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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富豪之子别墅离奇身亡,密室里消失的血衣疑云[第2页]

作者:燕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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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我做什么,也始终不能讨老家伙欢心……”
    “聪儿,你别着急,妈一定会替你铺平一条路,你是罗中天唯一的儿子——亲生儿子,那女人仗着娘家人的背景而已,不过没关系,她的生母早死了,而你是罗中天唯一的儿子,所以你一定是继承者,月底你过生,我会劝你爸对外宣布!”
    “那还差不多!”罗敏聪笑着拿起刀叉。
    “儿呀,你听我说,你在外边儿怎么闹都没关系,但你记住了,人在不同阶段都有那么几个人是不能惹的,而现在你不能惹的就是罗钰,她始终是你姐姐,罗家家教严,你得尊重她。”
    “知道了。”罗敏聪有些生气的样子。
    “怎么了,聪儿,她那个教授男朋友还写文章找你麻烦?”
    “韩世余那个混蛋,非要把那个陪酒女的死跟我扯到一块儿,我真想教训教训他!”
    “但那件事始终是你不好,你没事跑去夜店干什么,还撞上个嗑药妹——我可告诉你,再过两年你必须把婚给订了,我已经替你物色了几个人选,到那时候就不能再胡乱瞎玩了,要一门心思做生意和照顾家庭,明白吗?”
    “知道了,妈。”罗敏聪扬了扬眉毛。
    “你就是听妈的话——这点还算乖,还有啊,以后要对杜传武多尊重一些,这个人留在身边有用,他在医院里要用钱,你可别老是拖他的!”陈美玉似有难言之隐。
    “我尽量吧——但我一看见他那张脸,就跟看见狗一样!”罗敏聪不以为然地调侃道。
    陈美玉喝了一口红酒。
    “对了,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叫了一个好姐妹跟他儿子一起来。”她说着放下了酒杯。
    “谁呀?做什么生意的?”
    “不是生意场上的,她就是个离了婚的普通主妇,儿子是个刑警。”
    “刑警?”罗敏聪脸上露出排斥和鄙夷的神色。
    “我知道你不喜欢警察,不过那事已经过了,别胡思乱想。这事听妈的,当初你做换肾手术,她可出了好多钱,这份恩情我们可不能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人多热闹!”罗敏聪有些不耐烦。
    “还有,你爸叫你把那些狗想法子送去救助站,你办了没?”
    “办了,全办好了。”
    “你是按你爸说的做的?”陈美玉严肃道。
    “这……”
    “你呀,怎么能做出那种事,那么多条狗,万一传出去……”
    “妈,我爸糊涂呀,那么多狗,我得送去多少个救助站才行呀,到时候媒体肯定要大做文章,我也是没别的办法——是不是杜传武打我小报告?”
    “是我让他看着你的。”
    罗敏聪咬牙启齿,嘴上嘟哝着要给杜传武好看。
    “你就快过生日了,这之前千万别再惹事,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罗敏聪立即露出笑容,“妈,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陈美玉也笑了。
    这时候,一名女侍应走过来送上甜品,先是替陈美玉换了一个渣盘,然后又走到罗敏聪跟前。
    罗敏聪刚好侧脸睨视了女侍应一眼,顿时站起身推了女侍应一把,“离我远点,你这丑八怪!”女侍应应声倒地,她手上一个盘子也摔落到地上打碎了。
    女侍应着装整齐,身材苗条,五官也算端正,唯一缺陷就是脸上长了很多粉刺,虽然粉底很厚,但脸上依然疙疙瘩瘩的,近距离确实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间会所怎么搞的,找这么个丑八怪来,一脸烂疮,谁知道有没有病……”罗敏聪一边挠手臂,一边大声吼叫。
    “没事的,儿子,我叫老板炒了她就是——”陈美玉赶紧走过去安慰儿子,又冲着地上的女侍应翻了一下白眼,“真讨厌,吓着我儿子,赶紧滚!”
    “对不起,对不起……”
    女侍应站起身,嘴里还不停道歉。她的一只手被打碎的盘子割伤了,鲜血直流,另一只手捂着伤口,委屈地离开了雅间,眼角还挂着泪水。
    生活总是带给人很多泪水,甚至让人偏体鳞伤,不过总有人把受伤的地方变成了身体最坚强的部位。杜传武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瘦得像具骷髅骨,脑袋看上去有些大,戴着吸氧罩的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在一眨一眨的,胸口也像波浪般上下起伏。
    他一只手紧紧握着女病人的手,只见她在眨过一次眼后,两个眼角都各流下了一滴泪。
    “不要放弃!”杜传武双手紧握着女病人的手,“这么多年我们都挺过来了,你一定不要放弃,答应我,一定不要放弃。”
    女病人眨了眨眼,杜传武也点了点头,眼眶红润。
    杜传武离开病房以后,走在过道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病了十三年的妻子病情日渐加重,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他内心的负罪感也越来越重。
    杜传武原名叫杜泽峰,曾经做过法医,九十年代后期下海做生意,妻子不幸患了肌萎缩症,在轮椅上坐了十几年,隔三差五就要跑医院,这种病目前根本无药可治,妻子能活到现在全靠他花钱续命,为了保住妻子的命他早已散尽家财,最终沦为陈美玉的司机和跟班,暗地里还是一个“清道夫”,替干了坏事的罗敏聪清扫麻烦。
    前不久,罗敏聪跟一个陪酒女在酒店嗑药,陪酒女死于药物过量,这件事一度让罗敏聪惹了官司。毒品原本是罗敏聪找人买的,杜传武在事发后买通了陪酒女的父亲,乘人不注意时,他把药丸瓶子放到了她家的床头柜里,这才成为了罗敏聪脱罪的关键,然后还反过头冤枉是陪酒女引诱罗敏聪嗑药。
    杜传武回想起这事,良心便感到阵阵不安。
    这时,一名男医生走了过来。
    “杜先生,又该缴费了。”
    “知道了。”
    杜传武随即走到吸烟处,掏出一根香烟,闷闷地抽了几大口。
    手机突然响了。
    “喂,聪少……我在医院……好的,好的,马上就来接你们……我妻子病情加重了……好的,好的,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他讲电话时也点头哈腰,一想到妻子的医药费,内心的罪恶感和男人的尊严一起烟消云散。

