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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长篇悬疑推理小说《数据之证》 装龙做雅最新力作[第3页] |
作者:装龙做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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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立国把车开回自己的片区,找了家熟悉的旅馆,安排下王艳芳便想尽快离开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长了传出去自己肯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掏出王艳芳的手机想把它放到王艳芳的枕边,但是不知道他碰到了哪个键子,手机竟然亮了起来,他习惯性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没想到手机屏幕竟然进入了开机界面,王艳芳居然没有设置开机秘密,怪不得酒吧服务员可以使用她的电话打给自己。 朱立国顺势点开了通话记录,发现今晚最后一个打入和打出的电话备注的名称竟然叫亲密爱人。这也就难怪服务生首先选择把电话打给他了。但是朱立国看到这个备注还是感觉有些蒙圈,自己只和她见过两次面,喝过一次酒,怎么就成亲密爱人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朱立国不太相信。 朱立国悄悄将这个备注改回了自己的本名,在返回电话本页面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另一个备注:弟弟,他猛然想起王艳芳曾经和他说过,她有一个弟弟五年前因为砍伤城管在看守所里呆了大半年才被起诉,而且他在出事前刚好又在阳光幼儿园当保安,是不是应该找他聊聊呢?朱立国一边想着一边放好手机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朱立国就接到王艳芳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无比温柔并带着一丝歉意:“朱所长啊,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朱立国也客气地回道:“没事,警察么,换了别人也得管,以后少喝点,对了,昨天那个点儿,也不晚呀,怎么喝了那么多?” “哦,昨天有点烦,喝了几杯就喝多了,不过现在没事了,”王艳芳有些悲伤地敷衍了几句,之后急忙换了种口气说道:“晚上有空么?要不晚上我请你吃个饭?” “吃饭就免了吧,我这儿还真挺忙,不过我正好要找你了解点儿事儿,你弟弟现在在干什么?” “我弟弟?他怎么了?找他干嘛?”王艳芳有些紧张地问道。 |
“你别紧张,他没什么事,是找他了解点事。”朱立国轻松的回道。 “他开了家网吧,可以随时找他。” “那好,你和他约一下,看看上午什么时间方便,我和他见一面。” 上午九点多,朱立国拉着王艳芳一起来到了位于市中心步行街附近的一家网吧。在吧台后面的简易休息室里他们找到了王艳芳的弟弟王晓龙。 朱立国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五年前你在看守所里,有没有见到一个叫邱震的人?” “邱震?”王晓龙冥思苦想了半天,否认道:“哎呀,忘了,号子里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哪能挨个都记得呀,他长什么样?” 朱立国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王晓龙,王晓龙仔细端详了半天还是一脸懵逼地还了回去,说道:“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看守所几十间号子,也许关在别的号子里吧。” 看着王晓龙的表情,朱立国也几乎失去了信心,是呀,看守所那么多监室,哪能那么巧刚好和王晓龙关在一个号子里。 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说道:“他是因为这么个事儿进去的,那年咱们市发生了一起毒奶粉事件,他状告阳光集团,向阳光集团提出两百万索赔,为此他以敲诈勒索罪被捕入狱,后来还被判了四年,这个案子你有没有印象?” “啊,这个事儿呀,”王晓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想起来了,是他呀,他就是邱震呀,你说名字一般没人记得,只记得外号,那照片和他本人一点也不像啊,再说他也不是社会上混的,谁还记得他,他是大夫。” 朱立国听到这个回答终于放下了心,看来有些事还真就这么巧。 “他跟你一个号子?”朱立国问。 |
“对对对,一个号子,咋地了?”王晓龙回答的很爽快。 “你跟他熟么?在里边。”朱立国问。 “这玩意儿也没啥熟不熟的,进去了就是狱友,他后进去的,呆了两个多月就判了吧,他是我们号子里判的最快的,当时我们都挺惊讶,这家伙,判的也忒快了,当时我们就判断是阳光集团背后使的鬼,不过他什么时候送走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先出来的。”王晓龙回答得很干脆,回忆就是这么回事儿,只要起了个头很快就会想起很多。 朱立国听完,又小心地继续问道:“你进去之前也在阳光集团吧?” 王晓龙的表情莫名地变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对,我进去之前在幼儿园当小保安,刚干没几个月,为这事儿,他刚进去的时候我还打过他呢,我得向着我们单位么,他敲诈我们单位,我能惯着他,不过后来他把事情说清楚之后,我们倒也挺佩服他,好人,宁可坐牢也要把这种害人的企业告倒。” “你打过他?”朱立国问。 “呵呵,其实我自己打不过他,他身体素质不错,又是外科医生,对人体关节啥的挺熟,知道怎么才能轻易把人放倒,不过我们人多,他刚进去,再厉害的人只有挨打的份儿。” 朱立国点点头,又问道:“之后你们关系就好了?” “嗯,我们当时就只找理由给他个下马威,没过几天我们就好了,他人不错,挺正直的,从来不欺负人,又有文化,什么都懂,天文地理,历史政治,长了不少知识,对了,他还是个推理小说迷,没事就给我们讲福尔摩斯什么的,还有一些反侦查经验。” |
