腔!” 我急问:“怀疑是谁?” 大弟说:“我没听清他们说怀疑谁,但我相信,你肯定是他们怀疑的对象,说不定又要抓你了!” 我摇摇头说:“给父亲再挑三天水,父亲一个月的挑水的事,就做完了。这三天,看来问题不大!” 大弟问:“为什么?” 我说:“自从夺权后,我很少在镇里出头露面,镇上的造反派不会直接来抓我。县里的造反派会这几天要为武斗的事,在县里造势,估计近三四天不会到我们镇里。只要不影响为父亲挑水,我就不怕别的事!”说完,我把吃完的碗筷递给大弟。 大弟接过碗筷后,两眼盯住我,不肯进屋。 我大声说:“我不是去写大字报的,是去挑水!” 大弟笑了。 |
水,一担担地挑;路,一趟趟地走;汗,一滴滴地落。这重的体力劳动,还是没冲淡脑海中大字报引发的愁闷。 也许是上午消耗体能太多,也许是心不在焉,挑完四十担水,比昨日多用了近两个小时,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吃完晚饭,我想去上集桥头看看贴出去的大字报,想趁没人的时候,把它撕下来。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走到灶台前,对正在洗碗的父亲说:“上集的德琛哥可能从县里回来了,我想去找他借本书看。” 父亲还没开口,母亲插话说:“这大的人了,又没把你拴在我们的裤腰带上,要去,快回!” 我高兴地说:“我借到书,马上回来!”说完,就向前屋跑去。 刚跑到天井边,就被长青哥拦住。 长青哥问:“怎么一个下午没见你的人影?” 我借着煤油灯光,看长青哥满脸堆笑,心想,该不是又要我写大字报吧,于是说:“上午帮小学送粗壳,下午帮豆腐店挑水,全身都像散架了!” 长青哥依然笑着说:“累了,晚上好睡觉!” 听长青哥这样说,心想,他不会要我写大字报了,于是说:“我去上集找德琛哥借本书就回来睡觉。” 提到德琛哥,前屋的德理哥从房里走出来,对我和长青哥说:“从来没听见朱书民表扬过东坡,呵哈!这张大字报把朱书民征服了,他说接连说了三个没想到!” 长青哥问:“哪三个没想到?” 我想趁他俩对话之际开溜,却被长青哥拉住说:“先别走,听完后,再写大字报好发挥长处,克服短处。” 德理哥笑着说:“别像女孩子一样,那末害羞!听我说完三个没想到后,你再走不晚。” 我只好把跨出的脚收了回,笑着说:“千万别当面表扬我,谁都知道,知识份子喜欢翘尾巴!我这个小知识份子翘了尾巴,也会惹你们不高兴的。快让我走,我快去快来,说不定,还可从德琛哥那里得到新消息,要写大字报,就会写得更好!” 长青哥见我这样说,就松开了手,对德理哥说:“等他回来后再说三个没想到!” 德理哥说:“见到德琛后,叫他到我这里来一下,都快接婚了,有些事,我们老李家要垄堆商量一下,我们这些哥嫂们,还是想把他的婚事办的尽量风光些!这话,东坡要替我一字不漏地带给他。” 我走过德理哥的面前,在快要出大门时,回过头对德理哥说:“要不要我把你交办的话,背一遍给你听?” 德理哥挥挥手,说:“快去快回,争取今晚再写一张大字报!” 我愕然了。 |
水,一担担地挑;路,一趟趟地走;汗,一滴滴地落。这重的体力劳动,还是没冲淡脑海中大字报引发的愁闷。 也许是上午消耗体能太多,也许是心不在焉,挑完四十担水,比昨日多用了近两个小时,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吃完晚饭,我想去上集桥头看看贴出去的大字报,想趁没人的时候,把它撕下来。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走到灶台前,对正在洗碗的父亲说:“上集的德琛哥可能从县里回来了,我想去找他借本书看。” 父亲还没开口,母亲插话说:“这大的人了,又没把你拴在我们的裤腰带上,要去,快回!” 我高兴地说:“我借到书,马上回来!”说完,就向前屋跑去。 刚跑到天井边,就被长青哥拦住。 长青哥问:“怎么一个下午没见你的人影?” 我借着煤油灯光,看长青哥满脸堆笑,心想,该不是又要我写大字报吧,于是说:“上午帮小学送粗壳,下午帮豆腐店挑水,全身都像散架了!” 长青哥依然笑着说:“累了,晚上好睡觉!” 听长青哥这样说,心想,他不会要我写大字报了,于是说:“我去上集找德琛哥借本书就回来睡觉。” 提到德琛哥,前屋的德理哥从房里走出来,对我和长青哥说:“从来没听见朱书民表扬过东坡,呵哈!这张大字报把朱书民征服了,他说接连说了三个没想到!” 长青哥问:“哪三个没想到?” 我想趁他俩对话之际开溜,却被长青哥拉住说:“先别走,听完后,再写大字报好发挥长处,克服短处。” 德理哥笑着说:“别像女孩子一样,那末害羞!听我说完三个没想到后,你再走不晚。” 我只好把跨出的脚收了回,笑着说:“千万别当面表扬我,谁都知道,知识份子喜欢翘尾巴!我这个小知识份子翘了尾巴,也会惹你们不高兴的。快让我走,我快去快来,说不定,还可从德琛哥那里得到新消息,要写大字报,就会写得更好!” 长青哥见我这样说,就松开了手,对德理哥说:“等他回来后再说三个没想到!” 德理哥说:“见到德琛后,叫他到我这里来一下,都快接婚了,有些事,我们老李家要垄堆商量一下,我们这些哥嫂们,还是想把他的婚事办的尽量风光些!这话,东坡要替我一字不漏地带给他。” 我走过德理哥的面前,在快要出大门时,回过头对德理哥说:“要不要我把你交办的话,背一遍给你听?” 德理哥挥挥手,说:“快去快回,争取今晚再写一张大字报!” 我愕然了。 |
大跃进年代,街上的青石板被挖去烧了石灰,后来只是回填了一些砖渣和煤碳灰,街面坑坑洼洼的。 电厂控制在造反派的手中,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发电了。 走出大门,街上一片漆黑。心情不好,觉得街路特别难走,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着,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才晓得已经走到上街头。借着一丝天光,我模模式糊糊地发现,那张使自难过的大字报,是乎还糊在搬运社的墙上。于是,我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我快要走近大字报时,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脚步声。扭头一看,好像是德琛哥的身影,冒昧地对身影说:“是德琛哥吗?” 李德琛笑着说:“好家伙,没喝酒嘛,干么路过我家大门口时,像醉汉一样,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我看好像是你的身影,就追了过来,真的是你!” 真是李德琛!可以说,自从他来小镇后,只要有空,我都会找他说说、讲讲。他,似乎成了我心中的寄托。我转过身时,李德琛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李德琛拉起我的手,问:“想看自己的大作,怎么选这个时候来?瞎灯瞎火的,看得着吗?” 我苦笑着说:“什么大作?我是想借着夜幕,来撕它的!” 李德琛拍拍我的肩膀,说:“别自找麻烦了,走,我们去桥上说说。”说着,他往桥头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我俩面向桥面,倚着桥栏杆。 李德琛问:“宾馆门口分手后,你去哪里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简直做了一场恶梦!先去了机械厂北面,后见证了你未谋面的江师傅;再告别他的遗体后,接着就连夜赶回来!” 李德琛问:“你手里不是没钱了,是饿肚子回来的吗?” 我说:“多亏了我的师娘,她送给我两个麦面粑粑,才没饿着的!” 李德琛笑着说:“鬼话!你什么时候做过学徒,哪来的师娘?该不是要饭要来的吧!” |
当我把“师娘”的来历简述后,李德琛颇有同感地说:“是师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师娘,与电影《革命自有后来人》(京剧《红灯记》的改编原本)中的师娘一样,有救命之恩呢!” 我称赞李德琛说:“读大学真好!读中文专业真好!” 李德琛用鼻子哼了哼,说:“扯淡,我说你的师娘救了你,怎么扯到读大学、学中文呢?” 我说:“我只觉得麦粑粑能充饥,你却悟出我的师娘的救命之恩。你能想到的,我却想不出来,这里的差别,就是我们学历不同!” 李德琛说:“这种情感体验的差别,不在你我的学历差别,而在于我俩之间的经历差别!” 我摇摇头,说:“你这话,我听不懂!” 李德琛声调低沉地说:“情感的体验,用耳朵是永远听不出来的,只能用心去把握!你是在母亲怀抱里长大的。而我,一岁那年,母亲就故去,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得到过母爱!母爱,是母亲对自己儿女特有的爱!这种爱,象海洋一样,有着无穷的宽乏和深厚!我,总会把长辈女人对自己的爱,当着母爱来体验!” 我,稀里糊涂地“哦”了一声。 李德琛转移话题,问:“不说这个了。你为什么要撕自己写的大字报?” 我说:“我的大弟听见供销社智取威虎兵团的造反派,要追查写大字报的人!” 李德琛笑着说:“你的大字报已经被别人看过了,你能把别人心里的大字报撕掉吗?” 我无言以对。 李德琛接着说:“我傍晚到家时,看见有不少人围在搬运社的门前看什么,洗过脚后,我和你的珍兰姐,一同去看,才知道围观的人,在看你写的大字报。” 德琛哥的未婚妻珍兰姐,是镇小学的老师,是小学造成反派组织小教红旗的造反派,我怕他向他的未婚妻透露,大字报的作者是我,于是急问:“珍兰姐说了什么?” 德琛哥说:“你的珍兰姐说,搞文化革命,是文化人的事,工人参加干什么?还出钱请人写大字报,真不应该!” 我辩解说:“我可没收钱哟!” 德琛哥连忙说:“别紧张!你的珍兰姐根本没看出大字报是你写的!” 我反问道:“我紧张?” 德琛哥笑着说:“莫紧张!” 我以为德琛哥提到红旗的同学莫紧张,特别担心地问:“莫紧张怎么会知道,这张大字报是我写的?” 德琛哥大笑了一阵子,笑完后说:“你太神经质了,我是说你不要紧张!不过,最近红旗的学生,准备配合他们的文攻武卫队,来一次镇上游行示威,到时候,你就可见到莫紧张了!” 我又极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
当我把“师娘”的来历简述后,李德琛颇有同感地说:“是师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师娘,与电影《革命自有后来人》(京剧《红灯记》的改编原本)中的师娘一样,有救命之恩呢!” 我称赞李德琛说:“读大学真好!读中文专业真好!” 李德琛用鼻子哼了哼,说:“扯淡,我说你的师娘救了你,怎么扯到读大学、学中文呢?” 我说:“我只觉得麦粑粑能充饥,你却悟出我的师娘的救命之恩。你能想到的,我却想不出来,这里的差别,就是我们学历不同!” 李德琛说:“这种情感体验的差别,不在你我的学历差别,而在于我俩之间的经历差别!” 我摇摇头,说:“你这话,我听不懂!” 李德琛声调低沉地说:“情感的体验,用耳朵是永远听不出来的,只能用心去把握!你是在母亲怀抱里长大的。而我,一岁那年,母亲就故去,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得到过母爱!母爱,是母亲对自己儿女特有的爱!这种爱,象海洋一样,有着无穷的宽乏和深厚!我,总会把长辈女人对自己的爱,当着母爱来体验!” 我,稀里糊涂地“哦”了一声。 李德琛转移话题,问:“不说这个了。你为什么要撕自己写的大字报?” 我说:“我的大弟听见供销社智取威虎兵团的造反派,要追查写大字报的人!” 李德琛笑着说:“你的大字报已经被别人看过了,你能把别人心里的大字报撕掉吗?” 我无言以对。 李德琛接着说:“我傍晚到家时,看见有不少人围在搬运社的门前看什么,洗过脚后,我和你的珍兰姐,一同去看,才知道围观的人,在看你写的大字报。” 德琛哥的未婚妻珍兰姐,是镇小学的老师,是小学造成反派组织小教红旗的造反派,我怕他向他的未婚妻透露,大字报的作者是我,于是急问:“珍兰姐说了什么?” 德琛哥说:“你的珍兰姐说,搞文化革命,是文化人的事,工人参加干什么?还出钱请人写大字报,真不应该!” 我辩解说:“我可没收钱哟!” 德琛哥连忙说:“别紧张!你的珍兰姐根本没看出大字报是你写的!” 我反问道:“我紧张?” 德琛哥笑着说:“莫紧张!” 我以为德琛哥提到红旗的同学莫紧张,特别担心地问:“莫紧张怎么会知道,这张大字报是我写的?” 德琛哥大笑了一阵子,笑完后说:“你太神经质了,我是说你不要紧张!不过,最近红旗的学生,准备配合他们的文攻武卫队,来一次镇上游行示威,到时候,你就可见到莫紧张了!” 我又极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
开始上帖时,对话框推出管理员要查,就以为没上去,所以再上一次。 没想到,同样的帖文,却发了两次! |
李德琛问:“你哦什么?” 我说:“把莫金章说成莫紧张说顺口了,给人家取外号,不道德哩!” 李德琛笑着说:“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道德?造反派早就癞子打伞,无发(法)无天了!” 我问:“这种无法无天的事,能长久吗?” 李德琛仍然笑着说:“你的观点,在你的大字报里早就摆明了!说造反派不会长久!只是,你这样公开你的观点,怕是要惹祸了。” 我又问:“为什么?” 李德琛说:“这很简单,如果算命脉先生给别人算命时,说别人要短命,结果是什么呢?” 我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不让我去撕那张大字报了?” 李德琛冷冷地说:“你的大字报早就刺痛了造反派的心,心上的东西,是无法用手去改变的!” 我问:“没有办法了?” 李德琛说:“我的岳母要我结婚,我想去我姐姐那里去,征求她的意见,如果时间刚好,莫金章来了,我来做工作。” 我问:“你不想结婚?” 李德琛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要是不搞文革,我早就工作了。有了工作,才有收入。有了收入,才能养家活口。可现在,我手里分文无有,我哪能来的钱为新婚妻子买礼物呢?去县里,要不是你顶一杆子,我连回家的钱都没有!说真的,你说帮邮局拉电杆的,没拉成,木童姐的钱还了吗?” 我把运粗壳的事,简要地讲给李德琛听后,李德琛拉起我的手,激动地说:“真的难为你了!你这大字报,我应当给你帮点忙才好哩!” 我问:“你真想帮忙吗?” 李德琛笑说说:“来而无往,非礼也!能帮得上的忙,我一定帮!” 我说:“德理哥在我出门时,要我碰见你,叫你下去一下,说要与你商量你结婚的事。他还要我再写一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就你帮我写!” 李德琛问:“是真的吗?” 我说:“你下去到我家一问,就知道了!” 李德琛用手指着搬运社的方向,问:“我写大字报,又怎么会消除你这张大字报的影响呢?” 我笑着说:“你写好后,我来把你写的大字报,盖在我那一张上面,不就得了!” 李德琛想了想,说:“也行。” |
李德琛回家向岳母“请假”去李德理家,我独自一人在想着李德琛的故事。 我之所以与李德琛相处甚密,除了我敬重他知识渊博外,是因为老李家与老牛家的祖籍都在徐州。 老李家迁移到江汉平原,要比我们老牛家晚很多代。李德琛的爷爷带着他的两个伯伯,在清朝光绪年间,从徐州农村来到小镇。大伯、二伯学了银匠,他的父亲则学做百货生意。大伯,就是李德理的父亲,生有三男四女,住在我们小镇;二伯与李德琛的父亲,家住邻县,生有二女,一个比李德琛大五岁,一个与我同岁;李德琛的父亲生李德琛和比他大四岁姐姐。 一九四三年,日本鬼子侵占两湖平原后,烧杀掳抢,无恶不作。那时李德琛才半岁时,他的父亲在一次去长沙进货后,就影无踪迹。他的奶奶去找他父亲,惨死途中。一年后,他的母亲贫病交加,也惨离人世,是他的二伯收养了他。解放后,二伯供他上完高中后,再无力供他读大学,转由大伯提供基本生活费用,其他费用,均由人民助学金承担。然而,李德理父亲都在靠边他哥仨赡养。 李德理父亲沉重的经济负担,被原先是邻居柳跃先看在眼里。 柳跃先也是外地落籍小镇的,他从老家带来儿子,与带着柳珍兰的妈妈组成家庭,后生了比我小一岁的柳小兰。为了融洽复杂的家庭关系,一九六四年暑假,李德琛放假回小镇时,柳跃先与老婆商量好后,主动告知李德理的父亲,如果李德琛愿与柳珍兰订婚,他愿意承担李德琛后续上学的所有费用。 正在为李德理读书费一筹莫展的大伯,听完柳跃先的提议后,如落井人见到井绳,喜出望外。只问了问李德琛认不认识隔壁的柳珍兰后,就答应了柳跃先的提议,于是,李德琛就有了既喜欢他,又提防他的岳母。 李德琛要与我一块去县城送新兵,他还有一个打听大学毕业生去军垦农场见习消息真实性的目的。 他在小镇听到这个消息,来自二伯的小女儿。李德琛的这个小堂妹李德琏,是一九六六七届高中毕业生,有一口好口才,能说会辩。 一六八年春节刚过,李德琏来小镇玩,告诉我说,下半年就恢复高考,她堂哥下半年就要毕业分配。我告诉她,调我的味口都没有关系,只是说他堂哥要分配,怕是给她堂哥出难题了。她问为什么?我告诉她,柳珍兰的家长会要她堂哥结婚!她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他堂哥经济都没独立!我笑着告诉她,经济问题在柳珍兰家长看来,根本不是问题。她问什么才是根本问题,我只说了“鸡飞蛋打”四个字。听完后,她把舌头伸得老长! “牛东坡,走!”李德琛的叫喊声,让我从沉思中醒过来,我立即向站在柳珍兰大门前的两个黑影跑过去。 |
@风的颜色72 2012-11-11 2:54:00 发错了,重发。--- 文革是思想文化层面的革命,在某些人手里演化成了武斗,造成了物质和生命的损失,还好这样的破坏行为,毛 发通知及时制止了,没有形成大范围长时间的武斗乱局。 牛大伯的贴子里,通知贴出来后照样有停不下来的武斗,照样有死人,为了争权发动武斗的人,才是应该为文革中武斗死伤者负责任的人。 ----------------------------- 像你这样年龄的人,能正确看待文革问题,说明你能用历史唯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认识社会问题,具有很强的悟性。 正如你所认定的,一九七0年初,中央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场“一打三反”运动,处理了不少武斗的组织者和打人凶手。进行这场运动的时候,我已去了部队。后面的经历,还会具体向你和各位网友报告。 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只有拐点,没有开区间。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
