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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紫玉钗街诡怪传说——带你走进旧时青楼女子的梦魇[第69页]

作者:smmznb
首页 上一页[68] 本页[69] 下一页[70] 尾页[8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香韵姑娘一点头,道:“不错,那唐言,道貌岸然,说是替万天儿赴约,实际上,却对我动了邪念……只不巧,我本来不想伤他的,那日里,舅母却来了。舅母本想让唐言替代万天儿,与我结为夫妇,我却死活不依,只说这唐言人品低劣,没什么人类的灵气,无法产出符和舅母要求的小蜘蛛,本想看在他是万天儿友人的情面下,放了他走的,不料,那唐言色胆包天,居然又觍颜调戏起了舅母来,舅母这才按捺不住,一口咬下了他的头。”

    “原来如此,”苏捕头道:“原来是那唐言活腻了,自己找死,可是怎生那尸身却留在胭脂河边,头给你们带回来了?”

    香韵姑娘答道:“舅母当日里,本想将那唐言吃掉,但是转念一想,又觉着只怕这次吃了唐言,打草惊蛇,吓得万天儿不敢再次来赴约,可是木已成舟,也没有旁的办法,这才打算不如将尸身带回去,施加生灵之法,能让尸体伪装成活人。

    舅母本打算亲自去接了万天儿来,只要万天儿来了,将唐言的头随意嫁接在尸身上混一混也就是了,可是偏生这个当口,许多穿山甲嗅闻到了我们的味道,追了来,舅母当日正蜕壳,身体虚弱,无心应战,便匆匆带着那一颗人头回到了洞府,穿山甲穷追不舍,直到到了那昆仑山石前,实在是挖不动,方才放弃追赶……”

    苏捕头道:“怪道你们以那昆仑山石做门,原来是为了对付穿山甲的。诚然,穿山甲可不是甚么山都挖的通么!怪道你们封的这样坚固。对了,那昆仑山石,是你们自何处得来的?”

    香韵姑娘答道:“舅母她曾经在昆仑山下的菩提院生活,在佛像旁结网,吸收不少人间的香火气,才逐渐自成一派,老家的东西,自然手到擒来。”

    “来头果然不小……”苏逸之沉吟道:“既然你不想让万天儿再回来,那万天儿去胭脂河畔,你又为何前去迎接?”

    香韵姑娘叹道:“去迎接的,并不是我,我虽说感知到了万天儿拿着我的断肢唤我,可只假充不闻,可是这件事情,却不知怎地,给舅母知道了,舅母便借着瘴气妖怪,幻化成了我的模样,李代桃僵,骗万天儿前来的,直到万天儿进了宅子,我方才给舅母带出来见他的。舅母兴冲冲的想着让我们成婚,我找足了借口百般推脱,可是,也不敢过于明显,不然,我便是舅母口下之食了……”

    “世上,为何还有这种吞食同类的东西存在……”我不由叹了口气:“想不到香韵姑娘,有这样多的身不由己。”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就好比说,李绮堂现在怎么样了?”苏捕头道。

    “啪啦……”这间宅子的房顶突然一声巨响,不少瓦砾自房顶上被震落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爪子穿透了那个屋顶,直插了进来。

    那爪子十分尖锐,闪着银光,还挂着不少的毛,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是那大蜘蛛追过来了,我心里一沉,不知道李绮堂在哪里,我赶紧跑出去,抬头一看,那大蜘蛛的八只眼睛已然被天罡箭射穿了两只,流出了不少碧绿的血液,可是哪里也看不到李绮堂的踪迹。

    我赶紧催动天女织锦带着我飘摇而上,可是仍然不见李绮堂。

    那大蜘蛛几只大爪子一扫,便将那宅子的一面墙推倒了,砖石滚滚,落得到处都是,苏捕头一支箭一般的从那宅子里跑了出来,手边还拖着那万天儿,见了我,忙仰脸喊道:“你看见李绮堂没有?”

    我忙道:“还不曾见到!”

    “这厮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苏捕头望了那大蜘蛛硕大无朋的肚子,吞了一口口水:“给这大蜘蛛吃下去了罢……”

    大蜘蛛见到了苏捕头和万天儿,张开那张大嘴,道:“不错,方才那个少年,已然成了老娘的腹中之物,今日里,你们俩这个姑爷,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说着喷出了大团的蛛丝,冲着苏捕头和那万天儿便缠裹了过去。

    李绮堂……给大蜘蛛吞下去了?我只觉得手脚发冷,心头乱作了一团,苏捕头也愣住了,又像是不信,只把万天儿的身体护在身后,举起了宝刀便要应战,这个时候,不想那香韵姑娘却一抖身,也化作了一只碾子大的蜘蛛,挡在了那苏捕头面前,道:“舅母,香韵为了您,杀人无数,恳请舅母看在香韵好歹给舅母半生效力的份上,卖给香韵一个人情,放了大官人!”

    这个蜘蛛的一只爪子,还断了半截,想来便是万天儿自穿山甲手中救下她时弄伤的。

    “香韵,你这是作甚么?”那大蜘蛛似乎十分震怒,道:“你对一个凡人动了心?”

    “不错!”香韵姑娘化身的蜘蛛道:“舅母若是不肯放他们,那香韵可以以命换命,求舅母放了他们,哪怕将香韵吃了,香韵也无怨无悔,横竖香韵的命,也是那官人在穿山甲的手里救下的,只做还给官人了!”

    “放肆!”那大蜘蛛吾爪子全颤抖了起来,产生了一种十分不祥的气势来:“你想死,舅母便成全你!”说着将自己的蛛丝全缠绕在香韵姑娘的身上,一张口便要咬下来!

    苏逸之见状,忙举起宝刀要来砍那蛛丝,香韵姑娘却伸出了一只长长的爪子挡住了那苏逸之,道:“你们快走,不然,便来不及了,我只求,让官人逃出生天,忘了我,别让我这一条命白费……”话音未落,那大蜘蛛张口便咬住了香韵姑娘的头,只听喀拉一声,传来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香韵姑娘硕大的身躯登时不动了。

    “香韵姑娘!”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但见那大蜘蛛口里喀拉喀拉作声,还在香韵姑娘身上吸吮咀嚼甚么,自己的身体,却膨胀的越来越大了。
    第301章:以命相抵情真切 楼主新作《胭脂河诡怪传说》,在楼主工作的网站,欢迎大家追文
    “啊呀,蜘蛛自食同类,灵力增长最快……”苏逸之眼见香韵姑娘已然这般下场,忙将依旧人事不省的那万天儿架在肩膀,冲着我喊道:“快过来,带着我们走!”我赶忙飘了过去,抓着苏逸之与那万天儿便往上走,苏逸之指手画脚:“快快,顺着那个宅子后面的河,准能出去!”

    我忙道:“可是李公子他……”

    苏逸之一咬牙,道:“本捕头知道,你先带着这万天儿走,待本捕头飞到那大蜘蛛头顶上,从天而降,以宝刀将它的头脸劈开,试一试能不能把李绮堂救出来,但愿他还不曾变作了蜘蛛粪……”

    “你行吗?”我忙道:“我随你一道去!”

    “你随我一道去,这万天儿怎么办?”苏逸之道:“快点儿,且将万天儿保护周全,横竖这件事情是硬把他牵扯进来的,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要不然,人证都没了,本捕头的官威何在。”

    我忙依言飞到了大蜘蛛的头顶上,苏逸之纵身一跃,举起宝刀,一刀砍在了猝不及防,还在咀嚼的大蜘蛛几只眼睛之间,那大蜘蛛一声惨叫,便喷溅出了碧绿的汁液,奋力的一甩头,将苏逸之狠狠的从头上甩了出去,苏逸之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虽然落地姿势不算狼狈,但好像还是扭伤了脚踝。

    那大蜘蛛本来便膨胀了许多,见到苏逸之被甩下去了,更是昂首阔步的往苏逸之那边快速的爬过去,几条毛腿有序的滑动着,眼见便要以尖锐的爪子刺向苏逸之了,苏逸之腿脚不便躲闪,忙向后面退过去,但是哪里能甩得掉大蜘蛛,眼见大蜘蛛步步逼近,就要将苏逸之吞下去。

    我喉咙发干,手里抓着昏迷不醒的万天儿,很想飞过去分散那大蜘蛛的注意力,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那大蜘蛛的头顶突然呼啸一声,穿出了一支银光闪闪的箭簇来。这下子,随着这支箭,大蜘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了生气。

    “李绮堂!”苏逸之惊喜交加:“你小子没变成蜘蛛粪?仙骨果然是仙骨,连大蜘蛛也克化不动!”

    李绮堂自那大蜘蛛的头顶给天罡箭射穿的地方钻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血污,衣衫也破烂不堪,道:“多亏你这一刀,将这大蜘蛛天灵盖砍开了,在下方能逃出生天。”说着急匆匆的擦一把脸,问道:“你们可还安好?”

    我一看李绮堂出来了,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想手下一滑,万天儿却挣扎了一下子,像是醒过来了,我赶忙落在地上,那万天儿张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我们,眨了眨眼睛,似乎还不曾反应过来,一见我们身后那巨大的蜘蛛尸体,方才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不是梦?”