    2016年4月27日。
    生日请柬印刷得很精美,韩世余看了看,表情却极度轻蔑。他扶了扶“阿玛尼”银边眼镜,薄薄的嘴唇左右摩擦了几下,一把将请柬扔进了垃圾桶。这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副教授,穿着修身笔挺的定制西服,走在医科大药物研究室的过道上看上去极为斯文儒雅,好些女学生都冲他投去爱慕的眼光。
    他随后碰见了自己的一位学生,一个留着锅盖头发型,身材矮小消瘦,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人。
    “刘阳,脚还没恢复吗?”韩世余扶了下眼镜框。
    “我这条腿可能废了。”
    “是不是伤到神经了?”
    刘阳点了点头。
    “那个畜生!”韩世余气急败坏地说,“放狗咬伤你的左腿,现在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都怪我那天太冲动,带了一把刀在身上。”
    “最可恶的是他买通手下,又关掉了办公室的监控,硬说是你非法闯入才被狗咬伤,这个畜生简直就是个人渣!韩某一定不会放过他!”
    刘阳的眼神里也燃烧着一股愤怒的火焰。
    “我也不会放过他,他那天亲口承认是他害死我姐!”
    “自从那个畜生认祖归宗以后,最近几年干过的坏事数都数不过来,我还听说两年多以前,他竟然把自己的网红女朋友送给两个狐朋狗友糟蹋,真是畜生都不如,如果不是碍于我跟他姐的关系……”年轻的副教授义愤填膺道,说话方式却显得老练。
    “但您毕竟是他未来姐夫……”
    “你倒真是会替人着想——有时候人就是因为有太多牵绊,才总是处处力不从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刘阳心里嘟哝道。
    “哦,对了,再等几天是那畜生生日,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以我私人助理的身份参加,我要看看他到时候在那么多人面前怎么面对你,我要他下不了台!”
    “这不合适吧……”刘阳的小方脸上表情很复杂,眼珠子不停地转动。
    “你害怕?”韩世余睨视着即将大学毕业的瘦学生。
    “我是怕您为难……”
    “科学研究者向来不惧怕任何黑恶势力,你应该知道现代医药学就是不断与落后愚昧的传统巫医作斗争,最终才换来今天的进步和成果,我们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抗争,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一定会抗争下去!”刘阳的情绪有些激动。
    韩世余轻轻拍了拍刘阳的肩膀,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框,嘴角闪过一丝神秘的笑容。
    4月28日。
    一头波浪卷长发的女子走进了咖啡厅,她的好姐妹招呼她坐下。
    “思思,你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差点我都认不出你了,过得还好吧?”陪陪说。
    “我还好。”思思脸上挂着淡淡伤感。
    佩佩把罗敏聪给她的邀请函和演出协议放到了桌上。
    “有了这份协议和请柬,那坏蛋生日那天你就大大方方去。”
    “谢谢你,佩佩。”
    “我们是姐妹——“佩佩握着思思的手,“你说要去搅乱罗敏聪的生日,为自己讨个公道,这个我支持你,但你一定别做傻事,好吗?”
    “佩佩,你放心。”
    思思眼中流出了泪水,倏然间,她的眼神落到了那张生日邀请函上,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烈火。
    4月29日。
    “李君,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就别再给我电话说这些了……跟上次那件事没关系,我也没怪你继续替那个坏蛋打工……是咱俩真不合适……你非弄得大家连朋友都做不了吗……行啦,就这样啊。”
    挂了电话以后,莫兰突然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将李君拉入黑名单,可在她停下脚步的一刹那,听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看,见到了一个闪烁的人影。
    莫兰心跳有些加速,脚步不由变快。地下车库很空旷,高跟鞋声“踢踢踏踏”显得很急促。
    走进了安全门,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监控摄像头,她才安下心,走到电梯间门口,摁下了上行键,电梯显示仪上的数字迅速变化,最后停在了“—1”上。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男人,看样子有四十来岁,长得肥头大耳,挺着啤酒肚,他从莫兰身边经过,胳膊肘触碰到了莫兰的左胸。
    莫兰生气地瞪了中年男子一眼。
    “喂,你看什么看?”男子浓浓的南方口音,说话时老炼又圆滑。
    “我没……”莫兰不知所措。
    “我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把我当什么人了?”男子一脸凶相。
    这时候电梯门自动合上了,男子伸手阻挡电梯门,一只手放在一扇门上。
    “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有监控……”莫兰很害怕。
    “我要干什么?我莫名其妙被人当做瘪三,我精神受到了损害,我要你道歉,还要赔偿我!”男子说着就向莫兰逼近。
    这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
    “你想让她怎么道歉和赔偿呢?”
    中年男子回头一看,是一个半老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花白的头发是老套的偏分发型,挡住了大半个额头,唇上的胡须也是花白的,一手提着个土气的公文电脑包,看上去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学究,样子少说也五十多岁。
    “老头,关你什么事?”
    一个穿制服的保安正好赶到了,中年男子这时候用手指了指“老学究”,恨了他几眼,从保安身边迅速溜走。
    “三楼开了一麻将馆,进出的人越来越复杂了,大家以后进出小心点。”保安淡淡说道,转身就走了。
    莫兰回过神来,看着“老学究”说:“谢谢你,林老师。”
    “我都没帮上忙。”林屹东一边说,一边走进电梯。
    莫兰也走进了电梯,林屹东叹了一口气。
    “进出的人越来越复杂,物管方叮嘱大家进出多小心,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一想,假如出了事,责任是不是‘大家’不够小心呢?问题的根源明明是新开的麻将馆——你明白我意思吗?小莫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的态度都应该更坚决一些!”
    “我知道了,林老师。”
    电梯缓缓上行。
    林屹东和莫兰是同层楼的邻居,两人目前都是独居,属于进出见面都会客气打招呼那种。“交情”也仅仅就是打个招呼。林屹东却看出了莫兰自身的问题所在。
    “女人在外受到莫名的骚扰,要怪就怪自己穿得太暴露。”父亲的话依旧回荡莫兰耳边。曾经,她在校园内被一些问题男生袭胸,在公交车上也被“怪蜀黍”猥琐等,但她总是质疑是不是自己的错,“反思”是不是自己的穿着打扮出了问题。
    电梯停了下来,并没有到达设定楼层,应该是中途有人按了电梯。
    电梯门刚一打开,两个毛绒绒的大脑袋钻了进来,吐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莫兰顿时往后缩,浑身开始哆嗦起来。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两条“大金毛”,说是带狗狗去天台上溜达。
    前段时间很忙,最近开始会加速更新,也希望大家多支持,多踩一踩。
    自从被罗敏聪逼迫看完埋狗的过程,莫兰内心留下了阴影,只要近距离见到狗,浑身就很不自在,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
    林屹东看了看莫兰,目光就像父亲看着女儿,然后很客气地对中年女人说:
    “大姐,这姑娘对狗过敏,您能不能等……”
    “凭什么要我等?”中年妇女说话极不耐烦,“她过敏又不是我过敏。”
    林屹东转脸对莫兰说:“没几层了,我们走楼梯吧。”
    莫兰点了点头,然后跟林屹东一起走出了电梯,朝楼梯通道口走去。
    “谢谢林老师。”
    林屹东微微点了下头,像一个“学究”在讲大道理。
    “小莫啊,你并没有错——错的是当下的社会风气,错在人心太浮躁,人们一点道德观都没了,你谦逊很好,但不应该遇事总检讨自己。”
    莫兰毫无自信地点了点头。
    林屹东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往上爬了几层楼梯,到了十二楼时,两人走出了楼梯间,左手转角第一间就是莫兰的家。她礼貌地向林屹东别过,正掏出钥匙开门时,看见地上有一个白色信封。
    她突然想起了停车场闪过的人影,最近被人跟踪也不是一两次了。
    莫兰脸色苍白,捡起信一看,上面写着“女医生亲启”。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普通的纸条,还有一张请柬。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是用电脑打印的黑体字:
    “本月三十号,诚邀你出席我的生日派对,你不来的话,我会很生气的哦。”
    2016年4月30日。
    时间已经到了,你准备好受死了吗?S可不仅仅是一个杀手的称谓,或者一个阴谋诡计的符号。S代表正义,代表以正义的名义处死你。S还代表着爱,当然,你这种人渣永远都不会明白。
    锋利的手术刀此刻就在我手里,它轻易就能切开脆骨。我想,到时候切开你的肚子就跟切蛋糕差不多吧。为这即将到来这一刻我已筹备了两年,不,是很多年,五年还是六年?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那是隐姓埋名的日子,痛不欲生的日子……对了,你知道什么是“药人”吗?那种依靠“试药”而让自己面目全非的滋味你能体会吗?药人的世界里只有苟且生存,那是一群蟑螂的世界,一群麻木又懦弱的蟑螂。是你把我逼到了阴暗的角落,是你把我变成了蟑螂,而我原本也打算就这样苟且一世。可为什么上天要偏偏安排我再做回人?当我刚刚回到人的世界,为什么又要如此残忍将我再度打回原形?是你,是你这罪魁祸首……
    S随即烧掉了这篇日记。
    黑色的奔驰轿车沿着盘山公路驶进了“森语天境”,这里是独栋别墅组成的半山富人区。
    草婷透过车窗看了看站岗的保安以及大门上方的监控,安保规格似乎达到了行政机关的级别。
    汽车来到了一处庄园式的别墅门前,外观仿若十八世纪的欧式古典庄园,建筑主体看上去像个不伦不类的古堡,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这栋别墅看起来好像跟别的那些有点不一样。”草婷察觉到了什么。
    贺嘉跟姚慧芳也在车上。由于不太擅长应酬这种人多的场合,但是母子俩却又答应了,都是从不食言的性格,最终硬着头皮来参加罗敏聪的生日晚宴。跨省凶案告破后,贺嘉和草婷都有一天假期,于是贺嘉找草婷作伴,她欣然答应。内心还有些小窃喜。
    “你们有所不知,大罗先生原先买了这里的楼王,但他个人对建筑主体很不满意,装修的时候只差没拆了重建,外观和内在都做了很大的整改。”
    原来如此。草婷心里揶揄道,典型的有钱任性。
    “奔驰”随即驶入了私人地下车库。杜传武熄火下车,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谢谢,你太客气了。”姚慧芳下车时说。
    “您是陈姐的贵宾,我不能怠慢。”杜传武微笑着说。
    姚慧芳很客气地点了点头。