“反侦查经验?他给你们讲了哪些反侦查经验?”朱立国饶有兴致地笑着问道。 “唉,多了,比如告诉我们各种形状的摄像头都是干什么用的,什么样的摄像头是摆设,还有什么指纹增强剂,血液荧光粉了什么的,反正这家伙懂的不少。” 听到这里,朱立国的脸色渐渐严肃了下来,他感觉邱震这个人更加复杂了。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大数据?”朱立国敏感地问道。 “大数据?什么大数据?”王晓龙一脸懵懂地反问。 朱立国判断那个时候大数据这个词还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邱震也不一定对此有研究,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他被判的很冤,对此他的反应怎么样?” 王晓龙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没什么反应吧,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没提过要对谁进行报复?” 王晓龙又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吧,反正我是没听他说过要报复谁。” “他被判的这么冤,就不恨那几个陷害他的人?” “恨是正常的,谁陷害了你,你不恨他呀,但是恨归恨,报复还谈不上吧,那几个城管还害我蹲了半年多呢,我也没老想着报复人家吧。” 朱立国再次点点头,他的解释也说的过去,邱震也只不过被判了四年,还不至于到报复杀人的地步吧。 可是王晓龙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朱立国陷入了迷惑。 王晓龙说道:“不过也说不定,我看这小子挺阴,心里真正想什么从来不对我们说。” 对邱震的了解似乎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朱立国对王晓龙说了声谢谢便起身告辞,推开房门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你在阳光幼儿园当保安的时候朱世康是不是经常去?” “这个…”王晓龙沉下脸,样子似乎是在想什么,又像是欲言又止。 朱立国返回身关上房门,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就直说,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
然而,幼儿园的门口冷冷清清,里面也没有嬉戏的儿童,他这才想起,今天是礼拜天。 幼儿园里没有领导值班,他只好心怀侥幸地向门卫简单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认识原来的保安队长赵智,但是两名门卫都说不认识,一点印象都没有,这说明赵智已经辞职很久了,也难怪,保安是一种流动性极强的工作,一般人很难在一个岗位上干上五年,看来只能明天找人事部的人打听了,但是他转念又一想,从人事部也只能了解到赵智是什么时候辞职的,他们恐怕也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不如让顾天明去查一查暂住人口呢。 于是他又给王晓龙打了电话,详细询问了赵智的个人信息,再把这些信息资料用微信的方式发送给顾天明。 做完这些,朱立国有些沮丧地返回车里,拿起电话,找到张小海的名字,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说道:“喂,你好,哪位?” “我是朱立国,刑警大队的,上次你说的那几个公仔,找到了吗?” 张小海疑惑地回道:“给你送过去了,他们没跟你说吗?昨天下午送过去的,只找到两个。” “哦,不好意思,昨天我没在队里,好,谢谢你,我回去看一下。”朱立国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发动起汽车。 市局刑警队的办公室也同样冷冷清清,该出的外勤都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名值班的内勤。 朱立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两只公仔。 |
第三十六章 黄体酮和布娃娃 “哎,也没什么,我就是听我们队长说过一嘴,他说朱老板不是什么好人,具体怎么不是个好人法我也不知道,他没说。”王晓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 “他(保安队长)还说了什么?” 王晓龙想了一下,说道:“有一天,他在园长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拣到了一个药盒,那种药具体叫什么我忘了。” “再想想。”朱立国锲而不舍地催促道。 王晓龙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什么,磕磕巴巴地说道:“叫黄…,黄什么。” “黄体酮,是这个名字吗?”朱立国敏锐地想起不久前在向法医询问什么药物可以掩盖或缓解肾衰症状时魏奎阳说出的这个名字。