    “自然不是梦!”苏逸之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不过你醒来的太晚,已然全结束了,唐言的头也找到了,你那入赘的念想也破灭了。”

    “香韵姑娘他……”万天儿欲言又止,眼睛却四下的找寻着香韵姑娘的踪迹。

    苏逸之大大咧咧的走到哪碾盘大的香韵姑娘尸身旁边,道:“喏,这便是你的娘子,怎么样,卸了妆容,你可还能认出来?”

    香韵姑娘的尸身已经给那大蜘蛛吸吮的干瘪下去,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的空壳,万天儿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大空壳,突然一歪头,吐了个昏天黑地。

    我想起了香韵姑娘分明是为这个万天儿而死,万天儿却……心里不禁一阵难受,但是,万天儿的这种表现,不正是香韵姑娘想要达到的目的么!可以恨她,怕她,唯独不想他念他。

    苏逸之好像怕我多嘴把真相说出来,忙道:“行了行了,蜘蛛的尸体,也不大好看,拖一只回去交差,只说那唐言倒霉,碰上了大蜘蛛,才断送了性命,横竖头颅也寻回来了,好赖也能当作证据,走走走,这里乌烟瘴气,也并没有甚么好停留的,顺着后宅的小河,咱们回去罢!

    李绮堂张了张嘴想问些甚么,但是看着我和苏逸之的脸色,究竟也没有问出来。

    踩着蜘蛛们大大小小的尸体自山涧里往外走,天已然快要亮了,晨曦自云间穿透过来,带着林间清爽的风,美好的如诗如画,苏逸之因为没有衣服穿,出了那宅子之前,只得把唐言之前拼接的那具尸体上的月白长衫扒下来自己穿上,看上去居然很有些书生气。

    待到了衙门,那秀才捕快先迎了上来,看着苏逸之那一瘸一拐的腿和李绮堂满脸的血痕,道:“你们这是……”

    苏逸之将一路拖来的蜘蛛尸首丢在地上:“千里追凶,幸不辱命,好歹将怪物寻了来,勉强还胭脂河一个清静。”

    其实那个蜘蛛尸首比起大蜘蛛和香韵姑娘,已然算得上小巧玲珑,只有磨盘大小,算得上“便于携带”,但是凡间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很快便聚拢来了一大群人,啧啧称奇:“哎呀,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大的蜘蛛,简直叹为观止!”

    “不错,也只有这么大的蜘蛛,能将活人的脑袋一口咬下来!”

    “苏捕头果然是神捕,英明神武,端地让人佩服的紧!”苏逸之一听,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凡为了黎民百姓,我苏逸之一条小命又算得了甚么!”

    一席话说的众人更是交口称赞,只恨不得将苏捕头供到天上去。那万天儿则失魂落魄,显然经历了那一番的艰险,早给心力交瘁,一张脸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只疲惫不堪。

    将公堂要办理的供述完成了,苏捕头意气风发的被大老爷嘉奖,笑逐颜开,我则和李绮堂送那万天儿回家去了。
    万天儿到了自己的山货铺子门口,忍不住还是回过头来望着我们,问道:“小人昏迷不醒的时候,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啊呀,蜘蛛自食同类,灵力增长最快……”苏逸之眼见香韵姑娘已然这般下场,忙将依旧人事不省的那万天儿架在肩膀,冲着我喊道:“快过来,带着我们走!”我赶忙飘了过去,抓着苏逸之与那万天儿便往上走,苏逸之指手画脚:“快快,顺着那个宅子后面的河,准能出去!”

    我忙道:“可是李公子他……”

    苏逸之一咬牙,道:“本捕头知道,你先带着这万天儿走,待本捕头飞到那大蜘蛛头顶上,从天而降,以宝刀将它的头脸劈开,试一试能不能把李绮堂救出来,但愿他还不曾变作了蜘蛛粪……”

    “你行吗?”我忙道:“我随你一道去!”

    “你随我一道去,这万天儿怎么办?”苏逸之道:“快点儿,且将万天儿保护周全,横竖这件事情是硬把他牵扯进来的,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要不然,人证都没了,本捕头的官威何在。”

    我忙依言飞到了大蜘蛛的头顶上,苏逸之纵身一跃,举起宝刀,一刀砍在了猝不及防,还在咀嚼的大蜘蛛几只眼睛之间,那大蜘蛛一声惨叫,便喷溅出了碧绿的汁液,奋力的一甩头,将苏逸之狠狠的从头上甩了出去,苏逸之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虽然落地姿势不算狼狈,但好像还是扭伤了脚踝。

    那大蜘蛛本来便膨胀了许多,见到苏逸之被甩下去了,更是昂首阔步的往苏逸之那边快速的爬过去,几条毛腿有序的滑动着,眼见便要以尖锐的爪子刺向苏逸之了,苏逸之腿脚不便躲闪,忙向后面退过去,但是哪里能甩得掉大蜘蛛,眼见大蜘蛛步步逼近,就要将苏逸之吞下去。

    我喉咙发干,手里抓着昏迷不醒的万天儿,很想飞过去分散那大蜘蛛的注意力,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那大蜘蛛的头顶突然呼啸一声,穿出了一支银光闪闪的箭簇来。这下子,随着这支箭,大蜘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了生气。

    “李绮堂!”苏逸之惊喜交加:“你小子没变成蜘蛛粪?仙骨果然是仙骨,连大蜘蛛也克化不动!”

    李绮堂自那大蜘蛛的头顶给天罡箭射穿的地方钻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血污,衣衫也破烂不堪,道:“多亏你这一刀,将这大蜘蛛天灵盖砍开了,在下方能逃出生天。”说着急匆匆的擦一把脸,问道:“你们可还安好?”

    我一看李绮堂出来了,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想手下一滑,万天儿却挣扎了一下子,像是醒过来了,我赶忙落在地上,那万天儿张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我们,眨了眨眼睛,似乎还不曾反应过来,一见我们身后那巨大的蜘蛛尸体,方才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不是梦?”

    “自然不是梦!”苏逸之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不过你醒来的太晚,已然全结束了,唐言的头也找到了,你那入赘的念想也破灭了。”

    “香韵姑娘他……”万天儿欲言又止,眼睛却四下的找寻着香韵姑娘的踪迹。

    苏逸之大大咧咧的走到哪碾盘大的香韵姑娘尸身旁边,道:“喏,这便是你的娘子,怎么样,卸了妆容,你可还能认出来?”

    香韵姑娘的尸身已经给那大蜘蛛吸吮的干瘪下去,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的空壳,万天儿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大空壳,突然一歪头,吐了个昏天黑地。

    我想起了香韵姑娘分明是为这个万天儿而死,万天儿却……心里不禁一阵难受,但是,万天儿的这种表现,不正是香韵姑娘想要达到的目的么!可以恨她,怕她,唯独不想他念他。

    苏逸之好像怕我多嘴把真相说出来,忙道:“行了行了,蜘蛛的尸体,也不大好看,拖一只回去交差,只说那唐言倒霉,碰上了大蜘蛛,才断送了性命,横竖头颅也寻回来了,好赖也能当作证据,走走走,这里乌烟瘴气,也并没有甚么好停留的,顺着后宅的小河,咱们回去罢!

    李绮堂张了张嘴想问些甚么,但是看着我和苏逸之的脸色,究竟也没有问出来。

    踩着蜘蛛们大大小小的尸体自山涧里往外走,天已然快要亮了,晨曦自云间穿透过来,带着林间清爽的风,美好的如诗如画,苏逸之因为没有衣服穿,出了那宅子之前,只得把唐言之前拼接的那具尸体上的月白长衫扒下来自己穿上,看上去居然很有些书生气。

    待到了衙门,那秀才捕快先迎了上来,看着苏逸之那一瘸一拐的腿和李绮堂满脸的血痕,道:“你们这是……”

    苏逸之将一路拖来的蜘蛛尸首丢在地上:“千里追凶,幸不辱命,好歹将怪物寻了来,勉强还胭脂河一个清静。”

    其实那个蜘蛛尸首比起大蜘蛛和香韵姑娘,已然算得上小巧玲珑,只有磨盘大小,算得上“便于携带”,但是凡间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很快便聚拢来了一大群人,啧啧称奇:“哎呀,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大的蜘蛛,简直叹为观止!”

    “不错,也只有这么大的蜘蛛,能将活人的脑袋一口咬下来!”

    “苏捕头果然是神捕,英明神武,端地让人佩服的紧!”苏逸之一听,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凡为了黎民百姓,我苏逸之一条小命又算得了甚么!”