@风的颜色72 2012-11-11 2:54:00 发错了,重发。--- 文革是思想文化层面的革命,在某些人手里演化成了武斗,造成了物质和生命的损失,还好这样的破坏行为,毛 发通知及时制止了,没有形成大范围长时间的武斗乱局。 牛大伯的贴子里,通知贴出来后照样有停不下来的武斗,照样有死人,为了争权发动武斗的人,才是应该为文革中武斗死伤者负责任的人。 ----------------------------- 像你这样年龄的人,能正确看待文革问题,说明你能用历史唯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认识社会问题,具有很强的悟性。 正如你所认定的,一九七0年初,中央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场“一打三反”运动,处理了不少武斗的组织者和打人凶手。进行这场运动的时候,我已去了部队。后面的经历,还会具体向你和各位网友报告。 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只有拐点,没有开区间。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
管理员要我等等,我误以为不同意发,就多发了一次。 |
待我跑近一看,另一个黑影,原来是柳珍兰。没等我开口说话,柳珍兰大声嚷道:“你这个人才有味哩!是你约的他去县里,你却一个人跑回来了,把他一人丢在县里!你对县城熟,他可不熟哩!” 我笑着问柳珍兰:“他是谁?” 柳珍兰没好气地说:“他就是他,装什么傻?” 我仍然笑着说:“你是语文老师,他,有时指非第一、第二人称,包括的范围很广,我知道你说谁呀?” 李德琛对我说:“别开玩笑了!你我为何走散,我已经给你珍兰姐讲过了。她有些怀疑,你再说说,看有什么不一样。” 柳珍兰不高兴地对李德琛说:“不要他讲!你们早在外面讲了那么久,要合计好,有什么难的?我不听你们在县里的事,就想知道东坡黑灯瞎火地约你去他家,到底想干什么?” 听柳珍兰这么说,我傻眼了,心想,柳珍兰是钢革司的,决不会同意李德琛帮硬工造写大字报的。想到这里,我再也笑不起来。于是,我一本正经地说:“珍兰姐,不是我约德琛哥,而是德理哥要德琛哥去他家,商量一下你们的婚礼,我只是传信的!” 柳珍兰用鼻子哼了一声,愤愤说:“你这个慌没撒好,谁想信你这个高中生还愿当通信员呢?” 柳珍兰的这句话,太叫我伤心了,我很不高兴地问:“我叫你做知识分子,你高兴吗?” 柳珍兰气呼呼地嚷道:“知识分子是臭老九,我是响当当的造反派,怎么是知识分子呢?你保皇派才是臭老九,才是知识分子哩!” 李德琛斥责我道:“你不要逗你珍兰姐生气了,我妈要我们结婚时,让你珍兰姐骑马到街上绕一圈,再回到家里,她够生气的了,......” 柳珍兰没让李德琛把话说完,大声埋怨道:“家丑不可外传,这话怎么能当外人说呢?” 李德琛笑着对柳珍兰说:“我还想请东坡做我们的婚礼主持人呢,他不是外人!” 柳珍兰不服气地说:“他又没结婚,怎能做司仪呢,我才不想请他呢!” 我态度认真地说:“你高我一年级,小兰低我一年级,我们是小时候的伙伴,你若同意我做司仪,我肯定向着你,不会让你骑马,像游......”差一点把“街”说出来了,打住后,改口说:“像游戏一样,尽让你开心!” 柳珍兰沉默一会,问:“李家有德瑜哥、德瑾哥,还有德理哥,他们要出难题怎么办?” 我暗暗一想,李德琛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他答应帮我写大字报了,我不与他一起去我家,他也会写的,如果柳珍兰跟去了,她一定不会让李德琛写!不如由我缠住柳珍兰,让他一人去。想到这里,我对李德琛说:“李家对你们的婚礼有什么想法,你去做工作,只要李家的大哥们同意我做主持人,我肯定会按你和珍兰姐的意愿办。现在,你自己下去与德理哥们去商量,我同珍兰姐,我还准备请小兰帮忙,说服伯母,把你和珍兰姐的婚礼,交由你们自己安排!” 李德琛想了想,对柳珍兰说:“我认为这个办法好。我自己一个人去找三个哥哥,你陪东坡,与小兰说好,再去找妈妈。”李德琛把“妈妈”说的特别亲切。 不一会,柳珍兰对我说:“小兰去桥南了,我们去找她!” 我高兴地对柳珍兰说:“听你安排!” |
柳小兰一九六四年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被镇小学聘请做一、二年级代课教师。她,与姐姐为人大不一样,性格内向,脾气温和,平时说话轻言细语,老师和学生都喜欢她。正式老师参加大批判,低年级的课,就她们几个代课老师顶着。 李德琛对柳珍兰说:“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兰,让小兰、东坡去劝妈妈,不要自己和妈妈赌气。” 柳珍兰推了我一掌,说:“快走,都快去快来。” 李德琛笑着说:“那边人多嘴杂,我会尽量争取早点回来的。” 我跟在柳珍兰身后,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李德琛已消逝在夜幕中。 桥南是镇郊的一个生产大队,队里的孩子到镇小学读书,要走三华里路。由于柳小兰家靠这个生产大队近,家长们都和她很熟。 过桥后,问了两户人家,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问他们见到小兰老师没有,都说和孩子的爸妈去大队部开会了。 在第三户人家门口,柳珍兰拉住我,不高兴地说:“别问了!这个小东西太好说话了,不管谁请她,从来不推辞!” 我笑着说:“学雷锋做好事,表扬她......” 柳珍兰没让我把话说完,接过话头说:“学雷锋!学雷锋!学多了,就培养懒汉!” 我开玩笑说:“你这燕山夜话,小心挨批判!” 柳珍兰埋怨说:“大队部还老远,天又这么黑!” 我劝她说:“小兰能去的地方,我们同样能去。” 柳珍兰没说话,领着我,向东村头走去。在离大队部不远的地方,听到唱歌的声音。柳珍兰自言自语地说:“糟糕!在跳忠字舞哩!” 按理,听到柳珍兰说妹妹在跳忠字舞,我应当高兴,因为和柳珍兰一起花的时间越多,李德琛就越有时间写大字报。然而,在县城被逼跳忠字舞产生的条件反射,使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走到大队部前的禾场,跳跃闪烁的夜壶灯光,伴随忠字舞的节奏,柳小兰舞姿婀娜,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好!” 柳珍兰唬我道:“好个屁!” 我看了柳珍兰一眼,不高兴地说:“你还是大姑娘呢!” 我们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被柳小兰发现了。休息时,柳小兰走过来,喊了柳珍兰一声“姐”,就把眼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忙解释说:“是你姐夫让我,和你姐,来找你的!” 可能是我说话的声音太大,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大声喊道:“欢迎大柳老师跳个舞,好不好?” 干部一呼,社员百应,全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柳珍兰进场跳舞时,柳小兰问我找她有什么事,我把缘由简单说了说,柳小兰平静地说:“是我姐和我妈吵架时,我妈才坚持的。我爸也不同意我姐骑马,我爸说,姐的新房就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嫁出去,没有必要骑马,我姐还在与我妈赌气,我妈才没告诉她的。” 我高兴地说:“既然没有问题,我就可以回家啰。” 柳小兰说:“你回吧,等一会儿,我和我姐一起回家。” 听柳小兰这样说,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连忙说了声“谢谢”,回头就走。 |
@风的颜色72 2012-11-13 1:07:00 从牛伯伯的帖子里,了解了不少过去的事情,也看到了不同人说不同的观点,有的是立场问题,有的是方法问题,有的是掌握资料广度和深度的问题。 多闻阙疑,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三人行必有我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愿意和有缘人多交流。 ----------------------------- 谢谢。 |
过了大桥,街上的路要好一些,就小跑起来。 不一会,就到了自家大门口。正要推大门进屋,就听见李德理的洪亮、高亢的声音:“这么多之乎也者!谁能看懂?” “这有什么不行?让老钢看看我们硬工造,也有人才,不都是大老粗!”万长青稍低的嗓音。 听到屋里在讲写大字报的事,我赶紧推开大门,见李德理端着带罩煤油灯,为躬着身子在大饭桌上挥毫的李德琛照亮。跑近一看,李德琛正地第二张大字报的下方署名。 李德理嚷道:“我说你回来再写,他却逞能要写!我看,他写的还不如你写的好!” 我很生气地说:“你要挖苦我,还不如打我一顿!”我一边说,一边把放在地上的第一张大字报拣起来,迎着灯光,七个魏碑《煮豆燃萁何太急》苍劲大字映入眼帘,立刻明了德琛哥是想宣传中央大联合精神,号召群众组织各自多做自我批评,按九.五命令,上交枪支弹药,停止武斗,联合起来,抓革命、促生产,这正是我和李德琛要说的东西!我很快看完第一张,再看桌子的第二张,果真出于我的预料,一句“太好了!”夺口而出。 李德理把手中的灯高高举起,在我眼前晃了晃,大声问:“好在哪里?” 我平心静气地说:“好在劝和!” 李德理问:“《煮豆燃萁何太急》的‘何’吗?” 万长青问:“写大字报,就写大字报,扯到打豆腐是怎么回事?” 听完两位大哥的问话,我真是哭笑不得,我看了李德琛一眼,对他说:“还是你说吧!” 李德琛扶了扶眼镜,嗯了一声,然后笑着对我说:“还是你说,你能说明白,可以证明我写的大字报,还是可看懂的。” 我点点头,于是,向两位大哥讲了曹操两个儿子争斗的故事,曹植七步诗的来历。 万长青听我讲完后,笑着对李德理说:“德琛写的大字报,是劝老钢不要灭我们,劝他们把我们联合进革委会!” 李德理冷淡地说:“钢革司如果听劝告,那还是什么钢革司呢?” 我对万长青说:“德理哥有不同意见,允许他保留,我送德琛哥回家,顺便把大字报贴到老地方去。” 万长青看了看李德理,见他没反对,就从大饭桌底下拿出装浆糊的小木桶,递给我。我接过浆糊桶放到我的房门前,又走进房间,拿出两张旧报纸,递给李德琛。 李德琛把两张旧报纸盖在第二张大字报上,然后再铺上第一张大字报,卷成一个纸筒,拿在手上。 我跟在李德琛的后面,在走出大门时,听见长青哥在天井边对德理哥说:“德理,这文化革命,还真是文化人的事哟!人啦,还是多读点书好!” |
我刚走出大门,李德琛回头问我:“你没去找我岳母?” 李德琛不问我,我还真的忘记告诉他婚礼的事呢!我急忙把柳小兰告诉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李德琛叹息说:“柳珍兰啦,柳珍兰,女孩儿个性别太强。都是一娘生,为何两个样!” 我在夜暗中摇头,李德琛没看见,我摇头的原因,是不同意李德琛的说法。李德琛见我没说话,继续说:“小时候,我母亲去世早,没感爱人间最伟大的母爱,想恋爱结婚后,能感受人世间最亲近的妻爱,看样子,又泡汤了!” 李德琛说话有点带气,步子也走的快。我加快步伐赶了上去,说:“德琛哥,你的说法不正确呢!” 李德琛不服气地说:“没有什么不正确的,小兰比她小几岁,说话、办事,都在理。她呢,总会有时瞎憋气!” 我问:“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李德琛说:“道理很简单,珍兰与小兰,都是我岳母生的,可她俩脾气就是不一样!” 我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你的岳父,是小兰的亲生父亲,只是珍兰姐的养父。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叫着‘隔根纱,到底差’,同母异父的日子,我们没过过,不应该这样责备珍兰姐。其实,没搞文化革命前,珍兰姐的脾气也很好。不知什么原因,文化革命真的叫珍兰姐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说完自己的看法,李德琛没有反驳,我也没再说话,两人沉默不语,一直走到柳珍兰家租住的大门前。 刚停住脚步,就听到大桥上传来柳珍兰的声音:“女孩子家,不要太好讲话,不要动不动就往别人家里跑!现在阶级斗争这样激烈,要防止阶级敌人下毒手!......” 我听柳珍兰姐妹说话声越来越近,慌忙伸手向李德琛要大字报,对李德琛说:“把大字报给我,我去贴,你去桥上接珍兰姐她们!”说完,我就从李德琛手里接过大字报,消逝在黑夜里。 我到搬运社大门前,在自己写的一张大字报上刷上浆糊,在地上把李德琛写的大字报打开,想快点贴上去,可是记不住李德琛卷大字报的倒顺,怕贴倒了!于是,就拿着大字报,走出搬运社的屋檐,想借着被乌去遮住的月光,看清李德琛的七个大魏碑字。不料,柳小兰在大桥上一声尖叫:“搬运社!” 柳珍兰大声吼道:“这大的叫声,吓了我一跳!” 李德琛说:“没什么。没电灯,说不定人家在摸黑做事呢!” 柳小兰笑着说:“我姐说现在阶级斗争很激烈,我怕阶级敌人干坏事呢!” 柳珍兰不理睬妹妹说什么,口气生硬地问:“你们李家的意见是什么?” 等了一会,只听得李德琛说:“大伯和三个大哥要我带话,感谢我们的爸妈为我办大事,......”李德琛后面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已看出了大字报的倒顺,怕柳珍兰突发奇想,走到搬运社门前来看,就赶紧把两张大字报贴好。 我把刷糊浆的小扫把放到浆糊桶里,提起木桶,怕碰到李德琛他们,选走了高低不平的后街。 |
后街在我家所在的老街的北面,与老街平行。说是街,其实,只有东、西两段有几户人家,中段是一片坟场和米厂的仓库。但是,可从米厂的仓库旁的小巷再回老街。 我提着浆糊桶,借着仍然被乌云遮盖、仅存的一丝月亮光,走过后街头几户人家,快走近坟场时,见一道白影从米厂旁的小巷,像飞一样地飘进坟场,又向米厂的仓库后飘去。我怕是自己的眼看花了,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并没看花眼睛。我就大着胆子,走进坟场,突然听到小猪崽叫的声音!心想,是不是又碰到獾猪了! 我立刻蹲下来,仔细辨别这猪崽的叫声究竟自来何方。哦,是从米厂仓库的后边传来的!联想到刚才像飞一样的白影,好奇心驱使自己不由自主地向米厂仓库后走去。在不到十米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像小狗窝的草棚,那白影在棚前一动一动的,小狗崽的叫声又从那里传出来。这下才明白,原来是谁在这地方养猪,怕别人发现后挨批抖、割资本主义尾巴哩! 我想,既然养猪人怕别人发现,我何必声张,让这个人知道,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又多添一份担心呢?想到这里,我转身就走。就在要挪开步子时,养猪棚那边传来问话:“哪个?” 听这问话声,感觉是米厂小董的声音,我试问:“小董吗?” 白影直起身来,问:“是东坡吧?” 听到反问声,才知道真的是小董!我提着浆糊桶,走过去。 小董也向我走过来,问:“这晚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笑着说:“向你学习养猪经验!” 小董小声说:“开这样的玩笑,我可担当不起哟!我老婆从湖边娘家带来两头小猪,说是她和两个伢都农村户口,靠我一个人三十来块钱的工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要我想法积长米厂飞出的米糠灰,用这东西拌水草,小猪喜欢吃,要我试一试。这不,今天这么晚了才开始,幸亏是碰上你,要是碰上我们单位的造反派,那不完了!” 听完小董的诉说,我心里怪难过的。我知道,小董刚参加工作时,分在湖边粮食采购组。不久在收余粮时,见到了像荷花一样美丽的她,一见钟情,与她热恋上了。一年后,小董告诉父母,父母觉得女方农村户口,劝他不要谈。但他不顾全家反对,和她订下终身大事。结婚不久,就生下了第一个男孩。后来,镇粮管所见小董能写会画,会演文艺节目,所里组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时,把他从湖边粮组抽到米厂。两地分居一年后,老婆带着孩子,跟上街来。不久,老婆又怀上第二胎。小董不想要第二个孩子,老婆说国家都提倡一儿一女一枝花,为什么不要第二个。没办法,小董只好让老婆生下第二胎。一小家四口人,在街上过日子,一个二级工,三十来块人民币,买什么东西都既要钱,又要其他像粮票、油票、肉票、火柴票、肥皂票之类的票证,真是好汉难养人三口!小董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我还在想上大学,可小董却在愁日愁食,不由得人不同情!我把手上提的木桶,递给小董,说:“这里面还有些浆糊,没有变质,你倒去喂猪吧。” 小董惊奇地问:“你又写大字报了?” 我忙回答说:“帮人家帖大字报,人家有事,托我带回来的!” 小董从我手里接过小木桶,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就提进小棚。不一会,从棚里出来时,说:“我知道这浆糊桶是谁的?” 我问:“谁的?” 小董平静地说:“你家住了两个硬工造的头头,隔壁还一个头头,肯定是他们的!”他停了停,接着说:“我们所里的造反派说,你家是硬工造的窝子,说什么时候,等县里的钢革司来镇后,要踏平这个硬工造的窝子!” 我笑着说:“就我家这栋破房子,还用得着县老钢来吗?镇里像你们粮食、供销,还有小学的小教红旗,什么时候想踏,一定可踏平!” 小董没有评论我的说法,把小木桶递给我后,说:“我们快离开这里吧,看来躲在这里喂猪,也不是个办法,过两天,我还是送到湖边去。这年头,一些事,不得不提防挨批斗呢!你也要小心一点才好哟!”小董边说边领着我走出坟场。 |
@风的颜色72 2012-11-16 1:37:00 静静关注过去的岁月~! ----------------------------- 谢谢. |
小董的家,安在后河边粮管所的单身宿舍的一个仅十多平方的房间里。那栋单身宿舍是平房,房门相对,中间是走廊。他家的“厨房”,就是用破木箱围住的七芯煤炉一巴掌大的地方,住房、餐厅、客厅都挤在房间里。 单身宿舍离河埠头只有十几米,走我挑粗壳的巷子向左拐,就到了他家。 我跟着小董,走到米厂大门口,正准往东走回家,小董回过头对我说:“去我家玩玩吧。” 我回想小董的家,连忙说:“你的儿子们早睡了,明天若有空,我再来玩。” 小董自嘲地说:“我自己都找不到家的感觉,大白天就别去。同事们都不高兴我在走廊里做饭哩!” 我笑着说:“别小看自己的小天地啦,老人们说,怀抱子,脚登妻,就是成家立业!鲁迅先生也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冬秋’,我想这样的家,还想不到呢!” 小董忙说:“你可千万别想,要快乐,就做单身汉!” 我回敬道:“天下男人都做了单身汉,人类也就消亡了!”说着,我就准备回家。 才走出几步,小董又追上来,小声问:“你认识小学的程半玉老师吗?” 我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说:“这人,心眼不好!他调戏女老师,被我大弟无意中发现,反过来他还整我的大弟,罚我大弟背煤渣填操场!” 小董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啦?” 小董说:“今天下午,他来单位造反派办公室,不知有什么事,他跟我们单位头头说,上桥头的大字报是你写的。” 我接着问:“他还说我什么吗?” 小董笑了几声后说:“既然他是那样的人,不值得说!”说完,就向巷口跑去。 |