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王晓龙有些兴奋地答道,并解释说:“当时他还一脸坏笑地问我:‘你知道这个药是干什么用的吗?’我哪知道那些药是干什么的,就和他开玩笑说是避孕用的,他没回答我还是神秘地笑,他好像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就是不说,本来我想上网查一下来着,后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给叉过去了,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也没上网上查。” “保安队长?他叫什么名字?” “赵智,一个山东人,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儿干了。” “这件事,你和邱震说过吗?”朱立国继续问道。 “说过吧,我也忘了,时间太长了,反正在号子里的时候闲的蛋疼什么都聊,应该说过,是阳光集团把他弄进去的,我又在阳光旗下的幼儿园上班,他挺关心阳光集团的事儿的,所以关于幼儿园里的事儿我们应该是聊过。” |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说道:“喂,你好,哪位?” “我是朱立国,刑警大队的,上次你说的那几个公仔,找到了吗?” 张小海疑惑地回道:“给你送过去了,他们没跟你说吗?昨天下午送过去的,只找到两个。” “哦,不好意思,昨天我没在队里,好,谢谢你,我回去看一下。”朱立国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发动起汽车。 市局刑警队的办公室也同样冷冷清清,该出的外勤都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名值班的内勤。 朱立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两只公仔。 一个内勤走过来解释道:“昨天下午一个男的送来的,说是你要的,昨天一天没见着你,我们觉得一个公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给你打电话。” 朱立国没理这个内勤,自顾自地拿起公仔返身走了出去。 坐回车里,朱立国一手一个将公仔拿在手里,公仔不大,有十五公分长,虽然有些旧但很干净,还隐约散发着一股清香,看来是刚洗过没多久。朱立国分别把两只公仔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其中一只公仔屁股部位开线了,他用两只手将开线的部位扒开,那里出现了一条两公分左右的口子,他将食指沿着缝隙伸进去探了探,没伸进去多远指尖便碰到了一种松散的固体,他用指尖轻轻钩了钩这个东西,这种固体便像松软的墙皮一样瞬间解体并有像粉末一样的东西沿着手指滑落下来。他急忙将公仔倒置,并在汽车操作台上找了一块比较平整干净的地方小心地用手指撑开缝隙,再将公仔倒置过来。很快,少量白色的粉末夹杂着几个稍微大块一点的颗粒状的白色固体从缝隙里流了出来。 他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种粉末就是黄体酮,刚被塞进公仔的时候应该是片剂,因为洗公仔的时候被水长时间浸泡过,所以变得松散了,再经过有人不经意间的揉捏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朱立国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给出答案。 他狠狠地将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扔出车外,转过身将装有剩余药粉的公仔放好,又给法医室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下来取样。 不一会,实习的小法医便拿着取样的设备从办公大楼里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取完样,朱立国简单地向他交代了两句,便又启动车子匆匆地开出了大院。 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是市第一人民医院。 面包车开车市局大院没多久,朱立国便接到顾天明打来的电话:“喂,朱队,邱震给放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引蛇出洞,为了抓杨国强,对了,丁磊都对邱震采取了什么措施?” “哦,明白了,丁磊派了六个人分三组近距离贴身跟踪,又给他鞋里按了个定位器,加上手机定位,双保险,还安排了两架无人机空中监视,估计他回到房间里干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还有,邱震住所附近的摄像头位置都调整过来了,正对着他家,还在他的手机里下了个隐藏式的窃听软件,这家伙,待遇挺高啊。” 朱立国听后满意地嗯嗯了两声,又叮嘱道:“你没事和那几个监视邱震的人搞好关系,给他们买个水订个饭啥的,以便随时掌握邱震的动向,另外下个窃听软件的终端,他们能听,你也能听,听听这小子都在干啥。” 嘱咐完顾天明,他忽然又想起刚才发给他赵智资料的事,又问道:“我发给你的微信看了没有?” “啥微信,没来得及看呢,丁磊刚布置完任务。”顾天明一头雾水地回答。 “你看看就知道了,赶紧帮我查一查。” 朱立国说完挂断手机加速继续朝第一医院驶去。 |
刚才发了五段,又被屏蔽了两段,没办法了,天涯没法发了,加我WXGZH 吧 |
天涯完蛋了 |
不发了,不是我断更,没办法,屏蔽 屏蔽,屏蔽,发个屁都是敏感的,怎么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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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龙先生 2020-09-17 14:37:14 不见新作啊? ----------------------------- 有新作品呀,18年这部,19年《数据之证》,今年《流星雨》马上发 |