    一席话说的众人更是交口称赞,只恨不得将苏捕头供到天上去。那万天儿则失魂落魄,显然经历了那一番的艰险,早给心力交瘁,一张脸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只疲惫不堪。

    将公堂要办理的供述完成了,苏捕头意气风发的被大老爷嘉奖,笑逐颜开,我则和李绮堂送那万天儿回家去了。
    万天儿到了自己的山货铺子门口,忍不住还是回过头来望着我们,问道:“小人昏迷不醒的时候,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李绮堂自然也不知道,只询问般的看着我,我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说道:“也……也不曾有甚么特别的,不过是苏捕头与大蜘蛛互相撕打,香韵姑娘她……香韵姑娘她也为虎作伥。”

    “果然如此……”万天儿叹了口气,自嘲似的笑道:“自古以来,痴心错付的多是女子,现如今,想不到我也上了那红粉骷髅的当。也罢,只做是一场春梦,醒了,便忘了就是,横竖也不是真的。”说着,便转身进了屋子,不想刚要迈步,却愣了一愣,良久,方道:“那天,我自以为英雄救美,想必也是妖怪的障眼法了,都怪我粗蠢,那英雄救美的机会,岂是人人都能遇上的,苏捕头说得对,桃花运,变成了桃花煞,果然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不过,能做一场梦,也已经很知足了。”

    给这万天儿一说,我心里说不出的压抑沉重,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这样真的好么?可想而知,香韵姑娘希望万天儿忘了她,是不想万天儿独自承受相思之苦,可是这样被人欺骗背叛的感觉,又何尝是好受的。

    我欲言又止,李绮堂大概看出来了我心事重重,道:“逝者已矣,多说无益。不管昨日里发生了甚么,一切自然以生者为重。”

    我点点头,看向了那万天儿的铺子,铺子里各种怪模怪样的东西,可不也都是逝者么。

    我叹口气,道:“这个蜘蛛的家族也完了,那团妖气看来也不会再在这紫玉钗街上出现了。”

    李绮堂却说道:“不,在下还忘了与梅姑娘提起,那日看到的那一团妖气,却并不是这蜘蛛一家的,在下也是到了那蜘蛛的宅院,方才发觉,之前的那一团妖气,比蜘蛛精他们强大了许多。”

    “诶?”我忙问道:“这样说来,那团妖气还是未知之物……”

    李绮堂点点头,道:“却不知道那团强大的妖气,与那茹萱姑娘口中香片的下落有没有关系。”

    我一下子想起来龙井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忙道:“这件事情,咱们还是速速说与龙神爷知晓罢!”

    李绮堂点点头,便随着我回了龙神祠来。瓜片证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上发呆,一见我们回来了,忙唿哨一声落在了我肩膀上,道:“你可算是回来啦!龙神爷好像不对劲!不对劲!”

    我忙问道:“龙神爷怎地啦?”

    瓜片往里面努努嘴,悄声道:“昨日里晚上便出去了,别说账册妖怪了,连瓜片我也瞒了下来,打听都没处里打听去,这不是,早上一回来,便成了那副模样。怎么问,也不开口。”

    我赶忙进了正殿,但见龙井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供桌上面喝杏仁茶,见了我们,还微微一笑,可是我一见龙井的样子,却吓了好大一跳,只见龙井一张白皙的面孔鼻青脸肿,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也透着淤青,宛如刚刚与人打了一架,还落败而归一样。

    龙井向来是风度翩翩,哪怕被蓝月大人喷着火追赶,也临危不乱,狼狈成这个样子,还是头一次看见。

    我忙问道:“龙神爷,昨日里出了什么事,您怎地成了这副模样?”

    龙井看着我和李绮堂,笑道:“还问起了本神来,你们两个,又成了甚么模样?”

    李绮堂虽然也满脸擦伤,我却不知道自己怎地了,想来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也狼狈的不成样子,忙道:“梅菜我可是随着李公子与苏捕头收妖去了,龙神爷,莫非您也去制服了了不得的大妖怪?”

    龙井眨眨眼睛,道:“你要想这么想,那也可以这么想。”虽说受了一身伤,龙井倒是还依旧气定神闲。

    我给龙井这暧昧不清的态度弄的越发糊涂了,忙问道:“为何您出去收妖,不带着账册妖怪相助?难不成……”

    “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难不成!”龙井翻了一个白眼,道:“本神为着黎民百姓,那可是心力交瘁,你一个龙神使者,不知道好好供奉,恪尽己责,居然还多嘴起来,当真是本神将你给惯坏了。”

    李绮堂忙道:“梅姑娘,既然龙神爷不想说,那自然有龙神爷的道理,咱们还是不要多问了。”

    龙井笑道:“遇事自然多得跟李绮堂学一学,以后你嫁作人妇,这样横冲直撞,多管闲事,可免不了被公婆嫌弃,不给你饭吃。”

    我只得点点头行礼表示谨遵教诲,压下心头的好奇,将妖气与蜘蛛精的事情与龙井说了一遍。龙井支着下巴,一副神往的样子道:“蜘蛛精么……只可惜本神不曾见到,脆炸蜘蛛籽儿,也算一个好菜色。说起来,本神想吃脆炸腰花和蟹黄小笼包了,你还不速速去置办了来?处理多嘴多舌,多管闲事,该做的要紧事情倒是浑不尽责,啧啧……”

    龙井好像不愿意再提起自己的事情,大概怕我纠缠不清的问,才特意支使我的罢,李绮堂忙道:“如蒙梅姑娘不弃,在下愿意陪梅姑娘去取供奉之物来。”

    我忙点点头,带着李绮堂出来,道:“龙神爷神神秘秘,可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着甚么事情,给伤成了那个样子。他是一个神灵,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伤了他呢?”

    李绮堂道:“依在下愚见,八成这件事情,便与茹萱姑娘所提的香片之事有关。”

    “你是说,龙神爷有可能冒险去救香片了?”我忙点点头:“那倒确实很有可能……能把那妖界之主挟持住的人,想必也是一位大人物,难怪……会不会是那神秘的宵婆呢……”

    “在下只是猜测,无凭无据,自然也不好说出甚么来,”李绮堂道:“这玄阴地的混乱层出不穷,想必龙神爷早也是心力交瘁的了。但愿别出甚么大乱子。”

    我点点头,横竖那种关乎三界的大事,轮也轮不到我去想,若是给龙井知晓了,势必又要哂笑我是一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想起来爹说今日要做荸荠圆子的,便邀请李绮堂随我会点心铺子去尝鲜。
    荸荠生在水边,看上去黑黑硬硬的,吃到嘴里却是又脆又嫩,甜津津的,生吃就十分爽口,之称荸荠糖水,或者煮出来拌糖吃,风味更佳,若要将荸荠做的精细,那荸荠圆子则是最为色香味俱全的。

    荸荠剥了皮,露出莹白如玉的果肉,细细切碎了,加上新麦粉和鸡蛋清子,调成蓉,再以芝麻,花生,栗子,核桃碾碎,搅拌上猪油和白糖做成馅儿,以荸荠蓉做皮子,抹上一点儿馅儿,用手团成一个小球,外面滚上一层白芝麻,即可下锅煎炸。

    荸荠质地脆,为了预防散开,可先少少下油,用勺子稍微按扁,待两面金黄,再倒入油小火炸熟炸透,即可盛出来大快朵颐。

    一个个圆子摆成梅花形状,小巧玲珑,十分讨喜,看上去金黄酥脆,吃进嘴里香脆之中却带着软嫩,那荸荠那一股子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伴着浓香的果仁儿馅料,更是教人回味无穷。

    李绮堂出身大户人家,自然是吃惯了精巧美食,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是吃一个新鲜意思,倒是对着荸荠圆子赞赏有加,爹听了喜不自禁,非要包了一包让他拿回家去给李家道长尝一尝,道:“平素里李公子颇为照顾梅菜,这一点东西,若是不嫌寒酸,便请尝一个新鲜。”

    李绮堂推辞不过,这才红着脸拿了去,爹还十分热心的让李绮堂但凡得了空来点心铺子坐着。

    李绮堂才回去不久,瓣儿却上了门来,扭着腰肢踏在门槛上,用手帕子在鼻子前面不住的摇晃着:“哎呀,好香!梅掌柜今日做了甚么新货色?”

    爹见了是瓣儿,便堆笑道:“原来是瓣儿姑娘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荸荠圆子正是新出锅的,瓣儿姑娘可愿意尝尝味道?”

    瓣儿一听,握着嘴笑道:“哎呀,姑娘甚么没吃过,甚么没见过,不过荸荠圆子倒还不曾领教,既如此,我便权作帮着你们试试味道,你别说,我这个嘴呀,素来也算是挑剔的呢!”说着便进了门来,老实不客气的伸手取了一颗搁在了嘴里,细细一尝,笑道:“哎呀,这荸荠倒是还算得上细嫩,只是馅料硌牙了些,下次么,不要放那芝麻啦,本便要过油,加了芝麻,岂不是更腻人了?瓣儿姐姐我,还是爱吃口子清淡的。”

    嘴里虽然这么说,瓣儿却一个接一个,将盘子里十来个圆子全数吃了进去,吃完了,方才抹了抹嘴,笑道:“怎么样,梅掌柜,我可算是够捧场的罢?也就是你们家,倘若是旁人,我脸也不赏他的。”

    爹陪着笑,道:“不知道瓣儿姑娘今儿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

    瓣儿这才像是想起来了甚么似的,掴掌道:“啊呀,还忘了,今日里,我们姑娘,叫我出来买些个桂花松子糖来,说是有恩客爱吃,怎么着,有新鲜的么?装上一斤。”便又用手帕子扇着风,道:“哼,说是恩客吃,还不是自己个儿嘴馋!我顶看不上那假装清高的,什么事情只往恩客身上推。”

    爹忙点点头,道:“铺子里的招牌货,日日都有新作出来的,这便给姑娘称了来。”说着利落的用油纸包了糖,一手忙活着,一边问道:“素来听闻瓣儿姑娘是烟雨阁的自由人,怎生也有了主子姑娘了?”