回家的路上,小木桶随我的脚步,在手中不停地晃荡着,像音乐会指挥家指挥的节奏一样,控制着我的思绪:起初,责怪天上的乌云,未让我看清小董说话时生动的面部表情;接着又对小董这么早就挑起养家活口的重担,感到婉惜;再接着为李德琛帮我写了大字报感到高兴;最后,程半玉的名字一直在脑海里打转转。 “还走到哪里去?”父亲的问话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 我抬起头,见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隐约看见父亲披着白色对襟上衣,知道父亲是睡了又起床的!连忙说:“人家小董都两个伢了,他的父母亲对他那么放心,您老就别老是对我操心了。” 父亲说:“小董结婚成家,做了大人,他的父母当然放心!你呢,还像一个玩伢,整天东跑西尖的,怎么能叫我们放心呢?不是你妈要我来找你,我才不起床哩!” 我不敢和父亲顶嘴,抢在父亲的前面,跑进大门,走过天井,就听见母亲说:“热水瓶里装的是洗脚用的热水,一天到晚在外面跑,要洗个手脸泡个脚再上床!” 我把小木桶放到天井旁的大饭桌下,就溜进厨房,找到自己的毛巾,稀里哗啦地按母亲的要求,快快地做了一遍。走过腰墙门,母亲又唠叨说:“这快就洗完了,自己骗自己!只比不洗强一点呢!睡觉时轻一点,不要把弟弟吵醒了,他到外边钓鱼,搞辛苦了。” 我嗯了一声,赶紧走进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上床时,见大弟早就睡熟了。 我上了床,摸到大弟的脚,想起程半玉整大弟的事,自己的脑海又开始沸腾,思絮飞到了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那天;又由毛 的生日,想到毛 接见全国的红卫兵。 那年国庆节一过,县委工作组又开始了,新一轮派红卫兵代表去北京见毛 的挑选,我终于被选上。十月四日中午,经过八、九个小时的等待后,在北京东长安街,亲眼见到毛 绿色军用吉普上向我们学生招手,还见到了其他中央领导人。亲眼见到毛 的热情,促使我回县后,组织了十二个同学,从县里徒步去了韶山,听讲解员讲解毛 儿时的故事;再接着,住进长沙二中的红卫兵接待站,跑遍了长沙毛 曾经学习、工作、革命的地方,历时二十多天。 从长少回县后,原先在学校担任县委工作组组长的副县长,派人找我到县机关,告诉我地区对县里大批判运动不满意,说群众还没充分发动起来,要我组织同学,到我家所在的小镇,发动中小学老师,批判教育领域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当时,我已有近一年没回家,父亲生病正托人带信,要我回家。家里需要我,我也担心,不积极参加文化革命,今后上不了大学,于是,就按副县长的指示,组织了八个同学,进驻家乡小镇。 就在毛 生日这天,我们在镇大礼堂,召开了有全镇中小学老师参加的批判大会。 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半玉在会上举起“小教红旗”,把造反的茅头对准我,搞得我措手不及!会后,有老师向我们揭发他的劣迹,要我们再召开一次批判大会。我告诉来揭发他的老师,专门为他的事开批判大会,那会搞错方向的,我婉言谢绝了老师的建议。更没想到的是,小教红旗先是向我们这群穷学生发起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攻击;接着,开始驱逐我们...... 想着、想着,我进入了梦乡。 |
大弟什么时候起床,我一点儿也不晓得。出后屋外上厕所时,见太阳快两树高了。 好多天没见到太阳,暖和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感觉好舒服!好心情促使我想去河边洗漱。 于是,我回屋里,拿了漱洗用具,下到河埠头,用手划开水面,用漱口缸子装满水,回到岸边的杨树下漱口,然后再到埠头上洗脸。洗完脸,还觉得不过隐,又用凉水浇湿自己的头发,然后用毛巾使劲擦了擦滴水,把毛巾放在漱口缸子上后,余兴未了地戽水逗游过来的鸭子! 鸭子游走后,还觉得没表达出高兴的心情,就扯起嗓门儿,唱起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啰嘿,喜洋洋啰啷啰!挑起担子......” 第三句还没唱完,就听到坡上朱书民的叫骂声:“高兴个屁!把人家李德琛害苦啦!” 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高兴劲,被朱书民的叫骂声扫了个一干二净。我站起身来,冲着在坡上大步前行的朱书民问:“谁害的?” 朱书民未减速,只是扭头甩出一句:“谁害的谁清楚!”就匆匆走进竹器社的后门。 我赶快跑上岸,搁好洗漱用具,就往前屋跑。 父母亲已经买好菜,从大门走到天井旁,我想找李德理问个究竟,就没进自己的房门,直接往大门走。 被父亲拦住了,问:“不过早去哪?” 我人虽站住,两脚不停地在原地跳动,母亲一边放下菜篮,从里面拿出荷叶包,递给我,说:“里面是油条,吃了再做事!” 母亲以为我出去有什么要紧的事哩! 我接过荷叶包,感觉到油条还是热的,从自己口袋摸出一张迭着的白纸,打开后,从荷叶包里抽出一根,把剩下的还给母亲,一边吃一边说:“我只出去一下就回来的!”没等母亲再说话,就闪过父母亲,慌忙看了万长青和李德理的房间,发现都没人,赶紧迈大步跑出大门。 才跑到街拐弯的小巷口,就见德理嫂左、右手都提着菜篮子,木童抱着小儿子,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我连忙问德理嫂:“德理哥呢?”顺手把自己吃了的那头撕下来,塞进自己嘴里,把剩下用纸包着的半根油条,递给木童姐的儿子。 德理嫂看了木童姐一眼,木童姐又看了看街两旁坐着、站着的街坊,小声说:“走,到屋里,我再告诉你!” 我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后,从木童姐怀里接过她的儿子,又从德理嫂手里提过一个菜篮子,快步走进自己家的大门。 放下菜篮子后,没多大一会儿,木童姐和德理嫂走进大门。德理嫂对我说:“你的德理哥,早上起床刚洗漱完,小兰就拍门!我打开大门,见到小兰很急的样子,问她,什么事。小兰问我,她姐夫昨晚是不是到我们家来了。我告诉她,是来商量婚礼的事。小兰就要你德理哥去她家有事。德理问小兰有什么事,小兰说,她家早上来了好多小学的造反派老师。” 木童姐接着说:“你长青哥听说是小学的造反派老师,就和你德理哥一块,跟小兰走了。” 我问:“朱书民怎么晓得这个事的呢?” 德理嫂说:“他们刚出大门,就碰到朱书民,站在一起讲了一会儿,被小兰催着走了!” 我把木童姐的儿子送到她的怀里,没再说话,就跑出了大门。 |
@风的颜色72 2012-11-19 0:37:00 静静关注过去的岁月~! ----------------------------- 谢谢关注. |
@风的颜色72 2012-11-19 0:37:00 静静关注过去的岁月~! ----------------------------- 谢谢关注. |
刚跑到通往小学的中桥街口,就见到曾经当过大弟班主任的王老师,带着七、八个小学的老师,打着“小教红旗”红底黄字的造反大旗,向街上匆匆走来,街上过路人,纷纷为他们让路,我也只好跟着让开,让他们的队伍从面前走过,再跟在他们队伍的后面。 王老师走出队形,对前面对举旗的老师说:“不要走得这么快,这是在正街上走,走快了,后面跟不上,队伍会稀稀拉拉的!” 举旗的老师回头,对王老师说:“现在,只有程半玉老师一个人,怎么是柳珍兰丈夫的对手呢,不快点,要是程老师输了,我们‘小教红旗’,就没有光彩了!” 跟在举旗老师后面的女老师,冲着前面举旗的老师说:“别傻了!李德琛、柳珍兰还没举行婚礼,李德琛再厉害,也会顾及柳珍兰的面子!再说,还有柳小兰呢!” 女老师的话似乎引起举旗老师的兴趣,他退到女老师一排,把旗帜交给在同排的另一个男老师。这个男老师接过旗帜,立刻走到队伍是前面。举过旗的老师补到空位上,对女老师说:“像你这么说,我既结婚了,也生了孩子,我就不应该怕我老婆婆了啰?” 听举过旗的老师提到他自己的老婆,王老师马上插进前排,接过他的话头,批评举过旗的老师说:“你的老婆是硬工造的,街上早就转出,‘小教红旗’当老师的,还不如‘硬工造’当工人!我们学校的造反大旗,在你家里,早就失去了光彩!如果我们帮柳珍兰打了胜仗,今天你回家,一定要拿出无产阶级大无畏的精神,为我们争回光彩,一定打个胜仗!” 走在我前面的老张老师,是初中郑校长的夫人,见我跟在队伍后面,回过头看了我好几次。她每次回头前,我总是先低下头。就在王老师要举过旗的老师回家打胜仗时,张老师走到王老师身旁,大声说:“大批判归大批判,还是不能影响到夫妻感情,......” 王老师冷笑两声,不高兴地说:“张老师,你可要注意你的阶级立场!夫妻感情只有两种,一种是无产阶级的夫妻感情,一种是资产阶级的夫妻感情!对于事关无产阶级文化在革命的大是大非问题,夫妻之间的感情,一定要是无产阶级的!不能让苏联赫鲁晓夫式的人物,睡在自己身边!” 张老师也不高兴地说:“人家柳珍兰还是大闺女,说什睡,睡的!” 举过旗的老师凑合说:“李德琛就住在柳珍兰老师家里,说不定早就睡到一起了啰!” 举旗老师的话,把好几个老师逗乐了,张老师脸都气红了,又退到队伍后面来。 我见张老师下后来,也担心这一班人会搞糟柳珍兰与李德琛婚姻大事,就加快步伐,跑过这伙人的队伍,向上街跑去。 |
刚跑到通往小学的中桥街口,就见到曾经当过大弟班主任的王老师,带着七、八个小学的老师,打着“小教红旗”红底黄字的造反大旗,向街上匆匆走来,街上过路人,纷纷为他们让路,我也只好跟着让开,让他们的队伍从面前走过,再跟在他们队伍的后面。 王老师走出队形,对前面对举旗的老师说:“不要走得这么快,这是在正街上走,走快了,后面跟不上,队伍会稀稀拉拉的!” 举旗的老师回头,对王老师说:“现在,只有程半玉老师一个人,怎么是柳珍兰丈夫的对手呢,不快点,要是程老师输了,我们‘小教红旗’,就没有光彩了!” 跟在举旗老师后面的女老师,冲着前面举旗的老师说:“别傻了!李德琛、柳珍兰还没举行婚礼,李德琛再厉害,也会顾及柳珍兰的面子!再说,还有柳小兰呢!” 女老师的话似乎引起举旗老师的兴趣,他退到女老师一排,把旗帜交给在同排的另一个男老师。这个男老师接过旗帜,立刻走到队伍是前面。举过旗的老师补到空位上,对女老师说:“像你这么说,我既结婚了,也生了孩子,我就不应该怕我老婆婆了啰?” 听举过旗的老师提到他自己的老婆,王老师马上插进前排,接过他的话头,批评举过旗的老师说:“你的老婆是硬工造的,街上早就转出,‘小教红旗’当老师的,还不如‘硬工造’当工人!我们学校的造反大旗,在你家里,早就失去了光彩!如果我们帮柳珍兰打了胜仗,今天你回家,一定要拿出无产阶级大无畏的精神,为我们争回光彩,一定打个胜仗!” 走在我前面的老张老师,是初中郑校长的夫人,见我跟在队伍后面,回过头看了我好几次。她每次回头前,我总是先低下头。就在王老师要举过旗的老师回家打胜仗时,张老师走到王老师身旁,大声说:“大批判归大批判,还是不能影响到夫妻感情,......” 王老师冷笑两声,不高兴地说:“张老师,你可要注意你的阶级立场!夫妻感情只有两种,一种是无产阶级的夫妻感情,一种是资产阶级的夫妻感情!对于事关无产阶级文化在革命的大是大非问题,夫妻之间的感情,一定要是无产阶级的!不能让苏联赫鲁晓夫式的人物,睡在自己身边!” 张老师也不高兴地说:“人家柳珍兰还是大闺女,说什睡,睡的!” 举过旗的老师凑合说:“李德琛就住在柳珍兰老师家里,说不定早就睡到一起了啰!” 举旗老师的话,把好几个老师逗乐了,张老师脸都气红了,又退到队伍后面来。 我见张老师下后来,也担心这一班人会搞糟柳珍兰与李德琛婚姻大事,就加快步伐,跑过这伙人的队伍,向上街跑去。 |
得罪管理员, 您说有特权。 我怕帖未发, 又是上两遍! |
@风的颜色72 2012-11-20 1:28:00 这么久远的往事,说起来历历在目,牛大伯码字辛苦了~! ----------------------------- 谢谢. 记不清是哪位心理学家说的,人,老了,年轻时候的事,反而更清淅. 可能这是这个原因吧. |
快跑到离柳珍兰大门前约三十米时,就看到柳珍兰大门前,早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围观的人群已经堵住了整个街道。 “团结,不能没有丢掉无产阶级原则!”程半玉不男水女的高嗓门传了过来!听起来,他似乎占了上风。我意识到,他在欺侮李德琛在柳珍兰面前,不敢不给他面子,而万长青、李德理又不是他的对手,一定为自己占上风而得意忘形! “要辩论,就去搬运社大门口,在这里影响通行!”万长青的声音。 “对,去搬运社!”李德理的声音。 “去搬运社?那是你们的大本营,我才不上当哩!”是程半玉的回话。 “程老师,进屋里讲吧!”是柳小兰的声音。 “不能让程半玉如此欺侮人”我口对心说,于是,我挤进人群。见程半玉站在人圈中央,右脚立着,左脚尖一拍一拍打着“节奏,就上前,向程半玉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笑着说:“程老师雅量啦!” 程半玉左脚尖停了下来,斜扫了我一眼,说:“牛东坡,你还好意思跑来,老实告诉你!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万长青从人圈边上,冲到人圈中央,气愤地问质问程半玉道:“牛东坡是响当当的硬工造战士,他有资格代表我们,和你辩论!” 程半玉对万长青说:“牛东坡,他,破坏我们柳珍兰老师的婚姻关系,他......” 李德琛从屋里挤出来,对我说:“你怎么来了?”又对程半玉说:“牛东坡是我和珍兰共同的好朋友,不能这样说他。” 我笑着和李德琛面打了个招呼,平心静气地对程半玉说:“你提出的问题,虽说不是文化大革命议题,但是影响我和李德琛朋友感情的大问题。请问程老师,你说我破坏别人婚姻关系,到底有什么证据呢?如果捏造事实,我,还有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一定不答应!”我用全身的力气喊出“不答应”三个字。 程半玉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举起左手,直指搬运社方向,大声说:“证据就在搬运社大门口!” 我明白了程半玉的意思,是说我要李德琛替我写了大字报!我想,我应该借此,按长青哥的意思,把人群引到搬运社大门口去!于是,我又转身来,环视周围的人群,大声问:“程老师说搬运社大门口,有我破坏别人婚姻关系的证据,就请大家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人群立即鼓掌、吼叫:“好!” 我借助群众的力量,就向程半玉做了个“有请”的手式。 搬运社方向的人墙,“哗”地让开一条路! 程半玉向柳珍兰大门里望了望,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 我又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式,程半玉终于挪开步子,向搬运社社大门前走去。 |
我跟在程半玉后边,围观的人群跟在我的后边,我扭头向后看,见柳珍兰和李德琛也跟了上来,街道终于畅通了。 一轰而上的人群,又在搬运社大门前围成大半个圆圈。搬运社门前的台阶,成了讲台,墙上的大字报,成了演讲主题。程半玉站在大字报的左侧,我只好站到右侧,柳珍兰与李德琛站在台阶正对面。很快,小学的王老师带着他的举旗队伍也挤进来,站到程半玉的一边。在阵势上,程半玉明显占了压倒优势。 万长青跳上台阶,在我耳边小声问:“要不要多找几个人来?” 我摇摇头,说:“搞辩论,不是拔河,不在人多!” 李德理向万长青打手势,要他从台阶上下去,他有话说。 万长青下台阶后,王老师也要举旗老师,把旗帜给程半玉,并让其他老师都走下台阶。 程半玉接过旗帜,想随手靠墙放着。王老师立即对程半玉大声喊道:“不要靠墙,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程半玉赶快拿过旗帜,左手高高擎着,两眼盯着我,说:“你说呀!” 我看了看人群,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我。我回头看了看大字报,回想起李德琛说过的,演讲,是人的重要能力之一,要让自己的演讲恰到好处,必须寻找出听众喜闻乐见的话题,从而引起听众倾听演讲的兴趣,就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联想到小镇人酷爱书法,每年春节,都会在自己的大门口,贴上自己喜爱字体的春联。 想到这里,我指着大字报头的七个大字,面向围观者,问:“‘煮豆燃萁何太急’是什么字体?” 一个中年男子答道:“是正楷字!” 我笑着说:“说的有些对,因为这种字体不是草书!” 程半玉气呼呼地说:“你要我来找证据,不要在这里卖弄!” 中年男子反对道:“我早看过这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只说要大联合!大联合,反对的是大分裂,怎么会破坏别人的婚姻大事呢?” 程半玉冷笑着对中年男子大声说:“你,不懂其中的奥妙!” 中年男子大声吼道:“白纸写黑字!大字报,一看就懂!有什么奥妙?要说奥妙,是有的人,把正和别人谈恋爱的女老师,关在办公室里,做坏事,这才是破坏别人婚姻关系!” 中年男子话音一落,人群立刻鼓掌、喝彩。 我正看程半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中年男子说得下不了台,没想到王老师冲上台阶,指着中年男子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工造给你多少钱?请你为他们讲话?快滚!” 两个举过旗的老师立马冲到中年男子身边,用力推他出圈。 正在这时,李德理带着几个大个儿的搬运社工人,走上台阶。 程半玉见势不妙,拖着旗帜,跑下台阶。 |