第三十七章 杨蕾死亡之谜 来到医院之后,朱立国按照指示牌上的指示先到位于七楼的泌尿科,找到了当时为杨蕾治疗的主治医生。 这是一名年龄将近五十的李姓老医生,在朱立国亮明身份之后,他显得有些迟疑。 朱立国向他表明来意,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有一位叫杨蕾的小患者,大概八九岁吧,后来病逝了。” 李医生的表情更加迟疑了,并且似乎还伴随着一丝紧张,他想了想才说道:“哦,是有这么一位患者,她本来不应该来我们这儿住院,应该去儿童医院,但是,她第一次入院的时候是通过我们这儿的一位医生进来的,所以她再发病的时候就又来了,我们科收治 的这么小的孩子不多,所以有些印象。” “是通过邱震进来的吧?” “啊,对对,就是通过邱震进来的,这你都知道,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就是她的主治医生,唉,但是这次病的实在太重了,没救过来,我们尽力了。” 朱立国凭着多年刑警生涯的直觉敏锐地发现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游移,不敢长时间直视自己的眼睛,如果是正常治疗的话,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呀,在医院死亡的病人多了,不必这么紧张吧?难道是医疗事故? 朱立国虽然心存疑窦,但并没有立刻对此展开询问,因为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现在就追问这个问题还为时尚早,如果真有问题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想到这里,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李大夫,杨蕾在五年前初次入院的时候,除了肾有问题,还有没有其他的问 题?” “其他的问题?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吧?时间有点长,具体的身体指征记不清了,需要看一下当时的病历。”李大夫仍旧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显然李大夫没有完全理解朱立国所指的是什么,朱立国只好再一次提醒道:“比如生殖系统,你们在她入院的时候有检查过吗?” 李大夫似乎越来越糊涂了,他不解地反问道:“当时她才是几岁的小孩子,生殖系统根本没有发育出来,检查什么?” 朱立国犹豫了一下,只好用最直白的话说道:“当时她的处女膜是完好的吗?” 李大夫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但同时也被朱立国问懵了,他深感疑惑地说道:“你们怀疑她不是处女?不会吧,她还是个幼儿,四五岁吧,怎么会这样?” |
朱立国明白了,杨蕾当时应该还是处女,也就是说朱世康没有与她发生实质性性行为,这个推断的理由如下:由于杨蕾患的是肾病,所以入院后一定会给她插尿管,那么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为她插尿管,这个时候都会发现她处女摸是否完好,如果处女摸破裂的 话,这么小的孩子发生这种事一定会在院内或科室内引起轰动,这也算是一件大新闻了,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他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记得。 但是朱世康没有与杨蕾发生性关系,并不代表他没有性侵过杨蕾,他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实施性侵害。 朱立国从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他想去病历室取一下杨蕾的病历,对于五年前的事情李医生大概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了,他一年看过几百上千名患者,能记住有这么个小孩已经很不错了,要想了解具体的病情,也许只有从病历中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站在电梯口上等了半天的电梯,楼梯间里有两部电梯,一部始终停留在顶楼十三楼处迟迟没有动静,另一部原来停留在一楼的电梯走走停停地终于到达了七楼,开门后却发现里面人满为患,等它关上门重新启动并终于到达了十三楼之后,却又和上一部电梯一 样,一去不复返了。 等待电梯的人群越来越壮大,并不时地发爆发出一阵阵焦急的咒骂声。 朱立国见到这种情况决定放弃乘坐电梯,反正是下楼,也累不到哪去。 从七楼沿着步梯一层层地往下走,朱立国发现每一层的楼面布置都一样,正对楼梯的是护士站,护士站左边是配药室,右边是医生办公室。走到四楼的时候他看到走廊里吊着的牌子上写着‘骨外科’三个字,他猛然想到邱震的前妻李雯月不就是骨外护士长么, 他停下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李雯月聊聊,但是他之前没有准备,一时想不起到底应该问她什么问题,这时,从楼梯上快步走下了一名胖胖的护士,她一边走向骨外护士站一边朝里面喊着:“月月,吃饭去。” 护士站里一名正低头写资料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应了句:“等会儿啊,马上。” 