    瓣儿翻了个白眼儿,答道:“说来倒是好笑,那姑娘可也是个特别的。乃是一个新来的,看不出眉眼高低,莫先生叫她挑丫鬟,她却偏生瞧上了本姑娘,你说本姑娘在烟雨阁里,哪一个姑娘敢伸手要了姑娘我?还不是怕我这人才一映衬,全然让她们失了光彩,恩客们也得看着不舒服,我呀,也不愿意去喧宾夺主,一个做丫鬟的,处处抢了姑娘的风头,也该给人家说我不知道事儿,这个姑娘却倒好,竟然不怕给本姑娘比下去,真真儿是猪油糊了心。”

    爹一听,笑道:“居然不怕瓣儿姑娘抢了风头,可见那姑娘对自己是颇为自信的,想必也是一位美人儿了。”

    “美人儿?”瓣儿的粗鼻孔猛地喷出了一口热气,道:“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庸脂俗粉,比起本姑娘来,那简直是跟牡丹旁边的狗尾巴草一样,不值一提,不过仗着一声歌喉,要不然,连进烟雨阁的资格都没有。”

    “哦?”爹把包好了的桂花松子糖交到了瓣儿手里,道:“原来如此,是一位歌喉出众的姑娘。”

    “平平,平平。”瓣儿挥了挥手,却也不见付钱,只是在铺子里左看右看,指指点点,爹忙把她喜欢的吃食挑了几块奉上,瓣儿方笑逐颜开的道了一声“客气了”,才甩下了银子出去了。

    爹见荸荠圆子没有了, 忙又给荸荠削皮,道:“梅菜,今日里多拿一些圆子,送去给莫先生尝尝新鲜。”我忙点点头,也跟着过去碾花生了。

    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爹把刚出锅的圆子放进食盒里,我便提着往烟雨阁里去了,不料今日到了烟雨阁的门口,却看见门口上的恩客络绎不绝,像是今日生意十分红火。

    我去莫先生的账房里寻他,却不曾见到,便放下了圆子,想找到莫先生让他趁热吃,及至到了前堂,便听见那恩客们一个个口里全谈论着一个初雪姑娘。

    一位姑娘这样千金难求的时候十分罕见,连花魁娘子鸳鸯姑娘也极少有这样宾客盈门的时候,我正看见鸾儿自花厅里走出来,便过去问道:“鸾儿姐姐,可瞧见了莫先生?梅菜送了荸荠圆子来,想寻了莫先生趁热吃了。”

    鸾儿偏头想了想,道:“是了,今日里初雪姑娘那里恩客多,想必是去调度了。”

    我便问道:“鸾儿姐姐,那初雪姑娘可是新来的么?这人缘还当真是好的很。”

    鸾儿道:“你还不知道,别看初雪姑娘是新来的,现如今,可是最当红的人。”
    “是么?”我便问道:“想来这初雪姑娘才貌双全,出类拔萃了?可是有一个的姐儿哪一个都不差,为何这初雪姑娘这般的与众不同?”

    鸾儿笑道:“因着初雪姑娘的歌声,简直是天籁之音,甚么丝竹管弦,风声鸟语,没有能比的上的,恩客们都说,听了初雪姑娘的歌声,只怕连上辈子的烦恼也忘了。”

    “怪不得呢!”我蓦然想起了瓣儿在点心铺子里说的话,忙问道:“鸾儿姐姐,这初雪姑娘先下里,可是瓣儿姐姐的主子?”

    鸾儿听了,忙掴掌道:“不想你这小丫头片子消息倒是怪灵通的,可不是么!你想,就冲着敢用你瓣儿姐姐这一出,那便能瞧出来,必是一个奇女子。”

    我忙点头道:“姐姐说的是,连梅菜也想着去看一看这位新来的姑娘呢!”

    鸾儿忙道:“你不要着忙,今日里正是好机会,恩客这么多,想来她的屋子也装不下,我听说,她过一会子会在花厅之中献唱,莫先生正亲自帮着准备呢!”

    正说话间,只听楼上一阵子喧哗,有人嚷道:“来了!来了!”我和鸾儿抬起头,但见楼上飘然走下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身后正跟随着五大三粗的瓣儿,在瓣儿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那姑娘杨柳细腰,但见她弱不禁风的身上笼着白衣胜雪,生的也是粉面桃腮,一双滴溜溜清水大眼顾盼有神,但见那姑娘轻启朱唇,道:“初雪来晚了,教列位久等了,还望恩客们恕罪。”

    只听那个姑娘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清脆动人,宛如晨间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但凡能见到初雪姑娘一面,等上十年八年,咱也乐意!”一个恩客嚷道。

    “正是,初雪姑娘这声音,简直让人恨不得装进耳朵里,听上一生一世去!”

    “只要一想,但凡活着,便能往烟雨阁来听初雪姑娘的歌喉,便觉得死而无憾!”

    “初雪姑娘,快唱上一曲罢!打昨日里听完了那首曲子,总觉得度日如年,一直心心念念的盼着天黑了,好来烟雨阁听曲的!”

    莫先生一看,忙道:“列位客官稍安勿躁,初雪姑娘这便唱曲子来与客官们品鉴。”

    初雪姑娘笑道:“列位恩客抬爱,初雪感激不尽,献上一曲清平调,献丑了。”

    瓣儿往那拉胡琴的师傅处一努嘴,师傅指头一拨,那潺潺流水似的曲子便自胡琴之中倾泻了出来,初雪姑娘这便开了口:“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曾向瑶台月下逢。”


    这一首曲子虽短,可是清丽婉转,曲调拿捏的丝丝入扣,竟然唱出了一番超凡脱俗来,听的人如痴如醉,当真是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

    “好!”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恩客先从沉醉之中清醒过来,大声喊好,引得众恩客也随着叫起了好来,一个个依依不舍的样子,请初雪姑娘再唱几首,初雪姑娘环顾着整个厅堂,似乎在找人,但是好像不曾找到,便笑道:“初雪惫懒,一日只得一首曲子,若是恩客们抬爱,还请明日再来。”

    恩客们俱发出了惋惜的声音,但居然没有一个恩客耍脾气,全数没有二话,这倒是出奇的很,我忙问道:“鸾儿姐姐,这初雪姑娘一日只唱一首曲子么?”

    鸾儿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这可也是初雪姑娘的一个特色,不过,纵使一日只唱一首曲子,也引得宾客盈门,要不说人家能当红,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你说是不是?其他的姐儿,就算再红火,也未必敢这样我行我素。”

    我忙点点头,越发觉着这初雪姑娘与众不同了,忙又问道:“鸾儿姐姐,我倒是瞧着这初雪姑娘像是在找人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交好的恩客?”

    鸾儿“扑哧”一笑,道:“说起这个,可是更有趣了,你不知道,这初雪姑娘啊,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在寻那如意郎君呢!”

    “在这里寻如意郎君?”我摸了摸头,道:“来烟雨阁寻欢作乐的,大概全然是些浪荡子弟,花花公子,在这些人里,如何能寻得如意郎君?”

    鸾儿道:“可不是么!我听说,这个初雪姑娘一进了烟雨阁,便与莫先生约法三章,说一要洁身自好,二要自寻郎君,这才肯在烟雨阁之中卖唱,莫先生自打听了初雪姑娘的歌喉,恨不得找一个香案将初雪姑娘供起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你说,这不也是烟雨阁独一无二的么!一个烟雨阁,能有几个独一无二,现如今却全数给这初雪姑娘占齐了。”

    我望着台上,瓣儿正随着初雪姑娘回房去了,我只见这初雪姑娘面色微微有些失望,料想是不曾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几日瓣儿日日来我家铺子买松子桂花糖,爹搭讪着问道:“不知道是哪一位恩客,这样喜欢吃松子桂花糖,教瓣儿姑娘辛苦了。”

    瓣儿冷哼一声,道:“甚么恩客,根本就是没影子的事儿,只见她一双眼睛狐狸也似的东扫西看,一回房,却怏怏不乐的拉着个脸子,说甚么,他今日也不曾来,姑娘我便问她,“您究竟在等谁?”你猜她怎地说?”

    不想瓣儿居然还卖起了关子,爹便笑道:“想来便是初雪姑娘的心上人了。”

    瓣儿撇着一张蛙也似的阔嘴,道:“这话不假,她便说甚么,等着要等之人,呸,这不是一句屁话么?难不成,是等着青梅竹马的,来窑子里把她宝儿一般赎回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爹便道:“说不定,这初雪姑娘与人有约呢!只是那公子还不曾抽身前来罢了,连那公子的口味也这样熟稔于心,必然是早便情投意合的人了。”

    “哼,我却不信,那男人有那种情比金坚的,等?姑娘我看她等到甚么时候!她若是有本事,便一夜一首歌,在烟雨阁唱到了七十岁,姑娘便服她。”瓣儿越说越鄙夷,索性自己也抽了一块桂花松子糖吃:“横竖也没人来,摆在屋子里上供么?还不如给姑娘我吃了呢!”
    爹便笑道:“初雪姑娘定然是心里有底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的成竹在胸,不定甚么时候,那位她要等的公子便来了。”

    “哼,我却不信,”瓣儿撇嘴道:“这茫茫人海,上何处等去?等且等罢!横竖与本姑娘也无关,一个怪胎,本姑娘又不伺候她,爱死死,爱活活。”

    我奇道:“怎地,初雪姑娘使姐姐做丫鬟,却不教姐姐伺候么?”