    贺嘉和草婷下车后,中年司机随即关上车门,为三人领路。这时,草婷跟贺嘉都注意到一个细节,杜传武没有取走车钥匙——这是一种距离感应的智能钥匙。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小吊坠,看上去像是佛家之物,估计是保平安吧。
    “马师傅, 惯不锁车门吗?”草婷语气有些本能的怀疑。可她叫错了杜传武的姓,姚慧芳也不禁莞尔一笑。倒是贺嘉早习以为常了。
    “本人姓杜——是这样,在自家车库我一般都不锁,况且今天进出次数很频繁。”杜传武一边说一边按下电梯键,说话时显得极其沉着冷静。
    草婷警觉的目光扫过杜传武一眼。
    “这个坏习惯啊,看来也一时间改不了咯。”杜传武补充道,看了看没说话的贺嘉一眼,脸上露出自嘲式的笑容。
    电梯门开了,杜传武伸手邀请客人先进。
    “三位请。”他弯着腰说。
    待客人走进电梯后,杜传武也走了进去。在控制面板上按下了数字“1”。草婷留意到控制面板上的数字从“-1”到“4”排列着,看来一共有四层楼,每一层应该都是挑高的楼层。
    “因为是私人电梯,所以没安装监控吗?”草婷抬起头好奇道。
    “是的。”杜传武点点头,“大罗先生比较传统,情愿多请几个保镖,也不喜欢在家里边装摄像头。”
    草婷跟贺嘉面面相觑,二人表情都不是很放松。
    电梯到了一楼,走出来就是富丽堂皇的客厅,杜传武将客人带去了偏厅的茶室,这里却布置成古香古色的古典中式风格。
    贺嘉表情有些不自在,草婷意识到是贺嘉的“视觉障碍”病犯了。草婷其实也对富豪如此怪异的审美与品味不禁感到费解,脑子里勾勒出了一个“土豪”的形象。肥头大耳。粗脖子。大金项链。还挺着怀孕五个月大的啤酒肚。
    “三位请在这里品会儿茶,陈姐还在做SPA,一会儿就来招呼你们。”杜传武随即吩咐佣人看茶。
    “好的,谢谢。”姚慧芳说话十分客气。
    “懂师傅,请问洗手间在哪里?”草婷起身问道。贺嘉也跟着起身。这种时候还是去外边透透气比较好。
    “我姓杜——”杜传武说话时依旧稳重客气,“二位请跟我来。”
    杜传武领着他们离开了茶室,并指了指一楼客厅的洗手间位置。
    贺嘉和草婷绕过了洗手间,发现有一条鹅卵石小路通往户外。沿着这条路走,经过假山和喷水池。脚下的鹅卵石很新,看样子是才铺装好的,两边的泥土地光秃秃的,挖了些像树坑一样的洞。看起来植被还没来得及移植至此。
    “这么大的庄园,我原以为只有欧美的推理小说中才有。”
    草婷边走边念叨。
    “贺嘉,想起小说里的别墅杀人案没?”
    “有这种感觉。”贺嘉说。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奎因的《斯泰尔斯庄园》。”草婷曾警校推理协会的会长,自诩为资深的本格推理迷。
    “那本书是阿加莎写的。”贺嘉淡淡纠正道。
    “呵呵——瞧我这记性……”她的神经却紧绷着,身处一座怪异的别墅,她自觉嗅到了某种潜伏在空气里的不安。
    两人绕过了假山和还没未完工的喷泉,才发现这条石径通往后花园,那里庭廊错落优雅,绿化精修别致,好像一个浓缩版的苏州园林。好些人都在那里忙活,有的正在喷药除虫,有的在搭建舞台,有的负责摆放桌椅板凳和软装饰。
    沿着另一条石板路走出了后花园,来到了别墅的正门左侧,正好是地下车库的入口附近,有一男一女站在靠墙处正在说话。
    “……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我真没办法,工作真的很难找,所以我才继续为他工作……”男子模样老实巴交的,年纪大约二十六七岁,戴着一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在哪儿上班跟我没关系,上次那事我也没怪你。”女子身材婀娜,嘴唇有些厚,看上去挺性感,尤其胸前隆起的“气球”般的胸部,令草婷有些本能的妒忌和自卑。
    “莫兰,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咱们俩真的不合适,我今天来这儿是被逼无奈的,跟你也没有关系……”
    “难道罗敏聪说的是真的?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打算跟他交往?他到处跟人打赌,说一定会把你追到手……”男子一脸沮丧。
    “我跟你真的说不清楚,你明知他是个坏蛋还要给他打工——算了,你以后千万别学他干坏事!”女生说话时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难道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吗?”男子扯扯自己头发,“我真是没用,亲手把自己喜欢的人送给了别人……”
    “你胡说什么呢,算啦算啦,我跟你说不清楚,我来这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女的有些生气,转身朝客厅方向走去。
    草婷撅了撅嘴,说:“现在的人说话好像都不太在意被人听到。”
    “因为陌生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贺嘉说,然后步履不停地朝茶室走去。草婷茫然地跟了上去。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颗炸弹!”草婷说,微微蹙眉。
    “没事,反正你学过拆弹,正好实践一下。”贺嘉说,表情看不出调侃或者讲笑话的感情色彩。草婷反倒笑了笑,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陈美玉时刻都昂着尖尖的下巴,她抬起手腕上的金表看了看。
    “五点了,估计快布置好了吧——这也真是的,客人都来了还在布置真是太失礼了,不过舞台搭建和音响调试确实比较费时间。”
    “今晚的宾客人数不少吧?”姚慧芳声音纤细温婉。
    “人再多都没关系,有的是地方,不过你们也不用嫌吵闹,留下来过夜的人不多,晚上不会打扰到你们。对了,明早我们一起去爬山,好好呼吸点新鲜空气。”陈美玉说话的语速很快,言语中渗透出她强势的性格。
    “我们还是想回家。”姚慧芳婉言拒绝。
    “别,今晚一定要留下——我们也难得在这儿住一晚,大家一起像一家人,我们老罗就喜欢热闹——”陈美玉说话几乎不带征求他人意见,“对了,明早我们到山上好好玩一天,还有你——古天水,房间我也给你留了,你多住几天,换洗衣物我让秘书去买新的。”
    “谢谢,谢谢陈小姐,我倒是难得能在这山上住几晚,多谢陈小姐盛情相待啊!”美容师说话时表情很丰富。
    “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该好好招呼招呼你。”陈美玉笑靥如花。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姚慧芳根本没插话的余地。正当她想再度拒绝的时候,一个短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草婷看了看她的模样。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三十来岁,身材高挑匀称,动作神态十分干练,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表情也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慢。
    “阿姨,我爸去哪儿了?”她走到陈美玉跟前说,语气十分生硬。
    “你爸呀,他跟聪儿去爬山了,一早就去了,他没告诉你吗?”陈美玉笑得很得意。
    “大热天的爬山?”短发女子质疑道。
    “我说罗钰,别怪阿姨啰嗦,这做女人呀,最重要就是伺候好丈夫和照顾好家人,大多事业型的女人,有几个是幸福的?你听我劝,早点把婚给结了!”陈美玉的言外之意,就是让罗钰别再跟罗敏聪争继承者之位了。
    “我今天可没空跟你谈这些,我找我爸有急事——公司的事,可他手机打不通。”
    “都说了他们父子俩单独去爬山了,山上信号不太好。”陈美玉特意强调了“单独”这个词。
    “哼。”罗钰傲慢地嗤之以鼻,转身离开了。
    “瞧这德行,好像我把他爸给藏起来似的,”陈美玉望着继女的背影叹了口气,“自打我嫁进罗家,这丫头就没给我任何好脸色——我可是她妈死了以后,名正言顺嫁到罗家来的,好歹也是她继母。”
    草婷不禁扬了下眉毛。
    本地媒体报道过,陈美玉跟前夫离婚后,时隔了差不多七年才让罗敏聪跟罗中天相认,而后她才名正言顺嫁入豪门,这当中的故事倒颇有悬念。草婷甚是好奇。
    “陈姐,那些陈年旧事还提她干什么,现在的流行词叫什么来着——对,继承者——等你儿子做了罗家的继承者,你就可以跟罗先生一起好好享清福了。”美容师眉飞色舞道。
    “古天水啊古天水,你这嘴就跟抹了油似的,你到现在还不肯结婚,不知道骗了多少年轻丫头啊!”
    “没有,没有,五张多的人了,我哪还有那个色心哦,有心无胆,有胆也力不从心啊。”美容师表情很夸张。
    众人都笑出了声。
    草婷突然感觉到上一代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各种传奇的经历,或许跟他们经历过的“上山下乡”和“改革开放”等时代变迁不无关系吧。她转过头,才发现贺嘉的双耳中多了一副耳机。她不禁柳眉上挑。
    “钱芙甄怎么还没来?说好来喝下午茶的。”陈美玉看了看表。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呀?”说曹操曹操到,钱芙甄拿着挎包,穿着晩礼裙走进茶室。
    “哎呀呀,瞧这身段,连个小肚子都没有,果然是营养师啊,真懂得保养!”陈美玉起身夸赞道。
    “哪能跟你比呀,再等两三年大家都‘奔六’了,可你看上去还跟个少妇一样。”
    “哪有,哪有。”陈美玉乐呵呵地说。
    随后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吹捧,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倒是和真实年龄比较贴近。草婷也觉得无聊开始打哈欠。
    突然,古天水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表情显得很痛苦,浑身还有些发抖。
    所有人立即围了上去,陈美玉惊恐道:“喂,你怎么啦?”
    “胸口……还有关节……好痛……”古天水有气无力道。
    钱芙甄懂些医学常识,她走过去检查了一下。
    “像是动脉硬化——”她凝神观察道,“你中午吃了些什么?”
    “啊?你什么意思?”陈美玉生气地瞪着钱芙甄,“我们可是一起吃的东西!”
    钱芙甄不理会她,接着询问古天水:“你是不是有痛风?”
    美容师痛苦地点点头。
    “哎呀——既然痛风,你中午还吃那么多海鲜,你也真是的……”陈美玉这才放松表情,哭笑不得的样子。
    “他胸口痛,可能还引发了冠心病,要立刻送医院才行。”钱芙甄示意贺嘉帮忙扶起古天水。
    草婷却摇摇头,认为钱芙甄判断错误。看起来更像食物中毒的症状。有一次,草婷跟朋友在大排档吃螺蛳肉,就食物中毒过一次,症状跟这个差不多。
    杜传武也被叫来帮忙,他跟贺嘉扶起古天水。草婷先去按了电梯。到了地下车库,陈美玉让杜传武开车送古天水去医院,请贺嘉也跟着去帮忙有个照料。
    可就在这时,那辆黑色的“奔驰”车门却打不开。
    “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拔钥匙呀……”杜传武摸了摸后脑勺,“算啦,我去拿备用钥匙。”
    贺嘉想起了什么,表情渗透出本能的警觉性。草婷也察觉到不对劲。
    “先别管那么多了,开我的车去吧。”钱芙甄掏出车钥匙,指了指旁边的一辆“丰田”SUV。
    杜传武和贺嘉一起把古天水扶上车。
    “这是古先生的包,万一他路上有什么需要……”姚慧芳把一个“gucci”男士挎包递给车后座的贺嘉。
    贺嘉仓促接过包,由于挎包最外面一层的口袋是按扣式的,这时候并未扣好,里面掉出了一盒胶囊药丸,贺嘉看了看,愣了一下,然后将胶囊塞进包里。
    汽车驶离了停车场。下山后没一会儿就到了县人民医院,其实就在青峰山脚下不远处。杜传武和贺嘉把古天水送去了急诊室,医生查出古天水果然是食物中毒。必须立即洗胃。中毒原因疑为一种叫甲锥螺的毒螺,其毒素能够致人于死地,唯一治疗的方式就是及时洗胃。
    古天水听说后被吓得脸色发青,随后医生还建议他留院观察。贺嘉帮忙安排好了VIP病房。办好了医院的手续后,他和杜传武把车开回罗家别墅。原来虚惊一场。