朱立国朝那个人望去,应声者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化着淡妆,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气质也与其他小护士明显不同,他猜想,这个人应该就是李雯月了。 他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直到她起身绕出护士站拉着刚才的那个胖护士一起从他的身边走过。此时那个胖护士还有些不情愿地埋怨道:“怎么不等会儿电梯呀?” “你该锻炼锻炼了啊,养了一身肥肉。”李雯月对她倒是一点不客气。 胖护士白了她一眼,像是赌气地回敬道:“人家可是从七楼走下来的啊。” ‘看来这两人关系不错呀。’朱立国一边想着一边跟在两人后面下了楼。 朱立国在病历室里很快拿到了杨蕾两次入院的所有病历复印件。 他拿着病历一走出住院部大楼就给魏奎阳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看一看这些病历中有没有什么问题。 电话那边魏奎阳一听到这个情况带着哭腔为难地推脱道:“朱队呀,朱哥,我是法医呀,不是神医,我哪会看肾病呀,你还是挂个专家号去看看吧。” “你不会找个专家帮我看呀,你不是省医学院毕业的么,认识的大夫肯定比我多,我就认识你。”朱立国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赖上魏奎阳了。 魏奎阳实在推不掉也只好接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两人见面之后,魏奎阳接过装有病历的文件袋,像拿到一颗烫手的山芋一样露出了难看的表情,他晃着文件袋道:“就这点玩意儿?片子呢?没片子咋看,神仙也看不出来咋回事呀。” “什么片子?”朱立国问。 魏奎阳气急败坏地说道:“磁共振、增强 CT,没这些看不了,找别人看吧。” “好好好,我给你找去。”朱立国有求于人,急忙恭谦地答应下来。 朱立国听高琳说过,杨国强曾经拿着所有的医疗单据去法院状告朱世康,但那已经是去年年底或是今年年初的事了,那些医疗影像到现在还能留着么?。 |
带着这些疑问朱立国先去了一趟杨国强租住的住处,在那里一无所获,于是他又不太抱有希望地去了趟杨国强的父母那里。 这是一个破旧得有些寒酸的家庭,吃剩下的午饭随便地堆放在门厅靠墙的简易餐桌上,尚未供暖的房间显得格外阴冷和昏暗,杨国强的父亲斜躺在卧室里的床上,听到有人敲门也懒得起来,是杨国强的母亲把朱立国让进屋里的,这是一栋八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式 住宅,不到五十平方的两室一厅,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显得格外狭窄,布局也极不合理。 老两口对朱立国的到来除了显得忧伤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们对警察的光临大概已经见怪不怪了吧,同时,对杨国强这个儿子似乎也已经伤透了心。 朱立国不好对这两位老人说什么,关心、安慰、劝导、问候,似乎这些对这两位老人来讲似乎已经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们关于那些片子的事。 提到片子,两位老人,尤其是杨国强的母亲还真的提起了精神,大概这件事是自警察登门以来询问的第一件无关乎杨国强本人的事吧。 她一边招呼朱立国坐下,一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那几张片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那片子是有的,国强前一阵放我这儿了,他拿回来的东西我一样也不敢丢,放哪儿了呢?我记得在这儿…等会儿啊,我去他那屋找找。” 朱立国看着老人蹒跚而去的背影急忙跟了出去,并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找。” 杨国强原来的房间收拾要比他租住的那个房间整洁了不少,这应该是他妈妈的功劳。老人在房间里东找西找,朱立国则趁机打量起房间里的东西,因为房间不大,摆了一张老式的双人床和一件三开门的老式立柜等几样家具就满了,老人翻到哪儿,朱立国的眼睛 就跟到哪儿,翻到的一切都是落满灰尘的老旧的东西,七七八八什么都有,但是朱立国在这个房间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一本书,哪怕是连环画。 终于,老人从立柜的后面拎出一个灰色的塑料袋,袋子上印着‘M 市第一人民医院影像室’的黑色字迹。 “找到了。”老人气喘吁吁地回头对朱立国笑了一下,说道。 |
第三十八章 失踪的保安队长 朱立国回到市局,刚把片子交给魏奎阳,就接到顾天明打来的电话:“朱队,你让我查的那个保安赵智,好像不大对头呀。” “怎么个不对头法?”朱立国边走边问道。 “我在外来人口管理处那查了一下,还真有个山东的叫赵智,2011年办理的暂住证,身份证上显示他1985年出生,发证机关是山东省**市**县,我又查了一下他的个人资料,显示他2004年入伍,在**武警支队服役,2007年复员,之后应聘于济南市某知名安保公司,来我市之前他已经做到了保安分队长的职务。”顾天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朱立国插嘴道:“你查的够仔细的,有什么不正常吗?” “我按照登记处里留的电话打过去试一试,结果,此号码不存在。” 朱立国皱了下眉,疑惑地说道:“他是不是离开我市了,所以换号了?” “我查了一下他的身份证使用情况,在这个身份证名下最后注册的电话号码就是这个,没有别的号码。” “他会不会重新启用以前的号码呢?”朱立国问道。 “之前用过的号码由于长时间没有使用早就被注销了,只有这一个号码,也是最后使用的号码。”顾天明十分肯定的答道。 