    瓣儿道:“这一点,倒是算她有点眼力见儿,姐姐是个甚么人才,凭什么伺候她?一张鸟嗓子,能唱上枝头做凤凰么?梳洗打扮,她全数自己来的,样样不敢教我管,除了这些个抛头露面的事情,姐姐乐意拿着些个赏钱溜达,旁的事情,她自己劳碌命。”

    这初雪姑娘倒是挺大气的,不大气,大概也不敢使唤瓣儿了。

    这一日我去烟雨阁送点心,正赶上了初雪姑娘唱曲,我便停下脚来跟着听,唱完了曲子,一个恩客听的陶醉,居然站起身来,道:“莫先生,也不知道这初雪姑娘身价几何?只要您说出一个数来,小生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初雪姑娘却说道:“承蒙这位恩客的厚爱,小女子却是暂时栖身烟雨阁,为着等人的。”

    那恩客奇道:“等人?你再等何人?”

    初雪姑娘答道:“是一个命中注定之人。”

    那恩客问道:“你这样等他,他可知晓么?他究竟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初雪姑娘笑道:“他却并不识得我的。”

    “不识得?”众恩客们不禁哗然:“那你要如何等他?”

    初雪姑娘道:“我识得他,也是好的,横竖茫茫人海之中,我跟他的缘分还没有断。”

    一个恩客忙道:“初雪姑娘这话说的这样炫,难不成,是有前世的因果?可是就算是前世因果,你今生又怎会记得?”

    初雪姑娘笑道:“此时不足为外人道也,横竖初雪这一生,全在等着他。”

    这初雪姑娘的言论一出口,烟雨阁是益发的热闹了,不少的少爷公子慕名前来,想要碰一碰运气,看自己可是初雪姑娘那命中注定之人。无奈来来去去,也不见初雪姑娘选中了哪一个幸运儿。

    一时间,初雪姑娘的名头响遍了整个京城,烟雨阁日进斗金,莫先生喜不自禁,连声说多亏龙神爷护佑,让我去龙神祠里供奉些好的去,好托龙神爷与月老托一托关系,让那初雪的如意郎君晚一点再出现。

    今日里莫先生出手尤其大方,居然买了全猪全羊,往龙神祠门口大大的供奉了一番,又催着我趁热打铁,去与龙神爷说上一说。

    我进了正殿,看见龙井脸上的伤早就好了,正捧着一个猪头在大吃大嚼,蹭的满脸都是油腻,瓜片难得赶上了丰年,早在一边化作男孩儿模样,也跟着咬起了猪爪子,满嘴是肉,话也来不及说。

    龙井见了我,笑道:“何故今日里莫老头子出手这样大方,想必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要求本神罢?烟雨阁里又出了甚么怪事,可速速与本神说一说。”

    我便把那初雪姑娘的事情讲了一遍,问道:“龙神爷,为何初雪姑娘要等的人不认识她,她自己却认识那甚么命中注定之人?”

    龙井笑道:“这还不好说么?自然是她改变了模样了,昔日里白素贞等许仙,许仙难道能认出白素贞是蛇?”

    我一拍巴掌,道:“啊呀,难不成,初雪姑娘也是跟白素贞一样,是一个报恩来的妖怪么?”

    龙井一口咬下了一截子猪耳朵,脆骨在嘴里咯嘣作响,让他英俊的容颜看上去带了点狰狞,正残忍的笑道:“这个么……本神可也不好说。凡尘之间的纠葛,比乱麻还要难以清理,自然须得静观其变为好。”

    我忙点点头,道:“莫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您与月老托一托关系,让初雪姑娘多多赚钱,如意郎君晚个十天半个月的,大概也不算打紧。烟雨阁前一阵子老是闹妖怪,恩客们都不敢来了,好不容易门庭若市,希望龙神爷护佑着这生意兴隆的时候长一些。”

    龙井吐出一嘴骨头渣子,道:“这个么……倒是问财神爷好些,月老素来不徇私枉法,本神寻了月老,也不大管用。不过,既然那个姑娘这样坚持,寻到如意郎君也是早晚的事情,莫老头子趁红捞钱是正经。”

    我只得点点头,怏怏不乐的说道:“若是这样与莫先生说,想来莫先生这几日该不会大肆供奉了罢。”

    “你这傻狍子!”龙井扯下一条子猪脸指着我道:“你就不会少说几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本神还要面子呢!不过,术业有专攻,待出了妖鬼,本神再登场不迟。”说着将那猪脸子高高的抛上了半空,稳稳的落在了嘴里。

    我看着龙井今日里心情好些不错,忙问道:“龙神爷,却不知道,那香片的下落怎么样了?”

    “咳……”龙井给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那猪脸子好似卡在了喉咙,噎的直翻白眼儿,我赶紧倒了杏仁茶来送上去:“龙神爷恕罪,梅菜不是成心……”

    “咳咳……”龙井勉强吞下了那一条子猪脸儿,正一正脸色,道:“香片的下落,本神如何知道?你若是想问,去寻了那二狗子来就是了。”

    “可是二公子好像根本没有香片的下落嘛……那茹萱姑娘上次不是说过……”

    “这件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上,本神早便言明,绝对不会插手的,你也莫要多事。”龙井望着窗外,满脸不自在的说道:“香片的事情,早便与本神再没有了关系。比起这个来,你还是多瞧瞧紫玉钗街上的异事为好,莫要玩忽职守,不然的话,你再给蓝月弄到了妖界,本神可不去捞你出来,便要让你在妖界之中长生不老。”

    我一看龙井脸色不对,只好闭上嘴,心下想着,都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想来这香片,便是龙井心中永远不开的那一壶了。
    放下手边一卷书,已然是暮色四合的时候,李绮堂推开了窗户,庭院之中一阵秋风扑进来,正是九月份了。

    一个青衣书童恭恭敬敬的走进来,道:“少爷,老爷说,今日里是少爷成人的生日,已然请了不少少爷的同窗,还有咱们李家的亲戚朋友相聚,厅堂里正热闹,老爷叫少爷过去。”

    李绮堂道:“知道了,这便过去。”心下里却叹了口气,已然十八岁了,不知道家中那些亲友可又会催问终身大事。前些年承蒙着一个修仙的说法,倒是可以勉强搪塞过去,可偏生老祖宗托梦,说他天生仙骨,十八岁时,要飞升而去,可是但是耽误来耽误去,他还是没走。

    自己是李家的独子,身上肩负的重任不言而喻,爹虽然不说,心里也是着急的,看来今日这个寿诞,八成是个逼婚的鸿门宴。

    李绮堂信步走出了中庭,满脑子想的全数是如何推脱。要他怎生说出口,是在等一个人?

    “呼……”一个小石子不知道在何处袭过来,正砸到他耳边,伸手抓住那小石子,回头一看,但见那后院的围墙上面,坐着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李绮堂,本捕头方才从前堂过来,听你们家里人说,要将那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许配给你,好像叫甚么,佳琪的,都说生的漂亮,人也伶俐,配你刚刚合适,兄弟我特来将这好事告诉你,嘿嘿嘿。”

    李绮堂心里一沉,越发把通往前堂的路视如畏途,想来自己斩妖除魔素来也不曾怕过,可是现如今,倒是怕起了自己家人来。

    “你怎地不说话?”那少年轻盈的自墙上跃下来,道:“莫不是好事来的太突然,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苏逸之,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李绮堂看向苏逸之,道:“在下身负修仙重责,怎么能娶妻呢!这光耀门楣的事情还要在下来做,倘若他日成仙,那家人遗在凡世里,岂不是耽误了他们一生。”

    “啊呀,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苏逸之笑道:“本捕头明察秋毫,早看出来你心里有人,想来,正在那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时候。”

    李绮堂脸上一热,道:“你胡说甚么!”

    苏逸之笑道:“你也别恼,今日既然是你的寿诞,那本捕头有礼送你。”

    李绮堂没好气的说道:“你能送甚么礼?”

    苏逸之的桃花眼咕噜噜一转,笑道:“不要这样看不起人嘛!今日里你莫去赴宴,兄弟自己给你置办了场子,你敢不敢抛下那一堂亲戚去?”

    李绮堂道:“想来你也不曾有甚么好心思,在下不去。”说着拂袖要走。

    “苏捕头,见到李公子没有?”一个清甜甜的声音却在围墙外面响起来:“梅菜我……实在爬不上去这高墙……”

    李绮堂一下子转过身来,心里又是惊又是喜,直望着苏逸之:“她……她怎地来了?”

    “自然是本捕头带来的。”苏逸之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道:“龙神使者,今日妖鬼着实厉害,只怕李公子支持不住了,怎地,你不曾带着那天女织锦?”

    那个声音带着些惊慌,连声答道:“龙神爷说看着好玩儿,借了去用,还不曾回来。李公子现下里没事吧?”

    “原来如此……”苏逸之忙道:“李公子腹背受敌,啧啧,只怕不能行了……”

    “你闭嘴!”李绮堂一手支撑着一道矮墙,利落的翻到了外面的围墙上,往下一看,刚刚跑过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可不正是梅菜么!