    “杜师傅,你们中午都吃了些什么呀?”贺嘉上车后问。
    “嗨,你说谁能料到出了这种事——”杜传武一边开车一边说,“陈姐说要试试今晚请来的那个厨子,于是中午弄了很多海鲜,当时古先生一口气吃了好多只大闸蟹和龙虾,还有各种螺蛳肉。你说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遇到美食就管不住嘴!”
    贺嘉目光犀利,从侧面睨视着司机。
    “我也觉得不对劲,”杜传武疑惑道,“是菜品的问题吗?没道理呀,大饭店的厨子……”
    “中午一起吃饭的都有什么人?”
    “大罗先生和聪少早上就带了干粮去爬山,除了陈姐和古先生,就我们七八个下人。”
    回到车库后,贺嘉看到那辆黑色奔驰,顿时皱了下眉头。
    “杜师傅,我记得你说过,在自家车库习惯不锁车门,刚才为什么打不开车门呢?”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事可真怪了,我送你们到了以后没动过车,钥匙应该在车上才对——你当时不是还问过我吗?”
    “你后来没动过车吗?”
    “没有啊,接到你们后,我一直没动过车。奇怪,难道被什么人取走了吗?”
    贺嘉盯着杜传武,目光中露出狐疑之色。
    两人朝电梯门走过去。贺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一个跟罗家关系亲密的美容师食物中毒,接着司机的车钥匙又不见了。
    贺嘉再次略带狐疑地扫视杜传武一眼。
    “这地下车库顶多能停十来辆汽车,参加派对的客人大多应该都把车停路面吧?”他转身指着那些汽车。
    “是呀,今晚留下过夜的才停这儿。”杜传武走到电梯旁按下了电梯键。
    “这些人都提前到了吗?”
    “是的,要带他们先去选房间——不过你放心,你们跟姚姐的房间是陈姐早就留好的。不过只留了两间房,你跟女朋友一间没问题吧?”
    贺嘉尴尬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余人现在都安排在哪儿休息呢?”他轻描淡写道。
    “在四楼,那里有个会所,因为都是些年轻人,就把他们安排到一块儿去了,你们待会要是嫌闷也去吧。”
    贺嘉点了点头。
    “杜师傅,那你知道过夜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我想想啊……除了你们和钱姐,还有聪少的助理,今晚演出的女歌手和她的搭档……个别的聪少没说,我也不太清楚,对了,罗小姐也提前多留了间房,说是她未婚夫要带私人助理。”
    两人走出电梯后,贺嘉继续询问。
    “为什么留那么多人过夜?”他的语气甚为费解。
    “大罗先生好客嘛,反正这房子也就是临时住几晚,我听说他打算送给聪少。”
    “哦。”贺嘉点点。
    回到茶室,贺嘉说了下大致情况。
    “没什么大碍就好,真要是在我这里吃坏了身体,传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人!”陈美玉的下巴抬得高高的。
    “你在乎面子可多过关心你的美容师啊!”钱芙甄故意找茬似的,表情倒像开玩笑。
    “那当然——我的面子肯定更重要呀,不过能让我放下面子的只有我的好姐妹——”陈美玉挽着钱芙甄和姚慧芳的胳膊,“我们先吃点糕点,晚宴是在后花园搞冷餐自助,你们要是吃不惯,我叫人给你们开小灶。”
    “没事,入乡随俗就好。”姚慧芳客气道。
    “哟,你真当我们是土包子?”钱芙甄开起了玩笑,“你之前还对我凶,现在又这么热情,难怪有人说你们有钱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唉哟,我亲爱的,我刚才不是一时着急嘛,都怪那个贪吃的古天水,几只龙虾和大闸蟹就把他的嘴给收买了!”陈美玉接着哈哈大笑。
    三个女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似乎把刚才发生过的事全都给忘了,尽情品尝着下人送来的甜品和糕点。
    四楼装修的像一个私人会所,里边有浓缩版的健身房、餐吧、水吧、KTV和家庭影院,规模都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这层楼的装修风格显然出自年轻人的心思。
    罗敏聪这时候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碰到了走楼梯上来的草婷和贺嘉。
    “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罗敏聪说,他的丹凤眼里露出轻浮的目光。
    “见过吗?”草婷反问道。
    罗敏聪的目光接着鄙夷地望着贺嘉:“你是不是那谁——我妈提过的好姐妹的儿子?”
    贺嘉点了点头。
    “听说你是刑警?”罗敏聪问。他眼里贺嘉的形象更像一个颓废系文艺青年。
    贺嘉留意到罗敏聪提到“刑警”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甚至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跟前不久那桩“陪酒女嗑药致死”的案子有关。
    “我有个提议,”罗敏聪的目光在贺嘉脸上转动,“过来给我当保镖,你开个价!”
    “你爹妈能赞同吗?”贺嘉反问。
    “请个保镖这种屁事还不需要问他们。”罗敏聪轻蔑地说。
    “不,不,我问的是小朋友吹牛皮和乱花钱这种事,他的家长能赞同吗?”贺嘉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草婷挑了下眉毛。她很清楚,贺嘉一旦不想沉默的时候,怪异的文艺腔会让一般人难以招架。
    罗敏聪歪着脑袋,用打量怪物的异样目光睨视着贺嘉。
    “切!”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时嘴里还念叨着,“难怪电影里的警察不是怪物就是白痴!”
    罗敏聪昂着头走进水吧。他第一眼见到了莫兰,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脸上顿时露出邪恶的笑容,可当他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韩世余和刘阳时,他脸部的表情顿时变得像雕塑般僵硬。
    他走到沙发旁边,立即皮笑肉不笑地说:“哟,韩教授,未来姐夫——怎么不跟我大姐一块儿,弄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
    “又不是在公众场合,何必惺惺作态?”年轻的副教授一脸正气道,“是不是我们碍你眼了?”
    “你看你这是说什么话,今天我过生日,到场的都是贵客,更何况你是我姐的未婚夫。”
    “你也就是在父母面前装样子——”
    教授话没说完,就被富二代打断道:
    “哎呀呀,这不,跟我爸爬了一天的山,被他老人家训斥了很多,以前我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未来姐夫您多海涵!”罗敏聪的样子看起来很得瑟。
    副教授扶了一下将眼镜框,露出狐疑神色。
    罗敏聪看着刘阳说:
    “这位小兄弟,先前你跟我有些误会,上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姐的死跟我没关系,我那是为了刺激你故意那样说的——还有,放狗咬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这样吧,等你大学毕业了来我们集团工作,我现在的助理李君,先前也跟我有过误会,现在也相处的好好的——我给你说吧,我们罗氏集团发家的老本行就是药物研究,既然你是学医的,也算物以类聚,今天来的客人大多都是医药圈的,待会我给你介绍介绍!”他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刘阳的肩膀,似乎故意在教授面前摆姿态。
    刘阳茫然不知所措。
    “够啦——你这算什么意思?”副教授瞪了罗敏聪一眼,然后又跟大学生面面相觑。
    刘阳消瘦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室内的灯光刚好反射在他脸上,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块刚上了黄油漆的木条。
    “我去医院的时候,大妈们八卦什么没?”贺嘉问。他在吧台上随便取了杯冰水。
    “那个美容师。”草婷说,“说他开了好几间连锁美容店,规模不大,但手艺很好,特别擅长跟阔太太打交道,还是陈阿姨的御用,阿姨们开玩笑说他们之间可能有点那啥……”
    “食物中毒这事你怎么看?”贺嘉问。
    “你离开后,我跑去问过几个下人。甲锥螺这种美食,虽然很多人明知道有毒也管不住嘴,但是中午的菜谱里边没有,星级酒店给配的海鲜,不小心把这种毒螺混进去的可能性也不大。美容师尿酸高,应该不是经常吃海鲜,估计分不清楚毒螺,所以不排除有人故意使坏。”
    “不是说美容师跟这家人关系不错吗?”
    “我听说呀,厨房那边不知道罗敏聪父子中午不回来吃饭,”草婷捂着嘴说,“你说美容师会不会做了别人的替死鬼?你瞧那个富二代,一副作死的表情。”
    “各位,请移步到后花园吧,”罗敏聪招呼水吧里的人,脸上优越感十足,“那里准备了餐前酒和美妙的音乐。”
    贺嘉环顾了一下周围,除了靠窗的性感女郎、年轻教授和大学生,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在角落里说话,样子都只有二十四五,穿着打扮也像是富家子女。
    随后,这些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草婷跟贺嘉走在最后。依旧走楼梯。
    在三楼的时候,碰见了回房换正装的陈美玉。陈美玉个子也高,她昂着下巴,上下打量了草婷一下。
    “丫头,你跟我年轻时的身材差不多,我房里有件礼服,我现在穿嫌它太挤了,你应该正合身。”
    “好呀。谢谢阿姨。”草婷爽快地答应道。转脸冲贺嘉做了个鬼脸。
    罗敏聪和罗钰站在后花园的入口,姐弟俩互不搭理。罗钰穿着一件中式复古的长裙,款型像旗袍,但黑白两色的图案很素雅,领口造型融入了西方V领元素,堪称中西结合的典范。她笑脸迎宾,招呼着鱼贯而来的客人。
    这些人年龄参差不齐,但各个都穿着体面,言谈举止无不表现出经常出入这种社交场的从容姿态。
    乡村爵士味浓郁的音乐响起,几个年轻小伙子娴熟地把玩着手中的乐器。几个女佣托着餐盘在人群中穿行,为客人们送上餐前酒。贺嘉慢慢退到一旁,然后在人群中锁定了几位“来者不善”的客人。
    厚嘴唇的性感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孤身站在一个角落,脸上是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她一只手上端着酒杯,杯中的鸡尾酒却一点都没动过,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化妆袋,似乎特别在意里边的东西。
    戴着高度数眼镜的年轻男子乘没人注意时,又走到那个女人的跟前,说了几句,女的态度冷淡,他取下眼镜擦了擦,像是碰了壁,灰头土脸地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跛脚的年轻大学生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正在招呼宾客的罗敏聪。年轻教授跟罗家大小姐站在一起,跟几个模样举止斯文的人正在交谈,脸上浮现出一种熟谙世事的圆滑神韵。
    天色已经黑透了,花园里的各种装饰灯全都亮了,就像是花丛里的星星。草婷从贺嘉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贺嘉转过身,水平注视着草婷,深蓝色的修身礼服,还涂了口红,脚上也穿了高跟鞋,浑身上下散发出优雅迷人的气质。
    “你看阿姨把你女朋友打扮的多好看——不过我会帮你看紧点,今晚可有好几个钻石王老五在场。”陈美玉开起了玩笑,然后拉着草婷的手,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草婷看上去倒特挺大方自然的,她回头冲贺嘉莞尔一笑。贺嘉愣在原地,目送草婷走开后,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衣着华贵的人,脸上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各个神采飞扬,微笑着相互打招呼,彼此间都熟谙社交知道。