朱立国想了想,有些不太死心地说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手机号码还没有实名登记呢?或者他还没有更换二代身份证?” 顾天明再次肯定的答道:“不可能,他的手机号码最后一次使用的时间是2014年8月12日傍晚,登记时用的就是二代身份证,那个时候手机号码已经实施实名登记了,再说即使那个时候他侥幸没有进行实名登记,那么这之后也要进行实名登记,除非这之后他使用着用别人身份证办理的电话卡,这个人没事的话,干嘛要用别人的电话卡?也不方便呀,连火车飞机都坐不了。” “身份证使用记录上有没有显示他的出行情况?” “这也是最诡异的地方,他最后一次使用身份证是在2014年的四月份在**酒店开了个房,之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包括购买车票机票,使用记录从此一片空白。” 朱立国此时也彻底迷惑了,几种可以说明赵智身上无事的可能性都被顾天明排除了,只剩下了两种可能,一,他身负罪案从此隐姓埋名不敢再露面了;二,他失踪了。 针对这两种可能,朱立国又问道:“有没有查一下网上在逃人员名单里有没有他?” “查了,没有。”顾天明很干脆地回答。 “那,你有没有和当地户籍派出所联系?”朱立国穷追不舍地问道。 “联系了,那边没说他出什么事,我已经让他们联系一下他家里人了,还没回复我。”顾天明答道。 “也就是说,家属没有报失踪?”朱立国追问。 “应该是这样,报失踪的话,派出所肯定有登记,他们说他没事,那就是没报案呗。”顾天明略显不耐烦地答道。 “这就奇怪了,如果这三年他没跟家里联系的话,家属怎么没报失踪呢?说明他还是联系了呀,你催一下山东那边,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或者给我们一个家属的联系方式,我们自己联系他们。” “好,我再催一催他们。还有事吗朱队?”顾天明礼貌地问道。 “好了,没有了,你干的不错,越来越会干活了。”朱立国不忘在最后表扬了顾天明一下。 朱立国放下电话,站在市局大楼前的台阶上陷入沉思。一天之间出现两个令人困扰的事件,赵智的神秘失踪和杨蕾的不治而亡,这两件事与连环杀人案有关联吗?还是意外的巧合? 朱立国去医院本来是想落实杨蕾是否受到朱世康性侵的事,却意外地发现杨蕾死的似乎有些蹊跷,杨蕾之死是击垮杨国强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有杨蕾死了,杨国强才可能毫无顾忌地对那几个人进行报复,如果她活着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的,因为此时他实施报复的话对他和杨蕾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嫌疑就又回到了邱震的身上,邱震才是杨蕾死亡的第一受益人,但是邱震已经不是这里的医生了,他没有条件让杨蕾不治而亡啊,难道杨蕾之死真的只是个意外吗?她毕竟身患重病,虽说这种病通过透析等医疗手段可以有效地延缓死亡时间,但死在医院里也是正常,可能是自己多疑了,李大夫与杨蕾无冤无仇不可能不尽力救治,他与邱震也是非亲非故,又是为杨蕾治疗的第一责任人,也不可能协助邱震故意害死杨蕾,因此杨蕾意外死亡的可能性较大。 而赵智的失踪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朱立国首先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神秘的送餐员。赵智曾在部队里服过役,身体素质和反侦查经验自然没的说,除了还没有搞清楚杀人的动机之外,他具备一切作案条件,他在我市天眼系统还没有启动之前就失踪了,当然,他的资料没有被收录在天眼系统之中,因此天眼查不到他,他失踪之后始终没有使用过身份证,因此也查不到他的任何个人信息,包括消费信息、上网信息等,这也是他完全消失在刑侦人员视野之外的重要原因,另外,他在安保公司做到了队长的职位,由此判断这个人的头脑绝对不简单,这样的人登录暗网为朱世康寻找恋童对象一点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朱立国掏出手机给顾天明发去一条微信:‘给我张赵智的照片和身体特征’。 很快,他的微信收到一张从身份证上扣图并美化了的一张照片,朱立国立刻将照片转发给了王晓龙,并问道‘这个人是赵智吗?’ 等了一会,微信收到回复:‘是,是,他就是赵智。’ 接着微信又收到顾天明的一条信息:‘赵智,身高175CM,体重65KG,皮肤较黑,右手臂有一块救火时落下的伤疤。’ 赵智的体貌特征也与神秘送餐员高度吻合,难道与杨国强合伙作案的就是他吗? 但是,另一个疑问出现在朱立国的脑海里:赵智在济南已经做到了一个知名安保公司的队长职位,为什么还有千里迢迢地跑到我们这个东北小城来呢?要跳槽的话也是应该去大城市呀。 看来明天还是有必要再去一次幼儿园了解一下他的更多信息。 但是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顾天明的电话。他明知道顾天明此时就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刑警队里,但他却不愿过去,对他来说,那是个伤心之地呀。 |