    梅菜一见李绮堂毫发无损,一下子笑了起来:“李公子!我就知道你没事!”

    “在下,在下自然没事!”李绮堂耳根子一热,忙跳出了围墙,道:“你怎地来了?可是苏逸之他……”

    “其实今日啊,是李绮堂的生日。”那苏逸之笑道:“妖鬼已然被李绮堂打退了,现如今,咱们给李公子庆贺一下,可好?”

    “甚好甚好!”那梅菜连连点头,道:“不知道李公子爱吃甚么。梅菜可以亲手做了来。”

    李绮堂心头一阵甜,笑道:“在下不挑食,甚么都好。”

    “你们家的那些亲朋好友……”苏逸之不识时务的要开口。

    李绮堂忙截口道:“苏逸之,你方才不是说衙门里有事,要回去的么?衙门里要事为重,你还是速速前往罢!”

    苏逸之一撇嘴,道:“也是本捕头看错了你,当真是个见利忘义之人……”说着翻进了围墙里,道:“你的任务,只得本捕头替你做了!”说着施施然进了园子里去。

    梅菜则自言自语道:“生日要怎生过呢……对了,一到了九月份,素有在胭脂河边放孔明灯许愿的,咱们买了来放,可好?听说将愿望写在孔明灯上,百试百灵。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三哥哥倒是会扎,不过功课太忙,还不曾带我去过……”

    “在下带你去!”李绮堂忙道:“孔明灯么?在下也会扎!”

    在文具铺子买了笔墨,油纸和灯笼骨儿还有蜡烛,李绮堂煞有介事的坐在胭脂河边像模像样的扎起来,无奈手却没有小三子的巧,扎来扎去,费尽心思,只出来一个四面漏风的粽子模样四不像。

    梅菜看着那个灯笼,挠着头说道:“却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

    李绮堂忙道:“在下可以试试看!”说着点了蜡烛,托着那孔明灯便往上举,偏偏内里的烛火闪动了一下,却径自灭了。

    “哎……这……”李绮堂手忙脚乱,也不知怎地好,梅菜忙道:“对了,李公子还不曾写下愿望。”

    李绮堂忙道:“可不是么。却把这个忘记了。”说着提起笔来,在孔明灯上写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接着又把笔递给了梅菜,道:“梅姑娘若是有心愿,趁着这个机会,一道写上罢!”

    梅菜听了,却摇摇头,指着那灯笼上的字,认真的说道:“不用了,李公子写下的这个,也是梅菜的心愿呢!”

    李绮堂只觉得心猛地停了一跳,却只觉得嘴角微微扬起,已经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倘若真能实现便好了。”

    梅菜笑道:“李公子今日寿诞,不管甚么愿望,也必定是百试百灵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孔明灯最终,还是带着一行墨汁淋漓的字迹飘飘忽忽飞上了半空之中,越飞越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橙色光点。两个人看的正高兴,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来,梅菜打了一个喷嚏,道:“这才九月份,便要这样冷……不知道今年的冬日该是甚么光景。”

    李绮堂看着梅菜瑟缩的单薄肩膀,却喝了酒一样,脑瓜子一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结结巴巴的说道:“梅……梅姑娘要是冷的话,在下,在下愿意给梅姑娘暖一暖。”

    “李公子要生火么?”梅菜眨着眼睛,道:“胭脂河边潮,怕是点不起来的。”

    “不是……”李绮堂鼓足勇气,飞快的牵起了梅菜的手,握在手心里,轻声道:“可暖和一点了?”心里却打鼓一般,脑海里也千头万绪,生怕梅菜将自己的手甩开。

    梅菜却忽闪着大眼睛点点头,道:“李公子的手真暖和。”

    李绮堂心里当真是比在阳春三月的春风里还要舒畅些,郑重其事的说道:“若是你愿意,在下愿意一辈子暖着你的手,可好?”
    瓜片这时从肉里抬起小脑袋来,喊道:“痴心错付一场空!痴心错付一场空!”

    “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鸟嘴!”龙井一伸手将瓜片手里的肉抢过来,吞下肚去,道:“叫你手里一场空!”

    瓜片一见没了肉,登时大哭起来,满地打滚,我赶紧说:“瓜片,你莫要惹龙神爷生气,不如且随我回点心铺子里去吃点心。”

    瓜片一听,一骨碌起身,重新化作鹦鹉落在我肩膀上,道:“傻狍子是个实诚人,傻狍子是个实诚人。”

    龙井懒洋洋的“大”字形躺在供桌上,喃喃道:“哼,叫本神清静清静也好……免得鸹噪……”

    出了龙神祠,正看见初雪姑娘独自在后花园里的小亭子里面看花,秋风一起,落叶潇潇,初雪姑娘仰着脸伸手去接那叶子,让那初雪姑娘的身影看上去十分落寞似的。

    瓜片盯着那初雪姑娘,歪了歪头,我忙问道:“瓜片,你瞧着这个美貌姑娘可是妖怪化身的么?”

    瓜片摇摇头:“不见妖气,不见妖气!”

    这时初雪姑娘一回头,正与我四目相对,笑道:“你就是那点心铺子的梅菜?你们家的那桂花松子糖当真味道出众,简直天下无双。”

    我忙行礼道谢,道:“多谢初雪姑娘抬爱,初雪姑娘的歌喉才当真是天下无双,听了您那歌喉的,哪一个都交口称赞,只恨声音不比字画,能保存下来。”

    初雪姑娘笑道:“你这小丫头不愧是点心铺子的千金,小嘴儿倒是比点心还甜一些……你肩上的鹦鹉,是你养的?”

    瓜片倒是替我嚷起来:“初雪姑娘歌喉无双,初雪姑娘歌喉无双!”

    初雪姑娘听了,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道:“甚么主子养什么鸟,连鹦鹉居然也这般的伶俐,由不得人不喜欢。”便向我招手道:“你们过来,让姑娘细细瞧瞧。”

    我忙带着瓜片进了亭子里面,初雪姑娘取出一枚桂花松子糖来逗弄瓜片,瓜片自然张嘴便吞了下去,嚷道:“多谢厚爱!通体舒泰!”

    初雪姑娘抿嘴一笑,道:“连鸟儿也爱吃呢!”

    我想起瓣儿说的话,便问道:“听瓣儿姐姐说过,初雪姑娘备着那桂花松子糖,是打算给要等的郎君吃的?”

    初雪姑娘笑道:“正是,他啊,挑嘴的很,茉莉糕,胶片糖俱不甚理会,独爱这一口,夜间起来读书,总要吃几块,还害过了牙疼病,疼的直哎呦……”初雪姑娘说起了口中的那个“他”来,挡不住的眉飞色舞,眼睛里也沉浸的满满的回忆。

    我忍不住问道:“可是,您不是说,您的如意郎君并不认识您么?那,您是怎生知道的?”

    初雪姑娘笑道:“你还小,不懂这个也是有的,待你他日喜欢上了谁,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怎地,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了。”

    “是么……”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既然那位恩客也不识得您,他又如何知道您在等他呢?”

    “我也不必他知道,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他总会来的。”初雪姑娘逗弄着瓜片,道:“缘分的事情,不好妄下断言,说不定,过几日便来了,横竖方方面面,我全然都准备停当了,名声,这不是也传的很远么!”

    这倒是,现下里初雪姑娘的名头,在这整个京城,只怕都是如雷贯耳的,我对那位还不曾出现的神秘郎君越发的好奇了。

    又过了几日,我正奉了莫先生之命在花厅里面摆点心盘,正待我将桂花松子糖装进梅花缠枝粉彩盘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越过了我的肩膀,取了一块过去,我回头一看,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公子,那公子穿着一件半旧绉绸金棕色袍子,头上束着一顶银冠,生的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此时那个公子正将桂花松子糖搁进口中,笑道:“许久不曾吃这一味了,可当真怪教人怀念的,这糖是你做的?”

    我摇摇头,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家是开点心铺子的,这糖是我们家爹爹做的。”

    那公子点头道:“若不是见着了,本公子几乎都忘记了曾经爱吃过这一味东西。”

    随着那个公子一道来的,是我相熟的魏公子,魏公子自打那上次在烟雨阁见到腐烂人头之后,鲜少往烟雨阁里来,见了我,笑道:“多日不来了,生意还是这样好,梅菜倒是高了点儿了。”

    我一见魏公子,忙道:“许久不见,魏公子可还安好么?”

    魏公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少了那家中母夜叉,甚好,甚好!对了,这个是小生的友人,宋泽岚公子。老宋,这便是小生与你说过的那神通广大的龙神使者梅菜,上次若不是她,说不定小生早给那鬼怪吞吃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委实,那魏夫人因着嫉妒,求了宵婆的宵酒,害的香消玉殒,自己成了不人不鬼的“块垒”,才是真正的不幸。

    我忙对宋公子行了一个礼,宋公子点点头,问道:“你们这里的那个初雪姑娘,当真与传说中的一样色艺双全?一日只唱一首歌,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我点点头,道:“初雪姑娘素来是只唱一首曲子的,恩客们捧场,也不大计较。”

    宋公子则笑道:“那么,若是本公子爱听,一会儿少不得得在那初雪姑娘面前讨个面子了。”

    魏公子道:“想来初雪姑娘有初雪姑娘的特色,听了便是了,何苦要勉强人家,若是拒绝了你,少不得没有颜面,还是算了罢!”