说时迟,那时快!柳珍兰甩开正被李德琛抓住的手,跑到程半玉面前,抢过程半玉手中的旗杆,登上台阶,气势汹汹地质问李德理:“你还是李德琛的哥哥吗?如果是,就请你退下去!” 万长青立刻站到李德理的前面,大声问柳珍兰:“你代表哪个发问?如果是代表李德琛,李德理当然是李德琛的哥哥!可你现在手里拿的是钢革司的旗子,李德理是为了宣大联合,代表我们硬工造,为什么要退下去?” 柳珍珍万万没想到,李德理会被万长青取代,张了张嘴,以不知怎么说,接着满脸发红,眼泪在眼眶中开始跑圈子!只一下子。只见柳珍兰猛回头,看见李德琛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不打一处不,就跳着脚,对李德琛哭喊道:“李德琛!我不结婚了!” 李德琛哭笑不得地对柳珍兰说:“老妈子跟你苦口婆心地讲了多久?要你不要把两派的事,与家里的事搅在一起,你就是不听!” 程半玉大声喊道:“最高指示,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我见程半玉搀和李德琛、柳珍兰之间的对话,也大声喊道:“最高指示,要斗私批修!” 程半玉瞪大眼睛,大声问:“你学什么最高指示?对号,都对错了!” 我扯着嗓门儿喊道:“你的个人欲望旺盛,就是私!”我又转过身,指着向程半玉喊过话的中年男子说:“刚才,他指出你干的丑事,是一种腐化行为,就是修的表现!斗私批修,对你正合适,正对号!哪有对错?” 王老师见程半玉一时答不上话来,冲了上来,喊道:“不准搞人身攻击!” 万长青马上跑到我的面前,把我拦住,心平气和地对王老师说:“搞人身攻击的,恰恰是你们小教红旗的程半玉老师!老实说!”他指着墙上的大字报,接着说:“这张大字报,根本就不是牛东坡要李德琛写的!是我请李德琛写的!为什么把牛东坡扯进来,说他破坏了李德琛的婚姻关系?刚才在柳珍兰的大门口,是程半玉老师一直挑柳珍兰与李德琛吵架,难道就不是破坏别人婚姻关系吗?” 万长青的一番话,把王老师说得哑口无言。 李德琛走上台阶,高声咳嗽两声,台阶下的人,产即把视线投向李德琛。 李德琛环视四周,大声说:“谢谢各位父老乡亲,关心我和柳珍兰老师的婚姻大事!”说着,两手作揖,行了个老礼节。 第一个举旗的老师说:“别行封资修的礼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德琛轻蔑地看了一眼骂人的老师,平静地说:“谩骂代替不的战斗。”说完,又面向观众说:“刚才,在我和柳珍兰老师的家里,与小学的程老师进行过辩论,我告诉他,我反对所谓文攻武卫,程老师说,文攻武卫是中央文革的首长提出的。我说,只是小道消息,并没有见到正式文件。现在,小道消息满天飞,什么样在谣传都有,我们不能听信谣传!应该想想大道理!两派武斗不结束,死人的事,一直不断,搞得工人不能做工,农民不能种地,能行吗?” 观众吼道:“不行!” 李德琛接着说:“大家喊出的‘不行’,代表了全国大多数人的心声!就是因为这个。”李德琛又回头指了指他写的大字报,接着说:“刚才,老万同志就是他请我写这张大字报,其实,是我自己想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才接受了他们的笔和纸,写了这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就是主张两派大联合,一心一意地‘抓革命、促生产’!” 李德琛话音一落,立刻掌声四起。 |
@风的颜色72 2012-11-23 8:33:00 毛 为了防止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复辟,进行斗私批修,遭到了从上到下的各色人等因私心杂念出于贪欲的目的进行的阻挠和破坏。 ----------------------------- 谢谢到访。 经过几十年的理解、领会,我以为毛 提出“斗私批修”,其实质要把那种贪得无厌的私欲,摆到阳光下消毒;把那种不能让人民共同致富的斜路,在决策层绝迹;用当今的话说,叫做拒腐防变。 |
掌声刚落,只见程半玉两手在他嘴前捧成喇叭状,高喊:“革命无罪!”老师群呼:“造反有理!”程半玉接着高喊:“柳珍兰!”老师群呼:“加油!”程半玉又喊:“柳珍兰!”老师群呼:“加油!” 正在台阶上欣赏未婚夫演讲英姿的柳珍兰,听到呼声,先是一怔,然后使劲用旗杆一个劲地敲打地面,冲着李德琛哭喊道:“李德琛啦!你反对文化大革命旗手,要罪该万死呢!” 我见柳珍兰开始撒野,大声喊道:“兰珍姐,你不要上程半玉的当,他在挑动群众反群众!他才罪该万死!” 程半玉又高声呼喊:“柳珍兰!”老师又群呼:“加油!” 万长青看着正要哭闹的柳珍兰,大声说:“你真的不要听程半玉鬼喊!他们喊加油的目的,就是要挑起你和德琛吵架!是想破坏你们的婚姻关系!” 柳珍兰瞪大眼睛看着万长青,脑瓜摇得像拨浪鼓,哭着说:“程半玉是我的同事,我的婚礼不能没有同事参加!求你行行好,不要把李德琛拉到你们一边,他今后是要当老师的,不会去当工人!” 李德琛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对柳珍兰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伢,怎么是他们拉的呢!再说,毛 一直赞成知识分子工农化哩!” 柳珍兰哭诉说:“李德琛,你太理想化了,还是现实一些的好!难道你想不想毕业分回来?你睁大眼睛看一看,今后,是要跟程老师做同事的呀!再说,你也不能说‘文攻武卫’是小道消息呀!那可是旗手说的话。还有,那武汉军区的司令员,他可是林副 撤的呀!林副 是湖北老乡,陈再道支左没搞错,林副 他会同意撤他吗?这些,都是政治现实!我真不忍心你犯政治错误呢!你别当老夫子了,算我求你,不行吗?” 李德琛闭了闭眼睛,又摇了摇头,深情地说:“珍兰!你快离开小教红旗吧!你们学校才有几个老师在跟他们胡闹呢?象他们整天摇旗呐喊,不务正业,是要被社会淘汰的!” 柳珍兰看着李德琛,李德琛也看着柳珍兰,两人都不知怎么往下说。 只见程半玉故技重演,又响起了“柳珍兰,加油!”的呼声。 |
就在这时,柳伯伯和柳伯妈跑到程半玉身边。 柳伯妈拉着程半玉的胳膊,哭着说:“小程,你妈和我小时候本是好姐妹,长大后,她跟你父亲跑出去的时候,是你的外婆追问我,我才告诉你妈躲的地方的。从那以后,你妈就一直责怪我、恨我。我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妈,我一辈子都觉得冤枉!你千万不能为这个事,一直抓住我的珍兰哩!” 程半玉扒开柳伯母的手,指着李德琛喊道:“李德琛!你是个卑鄙的小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欺骗柳珍兰的感情!......” 柳伯伯是我们小镇一个老实巴交出了名的大好人,虽说个子不小,也很健壮,但是,说起话来,从来声音就不大。可在听见程半玉骂他女婿后,没等程半玉往下说,使劲一把把程半玉拉得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声吼道:“小程!你伯妈向你求情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呢?我女婿无父无母,他喜欢我的珍兰,我的珍兰也喜欢他,我们全家都喜欢他!根本没有谁欺骗谁。” 程半玉也吼道:“你不是珍兰的亲生父亲!你巴不得快点让她出嫁!” 听到程半玉说出挑拨柳珍兰父女关系的话,李德琛从台阶上冲了下来,指着程半玉的鼻子,吼道:“你挑拨我和珍兰的关系还不算,还来挑拨珍兰和她父亲的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德理也跟着冲了过来,把柳伯伯的手从程半玉胳膊上移开,冲着程半玉说:“你很脏!不要脏了柳大叔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程半玉大声喊道:“工造打人啰!工造打人啰!” 说时迟,那时快,王老师几步跑到台阶上,从柳珍兰手里夺过旗杆,用旗杆尖直向李德理刺来! 我见情况紧急,用右手一把把李德理拉开,再用左手抓住旗杆尖后的地方,随着王老师用力的方向跑出两步。 就在我要被王老师想从我手中夺过旗杆时,搬运社的廖大个子立即跑过来。 廖大个子,比柳伯伯个头还高、还壮,是个退伍老兵,街坊们都说他拉车比大水牛的力气还大。 廖大个子走到旗杆中间,右手抓住旗杆,用力往上一举,我和王老师都来不及松手,只听得“叭咂”一声!旗杆从中间裂断。紧接着,廖大个子拖着断了的旗杆,嘴里大声喊道:“等你们去河里造乌龟、王八的反去!”说着,把“小教红旗”的旗帜,连同断旗杆,一起扔到河坡下。 廖大个子的这一着,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王老师跑到河边,从断旗杆上解下造反大旗,递给张老师说:“你快把旗帜迭好!”说完,又跑到廖大个子面前,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姓廖的,你等着,有你好下场的!” 廖大个子大笑一阵,然后面向围观人群说:“我姓廖的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在越南战场上,美国佬的飞机狂轰乱炸,廖大爷我,连眼睛都没闭过!还怕几个专搞打砸抢什么造反派吗?” 廖大个子的话音一落,全场又响起掌声、喝彩声。 |
就在掌声、喝彩声暂停的空档上,一声清脆“廖叔”的喊声,使廖大个子还想说什么的嘴巴没张开。他扭头看,见是柳小兰叫他,就笑嘻嘻地迎上去。 柳小兰拉着廖大个子的手,说:“廖叔,对不起了,是我们家给您添麻烦了。” 廖大个子眨了眨眼,不解地问:“是他们造反派在我们大门口造反,与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柳小兰指着大字报说:“这大字报是我姐夫写的。我们小学的老师对这张大字报有想法,就跑过来,没想到闹起来了!” 廖大个子笑了笑,说:“当老师的,应该都像你这样,对人和和气气,怎么会吵吵闹闹呢?都是教书的人,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呢?要我说,这张大字报,我虽说不能全认得,我以为,要大家不吵不闹,有事好商量,没有写错呀!干什么就要像美国佬那样,非要用武力压服人呢?哎!我的女娃子说,小学的老师,数你最和气。你姐,要像你就好了!” 柳小兰笑着说:“廖叔,今天不说这个。您能叫大家离开这里吗?” 廖大个子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于是,他提高嗓门,大声说:“天不早了,我们这里的‘戏’也演完了,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廖大个子的话还真灵!话音一落,中年男子附和了一句:“走,走啰——!”边喊边往街上走,在场的人也跟着离开。 王老师见围观的人群散去,就对程半玉和在场的老师们说:“老师们,回学校吧!” 就在这时,柳珍兰突然向台阶跑去,几大把,就把墙上的大字报撕下一大半, 李德理跑上台阶,伸手想去拉住柳珍兰的手,手刚伸出一半,就缩回来。 廖大个子笑着说:“好男不与女斗,你是伯爷哥,怎能扯弟媳妇的手呢?算了,这么多人都看了大字报,撕了,就撕了吧!” 柳珍兰把撕下的大字报,揉成一团,对着李德琛一甩,大声喊道:“小镇的文化革命,与你无关!”说完,拉着小兰,跟在小学老师队伍后面,向街上走去。 柳伯伯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东坡,德琛很相信你,你多劝劝你德琛哥,你珍兰姐不是我亲生的,小时候被我宠娇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要德琛不与她一般见识!”说完,又招手叫万长青与李德理过来。 万长青正望着粘着大字报碎屑的墙壁发呆,李德理见柳伯伯向他们招手,就拉着万长青一起走过来。 柳伯伯看了看万长青,说:“对不起,珍兰给你们出难题了!我是想告诉德理,德琛的婚事,就不麻醉你的父母了,我比他们年轻,这事由我来办。另外,东坡这一久,我想请他帮忙,写大字报的事,街上会写的人很多,你们就叫别人多帮帮忙,是我求你们了!” 万长青看了看李德理,说:“照说,我们也应该帮忙的。” 李德理点点头,没有说话。 |
订正:上帖倒数第五行倒数第十一个字“醉”,应为“烦”。 |
柳伯伯提起往事,使我想起一九六三年国庆节自己闹出的笑话。 大弟爬坡十岁时离家出走,远房友大姑得知此事后,告诉我妈说,爬坡私自往外跑,有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要想让他今后不离家出走,给他订娃娃亲事,是最好的办法。我母亲问她这是什么说法,她说,订娃娃亲,就把他的生辰八字押给丈母娘家。生辰八字给丈母娘押住了,男伢就老老实实了。老实人谁会乱跑呢?母亲觉得友大姑说的有道理,就按友大姑的建议,由她做媒人,把她所在村上的一个与大弟同岁的女孩儿,介绍给爬坡。 按小镇的风俗习惯,给孩子订亲,必须送聘礼加请客。我家只要请客,都会接会大厨的远房姑奶奶“幺爹”。柳伯伯为人处事彬彬有礼,街坊们也尊称他老“幺爹”。 平时,只要是节假日,母亲都会让我睡懒觉。上高中,我离家到县城读书一个月,就像离家好几年了。回家的头天晚上,与几个没考上高中的同学散步,很晚才回家睡觉。没想到回家过国庆节,一清早,母亲就把我叫起床,告诉我大弟要订亲,要我去接么爹。 当时正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后的恢复时期,柳伯伯一家开的小卖铺,就开在我家斜对门。 在我心目中,柳伯伯是我崇敬的人。珍兰姐是柳伯母前夫的女儿,但柳伯伯对珍兰姐完全和亲生一样。珍兰姐穿的衣服,在全街最漂亮,珍兰姐背的书包,是柳伯伯从他汉口老家带回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羡慕珍兰姐的! 听到母亲说家里请客接幺爹,我二话没说,就起床跑到斜对门,见小兰正在帮她父母出摊子摆货,就问她爹在不在,正问着,柳伯伯抱着货从家里出来,我赶紧把大弟订亲的事告诉他,并且说是我母亲要我接他的。 其实,这以前,我们两家并没有什么往来。柳伯伯听我说完,笑着告诉我,他马上就来。 听见柳伯伯表态,我高高兴兴地跑回家,继续上床睡觉。 事后,母亲批评我说,办什事,应该搞明白了再办,不能这样毛毛躁躁的!真的,从那以后,见到柳伯伯,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看了看柳伯伯,又看了看德理哥,对德理哥说:“你若觉得和你的父母不好说,我就去和你的父母亲讲。” 李德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伯伯,还是没说话。 柳伯伯笑着对我说:“德理不好说,那就麻烦你去说啰。” 我拉了拉德理哥的胳膊,德理哥笑了。 |
柳伯伯吩咐完后,看德琛哥手上拿着被柳珍兰揉成团的大字报,站在搬运社的台阶上发呆,就跑过了去。 万长青对李德理说:“我们走吧,相信柳叔能处理好家庭问题。” 李德理终于开口说:“希望刚才发生的事,不会成问题!是该走的时候了,昨天替人家做的几件衣服,我还没钉扣子呢!”说完,就带头往街上走。 我和万长青紧跟在李德理的后面,谁也没再讲话,只顾走路。 李德理所在的服装厂,位于上街与中街的交接处,在米厂西边的斜对门。米厂往东,是万长青当通信员时所在的区委会。区委会就在中街的中段,其办公机构在街北,食堂在街南,后门抵着后河。区委会再往东,就是区供销社的门店和机关,坐落在中街中桥口的街两旁。过了剅道口,就是小镇老街的下街。万长青现工作单位食品营业所,位于下街中段,办公机构在街南,屠宰场所在街壮。区税务所隔食品屠宰场两个门面,与朱书民所在的竹器社斜对门。 我们陪李德理走到服装厂,他告诉我,希望我在他下班之前,把柳伯伯的话带到。万长青取笑他不敢和自己的父亲讲话,李德理只是笑了笑。 走到米厂,我告诉长青哥,我想进厂见见小董。长青哥笑着问:“给德理父亲带话,是你答应的,是不是想开溜?” 我摇摇头,说:“说话不算数,那不是我!我是想看看米厂还要不要人做小工。” 长青哥没再下问,一个人朝下街走去。 米厂的门虽然开着,没见小董的人影。接着,我穿过小巷,到他宿舍,只见煤炉子用砖盖着,房门也锁了,我估计他可能送妻子回湖边去了,转身就顺着河边往东走。到了区委会食堂后面,见区公安特派员王叔挑着一担空水桶,正走出后门。 王特派员是武汉人,家在县城,他的女儿是六六届的初中毕业生,作为新高一的红卫兵代表,同我一起去北京见毛 时认识的。一九六七年“七.二0事件”后,王特派员因为反对钢革司抢枪,被钢革司抓到县大礼堂的三楼,关在那里被打伤,再接着就靠边站回了县里。 见到王特派员挑着水桶走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王特派员抬起头,见我站在河边,笑着问:“怎么站在这里呀?” 我看着与我父亲差不多大年纪的王特派员,脸色黑里透黄,一脸病容,很不自在地问:“您怎么又回区里来了?” 王特派员笑了笑,说:“是钢革司把我‘请’回来的,与我一起回来的还有老书记廖书记!” 听王特派员这么说,我吃了一惊,联想起小董说县里造反派要来的事,估计钢革司可能想搞什么大动作了!我只是“哦”了一声,接着问:”您的伤好子?” 王特派员笑着说:“这点伤,比日本鬼子用刺刀刺的伤,轻多了!” 我听他女儿讲过他的战斗故事,一九六四年暑期,我曾经和他老从县城步行六十华里回小镇,一路上也听他老讲过不少战斗故事,他老总是把负伤、死亡,看得很淡、很淡! 我一把把王特派员的扁担抢过来,放在自己的肩上。王特派员连忙抓住桶绳,说:“他们允许我只挑今天的水,以后只在伙房帮忙就行了!” 我坚持说:“我不管你明天挑不挑,今天叫我碰上了,今天的水,我一定替你挑了!” 王特派员见我态度坚决,没再说什么,松开了抓桶绳的手。 不一会,我就挑了四担水。 再回到河埠头时,王特派员说:“只剩下一担水了,坐会吧。” 我立即放下水桶,把扁担横在两桶之间,和王特派员一块儿坐到扁担上。 王特派员问:“听说去年他们抓你时,你跑掉了,还在隔壁县找了个女朋友,有这事吗?” 我惊奇地问:“这事您也知道?” |
王特派员笑着说:“我是听区委廖书记说的。听到廖书记讲你找这个女朋友的故事,我也很奇怪!心想,可能从万长青嘴里知道的,万长青以前是他的通信员呢!这个文化大革命,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并没想这么年青就处理个人问题。” 王特派员说完,不再吭声,看扭头看,原来他老在看我呢!我叹了一口长气,说:“停止高考的三个多月里,我曾经对毛 的大字报感到不理解,去北京,在中宣部看了好几天的大字报后,方知道 怕苏联赫鲁晓夫出现在中国。他老人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只是运动搞了这么久,到底谁才是想国家改变颜色,还是很不明了,我,和您的女儿,还有很多见到毛 的学生,被当前全国性的抢枪、武斗搞懵了,对绝大部分像您一样的革命前辈都被打倒,有的被所谓的造反派打伤致残、致死,感到太不可理解!” 王特派员看着河水,像是自言自语,说:“毛 领导我们打下的江山,绝对不会让坏人乱中得利!要相信共产党,要相信毛 ,只能乱了敌人,不能乱自己!还是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搞建设,没有知识是不行的!大学,今后肯定是要办的,千万不要恢心啰!” 听王特派员这样讲,回想起去年七.二0事件以后,自己见武汉军区的司令员真的被打倒,心境真的到了冰点,觉得王特派员讲的对。但回过来想,也感到王特派员可能以为我是恢心丧气放弃了抱负,才找女朋友的。如果是这样,自己的女朋友可能王特派员误认别有所图,那就太冤枉自己的女朋友了!联想到未婚妻在我走投无路时,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把我留下,并且在自己向她倾述自己想上大学,想做对国家有用的人,她对自己的想法所表示出的信任和支持时,我坐正了自己的身子,说:“真的,我确实有过恢心丧气,但是,找女朋友,并不是恢心丧气,而是觉得她值得我喜欢,值得我爱!再说,也还是我和她之间,有缘分!” 王特派员听我讲完,站起身,望了望区委会的食堂,问:“许师傅在里面吗?” 我点点头,说:“许师傅说你的脸色不好,身上肯定有病痛,他怕您坚持出大病来,还夸奖我挑水挑对了。他说,他不需要您帮忙做事,要您就在外面多休息一会!” 王特派员听我转告炊事员许师傅的话,又坐到扁担上,笑着问:“你家里有事吗?” 我拍了拍扁担,说;“下午帮豆腐店挑水,上午有时间。” 王特派员说:“那好,咱们就多谈谈心。先听你讲讲七.二0。” |