直到下午六点多,放在汽车操作台上面正在充电的手机才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朱立国坐起来一把抓起电话,他的判断没错,是顾天明。 电话里传来顾天明的声音:“朱队,TM的,山东那边终于给回复了,不是自己人就是不着急呀。” “说正事儿,你也别抱怨了,出来吧,我在院子里,当面说。”朱立国有些急切地打断顾天明说道。 一分钟之后,顾天明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是这样,山东那边说,赵智在2013年底春节前回家的时候给他父母在镇上买了套商品房,所以现在他们老两口不在他们辖区住了,但是户口还没迁过去,老房子还在,所以找到他们稍微麻烦点。” “2013年买房了?他一个保安哪来的钱买房?”朱立国打断顾天明的陈述问道。 “这个我哪儿知道,你听我说完,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赵智他爹,向他打听赵智的情况,据他爹说,赵智自2014年春节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但是他在2014年7月份给他爹打过一笔钱,两万块,汇钱的时候给他爹打过一次电话,这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给赵智打电话也始终打不通。” “这都三年了,怎么不报案?”朱立国不解地问道。 “是呀,这个问题去的人也问了,赵智他爹含含糊糊地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反正就是没报案。” 朱立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爹知道买房钱和汇款来路不正,所以不敢报案,另一种可能是,他们通过其他电话联系,你有没有让他们查一下他爹的电话通话记录?” “查了,不过,不是他们查的,是我查的,他的通话记录不多,往来电话几乎都是当地的号码,我简单地调查了几个通话相对频繁的号码,都是亲属的,经过核实没发现什么可疑。” 朱立国再次陷入了沉思。赵智父子之间采用其他电话联系这一猜测暂时被否定,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赵智的父亲知道赵智在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他既然知道却不去制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朱立国对山东方面的工作效率非常不满,他有些嘲讽地问道:“他们问了半天就得到这么点儿信息?” 顾天明答道:“是呀,就这么点儿,这已经不错了,是我求爷爷告奶奶他们才这么快回复我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我这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又不敢把案子的事儿全部告诉他们,他们派出所里万一哪个人是赵智的亲属同学什么的可咋整,不通风报信去了,我看要想再深入调查的话就要亲自去一趟山东了。” “他们最起码也要弄清楚家属为什么不报失踪嘛,最基本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这帮人!”朱立国十分不满地抱怨道。 顾天明盯着朱立国看了十几秒,突然嬉皮笑脸地问道:“要不派我去趟山东,正好我还没去过泰山呢,怎么样?” 朱立国白了他一眼,说道:“想的美,你给我好好盯住邱震就行了,明天我先去趟幼儿园问问再说。” |
第三十九章 重返阳光幼儿园 星期一一早,幼儿园的走廊里热闹非凡,出出进进的家长络绎不绝,教室和活动室里不断地传来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偶尔还会有几声尖锐的哭声掺杂在其中,重返幼儿园的孩子们又将在这里度过也许是快乐也许是难熬的一周。 朱立国径直去了园长室。 “郑园长,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一次有几件事情要问你。”朱立国开门见山地说道。 园长郑雨轩与朱立国见过面,因此对刑警的到来并不感到吃惊,但是从表情上看却比上一次更加忧郁和狡黠,她威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吧,是关于朱世康的吧?” 朱立国没想到郑园长一见到他来就第一反应竟是想到了朱世康,这也不奇怪,朱世康是她的老板么,他死了对她来说可是第一等的大事,何况,关于他老板是个恋童癖的传闻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了吧,面对突来的警察,他怎么可能不想到朱世康呢。 为了打破这种过于严肃的气氛,朱立国朝郑园长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不,这一次我来还真不是为了打听朱世康的,我想了解的是另外一个人,赵智。” 郑园长有些吃惊地反问:“赵智?你说的是那个保安队长?他早就辞职了。” “他是什么时候辞职的?”朱立国问道。 郑园长思索了下缓缓说道:“大概是14年吧,七月份放暑假之后,对,就是那时候,具体是哪一天…,我让人事部查一下,当时我还是园长助理,所以对具体的事情记不太清楚,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印象。”郑园长说着话手里已经拨通了内线电话,朱立国没有阻拦。 等她对着电话把话说完,朱立国又问道:“你对这个人很了解吗?” 园长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单位就这么二三十号人,多少了解一些,但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之类的,没有深入了解过。” 朱立国点了点头,问道:“他在这里干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来的?” “听说干的还行吧,对保安工作流程很熟,还挺有经验的,退伍军人出身,有很强的组织纪律性,至于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等会我看一下他的入职简历。” 趁人事部还没把资料送过来,朱立国抓紧时间问道:“他在应聘之前曾在济南的一家大的安保公司任职,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应聘呢?” 