    贺嘉朝人少的地方走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静静欣赏着乐队演奏的一首乡村音乐。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还是最经典的木吉他合奏版。贺嘉陶醉在了音乐中。今年年初的时候,老鹰乐队主创之一的格列佛雷离世。四年前这位64岁的老音乐人才出了第一盘个人专辑,三年前在一部纪录片里还谈论着美国的乐队史,而今年初却去了天堂。
    演奏完毕,贺嘉扬了下手中的柠檬水:敬格列佛雷。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推进,晚会的开场表演却迟迟没有开始。罗敏聪频频看表,焦急地左顾右盼,心里一直咒骂着“臭婊子怎么还不来”,然后气急败坏地把助理叫到跟前。
    “李君,助兴的女歌手怎么还没来?你催没催?”
    “电话打不通呀。”助理焦头烂额的样子。
    “你先前干什么去了?一点小事都……”罗敏聪突然擦了擦眼睛,望着缓缓向她走来的一个女子。
    波浪卷长发,眼睫毛很长,走起路来像是超模在T台上搔首弄姿,很多男嘉宾都不约而同对他目送荡漾的秋波。
    罗敏聪走上前去,粗鲁地一把女子拉到一旁。贺嘉感觉富二代的神色无比惶恐,于是悄悄绕到后边慢慢靠近过去,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罗敏聪目露凶光。
    “我怎么就不能来?还是你花钱请我来的。”女子脸上露出冷笑。
    罗敏聪这才反应过来——佩佩要求签的那份商演协议。假如她生病或遭遇不可抗因素来不了,便由她找圈内人顶替。签协议时,罗敏聪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条计策。
    “原来是你这个心机婊搞鬼——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说,“我跟你早断绝了关系!”
    “你当初对我干的好事,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女子双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你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罗敏聪目露凶光。
    “怎么?想打我?”女子毫不畏惧,“当着这么多人,你就不嫌出丑?你就不怕在你父母面前露馅?”
    “你……”罗敏聪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陈美玉,脸上顿时有些顾忌。从小到大罗敏聪最忌惮的人就是陈美玉,他也条件反射般在母亲面前长期习惯扮演一个听话的乖儿子。
    “你堂堂聪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难道害怕我一个女人?”
    “我会怕你?”
    罗敏聪不屑道,想到今天是特殊日子,绝不能够在父亲面前丢人,尤其陈美玉在场无形中对他有一股震慑和束缚之力,他瞬间便收敛起了“恶少”的嘴脸。
    “我看你是怀念我的大家伙吧,哈,哈!”罗敏聪说。露出坏笑,转身掏出手机,然后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女子哼了一声,朝舞台方向走去。她走起路来丰臀摇摆,身姿犹如风摆柳絮,妩媚妖娆,一路都吸引了不少男性宾客的目光。
    该死的野种!罗钰一口气喝光杯中红酒,怒气冲冲朝洗手间方向走去。父亲的话如洪钟般在她耳旁回荡。大富豪当众向外界宣布,罗敏聪将成为家族的继承者,在场嘉宾都报以热烈掌声。
    鼓个屁的掌!掌声听起来像送葬曲,为她擦肩而过的巨额财产送葬。
    富豪发言完毕后,烫着波浪卷的女人登台献唱。她唱了一首流行英文歌,贺嘉没有听过。这首歌的音乐性并不怎么出彩,但从她的歌声中,却可以听出一段凄凉婉转的爱情故事。许多人都被她的歌声陶醉,唯独罗敏聪狐疑警惕地瞪着她。
    贺嘉注意到,罗敏聪身旁多了一个壮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留着一个大光头,虽然穿着薄西装系着领带,也难以掩盖浑身上下那股凶蛮的匪气。
    “瞧那光头!”草婷递个眼色。
    “嗯。”贺嘉点了下头。
    “突然叫这么个人贴身跟着……按理说别墅区门径森严,又是在自己家里,请来的亲朋好友全都是熟悉的人,没必叫这么个大光头来镇场吧?”
    “可能他察觉到什么危险,又碍于父母和宾客在场,不得已才这么做。”
    “有人要对付他?”
    “你是真意外还是怕麻烦?”贺嘉说。喝了一口杯中水。
    “都有。”草婷扬起手中的鸡尾酒杯,闻了闻,果味和酒精混合的清香同音乐一样迷人,
    但她沮丧地放下酒杯,撅着嘴,说:“难得扮一回淑女,真扫兴!”
    罗敏聪端着酒杯朝洗手间方向走去。从花园到最近的洗手间,要经过一座假山。那个跛脚的大学生鬼鬼祟祟跟了上去。波浪卷长发女歌手拎着一个黄色手提包,也急冲冲朝洗手间方向走去。光头打手扔掉烟头,如螳螂捕蝉尾随其后。
    “叫来这光头原来是为了盯住那个过气网红。”草婷看出点端倪。
    “网红?”贺嘉好奇,“你认识?”
    “不认识,但八卦论坛里传闻,富二代有个网红前女友,看来就是她。对了贺嘉,你猜她跟富二代有什么恩怨?”
    “深仇大恨。”贺嘉喃喃道,一口喝光了杯中水。
    “好眼力!再来杯柠檬水?”草婷模仿那种体贴人的语气。
    “可以。”贺嘉说,“谢谢。”
    草婷走到餐台旁,为贺嘉的杯子续上一杯水,顺道放下了手中的鸡尾酒杯。短短几步路时间,竟然也有男人来搭讪。草婷指了指贺嘉,搭讪的人便知难而退。
    “对了,贺嘉,你说老付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他怎么想的呀?”草婷走过来说。她突然搬出付燕青,其实是想试探贺嘉到底怎么想的。想想一晃自己都三十了,难道还要跟贺嘉继续暧昧下去?但她总感觉贺嘉很惧怕爱情,这么些年也就没主动表白。
    “赎罪。”贺嘉低语道。
    “我听说老付曾经有个很幸福的家庭,还说他那会儿为了升职很拼,简直看不出来。”
    “对有些人而言,意识到幸福时,就意味着已经失去。”
    草婷听出贺嘉也是“自黑”。
    “曾经做了错事,就算想弥补也不一定有机会了,人还是往眼前看比较好。”草婷含沙射影。看我呀。傻瓜。
    “所以老付才写小说。”贺嘉轻描淡写道。
    真没听懂?还是故意装傻?草婷想想,这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
    沉默了一会儿。
    罗敏聪从树林后走了出来,感觉面红耳赤的,表情极为生气。草婷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光头离他大概两米左右。过了一会儿,烫着大波浪卷的女歌手也走了过来。随后,女歌手又登台演唱了几首歌。
    到了自由舞会,宾客们大多都在喝酒闲聊,跳舞的没几个人。
    九点四十左右,大部分客人都散去,只有少数人留下继续喝酒聊天。陈美玉送走重要的贵宾后,拼命挽留贺嘉母子。姚慧芳征求儿子意见,贺嘉跟草婷商议后同意留下来。
    陈美玉和杜传武带路,一起坐电梯去了别墅三楼。出电梯门,正对楼梯走道,可以通向左右两边。中间是镂空的“天井”设计。左右两边都有主卧和客人房,这样的设计令贺嘉浑身不自在,草婷也再度质疑富豪的审美。
    陈美玉提前预留了两间客房。杜传武打开房门,房间布置得跟五星级酒店差不多。司机兼管家将房门钥匙交给了客人,陈美玉寒暄了一下就跟他离开了。
    草婷和姚慧芳住一间屋,道过晚安后,贺嘉也回了隔别的房间。他坐在松软的床垫上,感觉有些困,鼻子本能地嗅了嗅,闻到一股香水味,这种味道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个女人身上闻到过。他旋即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洗漱完以后,贺嘉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他梦见自己迷失在外太空,随着星云在无穷的宇宙中漫游和旋转,远离地球不知多少光年。人死以后就如同这些脱离引力的星云吧,肉体仅仅是一个容器,灵魂离开容器飞入宇宙才是一种解脱吧。前方闪过一道思念的光,是妹妹,还有儿时为数不多的三个玩伴,正冲他微笑。贺嘉找了他们很久,好多年了,终于在茫茫宇宙中相遇。他心里有股热流冲破了眼眶。如果人死以后真的能变成星星,如果每一颗星星都有灵魂,那浩瀚的宇宙将不再寂寞,生命中的每次分离也稍没那么痛苦。可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把贺嘉的身体以光速般吸引回到地球。接着又是几声尖叫,让他的身体彻底回到了床上。
    猛然坐起身,贺嘉感觉美梦突然坠毁。还来不及伤感,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进入工作的节奏,这就是刑警的模式。警校和这么多年的历练也让贺嘉“体制化”了。反应。行动。
    出门前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十几秒凌晨一点五十分。
    早知道今晚要你命的人有那么多,我刚才就不必亲自动手了。S果真是代表着正义啊,处决你看来是正义的群体意志,你是死有余辜!我也不会有半点负罪感。只是这样一来辛苦了警察。原本按我的部署已经够警方折腾了,没想到半途杀出的这些陈咬金,倒是无形中给我加固了“棵树藏于林”的保护伞。古语云,天助我也。这话令我今晚深得体会。
    波浪卷长发女歌手像是受到了惊吓,身体哆嗦着蹲靠在楼梯扶手处。尖叫声看来是她发出来的。贺嘉望着她旁边的李君,他一边跟年轻副教授解释什么,一边亲密地安抚着女歌手。
    陈美玉、姚慧芳,还有草婷,这时也急急忙忙走了过来。陈美玉询问怎么回事,贺嘉说自己也刚开门出来。
    “伯母,你们也是被尖叫声吵醒的吧?”年轻副教授说。
    陈美玉点了下头,“怎么回事呀?”
    “我因为还没睡,听到尖叫声后开门出来,就看见他们俩站在这儿,这位小姐说看到了什么才被吓坏了,我正在询问。”韩世余进一步解释道。
    “怎么呢?”草婷蹲下来询问被吓到的女歌手。
    思思浑身哆嗦,双手放在头上,浪卷头发被弄得有些凌乱,看样子惊魂未定。李君望着草婷,又依次看看其他人,模样惶恐,颤抖着说:
    “思思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那间房跑出来……”他战战兢兢指了下罗敏聪的房间。
    “聪儿的房间?”陈美玉诧异道。她望着儿子的房间,有些惶恐不安。迅速走到罗敏聪间门口,急促地敲了几下门,里面毫无反应。陈美玉动手拧了拧门把手,房门从里边反锁了,她才稍稍放松一些。
    隔壁房间的罗钰睡眼朦胧地来到门口。
    “大半夜吵什么呀?”她揉了揉眼睛。
    韩世余看着未婚妻淡淡摇头。罗钰见状不对随即收声,瞌睡也醒了大半。这时,杜传武和光头从走廊另一边走了过来,紧接着,那个大学生开也打开了房门。贺嘉觉得他那双眼睛像爬虫类动物。空洞。冷漠。
    陈美玉立即吩咐杜传武取来房间的备用钥匙。杜传武回房取来备用钥匙,打开罗敏聪的房门,陈美玉一把推开门走进房里。贺嘉紧随其后。
    刚进屋,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贺嘉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浓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福尔马林液体的味道,像鲜血和芥末混合的味道。
    陈美玉打开灯,面向那张宽大的欧式复古床,倏然间,她两腿发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草婷也瞪大了黑宝石般的眼珠子。她没多想,第一时间表明了刑警身份,然后拦住了其余想进屋的人,维持秩序。反应。行动。她也瞬间开启了刑警模式,命令杜传武和方三进屋扶走了陈美玉。