王特派员笑着说:“我是听区委廖书记说的。听到廖书记讲你找这个女朋友的故事,我也很奇怪!心想,可能从万长青嘴里知道的,万长青以前是他的通信员呢!这个文化大革命,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并没想这么年青就处理个人问题。” 王特派员说完,不再吭声,看扭头看,原来他老在看我呢!我叹了一口长气,说:“停止高考的三个多月里,我曾经对毛 的大字报感到不理解,去北京,在中宣部看了好几天的大字报后,方知道 怕苏联赫鲁晓夫出现在中国。他老人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只是运动搞了这么久,到底谁才是想国家改变颜色,还是很不明了,我,和您的女儿,还有很多见到毛 的学生,被当前全国性的抢枪、武斗搞懵了,对绝大部分像您一样的革命前辈都被打倒,有的被所谓的造反派打伤致残、致死,感到太不可理解!” 王特派员看着河水,像是自言自语,说:“毛 领导我们打下的江山,绝对不会让坏人乱中得利!要相信共产党,要相信毛 ,只能乱了敌人,不能乱自己!还是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搞建设,没有知识是不行的!大学,今后肯定是要办的,千万不要恢心啰!” 听王特派员这样讲,回想起去年七.二0事件以后,自己见武汉军区的司令员真的被打倒,心境真的到了冰点,觉得王特派员讲的对。但回过来想,也感到王特派员可能以为我是恢心丧气放弃了抱负,才找女朋友的。如果是这样,自己的女朋友可能王特派员误认别有所图,那就太冤枉自己的女朋友了!联想到未婚妻在我走投无路时,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把我留下,并且在自己向她倾述自己想上大学,想做对国家有用的人,她对自己的想法所表示出的信任和支持时,我坐正了自己的身子,说:“真的,我确实有过恢心丧气,但是,找女朋友,并不是恢心丧气,而是觉得她值得我喜欢,值得我爱!再说,也还是我和她之间,有缘分!” 王特派员听我讲完,站起身,望了望区委会的食堂,问:“许师傅在里面吗?” 我点点头,说:“许师傅说你的脸色不好,身上肯定有病痛,他怕您坚持出大病来,还夸奖我挑水挑对了。他说,他不需要您帮忙做事,要您就在外面多休息一会!” 王特派员听我转告炊事员许师傅的话,又坐到扁担上,笑着问:“你家里有事吗?” 我拍了拍扁担,说;“下午帮豆腐店挑水,上午有时间。” 王特派员说:“那好,咱们就多谈谈心。先听你讲讲七.二0。” |
我看着河水,想想去年七月二十日到现在三月二十多日,只有短短九个来月,好像和自己二十一个年岁一样漫长。那天前一天上午,支持学校复课的伞兵部队还没撤离,我们拥护军队的同学,听说周总理来武汉视察,批评了中央文革到武汉处理军地关系的王力,六七届的刘名为写了一张《周总理到武汉,王力靠边站》的天津快板,要我帮忙发。接到这份传单的人,都拍手叫好,以为只要社会有人管,就不会再乱了!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武汉再来消息,说周总理乘坐的飞机,只在武汉上空转了一圈,没有降落,就飞回北京了。更可怕的消息说,经过中央文革批准,武汉钢二司冲进武汉军区司令部,揪斗了陈再道司令员!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震傻了所有拥军派,反军的那些人像吸食了强兴奋剂一样,开始为所欲为。前一天,本来还坐在一个教室里学毛 著作的同学,一天后就反目成仇。反军的人立即有组织地抢了县人武部的枪支弹药,紧接着,满城枪声四起。我由于散发了反王力的传单,被钢革司定为重点追捕对像。 我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着这些经历。 我讲到这里,王特派员插话说:“区里钢革司的头头有食品的谢雨丙、税务的曾清厚、供销的易少主、棉花的潘优统带着几十人,撬开了区里封存的民兵枪支的仓库,也抢取了枪支。那天中午,我正往县里打电话问情况,电话没打通,他们冲进办公室,用枪口对准我,要我缴枪!我告诉他们,我的手枪早就上交了,他们不相信,就到我身上搜。” 我问:“您当时害怕吗?” 王特派员反问道:“害怕有用吗?”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那是没用!我来不及收我的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具,只拿了自己最心爱的秦琴,穿着一双拖鞋,落荒而逃,晚上九点钟左右才回到家里。第二天中午,县里的钢革司的武装连就追到小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快追来,还是米厂的小董跑到我家告诉我,说县里的钢革司武装连刚到区里,点名要抓我,要我赶快跑掉!父亲上班去了,只有母亲在家。母亲帮我化妆成乡下农民的样子,选偏僻小路,绕了很大一个弯子,向荆州方向走。走到与邻县交界的河边,等渡船时,对河过来的人说,荆州的武斗已经打死人了。母亲不敢再领我过河,和我坐地河边,想了好久,才想到,邻县往南有一条小街,地处在三县交界,李德理曾说那地方叫‘三不管’,搞什么运动,到了那地方,就龙头起,蛇尾收了。我母亲还想出来,与她一起逃日本兵时,碰到一位黄姓婶婶,好像也住在那里。于是,我母亲就带我向南走。” 王特派员又插话说:“要是没有你母亲逃荒的经历,一般的妇女,肯定不会像你母亲那样,帮儿子躲避动乱!所以说,人啦,经历坎坷,不一定全是坏事哟!” 我琢磨王特派员的话,觉得他老人家讲的很有道理。 |
我看着河水,想想去年七月二十日到现在三月二十多日,只有短短九个来月,好像和自己二十一个年岁一样漫长。那天前一天上午,支持学校复课的伞兵部队还没撤离,我们拥护军队的同学,听说周总理来武汉视察,批评了中央文革到武汉处理军地关系的王力,六七届的刘名为写了一张《周总理到武汉,王力靠边站》的天津快板,要我帮忙发。接到这份传单的人,都拍手叫好,以为只要社会有人管,就不会再乱了!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武汉再来消息,说周总理乘坐的飞机,只在武汉上空转了一圈,没有降落,就飞回北京了。更可怕的消息说,经过中央文革批准,武汉钢二司冲进武汉军区司令部,揪斗了陈再道司令员!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震傻了所有拥军派,反军的那些人像吸食了强兴奋剂一样,开始为所欲为。前一天,本来还坐在一个教室里学毛 著作的同学,一天后就反目成仇。反军的人立即有组织地抢了县人武部的枪支弹药,紧接着,满城枪声四起。我由于散发了反王力的传单,被钢革司定为重点追捕对像。 我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着这些经历。 我讲到这里,王特派员插话说:“区里钢革司的头头有食品的谢雨丙、税务的曾清厚、供销的易少主、棉花的潘优统带着几十人,撬开了区里封存的民兵枪支的仓库,也抢取了枪支。那天中午,我正往县里打电话问情况,电话没打通,他们冲进办公室,用枪口对准我,要我缴枪!我告诉他们,我的手枪早就上交了,他们不相信,就到我身上搜。” 我问:“您当时害怕吗?” 王特派员反问道:“害怕有用吗?”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那是没用!我来不及收我的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具,只拿了自己最心爱的秦琴,穿着一双拖鞋,落荒而逃,晚上九点钟左右才回到家里。第二天中午,县里的钢革司的武装连就追到小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快追来,还是米厂的小董跑到我家告诉我,说县里的钢革司武装连刚到区里,点名要抓我,要我赶快跑掉!父亲上班去了,只有母亲在家。母亲帮我化妆成乡下农民的样子,选偏僻小路,绕了很大一个弯子,向荆州方向走。走到与邻县交界的河边,等渡船时,对河过来的人说,荆州的武斗已经打死人了。母亲不敢再领我过河,和我坐地河边,想了好久,才想到,邻县往南有一条小街,地处在三县交界,李德理曾说那地方叫‘三不管’,搞什么运动,到了那地方,就龙头起,蛇尾收了。我母亲还想出来,与她一起逃日本兵时,碰到一位黄姓婶婶,好像也住在那里。于是,我母亲就带我向南走。” 王特派员又插话说:“要是没有你母亲逃荒的经历,一般的妇女,肯定不会像你母亲那样,帮儿子躲避动乱!所以说,人啦,经历坎坷,不一定全是坏事哟!” 我琢磨王特派员的话,觉得他老人家讲的很有道理。 |
于是,我对王特派员说:“这正如毛 所说的,坏事会变成好事。” 王特派员叹了一口气,说:“毛 是想通过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他老人家说出了广大人民群众心里的话!但是,一些对共产党怀着刻骨仇恨的人,他们想的不是大治,而是想的搞垮共产党,颠覆人民政权!”他停了停,问:“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王特派员的讲话,引起了我五年前的回忆。记得初中毕业后的一个暑假,我的一个男同学在与他的继父吵架时喊道:“共产党枪杀了我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的继父慌忙捂住他的嘴,要他不要乱说。想到这里,我说:“您说的是事实,当然说的对!” 王特派员接着说:“一九六六年三月,我们内部接到一个颠覆国家政权的案子,说是一个称中国劳动党的地下组织的发起人,就在我们区里。没想到,案子刚有点眉目时,文化革命暴发了!我在想,我们区里之所以比其他区里乱,肯定与这个组织有关。” 我看了看王特派员凝重的面部表情,说:“你可要特别小心,担心这些人对你下毒手呵!” 王特派员看了看我,说:“这次钢革司抓廖书记时,点名把我抓来,我在想,里面可能有这个因素!只是,这几天,我反复把几个头头,在心里想过了好几遍,真正在暗中指挥动乱的,并不是小学的老师,他们只是说说写写,出头露面的食品所的谢雨丙、税务所的曾清厚,这两个人在台前,主要是想为他们‘四清’结论翻案;供销社的易少主,‘四清’中有问题,但不大,组织上没对他做出什么处理,他闹,是跟着起轰;棉花的潘优统有前科,单位内保有他的不良记录,我怀疑他,才是这里的暗中指挥者!” 王特派员的话音一落,就听见食堂的许师傅喊道:“王特派员!潘司令找你!” 听到许师傅的喊话,我心头一紧,立即站起来。 王特派员也站起身来,对我说:“你快走!” 我怕因为我,给老钢抓住王特派员“新罪状”,就迅速向中桥跑去。到了中桥回头望时,见王特派员挑着一大担水,颤巍巍地、艰难地走进食堂后门。 |
@风的颜色72 2012-12-1 0:19:00 真希望更多的人少一些浮躁,坐下来静静读读,思考一下共和国的这一段难忘的岁月~! ----------------------------- 谢谢! |
从中桥回家的路上,王特派员颤巍巍挑水的背影,老是在脑子里打转转。认识王特派,那是一九六四年过完国庆节后回学校。那天,天气阴沉。从小镇出发时,只有我自己一人上路。走了两个小时,到渡口时,天下起小雨,我见渡船在对岸等人,一时半回过不来,就躲进岸边的小茶馆里避雨,没多大会,见一个身着篮色公安服,卷着裤腿,穿着草鞋的中等身材、打着雨伞的中年人走进茶馆。茶馆的大娘赶快迎出门来,喊他老王。船老板喊开船时,茶馆大娘提着一篮鸡蛋,要他带回县里给妻子。起初,我讨厌茶馆大娘拉垄公安,后来,就着他的伞,过渡上路,从同行谈话中,才知道知道了他是区里的公安特派员。茶馆的大娘,与王特派员、王特派员的妻子,都是新四军敌后武工队的战友。一次与日本鬼子周旋时,王特派员和他的妻子为了甩掉跟踪追击的鬼子,把因为生病爱哭的三个月的大女儿溺亡了!茶馆大娘一直念着为打鬼子献身的大女儿,念着为革命失去爱女的妻子,总爱要他带东西。回来学校后,我把王特派员讲的故事,写了一篇作文,大受语文老师的称赞......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德理嫂的问话声,使我从回忆中醒过来。 德理嫂问:“小兰要你德理哥去干么了?” 我想起柳伯伯交办的事,说:“小兰的父亲出面,把事情解决了。德理哥和长青哥都去上班,柳伯伯要我把德琛的婚事安排,给李伯伯说说。” 德理嫂,用手往楼上指了指,没有讲话。 我爬上楼,见李伯伯还在床上睡觉,扭头想下楼,被李伯伯叫住。 我走近床边,李伯伯坐起身来。 李伯伯年近七十,胡子、头发全白了,因为他的大媳妇是我远房表姐,他老的小女儿是我的同学,我才叫他老做伯伯的。他老的老伴给大儿子带小孩,就住在大儿子家。他老跟小儿子生活,和小儿子住在一起。两老都靠儿子赡养,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我想,柳伯伯之所以不让李伯伯管德琛哥的婚事,可能就考虑了这个情况。 我见李伯伯穿着单衣坐着,就上前把他老盖在被子上的棉衣拿下,帮他老披在肩上。 李伯伯问:“有事吗?” 我把柳伯伯要我带的话,给他老原原本本在讲了一遍。 他老听完,一边穿棉衣,一边穿我递给他老有棉裤,话箱子大开,说的大意是他老不能愧对爹娘、愧对弟兄,不能对德琛哥的婚事不管。 我劝他老说:“您都这大年纪了,柳伯伯年轻些,又在他家办婚事,刚破‘四旧’,不能按风俗习惯办事,柳伯伯可是好心好意呢!” 李伯伯说:“他这份心意我领担不起!不让我们办,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我的三个儿子怎么好在街上做人呢?我这就去找他!” 就在李伯伯找鞋子时,我突然想起长青哥。于是,我着急地说:“你老先别去找,等长青哥下班后,您再把情况问清楚了再说!” 正要躬腰穿鞋的李伯伯站起身来,问:“是你没听清楚吗?” 我笑着说:“我确实担心没把话听清,这可是德琛哥的终身大事哩!” 李伯伯看了看我,坐回床边。 |
从中桥回家的路上,王特派员颤巍巍挑水的背影,老是在脑子里打转转。认识王特派,那是一九六四年过完国庆节后回学校。那天,天气阴沉。从小镇出发时,只有我自己一人上路。走了两个小时,到渡口时,天下起小雨,我见渡船在对岸等人,一时半回过不来,就躲进岸边的小茶馆里避雨,没多大会,见一个身着篮色公安服,卷着裤腿,穿着草鞋的中等身材、打着雨伞的中年人走进茶馆。茶馆的大娘赶快迎出门来,喊他老王。船老板喊开船时,茶馆大娘提着一篮鸡蛋,要他带回县里给妻子。起初,我讨厌茶馆大娘拉垄公安,后来,就着他的伞,过渡上路,从同行谈话中,才知道知道了他是区里的公安特派员。茶馆的大娘,与王特派员、王特派员的妻子,都是新四军敌后武工队的战友。一次与日本鬼子周旋时,王特派员和他的妻子为了甩掉跟踪追击的鬼子,把因为生病爱哭的三个月的大女儿溺亡了!茶馆大娘一直念着为打鬼子献身的大女儿,念着为革命失去爱女的妻子,总爱要他带东西。回来学校后,我把王特派员讲的故事,写了一篇作文,大受语文老师的称赞......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德理嫂的问话声,使我从回忆中醒过来。 德理嫂问:“小兰要你德理哥去干么了?” 我想起柳伯伯交办的事,说:“小兰的父亲出面,把事情解决了。德理哥和长青哥都去上班,柳伯伯要我把德琛的婚事安排,给李伯伯说说。” 德理嫂,用手往楼上指了指,没有讲话。 我爬上楼,见李伯伯还在床上睡觉,扭头想下楼,被李伯伯叫住。 我走近床边,李伯伯坐起身来。 李伯伯年近七十,胡子、头发全白了,因为他的大媳妇是我远房表姐,他老的小女儿是我的同学,我才叫他老做伯伯的。他老的老伴给大儿子带小孩,就住在大儿子家。他老跟小儿子生活,和小儿子住在一起。两老都靠儿子赡养,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我想,柳伯伯之所以不让李伯伯管德琛哥的婚事,可能就考虑了这个情况。 我见李伯伯穿着单衣坐着,就上前把他老盖在被子上的棉衣拿下,帮他老披在肩上。 李伯伯问:“有事吗?” 我把柳伯伯要我带的话,给他老原原本本在讲了一遍。 他老听完,一边穿棉衣,一边穿我递给他老有棉裤,话箱子大开,说的大意是他老不能愧对爹娘、愧对弟兄,不能对德琛哥的婚事不管。 我劝他老说:“您都这大年纪了,柳伯伯年轻些,又在他家办婚事,刚破‘四旧’,不能按风俗习惯办事,柳伯伯可是好心好意呢!” 李伯伯说:“他这份心意我领担不起!不让我们办,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我的三个儿子怎么好在街上做人呢?我这就去找他!” 就在李伯伯找鞋子时,我突然想起长青哥。于是,我着急地说:“你老先别去找,等长青哥下班后,您再把情况问清楚了再说!” 正要躬腰穿鞋的李伯伯站起身来,问:“是你没听清楚吗?” 我笑着说:“我确实担心没把话听清,这可是德琛哥的终身大事哩!” 李伯伯看了看我,坐回床边。 |
不知该怎样联系天涯的管理员,也不知天涯的管理员该用多长时间管理,担心上的帖子会丢,只好又发一次,没想到,这两天,老是把一个帖子上了两次! 为此,向审阅本帖的网友说一声:对不起! |
不知该怎样联系天涯的管理员,也不知天涯的管理员该用多长时间管理,担心上的帖子会丢,只好又发一次,没想到,这两天,老是把一个帖子上了两次! 为此,向审阅本帖的网友说一声:对不起! |