    宋公子却笑道:“本公子却偏不信邪,这世上能拒绝本公子的女子,本公子还不曾见到过,且看看今日里,是不是开一开眼,见一见世面了。”

    这个宋公子倒是十分轻狂,好像普天之下他乃是每个女子心中的潘安宋玉一般,害的我也幸灾乐祸起来,看一会儿子初雪姑娘拒绝了他,脸面往哪里搁。
    不多时,初雪姑娘在万众期待下出来了,依旧是白衣胜雪,先给恩客们行了礼,胡琴一拉,婉转清越的唱了一曲《菩萨蛮》来:“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众恩客直听的如痴如醉,直到那胡琴最后的一声拉完了,许多恩客还是舍不得说话,只闭着眼睛回味那余音绕梁,偌大的花厅之中,居然一片沉寂起来。

    过了一会儿,方才有人喊了好,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整个花厅里才满溢了赞美之词。

    魏公子忙道:“怎么样,这样的歌喉,可堪称是绝世无双的了罢!你可听过这般的好嗓子么?”

    宋公子像是听的痴了,只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初雪姑娘,喃喃道:“这个歌喉,为何竟然这样熟悉……像是从前听过一般……”

    “你还当真是大言不惭,”魏公子笑道:“怎地,装模作样的,你倒是说说,你自何处听得?本公子却不信。”

    “是真的!”那宋公子道:“委实熟悉的很……”

    “说不准,你便是在梦中听到的罢!”魏公子哂笑道:“看见了美貌女子,便这样装熟,给你们家那醋坛子嫂夫人知晓了,怕是又有好大一场气生呢!”

    宋公子也不答话,只是定定的望着那初雪姑娘,一双眼睛几乎都快要瞪出来了。

    初雪姑娘听了那一片赞美之词,微微的一笑,道:“献丑了,今日的曲子唱毕,初雪先失礼请退……”

    “等一下!”我身边的宋公子却豁然站起身来,道:“在下冒昧,还请初雪姑娘再来一首可好?”

    初雪姑娘见到了这宋公子,却兀地愣住了,一双清水大眼直望着宋公子,颤声道:“你……你说甚么?”

    “好不识时务,”一个恩客嗔怪的说道:“初雪姑娘歌喉金贵,一日只得一首,哪里来得这不识风雅的莽汉……”

    初雪姑娘却十分认真的说道:“宋公子,您想听甚么曲儿?但凡初雪会唱,一定唱来与公子听。”

    “诶?”恩客们一片哗然,道:“这个公子是谁,怎生竟然能让这初雪姑娘破例?”

    这宋公子却也呆住了,道:“不知姑娘怎么会识得本公子的?本公子,好像并不曾见过姑娘的。”

    初雪姑娘微微一笑,道:“公子不识得初雪,可初雪识得公子啊!”

    “这……”宋公子像是十分迷茫,初雪姑娘道:“因着宋公子,便是初雪那日日夜夜,都在等的人。”

    这一句话,宛如一道炸雷,登时让恩客们全然议论纷纷起来:“甚么?等得就是他?”

    “这小子却走了桃花运!”

    “可有谁识得他么?”

    魏公子也给那初雪姑娘一句话,几乎是惊掉了下巴,连声道:“怎地,宋兄便是那传说之中的如意郎君?这真是……宋兄,这是大好事啊!方才你还说过,没有女子拒绝过你,本公子还耻笑一番,不想竟是真的,本公子也不得不佩服你!话说,这样美貌的女子,你也忘记了不曾?若是旁人,别说等人家看中了自己,就算只一眼,怕也忘不了这初雪姑娘的歌喉和容貌。”

    那宋公子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开玩笑,是本公子当真并不曾见过她的。”

    “你不曾见过,人家要日日夜夜的等你?”魏公子道:“想必是宋兄流连花丛,伤了哪一朵花的心也不记得了罢!”

    我这一听,心里也不禁啧啧称奇,方才,那宋公子却是喜欢那桂花松子糖的,这样的口味,若说是巧合,可未免也太巧了一些罢。

    初雪姑娘自台子上盈盈的走下来,直望着那宋公子,笑道:“宋公子,别来无恙?”

    那宋公子虽然依旧是想不起来初雪姑娘的模样,却也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桃花运而笑逐颜开,道:“不曾别过,何来之恙?”

    在这众恩客艳羡的眼光之下,宋公子愈发的得意洋洋,道:“方才姑娘说,但凡会唱的,本公子可随意点了?”

    初雪姑娘望着宋公子,深深的点点头,道:“正是。”

    “好!”宋公子难掩这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机遇带来的笑意,道:“还是菩萨蛮,却是温庭筠那一阙。

    “是。”初雪姑娘应下了,也不要胡琴,便清唱起来:“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好!好一个双双金鹧鸪!”宋公子望着初雪姑娘,眼睛闪闪发亮。

    就这样,这宋公子一下子成了烟雨阁的常客,但凡到了掌灯时分,总能看到这宋公子往烟雨阁早早的来,自打宋公子这一来,初雪姑娘连那一首歌也不去抛头露面的唱了,惹得众恩客一片唏嘘,惋惜不已,偏生又不舍得为难初雪姑娘,一个个气闷之极,可苦了莫先生,又日日的嚷起来了那句“老天爷不赏饭吃”。

    魏公子作为那传奇一般的宋公子的友人,给恩客们围追堵截,非要追问出来那宋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竟然摊上了这样的好事。

    魏公子一见轮到自己成了众人眼中的中心,便也得意起来,轻咳一声,道:“这宋公子可也不是石头缝子里面钻出来的,何故你们能惊诧成这副模样?不过是这几年他甚少出来玩乐,自然成了生面孔,须知他以前可也算得上是个才子,无奈落了皇榜,为生活所迫,无法继续苦读,家里又是破落户出身,还有老娘要养着,既然不能使钱买官职,这文人墨客不考科举,岂不是死路一条?偏生这宋公子却是个运气好的,入赘到了卖皮货的大铺子,也在紫玉钗街上,换做恒源昌,做了上门女婿,这才收了心,只一心一意的与夫人过日子。”

    “可惜!可惜!”一众恩客们俱惋惜起来:“好不容易选中的如意郎君,偏生是一个有妇之夫,哪怕是修成正果,也不过是沦为商人家的小妾,委实对不起这一番过人的才貌,须知这整个京城,捧场的公子有多少个肯一掷千金的,怎生便瞧上了那一个!”
    第309章:好个双双金鹧鸪
    “这话么,可不便是初雪姑娘说的,是命中注定的,看那个样子,可不也是命中修得的造化么!只可惜……”魏公子却不明不白的没再说下去,急的一众恩客抓耳挠腮的问道:“这可惜甚么?”

    魏公子道:“你们何曾知晓,那宋兄家中妻子,素来刁蛮任性,本便是大铺子里的独生女儿,呼来喝去惯了的,那可当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脂粉老虎,将那宋兄管的是服服帖帖的,历来连丫鬟仆妇,也不肯让她们多跟这宋兄说几句话,纳妾?看宋兄那腿断不断得!”

    “啊呀,”早有恩客起哄道:“如此厉害的娘子,当真也只有魏兄早日里休过的那嫂夫人能与之匹敌了,如此悍妻,可也教人无福消受,可是这宋公子日日来寻初雪姑娘,他们家中……”

    “这宋兄何故能来?”魏公子洋洋得意的说道:“那可是托了他家夫人须得上香朝拜之福,现下里方能自由自在,只要等他那夫人回来,别说纳妾,就算干听一听曲子,只怕都得提着耳朵拖回家里去!”

    “那岂不是更可惜了么!”一个恩客忙道:“这下子费尽千辛万苦,在人山人海里挑拣出来的如意郎君,连两相厮守都做不到,还有甚么意思。”

    魏公子道:“还能怎么办,只希望这遇人不淑的初雪姑娘能自求多福了。若是做了那个母老虎手下的小妾,只怕还不如在烟雨阁卖唱舒服些。”

    众人连连点头,为这初雪姑娘千辛万苦寻得的“命中注定”嗟叹起来:“也不知道这初雪姑娘是怎生选的。若是选上了我,我一定待她如同珍宝一般!”

    “一个人一个命,说甚么也没用。”魏公子摊一摊手道。

    原来初雪姑娘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居然是这样的人,也没得让人心疼。过了几日,许是那宋公子的娘子回来了,也不见那宋公子再来,瓣儿见初雪姑娘既不出去唱歌,也不见来恩客,嫌弃没有打赏,自四处闲逛,连跑腿儿也不肯去替初雪姑娘跑,初雪姑娘素来对瓣儿是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便托了鸾儿叫我日日去她房里自送那桂花松子糖。

    这一日,我正往那初雪姑娘房里送桂花松子糖,只见初雪姑娘房中收拾的窗明几净,桌子上更是纤尘不染,搁着几盘子摆放雅致的点心,着实不像是瓣儿手中能出来的,不想初雪姑娘看上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打理家务居然也得心应手。

    初雪姑娘见了我来,笑道:“这几日冷清些,宋公子也不曾来,点心剩下了不少,若是不嫌弃,你倒是可以帮着吃一点,搁的变了味道,可没得可惜。”

    我只得明知故问的搭讪着说道:“宋公子这几日不曾来么?”