    贺嘉靠近欧式复古大床,发现罗敏聪仰面朝上平躺着,上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平角短裤。背部贴着床单,仿佛与这片黏糊糊的血泊已融为一体。浅灰色的床单上被黑红色浸湿了一大片。血液仍在蔓延。血流的源头,来自中腹部左侧的一道伤口,形状像两片血红的嘴唇。嘴里还在渗血。

    突然,罗敏聪张开的双臂抽搐了一下,草婷打了个冷颤。贺嘉却想起《动物世界》里垂死的大鸟,死前振翅,灵魂出窍。对人而言,俗话叫回光返照,准确说是肌肉收缩。
    贺嘉伸手探脉搏,罗敏聪还有微微的生命体征。
    “还没断气。”
    草婷立即叫杜传武跟方三进屋。她随手拿起枕头,打算捂住那个伤口,身体却不能动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两片血唇,肉芽和断裂的血管也露在外边,看上去狰狞又恐怖。她感觉胃酸上涌。
    贺嘉一把接过草婷手上的枕头,捂着罗敏聪的伤口。光头和杜传武小心翼翼扶起罗敏聪。

    陈美玉这时也醒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条白色薄毯,跟着司机和保镖一起去了地下车库。这不是一个平常的母亲,她所表现出来的坚韧超越了母亲的定义。贺嘉心想。
    “你没事吧?”贺嘉回过神说。