我走下楼来,父亲正在天井旁等我。我走到父亲面前,他老人家对我说:“过两天,又轮到我卖豆了,前次区里食堂欠的账还没收,你来帮我开一张条子,我好去收账。” 父亲虽说没文化,不会写字,但他老人家的心算能力很强,说是开条子,实际上只是要我做做口述记录。 听父亲说去区食堂收账,立即想起王特派员来,正担心潘优统叫他,到底想干什么哩! 于是,我赶快跑进房间,拿出纸笔,迅速回到堂屋用旧豆腐架改成的写字台旁,坐在父亲早就准备好的木椅上,父亲在写字台旁的木椅上坐下。父亲口述早就心算好的账目,我几下就把条子写好,父亲加盖好豆腐店的公章后,正要把条子装进口袋,我问父亲:“能不能让我现在就去帮您收账?” 父亲抬头看着我,说:“区里正在开饭,现在去收什么账?” 我说:“开饭的时候好找人,收账才好收呢!” 父亲没想给我条子,说:“你吃了饭,还要去店里挑水,我反正有空,不要你去收!” 我问:“您收账有些什么手续?” 父亲拿的条手还放在口袋里,说:“要先找许师父签经手,再找张管理员领钱。” 我站起身,拿好钢笔,伸手对父亲说:“我正要找许师傅,要他老在米厂的大儿子国相,帮我找小工做!” 父亲将信将疑地问:“不是小董在帮你找小工吗?” 我有些急了,用手不停上下抖动,连忙说:“怎么好老是麻烦小董呢?” 父亲见我下定决心想收账,只好把条子掏给我,叮嘱说:“快去快来,等你吃饭!” 我接过条子,出了大门,就开始跑。 跑进区食堂大门,见潘优统几个造反派头头正在餐厅吃饭,张管理员正坐在左边房间里,埋头干什么,就对着张管理员的房门,大声问:“张叔,豆腐店里的条子,找谁签经手?” 张管理员头也没抬,嘴里不知在说什么。我呢,只不过想告诉造反派头头,我是来收账的! 我快步走进操作间,看见王特派员左边的脸,肿了!一个人坐在灶门口的矮凳上,用筷子缓慢地挑着青菜。 我心里一愣!马上明白,王特派员挨了潘优统重重的耳光,张嘴吃饭,都困难着哩! 王特派员见我走进操作间,向我递眼色,意思是问我来干什么。 我赶紧拿出条子和钢笔,大声对许师傅说:“我父亲说,上次张管理员买的豆腐,还没结账,张管理员说,要您先签字,他在前面等着!” 王特派员点了点头, 也许是我了说张管理员等着,许师傅丢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我马上把条子、钢笔递给他老。许师傅拿着条子,到后门口去签字。 我轻轻走到王特派员身边,小声问:“是潘打的?” 王特派员点点头,没说话。 我小声说:“您要坚持,不单独和他接触!”只是把“接触”二字说重了。 许师傅签好字,走过来,对我说说:“结了,结了!前面的账早结了!” 我从许师傅手里接过条子,很快找张管理员兑好钱。 出区食堂大门后,回家的路上,想着王特派员被打伤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痛楚!一个曾被日本鬼子打伤的抗日老战士,怎么应该被这伙人欺侮? |
回家后,把区食堂的欠款交给父亲后,草草地扒了两碗饭,就去帮父亲挑水。 一边挑水,一边想着,怎样才不让潘优统对王特派员下毒手。 想出的第一个方案:是想要李德琛给武汉大专院校红卫兵驻县联络站,要他给他的同学说,把王特派员要回县里。但想到柳伯伯说要他准备婚事,珍兰姐正为派性和他闹着。如果要他这样做,无疑是给李德琛出难题。 想出的第二个方案:是想组织硬工造的群众,来一次反对虐待老八路的游行。又担心钢革司来一个武装反游行,说不定钢革司又会开枪,造成流血事件,还会给王特派员制造更大的麻烦! 想出的第三个方案:因为潘优统的哥哥潘优经,是县机械厂刘师傅的同事。如果能打电话给刘师傅,要刘师傅告诉潘优统的哥哥,要他的哥哥劝告潘优统,劝他不要一错再错。但想起县机械厂的工人,早就四处逃散了,根本无法给刘师傅打电话。 想出的第四个方案:是自己晚上写一张大字报,揭露潘优统打王特派员的事实,呼吁钢革司内有良知的人,阻止潘优统打人。 想来想去,觉得第四个方案易行,说不定能起作用。 想着,想着,四十担水挑完了,回到家里,已是傍晚,家里正吃晚饭。母亲说:“今天的水,又挑得这么晚?饭,给你盛了好几次,都重新倒进锅里了。”母亲说着,就用准备好的碗筷,给我把饭盛好,递给我。 我夹了几筷子菜,蹲到河边,边吃边构思大字怎么写。 不一会,母亲见我一个人躲到河边吃饭,又拿了一个碗,盛了饭菜,端到河边,一边往我碗里倒,一边问:“是不是你岳父家搭信来,要你去玩?” 我摇摇头,说:“岳父家隔了几十里,能搭哪个的信呢?” 母亲笑着说:“若是那边搭信来要你去玩,你不要愁钱!家里就是揭不开锅,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站起身来,对母亲说:“我进屋吃饭,您不要为我个人的事操心。”我边走边吃,坐到桌边时,一大碗饭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
我要离开饭桌时,母亲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问我:“看你,心事重重的!心里有什么事,讲给妈听听,行吗?” 我问母亲:“您认得区里的王特派员吗?” 母亲说:“怎么不认得呢,他可是一个好人啰!如干部都像他,老百姓就不会私下骂干部了。你初中毕业那一年,店里允许我们店几个家属,买的豆渣做霉渣。一天,我提霉渣下乡卖。走到陈湾油榨,被一些人围着,有人偷了我的霉渣,我抓住偷渣人,周围的人不但不帮忙,反而起轰!刚好王特派员路过,问明情况后,告诉那些人,不要搞变相的拦路抢劫,帮我追回了渣钱。” 我问母亲:“听说王特派员打日本鬼子时,小腿上被日本鬼子用刺刀刺伤过,有这事吗?” 母亲连忙说:“有,有!前前年,小学接我给学生忆苦思甜,王特派员也去了,他讲老东如何烧杀掳抢,他们武工队怎么打老东,讲的时候,拉起裤管,左腿下有好大一个伤巴,凹陷很深!” 听母亲说完,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想离开饭桌,被母亲一把拉住。问我:“王特派员不是回县里了吗?” 父亲在一旁插话说:“早被钢革司抓回来了!” 我说:“中午我去区里收账,看见王特派员被棉花上的潘优统打了!” 父亲问:“该没打伤吧?” 我说:“可能是打的耳光,脸被打肿了,好像嘴都张不开!” 母亲骂道:“那个狗日的潘优统,一脸凶相!卖棉花的人,没有一个人说他是个好东西!前两年,你要跟他学笛子,我就不同意。”母亲停了停,接着问:“王特派员抓在他们手里,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这次潘优统打王特派员,是偷偷地打的,肯定钢革司里面还有同情王特派员的人,我想写一张大字报,把王特派员的脸,是被潘优统打伤的事,通出去,让钢革司的人和街上的人,都晓得潘优统偷偷打了王特派员!” 父亲说:“怕的是,你写了大字报,他不偷偷地打,明目张胆地打哟!” 母亲说:“钢革司要明目张胆地打,可能是迟早的事。只是眼前,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这张大字报,妈支持你写,写好了,趁夜里,贴到区里的大门口!”母亲说完,把碗筷端上灶台。 |
有了母亲的支持,我觉自己浑身都是劲,立即离开饭桌。 走过腰墙门,见堂屋比后屋暗多了。走到自己的房间口,推开房门,房里已一片漆黑。 我走进房间,摸索着走到老式抽屉桌旁,好不容易才找到火柴。划燃火柴后,把煤油灯点燃。端着煤油灯,走出房间,放在堂屋的写字台上。 我回房间拿写大字报用具时,长青哥的几个小孩围到写字台边,木童姐抱着小女儿也凑上来,对围在桌旁的几个孩子说:“东坡爸要开夜车了,你们几个站开一点。几个孩子还真听他们妈妈的话,我拿出大白纸、墨汁、砚台、毛笔时,他们都站得远远的。 我铺开大白纸,打开墨汁瓶盖,正准备往放在写字台角上的砚台倒墨汁时,长青哥从他房间出来,问我:“是书民要你写大字报了?” 我停下手上的活,说:“是我母亲支持我写的。” 长青哥又问:“以硬工造的名义?” 我说:“以革命群众的名义。” 长青哥点点头,接着问:“写什么大字报?” 母亲从后屋走上前来,一面用身上的围裙擦手,一面说:“今天中午,东坡去区里帮豆腐店收款,看见狗东西潘优统,把王特派员的脸,打肿了,吃饭都张不开嘴,我要东坡写一张大字报,不准他打王特派员!” 木童姐说:“王特派员真是个好人,去年上半年揪走资派,都没揪到他的头上!说他打日本鬼子时,是立了大功的!我听区里的人讲,王特派员一直在武工队、县大队打仗,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徒、内奸、工贼!后来县里的造反派来区里,把他抓到县里,打伤他的那个造反派,是一个劳改释放的家伙。县里的人说,那人是报复王特派员!哎!王特派员搞了那么久的公安工作......” 长青哥插话说:“这呀,叫做阶级报复!是毛 还健在,现在还有军队在保卫国家安全,要是真把共产党搞垮了,像潘优统这样的一些坏家伙,岂止打老干部?像我们这些人,还有工人、贫下中农,都要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德理哥也走到写字台边,对长青哥说:“前几天乡里的几个熟人找我做衣服的时候,说去年来区里交棉花时,潘优统找生产队长要吃要喝,还动不动就骂人!我在想,像他这样的人,国家怎么要给他分配工作呢?” 长青哥说:“共产党对这些人宽大处理,他们不以为恩,反以为仇,恩将仇报,真不是人!” 德理哥问我:“这张大字报写好后,还贴到搬运社门口?” 我母亲说:“我要东坡连夜写好,贴到区委会的大门口。” 长青哥说:“对!就贴到区委会大门前的大字报栏内。” |
有了母亲的支持,我觉自己浑身都是劲,立即离开饭桌。 走过腰墙门,见堂屋比后屋暗多了。走到自己的房间口,推开房门,房里已一片漆黑。 我走进房间,摸索着走到老式抽屉桌旁,好不容易才找到火柴。划燃火柴后,把煤油灯点燃。端着煤油灯,走出房间,放在堂屋的写字台上。 我回房间拿写大字报用具时,长青哥的几个小孩围到写字台边,木童姐抱着小女儿也凑上来,对围在桌旁的几个孩子说:“东坡爸要开夜车了,你们几个站开一点。几个孩子还真听他们妈妈的话,我拿出大白纸、墨汁、砚台、毛笔时,他们都站得远远的。 我铺开大白纸,打开墨汁瓶盖,正准备往放在写字台角上的砚台倒墨汁时,长青哥从他房间出来,问我:“是书民要你写大字报了?” 我停下手上的活,说:“是我母亲支持我写的。” 长青哥又问:“以硬工造的名义?” 我说:“以革命群众的名义。” 长青哥点点头,接着问:“写什么大字报?” 母亲从后屋走上前来,一面用身上的围裙擦手,一面说:“今天中午,东坡去区里帮豆腐店收款,看见狗东西潘优统,把王特派员的脸,打肿了,吃饭都张不开嘴,我要东坡写一张大字报,不准他打王特派员!” 木童姐说:“王特派员真是个好人,去年上半年揪走资派,都没揪到他的头上!说他打日本鬼子时,是立了大功的!我听区里的人讲,王特派员一直在武工队、县大队打仗,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徒、内奸、工贼!后来县里的造反派来区里,把他抓到县里,打伤他的那个造反派,是一个劳改释放的家伙。县里的人说,那人是报复王特派员!哎!王特派员搞了那么久的公安工作......” 长青哥插话说:“这呀,叫做阶级报复!是毛 还健在,现在还有军队在保卫国家安全,要是真把共产党搞垮了,像潘优统这样的一些坏家伙,岂止打老干部?像我们这些人,还有工人、贫下中农,都要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德理哥也走到写字台边,对长青哥说:“前几天乡里的几个熟人找我做衣服的时候,说去年来区里交棉花时,潘优统找生产队长要吃要喝,还动不动就骂人!我在想,像他这样的人,国家怎么要给他分配工作呢?” 长青哥说:“共产党对这些人宽大处理,他们不以为恩,反以为仇,恩将仇报,真不是人!” 德理哥问我:“这张大字报写好后,还贴到搬运社门口?” 我母亲说:“我要东坡连夜写好,贴到区委会的大门口。” 长青哥说:“对!就贴到区委会大门前的大字报栏内。” |
我往砚台里倒好墨汁,正要用毛笔到砚台里调墨汁,德理哥从墙脚找来装过墨汁的碗,对我说:“还是用这个碗,装的墨汁多,写的字大,看的人一眼就能看清!” 我看了看碗,对德理哥和长青哥说:“这篇大字报,我想把事实摆清楚,把道理说明白,这样写的字要多一些,字写得太大,用的纸就多,贴起来就会占位置。” 长青哥对德理哥说:“看来,东坡要写的东西,早就在肚子里装好了。”说完,又转过脸,对我说:“你能不能把要写的东西,先说出来给我们听听,省得我们老是站在这里看你写!” 德理哥接着说:“对!把写的内容先讲给我们听,省得我们这里老少三辈人,守在这里。晓得你要写什么时候?你先讲给我们听,我们晓得你写的内容后,睡觉也能睡着些!” 我回头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父母亲。 母亲说:“两个哥哥说的对,你给他们说说,多听几个人的意见,也好写一点。我这就去后屋,要爬坡把脚洗好,直接上床睡觉,省得他等你睡觉。”母亲说完,就与父亲一道回后屋去了。 木童姐也带几个孩子,回自己房间。 我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写字台上铺开的大白纸,说:“我要写的题目,叫‘且看今日之小镇,竟是谁家之天下’。” 长青哥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中央不是要各地先实现革命大联合,按革命干部、军队、人武干部、群众组的代表这三方人员,实行‘三结合’,成立无产阶级新生政权——革命委员会吗?我想先从‘三结合’的人员状况,评论我们小镇的‘革命委员会’是不是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说完,我看着长青哥,想听他的看法。 长青哥两眼盯住德理哥的脸,说:“我觉得这样写,可以。你想,县里不是要照我们区的样式,成立革委会吗?我们区的革委会,都是谢、曾、潘三个老钢的头头想出来的,只要钢派的人参加投票,不准我们硬工造参加,这是什么民主?能代表人民群众的意见吗?肯定不行!如果等县里按我们区的搞法,搞出一个县革委会,我们硬工造的人,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德理哥称赞说:“对!打蛇,就是要打头!只是不能只说潘优统一个人,要把谢、曾两个一、二号头头都带进去,这样就更能说明问题!” 长青哥用手摸了摸写字台上大白纸的头,看了我一眼,问:“接下来呢?” 我说:“接着分析‘三结合’中所谓的革命干部,那个章祖义是什么人?是‘四清’下台干部!武装部长陈合伦,早被老钢打残废了,根本无法上班!所谓群众组织的代表,不就是谢、曾、潘!我要重点写潘优统的‘前科’和现行劣迹!” 德理哥插话说:“也不能放过谢、曾,这两个,也不是好人!” 长青哥对德理哥说:“还是把潘优统犯罪的事说清楚好!”又问我:“还有呢?” 我说:“接下来,就写革委会成立后,干了哪些坏事,重点突出他们对廖书记、王特派员这样受老百姓拥戴的好干部,大打出手!我还要告诉看大字报的群众,王特派员是抗日战争中的有功人员,潘优统竟敢偷偷摸摸地打他老,把他老的脸打肿了,不能张嘴吃饭!” 德理哥对长青哥说:“就这样写,就这样写!我们快走,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写!”边说边拉着长青哥,离开写字台。 |
长青哥、德理哥刚回房间,大弟爬坡洗好脚,走到写字台边,对我说:“妈给你把贴大字报的浆糊搞好了,装在原来的小木桶里。妈说,你写好大字报,贴的时候,要我跟你去做伴。” 我抬起头,看大弟在打呵欠,对他说:“上次写的大字报,钢革司的人一看,就认出是我写的。今天这张大字报,我打算不用行书写,就写正楷字。现在还一个字都没写,谁知要写到什么时候?你去睡觉,晚上贴大字报,没人混场,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大弟绉了绉眉头,说:“是你要我去睡的,妈要讲我,你可要承认是你要我睡的哟!” 我说:“我不会反悔!我要上床时,也会注意,不吵醒你的。” 大弟说:“我睡着了,你要吵,也吵不醒。”边说边进房间。 人静了,思路理顺了,一口气,写完了两张大白纸,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写了不少。搁下笔,鸡都叫了两遍了!提着浆糊桶,走地漆黑一团的街上,轻风迎面而来,感到头脑清醒多了。在贴大字报时,自己不时看看区委会的紧闭大门,心里一个劲地翻腾: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江山,被像钢革司一伙人端着枪,打着“红色恐怖”的旗号,枪口对着革命干部和硬工造,搞得老百姓有话不敢说、不能说!毛 提倡的大字报,要写,要贴,只能像解放前搞地下工作那样,偷偷摸摸的!难道小镇区的红色大权,真的落到钢革司这伙人手里了?难道就他们少数人几个人搞的所谓民主,成立的所谓革委会,真的就这样定案了吗? 就这样贴着,想着。 回家的路上,还是这样走着,想着。 回到家,顾不上洗脚,倒在床上,就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把我吵醒! 我从床上半坐起来,见大弟早就起床了。正想趟下再睡一会儿,只听见德理哥的父亲大声说:“有话好说,街上人来人往,这大声音嚷,人家还不晓得我们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李伯伯说完,没人讲话,整栋房子静得出奇! 我似乎明白了,是德理哥他们家,吵架把我吵醒了 很快,我又觉得,我的判断并不正确!心想,德理哥抱养了我表姐的三儿子,这小家伙长得帅,聪明伶俐,德理嫂与他像亲娘俩,况且,德理嫂觉得自己有毛病,不能给德理哥生伢,平时老实巴交的。今天一大早,她吃了豹子胆,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跟公公大声嚷嚷呢? |
@风的颜色72 2012-12-8 0:05:00 阶级斗争,从上到下,从来没有消失过。 ----------------------------- 谢谢来访。 |
“他偷偷摸摸地做了,难道我说都不能说吗?这就是你们老李家的规矩?”一个近似呐喊的声音,在沉静中暴发! 我终于知道了,把我从梦中唤醒的人,并不是德理嫂,而是即将成为老李家儿媳的柳珍兰! 我一跃而起,一面穿衣服,一面叫德理嫂,想问问德理嫂,珍兰姐在说谁,是不是德琛哥做错了什么事,她跑来找李伯伯耍泼了! 德理嫂没直接答理我,而是轻轻地跑到我的房门前。 说实在话,德理哥一家搬来我家好几年了,从来没有看过德理嫂一眼。只是听母亲说“破四旧”的故事后,才稍微看过得理嫂一眼。母亲说,破“四旧”那会,潘优统带的人到德理哥家抄家,把用破袜子包的一包金银手饰,误认为是破铜烂铁,丢在灶门口,被我母亲发现后,等抄家的人走了,我母亲把这包手饰还给德理嫂时,德理嫂硬是要给母亲一枚金戒子做留念,母亲怎么也不同意。这一眼,是我串联后回家过年时,我进大门,德理嫂上街买菜,相互让路,僵持时看的一眼。那时,我发现她,看上去,还像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这回,她竟如此小心谨慎地对待珍兰姐耍泼,我几大步跨出房门,见她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门前,再看德理嫂一眼,发现她自从去年到县妇幼保健院检查,得知自己终生不能生育以后,人一下老了许多,脸色少了红润,多了青紫;身材少了苗条,多了臃肿。我还没开口,德理嫂小声说:“本来你德理哥叫他俩来,是要说婚礼的事,谁知道,他们俩刚上楼,珍兰就告状,说你昨夜写的大字报,是德琛昨夜偷偷摸摸写的。刚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声......” 德理嫂的话还没说完,柳珍兰在楼上大声嚷道:“陈半玉老师说,中学的王老师讲,一看大字报头,就知道,写大字报的人,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其他不爱语文的人,根本写不出这样的语句!” 李德琛小声问:“为什么?” 柳珍兰大声嚷:“王老师是初三的语文老师,说题目的语气,是唐朝的骆宾官问武则天的话!” 李德琛小声说:“哪是什么骆宾官,是骆宾王。” 柳珍兰更大声嚷:“您听!还说不是他偷偷摸摸写的,他都晓得我说错了!” 听见柳珍兰这样强词夺理,我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楼上喊道:“冤枉德琛哥了!区里大字报栏上贴的那张大字报,不是德琛哥写的,是我写的!” 柳珍兰语气稍稍缓和一些,对楼下说:“东坡,不要你来做假证!你的字,我认得。那字,你是写不出来的!再说,你晓得骆宾......” 李德琛大声说:“骆宾王!” |