    初雪姑娘点点头,道:“大概是铺子里忙,抽不出身来,男子自然是要为生计奔波的,也怪不得他,横竖我也没有事情,等等就是了。”

    我犹豫了犹豫,这宋公子家中早有妻室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初雪姑娘听到了风声没有,我贸然说出口,会不会太多管闲事,让人烦恼呢?

    初雪姑娘笑道:“一个小丫头,怎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快来吃罢,这一味淮山药枣泥糕味道也好得很,上次宋公子还说要吃,我才亲手做了的,却不曾来。”

    初雪姑娘这心心念念的,全然是关于那宋公子的事情,我忍不住问道:“初雪姑娘,为何您的如意郎君不是旁人,却是那宋公子呢?会不会,是搞错了?”

    初雪姑娘一听,失笑道:“怎么会搞错?我寻得便是他,现如今大功告成,终于能到他身侧,我也不知道念了多少声佛了,这命中注定,便是不管茫茫人海之中多么浩瀚,总有那么一个人,你一眼便能见到他,这便是一个缘。不瞒你说,攒足了钱,我便要赎身,与他一道生活,帮着他打理打理铺子,也免得他整日里这样的劳顿。”

    我也听不大明白,只觉得这初雪姑娘对那宋公子可当真是一片痴心,简直无可救药。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我正要收拾收拾回去了,却见不少姐儿花团锦簇一般的鱼贯而入,进了门。

    初雪姑娘忙起身行礼,道:”不知姐姐们约好了一起来看望妹妹,妹妹着实是受宠若惊的紧。不知姐姐们这样的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为首的鸳鸯姑娘忙扶起了初雪姑娘,笑道:“自家姐妹,何必这样客气,我们也没有旁的事,说几句体己话罢了。”

    初雪姑娘自然是冰雪聪明的,笑道:“初雪揣度着,姐姐们该不会是为着宋公子的事情而来的罢?”

    鸳鸯姑娘笑道:“妹妹果然是个伶俐人,咱们既然不是外人,姐姐门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人人皆知,这一家有女百家求,天底下好公子多得很,又何必非要一棵树上吊死?那宋公子的名声,只怕妹妹不曾听说过,只见了那宋公子生的人才好些,便要动心,日后若是有追悔莫及的时候,可也就晚了。”

    桃花姑娘也说道:“想来你还不知道,只心心念念的盼着那宋公子将你赎出去,须知那宋公子自己便是一个入赘的姑爷,仰赖着泰山一家过日子,又怎么会为了你,自断生计?这些话,说来也许对你来说是一盆冷水,可是世事无常,咱们这种出身的女子,不得不多给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云舒姑娘也忙说道:“还有啊,你别看那宋公子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是外强中干,十足十是个银样镴枪头,虽说算得上一个气度不凡,可是口袋里能有几个钱?你不知道,他那皮货铺子虽大,这一阵子,货物却挤压的紧,像是亏损了不少,整个铺子都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何况那财政大权,也是他那夫人亲自执掌,连他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哪怕你想跟着他,难不成倒贴么?横竖他是断然没有那个闲钱赎你的。”
    第310章:恨不相逢未娶时
    “姐姐们多心了,初雪不曾想要去让泽岚赎身。”初雪姑娘笑道:“也不曾想过登堂入室,去进他们家的宅院,泽岚的家世,我早便知晓。”

    鸳鸯姑娘等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妹妹心中是自有打算的,那便好了,我们这便回去告诉莫先生去,且教莫先生也放心。”

    “初雪一来了烟雨阁,承蒙各位姐姐的关照,素来没有受过委屈,连眼下里自己的择偶,姐姐们也这样关照,实在让初雪无以为报,但是,初雪还是决定,此生非泽岚不嫁。”初雪姑娘声音虽然轻柔,可是意思却是斩钉截铁的:“泽岚是我苦苦等待方才出现的,初雪不会错失这个机会,还请姐姐们谅解初雪这次的一意孤行,莫先生那样抬爱,给了初雪这名震京师的机会,这个恩情,初雪日后一定会报答的。”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便是说不听呢!”云舒姑娘道:“你若是执意与他交好,有不肯进他们家门,难道便一直约在烟雨阁里?须知女子总共才有这么几个好年头,你为着他糟蹋了,也不另寻佳偶,待到你人老珠黄的时候,这宋公子若是变了心,你可还能找谁去?”

    初雪姑娘道:“姐姐多虑了,初雪这一阵子自打赏之中,也颇攒了些钱财,算起来,足够赎了身,再赁下一处小宅子的,安安分分的做泽岚一个外室,也乐得自在。”

    “外室?”一众姑娘全然瞪大了眼睛,道:“你若是甘心去做外室,想必是得偷偷摸摸,瞒着那大夫人,连光都见不得,何必要让自己在大好年华受这样的委屈?”

    “委屈不说,你拿着自己的体己钱去赎身,还贴补着赁宅子,不是倒贴是甚么?这女子若是太上赶着,那男子必然是得来的容易,也不大肯去真心的。姐姐们日日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自然都是过来人,不瞒你说,每个姑娘都有意乱情迷,恨不得一颗心全掏出来的时候,可是你务必得分人品。眼下里那宋公子没有钱财给你安稳,只有一个娘子给你威胁,你这是何苦来的!”

    “姐姐们不知道,也许,这便是那命中注定。”初雪姑娘对着这些个逆耳忠言似乎全然不放在眼里,依然是我行我素,道:“宋公子便是初雪要等的人,但凡能和他在一起,初雪付出甚么代价也无所谓的。”

    “你啊你啊,真不知道是不是你上辈子欠他的!”姐儿们虽然郁郁然,可是也毫无办法,只得回去了,临了儿,桃花姑娘还回头叹道:“只盼你日后莫要后悔。”

    初雪姑娘笑道:“初雪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桃花姑娘也摇摇头,随着姐儿们出去了。初雪姑娘叹了口气,道:“想必,你们都觉着我是疯了吧?”

    我忙摇摇头,道:“怎么会呢,想来初雪姑娘这样坚持,必然有初雪姑娘自己的理由罢。”

    初雪姑娘笑道:“说得好,你倒是个伶俐姑娘。”说着很疲倦似的伏在窗边,道:“人生在世,知己难求,多半时候,全然是自己在给自己做决定,理由这种东西,说给谁听呢。”

    我看初雪姑娘像是累了,便告罪出来,留她自己休息,心里也是狐疑不已,这样不被人祝福的一段缘分,可当真应了那句“上辈子欠你的。”难不成,又是甚么前世今生的纠葛?

    到了走廊上,正看到那宋公子施施然的走了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见了我,笑道:“龙神使者亲自送点心,可不是屈才了么!为何不去斩妖除魔,干起了这种琐事了?”

    这话听的我心里好不别扭,只好说道:“梅菜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本来一直便都是打杂跑腿的小丫头,经不起宋公子这样抬举。”

    宋公子盯着我,笑道:“好人家的姑娘,还是莫要时常往这里跑的好。”说着便信步要走。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初雪姑娘在尚未见过宋公子的时候,便提过那如意郎君的口中是有虫牙的,忙问道:“宋公子,您以前,可曾经牙痛过么?”

    宋公子皱着眉头一回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敢是那老魏告知于你的?”

    不用说,这宋公子果然有虫牙。奇怪,这初雪姑娘,究竟是凭甚么认定这宋公子的?

    又过了些日子,我见到那宋公子赶了一辆清油马车来,喜气洋洋的接了初雪姑娘,便上了马车,离开了烟雨阁。

    丫鬟们都说,那初雪姑娘走的时候,只与莫先生拜了一拜,管事儿的罗妈妈不肯给好脸色,瞧也不肯瞧初雪姑娘一眼,只说初雪姑娘没出息,初雪姑娘也不恼,行了礼,只穿着一件素绢衣服,首饰头面俱留了下来,包裹也不曾拿一个,便两手空空的走了。

    烟雨阁里的姐儿并恩客们,没有不惋惜的,连魏公子也说道:“初雪姑娘大概也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怎地便选中了他?说是命中注定,只怕也是给那厮一副皮囊给迷住了,大概这两个人,也过不了多久的日子。”

    一个恩客说道:“自古以来,多情苦被无情恼,痴心女子薄情郎的故事可是层出不穷,但愿那初雪姑娘别也做了杜十娘罢!”

    “我也听说,是心甘情愿的做了外室?咄,居然连小妾也不如,当真委屈了那初雪姑娘了。”

    “初雪姑娘好像全数倒贴给那宋公子的,也不知道那老宋哪里来的运气,居然摊上了这样的好事。”

    “人不能与命争,想来也许初雪姑娘,便是这样折在那老宋手里的命,只可惜,再也听不到那样好的歌喉了。”

    我却觉着,事情不见得便有这样简单的,连那宋公子口中的虫子牙也知道的那样清楚,必然是旧相识,可是,宋公子显然又是不认识初雪姑娘的,瓜片还说过,这初雪姑娘没有带着妖气,我绞尽脑汁,却怎地也猜不透这其中的玄机。
    第311章:痴情不改心意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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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2-22 13:03:36  更:2021-12-22 13: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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