    草婷摇摇头。缓过劲来后,她掏出手机拨打了付燕青的电话。挂了电话,她迅速调整状态,命令所有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关上门窗暂时不能随意走动。控制好局面后,她来到三楼过道上巡视。透过“天井”,命令二楼看热闹的下人也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能来到三楼,也不能离开别墅。

    贺嘉留在罗敏聪房里。他把室内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发现靠近床左侧的木地板上有血迹,从形状看像是“血滴”,就好像什么东西在空中一边移动,一边往下滴血。血滴旁还有一些别的印迹。贺嘉附身察看,是液体浸湿木地板的痕迹。鼻翼张合,嗅到了福尔马林的源头。
    贺嘉顺便看了看床底,打开手机电筒照射,床底什么都没有。他站起身,正好望着床头柜上放的墙面,顿时两条浓眉紧蹙。

    硕大一个红色字母“S”,像一条蜿蜒的毒蛇从墙里爬出来,正邪恶地盯着贺嘉。
    目测“S”离床的距离,又回想起刚才罗敏聪躺的位置,贺嘉初步判断,有可能是罗敏聪留下的“死前信息”,但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掏出手机,给墙上的血字、地上的血滴和福尔马林液体印痕分别拍了照。回看手机上的照片时,发现血字“S”下方有个欧式的雕花床头柜,柜子上面放着一小团蓝色的东西。

    贺嘉凑近一看,是一只蓝色千纸鹤。纸鹤折叠的形状很特别,也像一个抽象的“S”,由它与墙上的血字有什么隐形的关联吗?

    草婷打电话叫来了别墅区的两名保安,协助她维持现场秩序。三楼的客人还比较听话,躁动的主要是二楼,除了两名佣人外,大部分是临时请来的钟点工。他们遇上这种事,有心理害怕的,说是非的,想要连夜离开的,各种嘈杂声聚在一起。

    经过一番劝说后,这些人终于各自回房。两名别墅区的保安守在二楼。

    草婷上楼回到凶案房间。她看了看现场,房间内并无连通隔壁的门或暗道,房间内的洗手间没有窗户,而阳台的窗户安装了铝合金防护栏,凶手没办法从窗户逃到外边。她顿时想起了思思说的“浑身是血的人”。

    “你怎么看?”她问。

    贺嘉摇摇头。

    在等待刑警到来的时间里,草婷继续巡视,维持秩序。贺嘉则回自己房间找到纸笔,然后来到楼梯口,画下了这层楼的平面图。然后逐一敲开了每间房,询问了每个人的名字,对号入座在平面图上标注了每个人的名字。


    草婷一看到这么多人的名字,脑子乱作一团浆糊,谁是谁根本对不上号。记不住没关系,反正要挨个调查。她心里安慰自己。
    贺嘉随后检查了走廊两侧的“公用厕所”。三楼主卧房间都带厕所,这两个厕所是提供给客房的人公用。厕所的推拉窗户很小,虽然勉强能通过一个成年人,但是窗户离地大概接近两米高,如果不使用板凳垫高常人无法攀爬。厕所内并无“攀爬”的任何工具。也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也无任何有用线索。

    草婷在楼梯和走廊上来回查看,也没发现血迹或脚印之类的线索。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对思思说的话(浑身是血的人)产生了质疑。走道的灯光散发着令人眩晕的白光,这一刹那,草婷对这栋诡异的别墅产生了某种遐想。

    “贺嘉,这案子像不像新本格推理小说?”

    贺嘉摇摇头,说:“有钱人为了谋杀而特地修一栋设有机关的房子,类似情节倒是在小说中见过,但眼前这一幕不大可能。”

    “为什么?”

    “房子改建成这样,纯属富豪品味问题,他刚刚才宣布儿子是继承者,难道回过头来就将儿子杀死?而且这栋房子看不出任何机关的痕迹,相邻房间也无通道。从感觉上来讲,富豪之所以修那么多房间,应该只是骨子里的旧观念。”

    “旧观念?”

    “儿孙满堂,高朋满座——说白了爱热闹。”

    “也是。父亲杀儿子这种事,应该不会在这里发生。”

    贺嘉没再说话。他站在电梯门口,看了看房间平面图。楼梯左手边第一间房是罗敏聪,隔壁是罗钰和韩世余,再旁边是钱芙甄。对面也有三间小一点的客房,分别住着莫兰、刘阳和思思。

    思思受惊过度,李君一直留在房里照看着她。

    “你叫李兵对吧?”草婷犀利地打量戴眼镜的富二代助理。

    “……”李君茫然地望着女警,“我叫李君。”

    “哦,不好意思。”

    贺嘉静静地站在一旁,以旁观者清的视野审视着这个过程。人说的话向来不靠谱,对问话这个环节贺嘉向来排斥,但刑警身份不允许他任性。

    “你们喝了多少酒?”草婷问。

    “我没怎么喝。”李君说,满嘴都却是酒气。

    草婷把食指横在鼻孔下,见思思依旧惊魂未定,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先醒醒酒,待会儿再找你们谈。”

    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右侧,这边同样也有六间房。第一间主人房住着罗中天和陈美玉,此刻富豪仍鼾声如雷,据下人说先前喝得酩酊大醉。

    草婷正打算敲门,贺嘉却摇摇头。

    “听这鼾声估计打雷也吵不醒。”

    “估计吵醒也帮不上忙。”草婷咂咂嘴,很难想象待会儿富豪酒醒后是什么样。
    贺嘉回到自己房间,没有关门。这时除了等待支队的刑警来,他也要整理一下思绪。草婷站在门口,望着对面三间小一点的客房。参照着平面图,从墙角到走楼梯口分别住着李君、光头保镖和杜传武。保镖和杜司机还在在医院。据佣人说,光头保镖这间房原本是留给美容师住的。

    草婷想起了什么,来到房门口。

    “贺嘉,美容师不是替罗敏聪挡黑枪,是有人不想他晚上住在这儿。”

    “为什么?”贺嘉喃喃道。

    “美容师离开后,他的房间换成了那个光头住里边,而司机就住在隔壁,这两人都是罗家的人。”

    “然后呢?”

    “然后?送美容师去医院时,偏偏那时候司机的车钥匙莫名其妙被偷走,你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然后呢?”

    “很可疑!”

    “嗯。”贺嘉拖长尾音,点点头,指着草婷手上的平面图,“那些人跟罗敏聪什么关系?”