“你不要觉得自己读了大学就了不起,要你插什么话?”是柳珍兰在嚷。 “我是怕刚才告诉你的,又忘了!”李德琛小声解释着。 “我晓得你瞧不起我,说我只读了初中,不够资格教小学!”柳珍兰接着嚷。 “我没有瞧不起你,是担心你说......”李德琛继续在解释。 柳珍兰没让李德琛把话说完,大声嚷着插嘴说:“李德琛,你大伯就在面前,如果你心里认为我配不上你,反正我们还没结婚,要后悔,还来得及!” “不要把话说深了,德琛从认识你,就在我和他伯妈面夸奖你,说你爱学习,肯钻研,会教书,他不会瞧不起你的!如果他真偷偷摸摸做了什么坏事,我不会饶恕他的!”是李伯伯劝柳珍兰。 我实在在楼下听不下去了,赶快爬上楼,见李伯伯坐在床上,柳珍兰与李德琛侧面对着李伯伯,两人面对面站着。柳珍兰短发下,露着一张涨红的脸。 我对柳珍兰说:“珍兰姐,你觉得德琛哥瞧不起你,你很生气。你晓得吗?你瞧不起我,我也很生气呢!” 没等柳珍兰开口讲话,李伯伯对我说:“东坡,楼上空气不好,你接你的珍兰姐下楼讲话。你们年青人,在一起,说得来。不像我们老家伙,听不懂年青人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了看柳珍兰,说:“珍兰姐,德琛和我一起去县里,只离开你一天,一路上都念着你!你不要欺负德琛哥,他可是个大老实人!” 柳珍兰不高兴地说:“他呀,该有多老实呀,老实得甩不破、看不透呢!”柳珍兰一面说,一面往楼梯口走。 李德琛跟在柳珍兰的身后,也准备下楼。 李伯伯向我做手势,要我向他老走近。我立刻走到他老面前,李伯伯极小声说:“去劝劝你珍兰姐。” 我点点头,见他俩早下楼了,连忙赶下楼。还剩下一坎楼梯时,我说:“珍兰姐,你说区门前大字报上的字不是我写的,我去拿笔,写给你看看!” 李德琛问我:“你为什么要写那张大字报呢?” 我见李德琛问我时,柳珍兰一直盯着他的脸,想从李德琛问话的表情中,甄别他是否在撒谎。我想,如果我把写大字报的过程和上面的基本内容说出来,柳珍兰就会相信大字报真的是我写的,就不再怀疑李德琛了。我看了看站在天井旁一脸无可奈何的德理嫂,对柳珍兰说:“昨天夜晚,德琛嫂睡得比较早。我把我在区里看见潘优统打王特派员的事,给我母亲讲后,我母亲要我写大字报,把潘优统骂一通。正要动笔写的时候,长青哥和德理哥看见了......” 柳珍兰打断我的话,问李德琛:“昨晚你出去那么久,去做啥了?” 李德琛要讲话时,德理嫂递过一条长凳,对柳珍兰说:“你和四叔一起坐,站着不累呀!”说着,把长凳塞到柳珍兰的屁股下。柳珍兰用左手摸了摸身后的长凳面,慢慢坐下。德理嫂又拉了拉站在柳珍兰对面的李德琛,要他过来和柳珍兰一起坐。就在李德琛走到柳珍兰并排,正想坐下时,柳珍兰打了李德琛胯部一巴掌,说:“先回答我的话!” |
李德琛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胯部,扭头对柳珍兰说:“真见鬼!你打我干什么?我给你讲了多少遍,你总是不相信!” 柳珍兰没答理李德琛的牢骚话,气着大声对我说:“反正你与李德琛穿一条裤子,就评你说,昨晚,李德琛不知去哪里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后,我问他,他说上厕所。我说上一下厕所,又不是生小孩,怎么会要这么长的时间?你瞧他怎么编?他说连找了三个厕所,都有人。我在想,又没有发生霍乱,哪有那么多人同时拉肚子呀!显然他在说谎话!” 我看柳珍兰讲的唾沫挂了两个嘴角,想着她那怀疑一切的造反派模样,又生气,又好笑,不慌不忙地对柳珍兰说:“你是语文老师,偷斧子的人的故事,你一定熟悉。只要你怀疑德琛哥写了那张大字报,毫无疑问,德琛哥就是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自己!话又说完来,既然你怀疑德琛哥写了那张大字报,你想想看,那张大字报上的字,都是正楷字。那么多正楷字,个把小时,怎么能写出来呢?” 柳珍兰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我像接受X光透视一样,根本没法撒谎!其实,我也没撒谎,说的全是真话。 我的一番话说完,李德琛没有再讲话,德理嫂两眼看着柳珍兰,不断地变换着眼神。 不一会,柳珍兰突然发问:“你怎么晓得那大字报上的字是正楷字?” 我觉得柳珍兰思考问题的方式,把造反派怎样思考问题,表现得淋漓尽致。笑着说:“珍兰姐,那大字报是我写的,我怎能不晓得是正楷字呢?我还告诉你,大字报的题目,是我在大串联时,从长沙第一师范学校学来的。当时钢笔没有水了,我在地上拣了一根树枝,在学校那口井,也就是青年毛泽东冲凉水澡的那口井旁,用井水和着泥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的,只是在写那张大字报时,把前句改成‘且看今日之小镇’!并不是陈半玉说的,只有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学生才晓得的!” 我的话音刚落,柳珍兰珍大声嚷道:“牛东坡呀,牛东坡!我看你才是怀疑别人偷斧子的那个最不讲理的人!我什么时候说骆宾.....”柳珍兰又记不起后面的一个字,两眼死死盯住李德琛,李德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柳珍兰立即对着李德琛嚷道:“你这该死的李德琛!要你讲话,为什么不讲?不要你讲的时候,你浑身上下都是嘴!” 我看了看李德琛,叹了一口长气,装着自言自语的样子,说:“我呀,岳父是未婚妻的养父,自己没生过小孩,想要我做上门女婿。这上门女婿,太不好做......” 我的话还没说完,柳珍兰“嚯”地站起来,用手指着我说:“牛东坡!你不要指桑槐!依我看,你动不动就讲陈半玉,就是因为陈半玉和郑英文是亲戚!郑英文抢走了你的姐夫,想报复郑英文,就把陈半玉搭进去了!” 我被柳珍兰说得稀里糊涂了!她说的姐夫,是我的姐姐的娃娃亲,姐姐两岁多就病死了,后来郑英文工作时,才把那个所谓的姐夫,招赘为上门女婿。那个所谓的姐夫,与我有什么关系?成人的郑英文,找了成人的他,与我,风马牛不相及呢!这怎么扯得上呢?但是,我想起六六年暑假被打成黑帮学生挨批斗时的情景,只是对着柳珍兰苦笑了一声。 正在我们几个人都十分尴尬的时候,木童姐抱着小儿子,刚进大门,见天井边站着我们四人,笑着大声说:“好热闹呀!” |
木童姐边走边逗抱着的小儿子,把小儿子逗得笑叽叽的! 她们母子走到柳珍兰面前,木童姐见柳珍兰满脸不高兴,教小儿子学语:“新——娘——子!” 德理嫂赶快上前,从木童姐怀里接过她的儿子,对木童姐说:“别逗了,你昨晚睡得迟,快给珍兰讲讲昨晚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 木童姐看了看李德琛,又看了看柳珍兰一眼,笑着问:“是你们小夫妻来这里看哥嫂呢,还是珍兰造反派来侦察我们这硬工造窝子呀?”问完,依然满脸笑容。 木童姐儿时,会唱会跳。一次区里汇演,她唱的《快乐的节日》,第一句“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就获得当时镇上楚剧团的红牡丹、杨小芳老师站起身来,带头鼓掌,啧啧称好!还有一次跳舞比赛,她得过区文联的一等奖。从那以后,可以说,她就是小镇街上的“街花”,姐儿、妹儿们,没有一个不服她的。 木童姐问话时,我盯着柳珍兰鹅蛋形的脸,看她一会拉长,一会还原;脸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变白,晓得她对木童姐说的话,敢怒不敢言。马上插话说:“木童姐,珍兰姐来我们这儿,一不是看哥嫂,二不是说派性。她是调查德琛哥,对她的忠不忠诚来了!” 木童姐仍然笑着对柳珍兰说:“珍兰,不会吧!李德琛老老实实的,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小伙哩!” 柳珍兰看了木童姐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没也您说的那么好!昨晚跑出去一个多小时,我说他到你们这里来写大字报,他却说去上厕所了。评您说,哪个上厕所要这长时间?” 木童姐听柳珍兰讲完,一个哈哈笑了半天,笑完后,一本正经地对柳珍兰说:“珍兰,你们还没结婚,就这么丢不开德琛,等几天举行婚礼了,你不要把德琛挂在裤腰带上吧?就说你长青哥吧,他喜欢上厕所看书,一次厕所,上的时间不会短哩!再说昨晚写大字报的事,是后面的婶子,听东坡说那个潘优统打了王特派员,要他写大字报,骂骂潘优统!昨晚,只有你德理哥和我家长青在场,我只呆了一下子,就带伢进房了,哪有德琛的事呀!” 柳珍兰“呵”的一声,冲到我面前,扯起嗓子对我嚷道:“牛东坡!我恨你!上次夜里造反派来抓你,不是我拦一下,你岂止被打破鼻子?下次再要来抓你,告诉你,我是不会阻拦的!”边说边气冲冲地跑出大门。 |
请教管理员,我的微博里有今天上的帖子,楼里怎么没有呢? |
转告各位网友,今天上的帖子,在新版里。 |
@教导员y 请教管理员,新旧两版不能互能吗? |
请教管理员:旧版还能不能上帖呢? |
柳珍兰的这一着,不只是让我们几个大人愣住了,还把德理嫂抱着的小孩吓哭了! 李德琛见木童姐的儿子在他三嫂怀里大哭,连忙从他三嫂的手中抱过小孩,一边逗小孩说:“不哭了,叔叔和你一起去买糖果哟。”一边往街门口跑。 木童姐对德理嫂说:“我说错话吗?好像没说错什么呀!珍兰怎么能恨东坡呢?她在怎么想?是发疯了吧!我只告诉她,区大门口的那张大字报,本来就是东坡写的,这是事实呀!我又没有添油加醋!” 德理嫂说:“珍兰还是以为,东坡写大字报前,把德琛请来了。” 我辩解说:“我已经告诉她,大字报是我自己写的,就等于告诉她,德琛哥没到我这里来,她为什么还责怪我呢?” 木童姐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大叫一声:“呵呀!我晓得了,珍兰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以为德琛根本就没上厕所,是来和东坡一起商量大字报了!” 我想了想,对木童姐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说明珍兰姐相信陈半玉的话,区门口那张大字报,全区只有两个人能写出来。第一个是德琛哥,第二个是中学的王老师。至于我说的,是从毛 读书的长沙第一师范学校学来了,在她看来,我完全在撒谎!哎呀,珍兰姐,不是原来的珍兰姐啰,真的成为响当当、硬梆梆的造反派了,她完全学会了怀疑一切哩!” 德理嫂说:“像她这样重的疑心,我家老四,今后怎么过日子哟!” 说话间,德琛哥抱着木童姐的儿子,从大门口进来。 木童姐见儿子手里拿着一支棒棒糖,吃得口水直流,立刻迎上去,埋怨儿子说:“男子汉,珍兰姨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就吓得哭鼻子!人家两位叔叔,一个受冤枉,一个挨骂,都没谁像你!这下好,哭到了新郎子的喜糖,就高兴了!”说完,就从李德琛手里接过儿子,笑着对李德琛说:“你会带孩子哩,今年结婚,明年轮到你整天带伢了!” 李德琛笑着说:“有孩子了,也轮不到我带,我不会在这里工作。” 木童姐吃惊地问:“为什么?” 李德琛笑着说:“我的母校要我呢。” 木童姐点了点头,说:“难怪珍兰怕你跑的哟!你还不是我们县的人呢!” |
德理嫂看了李德琛一眼,对木童姐说:“我也不希望德琛回这里来!” 木童姐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德理嫂一脸牢骚地说:“这个县里的人,太欺生!搞什么事,都是外来人倒霉!” 木童姐不满意地再问:“你为什从旁边县嫁到我们县里来?” 德理嫂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订婚时,德理和德琛一样,都在我们县。后来公公婆婆硬要德理过来!我们女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过来,我只好跟着过来!” 我对德理嫂说:“都是中国的地方,都是中国人,哪里都一样!” 德理嫂笑着问我:“你为什么找我们县的女孩子订婚,不找这里的女孩子?” 我一时语塞,答不出话来。 木童姐在一旁帮腔说:“要不是老钢要抓东坡,东坡躲到你们县去,我们县九十万人,该有多少漂亮女孩,不要说随他百里挑一,就是千里挑一,也够他挑的!” 李德琛的头随着两个女人的争论扭动,一会儿看着他的三嫂,一会儿看着木童姐。四个人只有我一人面向大门站着,就在这时,我一眼看见柳珍兰从大门口冲进来!我不敢告诉李德琛,只好用手推了他一掌。 李德琛以为我要他劝争论中的两个嫂子,看了我一眼,大声说:“我不......” 柳珍兰冲到李德琛面前,大声斥责说:“你不什么?” 李德琛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柳珍兰弄傻了,结结巴巴地说:“我不、不、不......” 柳珍兰气呼呼地说:“你不想结婚?我还不想结婚哩!看你这个德性,一个老保的模样,给你分配了工作,你又有多少出息?你说说,你是比陈老师强,还是比中学的王老师强?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木童姐插嘴叫了一声:“珍兰——!” 柳珍兰斜了木童姐一眼,接兰冲李德琛问:“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是不过放过你的!你说!你为啥帮牛东坡出点子?” 李德琛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有些生气地对柳珍兰说:“今天只怕是见到鬼了吧!” 柳珍兰没让李德琛接着说下去,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李德琛胸前领口,脸红脖子粗地嚷道:“我是鬼!我是鬼!我们一起去河里滚水,我们一起去做鬼!”边说边把李德琛往后屋拉! 李德琛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衣领,想掰开柳珍兰的右手。柳珍兰更大声哭喊道:“我是鬼!我是鬼——!” 木童姐怀抱中的孩子,一下被柳珍兰的举动吓得大哭起来! 德理嫂赶紧从木童姐怀里接、抱过孩子,木童姐立即上前一把抓住柳珍兰的手,吼道:“珍兰!你松手!” 李德琛借着木童姐的动作,迅速掰开柳珍兰的手,我立即上前推着李德琛的腰,喊道:“快走!” 就在李德琛要走时,柳珍兰一屁股坐在地下,两只不断地打着地面,嚎啕哭诉道:“我是鬼!我不活了!我是鬼呀!嗯!嗯!” 我看李德琛还想回头去拉柳珍兰,急忙吼道:“快走!” 李德琛不停地扭动身子,想退回来。我只好一阵阵加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出大门。 |
@风的颜色72 192楼 写得热闹,热闹处寂静,寂静里的坚持~! ----------------------------- 知音啦! 谢谢到访。 |
刚出大门,我发现李德琛不再对我用力,就直起腰来,朝街对面一看,才知道李德琛为什么不再与我顶着。原来,木童姐的父亲朱明正站在自家街门口,瞪大眼睛,绉着眉头,十分反感地看着我和李德琛! 朱明正大伯比我父亲大四岁,解放初期小镇组织工会时,他曾是当时南下干部桑区长的助手。在桑区长的指导下,明正伯把小镇的脚夫组织起不,成立了搬运社。大跃进年代,全区的搬运工人在人民公社的统一管理下,把家从各个小街道,搬到小镇。因此,搬运社成为小镇人数最多的集体企业。本来与工人同劳动的他老,可能人多,管理工作繁重,成为脱产干部。一九六六年十二月,搬运社以廖大个子为首的造反派,把他老当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揪了出来,批斗的主要内容说他老拿工资不干活。一九六七年一月风暴夺权后,搞大批判的造反派们分成夺权派和反对夺权派后,他老的女婿长青哥,与廖大个子成了同派,他老也被“解放”出来。然而,他老并没有忘记廖大个子曾喊着要打倒他,因此对整个硬工造都没有好印象。我小候,一次在他老门前的青石板甩泥炮时,飞起的粹泥,曾打在他老的大门上,他老跑上来,一面大声吼我太调皮,一面把我和李德琛的大侄子爽喜、斜对门的沙米两个小伙伴的泥炮,用脚全碾坏了。打那以后,只要他老有不高兴的样子,我就会躲得老远。加上我又与廖大个子站在一派,因此,我低着头,不敢看明正伯。 李德琛指了指我家大门,想告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明正伯打招呼说:“珍兰她......” 明正伯压根儿就不想听李德琛解释什么,没有好气地说:“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一个在街上逗逗打打,一个在家里哭哭闹闹!” 我鼓足勇气,对明正伯说:“我们不是在逗着玩。” 明正伯大声呵斥说:“你看你头上都冒汗了,不是逗打是干什么?” 李德琛回头对我说:“你不要推我了。”说着,又想走进大门。 我扭头看了一下大门里面,见柳珍兰已经坐到长板凳上了,就对李德琛说:“里面有三个女人,让她们去演戏好了。你要是再进去,说不定珍兰姐又要大闹起来。 我只顾说话,没想到沙米和爽喜走到跟前。 看见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我的身边,不由得想起一九六七年八月三十日深夜,钢革司抓我的情景。那天傍晚,我在未婚妻家躲钢革司十来天后才到家。回家后,怕钢革司知道我回来后来抓我进他们的学习班,就没敢离家半步。入夜后,天气闷热。父亲以为钢革司不知道我回家,说下了后门,用长凳搭成凉铺。我和大弟熟睡到半夜,我不知被谁打醒,睁开眼睛,透过星空,发现几个身穿黑衣,头戴只露眼睛的黑帽的人,在小声议论是不是我。才意识到,可能是钢革司来人,想抓我!我立刻一跃而起,大声吼道:“干什么的?”没想到,我的喊声,没有叫醒父母亲,倒是引起这伙人的恐慌,几个人一起上来,用毛巾蒙住我的嘴,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后门拖到大门。就在要出大门时,我用脸使劲在自己肩膀上挨,终于挨掉嘴上蒙的毛巾,拼命大喊抓强盗。果然把街坊们叫醒了。是沙米和爽喜最先跑到我的跟前,沙米打着手电筒,爽喜大叫着:“你们是食品的老钢!我认识你们!”明正伯和敏道爷爷也在一旁怒吼道:“你们这些大人,为啥抓学生?毛 都保护红卫兵呢!”这伙人见自己被暴露,只得溜之大吉。 “又来谁来抓人了?”沙米和爽喜异口同声的问话声,把我的思絮拉回眼前。我看了看李德琛,笑着对他们说:“是这位大学生搞婚礼预演哩!” |
爽喜听我说他的四叔搞结婚预演,马上扯着李德琛的手,要水果糖。李德琛甩开爽喜的手,指着我家大门里,不高兴地说:“你去问她!” 沙米比我大一岁,小学毕业后,跟着他的舅舅学理发手艺,出师两年后,就与订娃娃亲女孩结婚,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沙米问李德琛:“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李德琛望了望大门,皮笑肉不笑地说:“大概吧!” 沙米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李德琛,小声问:“你晓得结婚的规矩吗?” 李德琛摇摇头,没有讲话。 沙米接着问:“你晓得我们这里把结婚叫什么?” 李德琛用手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不以为然地说:“结婚就是结婚,还能叫什么?” 沙米咧嘴稍稍一笑,立即恢复凝重神情,一字一板地说:“过喜会!” 李德琛轻声重复“过喜会”三个字后,视线停留在沙米的脸上,把沙米看得眼睛东张西望。 我扒了扒沙米的胳膊肘儿,说:“你是结过婚的人,别看德琛哥是大学生,这方面的事,他不如你清楚,还请说仔细些!” 沙米满脸通红地说:“过喜会,就是要两个新人欢欢喜喜地睡到一个枕头上!结婚的时候,两个新人如果心里不欢喜,就不会生伢。就是生了伢,也会是残疾伢的!” 听完沙米的解释,李德琛转过脸问我:“这里真有这样的规矩吗?” 我说:“我只知道小镇街的人,把结婚叫过喜会,别的,不清楚。” 沙米张嘴还想说什么,听见爽喜从屋里边跑边喊“四叔”的声音,不再讲话,两只眼睛睁得大的,等爽喜出门来。 |
爽喜跑出大门,立即拉着李德琛的手,说:"快进屋去劝劝四妈,她哭得好伤心哩!" 李德琛扒开爽喜的手,说:"我躲都来不及,是她找我吵,我根本没没劝她,有你三妈劝,就够了!" 沙米说:"只要是她找你吵架的,还是你去劝她的好.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说话。你们俩人吵起来的架,还是你去劝好些。" 我插话说:"他们俩不是为自己的事吵架,而是为我写大字报的事吵的!" 沙米对我说:"那就你去劝好了." 李德琛对沙米说:"他若能劝,也就吵不起来了!" 明正伯在一旁听我们讲话,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晓得刚才走过的敏道伯家的事吧?他的大弟弟珍道,就是因为过喜会前一个月,为过礼(男方给女方家送彩礼)的事,和他的岳父吵架,后来又吵到他的婆婆身上,吵了一个月,吵来吵去,吵得两人成家后生不了伢,珍道后来短了阳寿!刚才,沙米讲的话,你们三个没成家的,还是要听进去.婚姻是大事,要讲禁忌,不能随便乱来.老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吵架的事,相互间都要忍耐.谁抓住一尺不放五寸,架就会越吵越大."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吵架的原因,明正伯没让我开口,接着说:"你不用说了!你们没出屋的时,我站在街门口,听懂你们为什么吵!事情很简单,珍兰怀疑德琛来帮忙,你们就承认来帮过,又有好大一回事呢?写了张把大字报,有谁敢为这个事拉他坐牢不成?" 李德琛一边听明正伯讲话,一面使劲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明正伯眼角的余光扫过我俩的手后,大声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你们两人一起进屋去赔......" 明正伯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米厂的小董急急忙忙地从中街方向跑来,边跑边大声喊:"东坡快走!东坡快走!" 沙米迎上去,笑着问小董:"什么事这急?谁掉进河里了?" 小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我说:"潘优统提着手枪,带了七、八个背枪的,说是要抓写区大门口大字报的人!我怕那张大字报......" 小董的话还没说完,我抬头往中街望去,看见潘优统真的提着手枪,后面跟着一溜子背枪的,离我们不到五十米了!我扫了李德琛一眼,看他无所谓的样子,急忙对他说:"我们一起跑!" 李德琛特冷静地说:"我没写大字报,用不着我跑!" 爽喜着急地说:"连四妈都说这大字报是你写的,你快跑!" 我看李德琛完全没有躲的打算,就对爽喜说,快给县宾馆打电话,找姓吴的!" 说完,我抬腿想跑. 明正伯脸色苍白地对我说:"跑远来不及了,你跑不过他的枪子哩!" 敏道爷爷站在他家大门口,大声对急跑中的我说:"先到我家躲躲!"说着,一把拉住我,把我往他屋里推。 我刚跑进敏道爷爷家的天井边,就听到潘优统大声吼叫:"李德琛!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随后,就听见爽喜的哭喊声和李德琛的怒斥声。 |
突如其来的变故,起初真有点懵了!待我在敏道爷爷家的天井边,听见李德琛叔侄的哭声和怒斥声后,脑子,一下冷静下来。 “他只是问你的四叔,为什么要写那张大字报,也只拉了你的四叔一下,你就动手动脚,他不拿枪把子敲你,就不错了!”这是陈半玉的声音! “你只读了个大学,有什么了不起?还看不起小学老师!写大字报说我打人!告诉你吧,我不打好人!走资派是好人吗?不要再当老保了,谁保走资派,一定没有好下场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就不会像陈老师只会用嘴巴!这年头,口殊笔伐,再也没有什么用了,对走资派和他们的保皇派,就是要打他个灵魄出窍!不然,他们不会认识造反派的!”这是潘优统的声音! “打倒老保!打倒老保!”是跟潘优统来的一伙人的喊声。 听到这些声音,我感觉到全身的热血,一个劲地往头顶涌!我立即冲了出去。 一出敏道爷爷的大门,见柳珍兰正从我家大门里出来。 我冲到已经围成的人圈,扒开人墙,走到潘优统面前。潘优统瞪着本来不大的眼睛,厉声问我:“没有你的事!你来干什么?” 我大声说:“你不是要找写大字报的人吗?大字报是我写的!” 潘优统轻蔑地吼道:“我看过那张大字报,你就是哭,也哭不出来!我老实跟你讲!牛东坡,我要不看在你向我学过吹笛子,也算我的学徒......”说着,把右手提的驳壳枪口,在我面前晃了晃,接着吼道:“它可不认人的!” 在潘优统向我示威时,我看见站在潘优统身后的柳珍兰,正不断甩开德理嫂手,两眼盯住李德琛的脸,一点声色也不动。倒是陈半玉跑到潘优统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陈半玉说完,潘优统转过身子,对柳珍兰笑了笑,回过头对李德琛说:“我看你这个人,是读书读愚了!是你的妻子亲呢,还是你的叔伯兄弟亲?你的妻子,劝你帮我们造反派,你不入耳!你的弟兄,拉你当老保,你就愿意!我不晓得你......” 柳珍兰走到李德琛面前,大声说:“别在这里当猴把戏了,又围上这么多的人!我们走!回家!” 德理嫂也走到李德琛面前,小声说:“家里不和邻舍欺,跟珍兰回去吧!” 李德琛走到爽喜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问:“还痛吗?” 潘优统冷笑着对李德琛说:“痛个屁,我又没用枪把子打他!老实告诉你,你以为我对你写我的大字报生气?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写我打了那个老东西,是在宣传我的英雄事迹,表扬我不只是敢摸老虎屁股,而且,还敢打老虎的脑壳!”说完,把枪往空中一挥,对陈半玉说:“回区!” 潘优统挽着陈半玉的手,跟在柳珍半和李德琛的身后,向中街走去。 我看着离去的背枪人,心里纳闷,抬起头,看着小董茫然不知所措的脸,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董好似刚被叫醒的梦中人,说:“我和你一样。 沙米态度认真地说:“一定是珍兰姐用的苦肉计!” 爽喜问沙米:“你是说,打我,是我的四妈要警告我的四叔,不要和我们走的太近吗?” 沙米笑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没当官,我不晓得你们家的事。” |
爽喜转过脸,对我说:“东坡叔,我的四叔为什么会这样?太怕我的四妈了。我觉得,他太没有骨气!” 明正伯见我一个劲地看爽喜,说不出话来,就对爽喜说:“你的四叔不是没有骨气,是没有运气!” 我扭头看明正伯,见他老一脸严肃像,不敢直接问他老为啥这样说。 沙米的父亲与明正伯是儿时的好朋友,加上明正伯头几个孩子都是女孩,沙米三岁时,就拜继明正伯做干爹,直到一九五八年明正伯得了儿子木弟,沙米才在他家少了吃饭的席位。 沙米见我想问,又不敢问,就对我说:“我们伢的干爷爷,看过好多老书,晓得的事多才多哩!我要干爷爷教会了我,我再教会他老的孙子。”说完,又对明正伯说:“你老能不能告诉我,爽喜的四叔为什么没有运气呢?” 明正伯看了我一眼,转身走进自己屋里。 我急忙问沙米:“你的干爹是不是看我和你在一起,他不讲给你听呢?” 沙米走进明正伯的屋里,端出两条长凳,一条放在紧靠明正伯台阶旁的街边,招呼我和爽喜在这条长凳上坐下。手里提另一条长凳,对我说:“我看他老的脸色,就晓得他老肯定会来讲古的!肯定是进屋泡茶了!等会出来,会把会话箱子打的!” 我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沙米说:“你在县里读书,当然不晓得街上的人和事!我从伢长成大人,一直没离天街上。我们这一节街上,哪个老人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清楚明白。” 听沙米讲到这里,我扭头往明正伯屋里看,见明正伯果然端着茶杯,从他老的后屋走上前来。我在想,今天上午被柳珍兰和潘优统闹得心情很乱,听听明正伯讲古,正和我儿时被父母批评后,躲进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一样,会把一切不愉快的事都忘掉。再说,帮父亲挑水,还是下午的事呢!于是,我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坐成自己感觉舒服的姿势,等明正伯讲古。爽喜见我调整自己的坐姿,他也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明正伯端着茶杯,坐到沙米留好位置的长凳上,喝了一小口茶,笑着对我说:“你从伢长到这么大,还没像今日这样,愿听我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夸野白吗?” 我根本就没有准备,明正伯会用这样的口气,来“征求意见”,一下被他老问傻了。倒是沙米在一旁“救阵”,把我救出尴尬境地。沙米笑着对明正伯说:“你老看了那么多老书,讲的都是金玉良言,怎么会是野白呢?刚才,东坡说他上午没事,正好我也没有生意,正想听你老讲古呢!” 等明正伯的视线从沙米脸上向我转移时,我笑着说:“我做伢时,没有沙米听话,没有听过你老讲古!你老讲的古,我想,一定是我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就是出钱,也找不到你老这样的好先生哩!” 爽喜马上接着我的话说:“我以前听过你老说的野白,真的比书上的好!我看,中学的王老师,也讲不出来!” 明正伯端着茶杯,向自己的嘴唇边轻轻一靠,茶水打湿嘴皮后,上下嘴唇皮相互挤了挤,然后笑着说:“既然你们都高兴的我夸野白,我也有空,就给你们说说。” |
明正伯哈了哈嗓子,咳嗽了几声,说:“听我的大姑娘木童说,你们写大字报还提到骆宾王,扯出了武则天时候的官。其实,武则天当皇帝的那个孙子唐明皇,才有戏哩。” 听明正说唐朝,我回忆起历史书上唐朝的有关知识,小声问:“开元盛世的皇帝不是唐玄宗吗?” 明正伯斜了我一眼,不以不然地说:“你们的老师没向你们说清楚,唐玄宗的‘玄’,到清朝康熙时,就不用了!从那时开始,就不准把李隆基叫唐玄宗,叫成唐明皇了!” 爽喜不高兴地对我说:“东坡叔,你不要插嘴!到茶馆听说书的时候,你敢问说书人吗?” 明正伯冷笑一声,说:“书,稍微多读几句的人,就是喜欢插嘴呢!” 听明正伯这么讲话,我一下感觉自己的脸滚烫起来。 沙米看了我一眼,对明正伯说:“你老快讲,等一会,就要吃饭了!” 明正伯喝了一口茶,说:“我听我的爷爷讲,唐明皇的时候,前些年,他还是好皇帝,后一些年,他被五鬼缠身,差点把命都丢了!” 爽喜惊惧地问:“有五鬼呀?” 沙米笑着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上吊死的人,就是吊死鬼。被人整死的就是冤死鬼。还有淹死的,烧死的,鬼,多着哩!” 明正伯连连摇头说:“我爷爷讲’,唐明皇后一些年,有‘五鬼’闹中华,不是说怎样死的人是什么鬼,而是说的害人鬼!” 我心想,说鬼,明堂还真多!刚要张嘴问,都是些什么鬼,马上想到明正伯指责我的话,张开的嘴,自己赶快闭上。 明正伯望着我家高高的屋言,像是在追忆久远而深刻的景象,说:“爷爷那时候教我背一首诗,叫做‘中华怕五鬼’,第一句叫‘中华怕五鬼。’第二句叫‘懒贪馋犯罪。’第三句叫‘刑犯是色凶。’第四句叫‘积重难返回。’这首诗押‘灰’字韵,接起来念,像打了三声炸雷!” 沙米眨巴眨巴眼睛,问我:“你比我多读了六年书,你能听懂吗?” 我正要说“我不晓得”,住在明正伯东隔壁低我两年级的何朴相,跑过来,挤坐到我和爽喜的长凳上,笑嘻嘻地说:“正伯说的‘五鬼闹中华’,我也听我的爷爷讲过哩!” |
明正伯看了看何朴相,不再讲话。 沙米扭头看明正伯把手里的茶杯放在坐的长凳上,回过头,横了何朴相一眼,不高兴地对何朴相说:“人家东坡是堂堂的老三届的高中生,在这里听干爷爷说书,都不插嘴。你!一个去成都气象学校读了年把书的伢,只比我高一篾片,在这里插什么嘴?这下好,我们正听得高兴,你一插嘴,我们都听不成了!” 明正伯两边歪了歪脖子,笑着对沙米说:“这条街上的几个伢,还是朴相最行!沉着老实,平时没有多话。他插话,肯定不会乱插。” 爽喜用自己的屁股,顶了何朴相一下,不服气地对明正伯说:“你老说他行,我看,他只会钓鱼,要说其他事,他还不如刘保中!” 明正伯用鼻子“哼”了一下,说:“你们小伢,晓得什么呀?保中怎能比得上朴相呢?” 明正伯和爽喜不提保中,这几天一直被两派斗争中搞乱情绪的我,几乎刚去当兵的刘保中忘到九霄云外。我家所在的老街,是东西朝向。我家和街对面几个儿时伙伴的家,在街东头。与我同在一侧的朱书名兄弟,儿时,很少与我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倒是街对门比我大一岁、小两岁的几个伢,是儿时在一块玩的最多的小伙伴。明正伯家与我家正对门,没有与我同样大的男伢。明正伯西边紧隔壁的章生水,比我大一岁,高一年级。小学四年级时,他在小伙伴面前欺侮我,与我打架,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摔在地上,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欺侮我了。章生水生于一九四六年,他妈生下他后,直到一九五八年,才生他弟弟生木。一九五九年章生水小学毕业后,他妈没让他去读初中,要跟在身边学做糖果。十七岁那年,章生水娶了比我大两岁的女同学,第二年就做了爸爸。一九六五年,章生水的老婆生了第二胎男孩,他不想再待在家里,吵着当兵去了安徽。章生水的西面紧隔壁,就是大弟帖子中提到的凶宅。这座宅子里的男伢天官,比我大一岁,与我同年级,一九六一年下学期,他在学校背书比赛会上,背完了西瓜地里的闰土后,回家生病,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天官西面紧隔壁,就是沙米的家。明正伯东面的紧隔壁,是刘保中的家。刘保中家是制陶的,他母亲为他生了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刘保中常说,他是多余人伢。父母经常下乡烧窑,爷爷、奶奶在乡下为他叔叔伯伯带伢,哥哥学木匠不在家,大姐出嫁早,二姐根本管不住他。平时,他要看见哪个小伙伴吃零食,他就主动要给他们讲鬼故事,骗零食吃。记得我读小学五年级那年,刘保中读小学三年的一天夜晚,刘保中为了骗爽喜的饼干吃,把爽喜引到河边讲鬼故事。刚好我跑去了。爽喜听故事听得大哭起来,要我制止保中再讲。爽喜还没给饼干给保中,保不肯罢休,坚持要讲。我只好推了保中一掌,然后回头就跑。就在我回头的时候,保中向我扔来的一块砖头,落在我的上嘴唇上,给我留下了一个终生的疤痕。保中的父母以为我的父母会找他们的麻烦,亲自送糖果糕点上门赔礼道歉,被我的父母亲婉拒了。从此,很少往来的两对门,友好起来。何朴相家一九六零年才租住刘保中家的房子,两人是同班同学。一九六五年夏天,何朴相考上了成都气象学校,刘保中名落孙山。不过,刘保中的运气不错,就在何朴相去成都上学不久,地区财贸中专扩招,刘保中没让父母知道,找大姐要了几块钱,偷偷到县城参加考试,吃住都找我解决。文革中,他在地区当上造反派头头,还带了市里的女友回家。一九六八年过完春节,他没再去学校。在小镇,因为他曾是地区的造反派,钢革司的谢雨丙、曾清厚、潘优统也会让他几分。钢革司几次要抓我,都有他从中说情。刘保中的紧隔壁,没有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伢。再往东,就是爽喜的家...... “朴相,你能给他们背背那首诗吗?”明正伯问何朴相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和爽喜不约而同地挪动屁股,面对着何朴相。 何朴相自豪地看了看我们三个年青人,有板有眼地朗诵道:“中华怕五鬼,懒贪馋犯罪。刑犯是色凶,积重难返回!” |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1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
我所认识的龙族 |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
修仙悟 |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