    “啊?你问我?”草婷有些茫然,“等增援到了挨个儿查呗。”
    凌晨两点零八分。草婷再次敲开思思的房门。思思坐在床边,手上握着一杯温水,样子仍惊魂未定。李君坐在一把檀木椅子山,模样关切地望着思思。
    这俩人怎么走到一块了?女警内心纳闷。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看到什么了吗?”草婷望着思思,语气渗透着一丝怀疑。
    思思脸色苍白,眼神惶恐。
    “我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那个(罗敏聪的)房间里走出来……”她战战兢兢地说,同时,手指着门外。
    “你当时的位置在哪儿?”草婷问。
    “就在……这间房门口……我一扭头,正好看见……”思思浑身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鼓,感觉说话有些不利索。
    贺嘉一言不发,靠在墙边静观其变。
    草婷转过头看着李君:“李兵,你俩当时在一起吧?”
    “嗯。我们当时刚走到房门口——”李君解释道,“我正拿钥匙开门,思思突然就揪住我胳膊尖叫,她说有一团东西从聪少房间跑出来,我们追到楼梯边,却什么都没发现。我问她看到什么,她说像个人,浑身都是血。”
    “你们喝了多少酒?”草婷质问。
    “不——我们虽然喝了酒,但没有醉——”思思打了个酒嗝,“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个浑身鲜血的人。”
    “那你有没有看到?”草婷望着李君,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没看到……”李君摇摇头,说自己当时没带眼镜。
    草婷像是预料到了似的,冷冷地哼了声鼻音。
    “这么说只有娟娟你一个人见到了?”
    “思思。”贺嘉捂着嘴说。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刚才你也见到了房里什么情况……不是人,是鬼……是鬼……”思思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世上哪有什么鬼,鬼全都在人的心里。草婷不以为然。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李君说。他取下眼镜揉揉眼睛。
    贺嘉把拳头放嘴边,低声咳嗽了两下。草婷转过头,贺嘉指指门锁,用手比划了一个拧钥匙的动作。草婷心领神会,看了看手上的平面图。
    “李兵,你刚才说是你用钥匙开门——可你的房间应该是在楼梯右侧那边,这是怎么回事?”草婷说话时,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李君。心想:贱男!先前还见你对那个大胸妹穷追不舍,转眼间就跟一个长得像明星的女人共处一室。
    “我们在花园喝的差不多了,思思说外边风,我们就约好回房间喝。”李君说话还算清醒,但没敢看草婷的眼神。
    “那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一遍——从十点左右开始讲,一直到你们离开花园上楼,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李君点点头,说他跟思思一起喝酒是在十点左右。那时候宾客陆续散了,自己的工作也算完成了才开始喝酒,而思思当时也一个人喝闷酒,两人随后便聊了聊,结果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夜。
    他们后来见到罗敏聪跟光头保镖一起走进了别墅。
    又过了好一阵子,思思说花园里风大,就提议回房间再喝,而思思喝的有些多,便把房门钥匙交给李君来开锁。正当他开门的时候,思思发出了第一声尖叫,说是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罗敏聪房里走出来,于是拉着李君走到楼梯口。随后,她又指着楼梯处,发出了一连串尖叫声,说是见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镂空的“天井”处跳了下去。
    草婷听出了李君的讲述中刻意回避了什么事,或许是男女之间的隐私,或许是别的,不排除跟罗敏聪遇袭有关。
    “富二代回别墅是几点?”她接着问。
    “具体没注意,至少十二点以后。”
    草婷向坐在床上的思思确认,思思点了点头。她换了个坐姿,双手抱着膝。
    贺嘉打了一个哈欠,目光跟草婷对视,伸手打开了房门。草婷走到床边安抚了一下思思,叫她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完全冷静下来后再来找她谈谈。贺嘉来到楼梯边,仔细检查地板上和楼梯扶手上是否有血迹,草婷也帮着检查,随后柳眉紧蹙。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一间里面反锁的房间跑出来,从三楼的室内楼梯向镂空的天井跳下去,地面和楼梯扶手却一点血迹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草婷探出脑袋望着楼梯护栏外的“天井”区域,目测从三楼到一楼大厅地面的距离。
    “差不多有十三米高吧,也不可能斜着跳到二楼——跳下去就算摔不死,也至少要断胳膊断腿——这显然不可能,我看是娟娟撒谎!”
    “思思——你怀疑她撒谎吗?”贺嘉淡淡说。
    “显而易见嘛。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看见,况且是在喝了不少酒的情况下,像她这样的艺人说不定还有吸毒史,所以她的话缺乏可信度。”
    “她为什么撒谎?”
    “现在的人撒谎都成习惯了。”
    “可罗敏聪的确遭遇了袭击,床上简直血流成河。”
    “不是更加说明她可疑吗?”草婷弯下腰继续检查楼梯,“说不定人就是她杀的,墙上那个S,说不定就是罗敏聪留的死前信息——对了,她叫……思思——真难听,这个拼音缩写不就是S吗?”
    贺嘉沉默不语,摸了摸后颈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姚慧芳拿着手机走到了贺嘉跟前,把手机递给了他,说是陈美玉打来的。
    “喂,陈阿姨……”贺嘉接过手机,按下了免提键。
    “小贺……聪儿他……他失血过多……走了……有人割了他的肾……”陈美玉在电话里大口大口喘息着,语气万分激动。
    “什么?”草婷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回想起罗敏聪腹部那个狰狞的伤口,的确很像做手术的痕迹,但她当时的状态根本没法联想到是被割走了一个器官。
    “福尔马林果然是用来浸泡内脏。”贺嘉说,语气像预料中。
    两个中年人走进罗敏聪的房间,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四十岁左右,腋下夹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本子;另一个矮胖圆脸,两鬓有些花白,看样子要年长几岁。
    “什么情况?”付燕青询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更沙哑苍老。
    草婷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言简意赅地把她和贺嘉知道的信息详细讲了一遍。付燕青听明白后,立即吩咐草婷赶去山脚下的医院,嘱咐她和那边的民警一起协助法医找线索,随时电话报告那边的情况。
    “我去?”草婷指着自己,茫然地望着付燕青,然后看着罗志文。
    “你看我干嘛呀!”矮胖子揉揉肉嘟嘟的鼻头,露出一副市井大叔的嘴脸,“要怪就怪你记不住人名的毛病,我告诉你——住这里的一群人都有嫌疑,你记不住名字留这儿只会添乱!”
    “这么多人,你能一口气全记住?”草婷恨了罗志文一眼,心有不甘地离去。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付燕青转过头睨视着贺嘉。
    “说来话长。”
    罗志文不耐烦说:“行啦行啦,还是查案吧,这都几点了。”
    付燕青点点头,指着墙上的“S”。
    “死前信号?”
    “表面看起来是。”贺嘉淡淡地说。
    “表面?”罗志文看了看床上的血迹,“难道受害人的手指够不到墙面?”
    贺嘉摇摇头。
    “那怎么回事?”罗志文有些焦急,“你还是别吊胃口了!”
    “死者被割走一个肾,这过程不是瞬间能完成的,还必须使用麻药,而被麻醉的人又哪有行动力在墙上留下死前信息?”
    田法医等候在医院太平间门口。看惯了生离死别,脸上丝毫无动于衷,当内心仍觉得有块石头堵住气管。她走到楼梯口,掏出一根“箭牌”女士香烟。薄荷味。指尖掐破过滤嘴里的爆珠。“双冰味”的尼古丁令口腔清凉。
    “田阿姨……”草婷喘着气打招呼。
    “怎么是你来了?”田法医很意外。
    “你又不是不知道……”草婷弓着背,双手叉腰,气喘吁吁,“那帮大老爷儿……”
    “没几个有出息。”田蓉说。她和草婷不约而同笑了。
    “在这儿解剖吗?”草婷问。
    “嗯,等家属签字。死的是什么人?”
    “本地最有钱的富二代。”
    “那个罗……什么聪?”田蓉一副可惜的样子,“那么年轻,而且长那么漂亮,可惜了。”
    “你要知道他干的那些坏事……”
    “管他呢,我反正只跟尸体打交道,都是水、蛋白质和羟基磷酸钙做的。”田蓉不以为然地抽了一口烟。
    “田阿姨,我要有你这份心胸就好了。”
    “女人不需要心胸,有胸围就够了。”田蓉揶揄说,用手托了托胸部。
    草婷勉强一笑,别过了言行高冷的法医。
    她根本就笑不出来。做刑警七年多了,最近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没有存在感。记不住人名就算了,有点轻微脸盲也能混过去,可每次遇到大案子,都感觉自己起不了什么作用。暗恋贺嘉也好些年了,却又羞于开口,两人关系难暧昧不定,心里空荡荡的。想想自己快三十了,流失的青春像个倒计时的定时炸弹。懊恼。沮丧。
    走到太平间门口,草婷跟一位民警交流了两句。然后去了医院的贵宾接待室,见到了失魂落魄的陈美玉。她坐在真皮沙发上,她的头深埋在两腿间,双手捂着脸。几秒钟后,她抬头深呼吸,闭上眼,冥想片刻,伸手拿起玻璃茶几上的那份解剖同意书。从民警手里接过笔,窸窸窣窣签了名。
    “聪儿,妈这么做也是为了替你讨回公道。”陈美玉放下笔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人死了仅仅是一具尸体,不过是水、蛋白质和羟基磷酸钙的混合物。草婷心情复杂,但也总算体会到田法医刚才为什么说可惜了。二十多岁的一条命没了,留下一位痛不欲生的母亲。太平间那具尸体无论生前有多坏,顶多也只是个容器而已。
    老司机和光头保镖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两个人一直哭丧着脸,看着就像亲儿子死了。重振气势的草婷狐疑且警惕地扫描这两人。
    这时,有人敲了敲贵宾室的门,一位民警上前打开了门。
    富态的男人穿着睡袍,挺着啤酒肚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他睡眼朦胧,看起来头痛欲裂。
    “大半夜这么吵,怎么回事呀?”罗中天茫然道。
    付燕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叫贺嘉走上前去亮明身份,并把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富豪闻言,脸色骤然苍白得像白垩土。他那瘦瘦的双腿发软,似乎难以承载臃肿的躯体,嘴里念咒般说:“怎么会、怎么会……”精神恍恍惚惚像在梦游。
    罗钰闻和韩世余闻声开门,两人冲上前去扶住了富豪。
    “爸,你没事吧?”罗钰一副关切的样子。
    “怎么……怎么会出这种事……”富豪大口大口地吸气,仿佛眼前有个隐形的氧气瓶。
    “别急,别急,爸,您别太伤心,您还有我呢……”罗钰试图安抚父亲,却不小心说漏了心声。
    “你……?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富豪难过之余竟然说这种话,让三位刑警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罗志文和付燕青皱了下眉头。贺嘉的视线落在罗钰身旁的副教授脸上。在他眼中,那是一张暗藏心机的脸。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跛脚的大学生,整晚上感觉都形迹可疑。
    “爸,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罗钰说。她早换好了一身衣服,似乎急着想离开。
    “对不起,这时候谁也不能离开。”付燕青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
    “什么意思?把我们当什么人了?”罗钰生气道。
    “如果这位先生需要去医院,我叫人送他去,其他人暂时不能离开这层楼。”付燕青像个冷面侍卫,双手叉腰守在楼梯口和电梯门之间的通道上。
    “先扶我回房吧。”富豪有气无力道
    “陈小姐,出什么了?”美容师走进贵宾室说,语气宽慰,神色惊愕惶恐。
    陈美玉斜睨了他一眼,捂着嘴咳嗽了两下,什么话都没说。古天水和杜传武四目相对,司机站起身示意出去说。古田水看了看陈美玉那张冰冷麻木的脸,她没拿正眼瞧他,也就跟着司机走了出去。光头掏出烟盒,也起身出门。
    草婷黄雀在后,小心尾随。
    在医院过道上,美容师从司机那里听说了别墅里发生的事,光头站在窗户前抽烟。从司机和保镖的表情看不出究竟。
    “我洗了胃好好想了想……”古天水很后怕的样子,“我中毒这事绝不是偶然,没想到竟然…………”
    “哼,我们都知道谁想要聪少死。”光头走过来说,“对吧,老杜?”
    杜传武看了看不远处假装打电话的草婷,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付,你怎么看这父女俩?”罗志文说,一对小眼珠子正望着罗钰的背影。
    “重男轻女的老家伙,傲慢却做风干练的女儿。”付燕青直言不讳道。
    “昨晚儿子的生日派对上,富豪既然宣布儿子是他的家族接班人,你说他女儿心里是什么感受?”罗志文转过头看着贺嘉,“有什么杀人动机能比钱更纯粹,对吧?”
    贺嘉面无表情,敷衍似的“嗯”了一声。
    陆续赶来增援的刑警就位,付燕青拿到对讲机,在现场指挥调查工作。罗志文和另一名刑警去了二楼,查问罗家的佣人和临时请来的钟点工。随后,贺嘉跟着付燕青走楼梯去了一楼。
    “如果真有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跳下来,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这也太悬乎了吧!”付燕青质疑道,“我看那个女歌手撒谎!”
    “草婷跟你想的一样,还是看看监控再说吧。”贺嘉提议道。
    两人找到一名罗家的佣人带路,到一楼一个房间查看了大门口的监控录像。贺嘉操控着鼠标。画面快进到一点四十五分。也就是听到思思尖叫的大致时间,以四倍的速度播放了一会儿,画面上没有任何人和车辆进出过。然后将画面倒退至一点三十分,双倍速度播放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车辆和人进出。再快速倒退至十二点三十分,然后是十二点、十一点四十五分……
    反复查看,最终发现十一点五十以后,监控画面上便没有人和车辆进出过。
    “看的速度太快,我担心有遗漏——”
    付燕青谨慎地说。
    “我再叫个人仔细查看!”他掏出腰间的对讲机呼叫一名下属过来。
    随后回到三楼,把贺嘉住的房间定位临时审讯室。陆陆续续叫来了一些昨夜在花园里忙活到最后的下人。三男一女,他们昨晚负责到最后一名客人离开。从他们口中得知罗敏聪十二点以前还在后花园,十二点后是光头保镖送他上楼的。
    付燕青叫佣人离开后,罗志文那边也询问的差不多了。
    “临时工当中有没有明显可疑的人?”
    “没有,”罗志文失望地摇摇头,脸上的赘肉像肥皂泡晃动,“下来再细查。”
    付燕青意料之中。
    “罗敏聪十二点以前还在后花园,那他遇袭时间可以推测是在十二点至一点四十五分期间,而监控显示(没看遗漏的话)这期间没人离开过别墅,那么凶手应该还在别墅内——贺嘉,你跟草婷不让所有人离开,这点做的不错!”
    这时,《北京!北京!》的手机铃声响起。
    付燕青掏出“华为P9”,滑动绿色的接听键。
    “家属同意解剖验尸,田法医说尸检结果天亮前能出来。”
    “辛苦了,小草,你叫司机和那名保镖先回来吧。”付燕青在电话里吩咐道。
    多少人在看呢?都出来露一面吧,这样我才有动力多更点!!
    光头回到别墅以后,被刑警带进贺嘉的房里。这里作为临时的审讯地点。保镖累得满头大汗,后脑勺上的刀疤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叫什么名字?”付燕青很严肃。
    “大家都叫我方三儿。”光头说,两颊的横肉颤动。
    “全名。”
    “方作剑。”光头说出自己名字时感觉有些别扭,“是作业的作,宝剑的剑。”
    “昨晚是你送罗敏聪回房的?”
    “是。”
    “当时几点了?罗敏聪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光头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是午夜十二点一刻,当时罗敏聪喝得稍微有些多,介于似醉非醉的状态,只说有点困了,便提出回房。光头一路护送他坐电梯上楼,当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并没什么异常情况。
    “我记得你是在派对进行了一段时间后才出现的吧?”贺嘉插话。
    “没错。”光头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自己家里,请来的人也都是熟人,他为什么让你半道来保护他?”付燕青接着问,语气充满怀疑。
    “我给人打工,不会过问原因。”
    “那你说说看,你来了以后,他都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
    “保护他的安全。”光头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贺嘉突然说:“我记得很清楚,你是歌手思思到场以后,才被罗敏聪叫来的,你大部分时候都盯着思思。你不愿配合,当中有什么隐情吗?”
    “我们是专业的,该保密的就得保密,这些都跟案子没关。”
    “你说没关就没关?”罗志文提高音量,“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光头把头扭向一边,仍然不肯配合。
    “那咱们换个问题——你送罗敏聪回来以后,他直接回房了吗?”付燕青接着询问。
    光头犹豫了一下,“他跟对面客房的女客人聊了一会儿天。”
    付燕青和罗志文同时看了看那张手绘平面图,并确认光头口中的女客人指的是莫兰。
    “聊了些什么?时间有多久?”付燕青问。
    “我站门口,他在女的屋子里,我没听见。大概几分钟吧,不记得了。”光头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付燕青皱了下眉,从光头的表情里察觉到什么。
    “还有谁看到吗?”
    “大小姐和她的未婚夫。”
    罗钰和韩世余?贺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然后呢?”付燕青接着问。
    “他们一起在大小姐房里聊了好一阵。”
    “好一阵是多久?”
    “不记得了。”
    “之后呢?”
    光头砸吧砸吧嘴,很不耐烦的样子。
    “后来碰到大罗先生喝醉了,聪少帮忙扶他回房,跟太太又聊了一会,再后来就回房了。”
    “他回房的时候,门有没有锁?”付燕青问,有意强调“锁”。
    “锁了啊,聪少掏钥匙打开的。”光头不假思索道。
    “当时几点?”
    “我没留意,但估计过了(凌晨)一点了。”
    付燕青拿起桌上一瓶矿泉水呷了一口。
    “他进屋后有没有反锁门?”
    “锁了的。”光头答得很干脆。
    付燕青同罗志文面面相觑,两人表情变得凝重。他接着又问光头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光头说是自己提醒罗敏聪这么做的,而且在门外拉了拉扶手,确定罗敏聪在里边反锁了门。
    “这么一来,不就是密室杀人案了?”罗志文揶揄道,“又他娘中奖了。”
    屋内变得异常安静,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作响,时间刚好是凌晨三点三十分。
    “你接下来回房间了吗?”付燕青继续提问。
    “没有,我去二楼厨房吃了点东西。”
    “你在二楼厨房的时候,碰到过其他人吗?”
    “没,佣人们累了一天都睡下了,我自己找了点吃剩下的卤肉和啤酒,喝了好一阵。”
    “你回房是几点?”
    “一点四十,我进屋后就摘了手表,所以看了看时间,我这人记性好!”
    “一点四十?”罗志文惊愕地重复道,“你确定吗?”
    贺嘉和付燕青的眉宇之间同时多了两条缝。
    “我很确定。”光头接着说,“我跟你们说,我这人出了名细心,不仅有时间观,我回房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聪少的房门,还是锁着的,我这才回房放心睡觉,可没想到还是撞了鬼!”
    三名刑警都意识到了,罗敏聪的房间门从头到尾都是从里边反锁着的,“密室杀人”完全成立。两名老刑警点燃了香烟,尼古丁里全是紧张的味道。
    “你离开的时候,在走廊上见到什么人没有?”付燕青继续询问。
    “我想想——对了,我见到李君跟聪少的前女友。他们俩当时刚从电梯出来,女的走路偏偏倒倒,说话也挺大声,应该喝了不少酒。”
    光头走后,付燕青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血衣人的事,现在你们怎么看?”
    “女歌手撒谎呗!”罗志文不假思索道。
    “是吗?”贺嘉表情复杂,“从思思发出尖叫的时间推算,血衣人消失也是在一点四十五左右,而光头第二次检查门锁是一点四十,不管她撒没撒谎,短短五分钟,思思本人没时间杀人吧?”
    “不,我不同意。”罗志文反驳道,“罗敏聪一点进房,四十五分钟后歌手看见血衣人尖叫,所以遇害时间段在一点到一点四十五之间,这期间思思有作案时间。”
    “李君能为她证明,他俩呆在一起。”贺嘉解释说,“花园里的佣人也看见他们在一起喝酒。”
    “这……不排除共犯吧?”罗志文语气失去了气势。
    付燕青摇摇头,“光头看见他们一起上来的,除非光头也是共犯,还有花园里的佣人,全都得是共犯……”
    罗志文撇着嘴不再说话。
    窗外的夜仿佛宇宙黑洞,吸走了周围一切声音。墙上的挂钟嘀嘀嗒嗒,屋内安静得连氧气和二氧化碳在人体内化学反应的声响都能听见。
    付燕青放开他的黑色大本子,提笔写下了几个问题:
    凶手是怎么进入罗敏聪房间的?什么时候进去的?事后又怎样从李君和思思两人的眼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门锁在门外反锁必须要用钥匙,受害人的门钥匙是否还在?别墅内是否有备用钥匙?
    罗志文起身原地踯躅,嘴上念念有声:
    “割肾杀人,取走器官,制造密室,还有消失的魔术……这他娘的阵仗可不小,一个人完成起来可不太容易,我明白了!是割肾党!”
    “割肾党?”贺嘉疑问道。
    “有问题吗?”
    “没问题。”
    @cherry_2007_red 2018-04-13 19:01:56
    看得正精彩就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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