郑雨轩无奈地摊了摊手,摇着头回答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朱立国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就麻烦你再帮我查一下当时他手下那些队员的资料,他们天天接触,应该知道一些。” 郑园长再度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郑园长刚放下电话,朱立国就接着问道:“你们这里保安的住宿情况是怎么样的?赵智那段时间是在外面租房子还是住在宿舍里?” “我们园里为保安提供了两件宿舍,一间上下铺四张床的,是给普通队员住的,一间两张床的,是给队长住的,保安这种工作流动性很大,我们单位也是这样,有时只有三四个人,最多的时候六个人,所以准备了六个床位,他们有的单身就常住在这里,有的有家室或者有女朋友,就在外面租房子住,不一定,赵智那时候没结婚,有没有女朋友不知道,但是他经常住在园里,在外面应该没有租房子。”郑雨轩对员工的生活情况还是比较了解,原因是她曾经做过多年的园长助理,有的时候园长助理要比园长更了解底层员工。 朱立国满意地点点头,问道:“等一下我能去看一下他曾经呆过的房间吗?” 郑园长没有犹豫,爽快的答道:“当然可以,一会儿我让现在的队长领你去看一下。” 朱立国朝郑园长友好地笑了一下,表示感谢,并再次请求道:“还有件事,请你让财务打一份赵智离职前一年内的领取资金表给我,包括领取工资数额和其他公费报销情况,这个需要什么手续吗?我可以让局里出具一份。” 郑园长低头思索了一下,抬头答道:“啊,不用了,麻烦,反正是配合你们公安机关查案,我让财务打一份就是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朱立国正想着下一步要问什么,这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猜测应该是人事部的人送资料来了。 果然不出朱立国所料,人事部的一位小姑娘将两张打印纸递给园长,礼貌地客气了几句之后便转身向外走去。郑园长一边接过打印纸低头看了一眼,急忙叫住她说道:“小罗,你等一下,”郑园长抬起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小罗,又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出去吧。”然后转过头看向朱立国解释道:“我本来想让她给你介绍一下赵智的情况,才想起来,她来的时候赵智已经辞工了,问她也白问,赵智的情况都在这里,你拿去看一看吧,希望能帮助到你。” |
朱立国接过打印纸,看到打印纸上的内容并不多,第一页是赵智的个人信息和简历等,均已制成了表格,一目了然,内容除了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基本信息外,婚姻状况栏里填写的是未婚;下面简历里的内容也与顾天明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入职时间为2011年8月25日,也就是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家庭住址一栏空缺;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填写的是一位名叫邓雪的人,从名字判断应该是一名女性,后面注有一串联系电话;离职时间为2014年8月12日;离职原因一栏是填写的是:回山东老家。 第二页的内容为当时和赵智一起工作的另外四名保安的基本个人信息,这四名保安分别为:张强、李伟、王庆、吴天,后面分别标有这四个人的联系电话。 两页纸上的内容只有这么多,除了发现赵智的联系人邓雪之外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朱立国无聊地又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这个时候会计正好进来了。这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他上次去会计师参观的时候见过这名老会计,所以这次再见面的时候他装出一副老相识的样子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会计也回报以微笑,顺手将一张打印纸递给园长,这一次园长接过打印纸之后马上对她说道:“你等一下再走,看看朱警官有什么要问的。”说完又转手将打印纸递给走过来的朱立国。 朱立国接过打印纸低头看了一眼,打印纸上前半部分的内容相当简单,除了每月支付给赵智的差额不大的工资以外,其他的支付内容则没有几项,保安基本上没有出差或者招待客户的任务,所以也没有这方面报销的支出,他的工资薪金从2011年9月份刚入职时的2200元一直到2012年12月份的2500元,这个薪金涨幅的速度应该是正常的,但是到了2013年的1月份工资则突然涨到了3000,自此之后工资涨幅则明显加剧,上半年和下半年分别涨了500,到了年底的时候已经涨到了4000,这在当时的小城保安工资来说已经是最高待遇了,即便是国企大公司的保安队长也没有享受这么高的工资,朱立国敏锐地感到这种异常,他皱着眉再往下看,在2013年底赵智还竟然报销了一笔高达5万多元的采购安保设备费用,看到这里,他不禁抬头对会计问道:“安保设备怎么会让保安队长去采购?” 会计看来是了解这笔费用的事,她直接回答道:“这笔费用是给总公司那边采购的,那边可能是到了年底不好入账,就拿到这边来了,朱老总特批的。” 朱立国狡黠地看着会计,追问道:“这种特批的事情,多吗?” 会计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答道:“哦,不多,就那么几次,金额也不大,都写在上面了。” 朱立国重新把打印纸放到眼前再往下看,果然,在2014年的四月份又报销了一笔**酒店的消费费用,总计1080元,备注为招待费;在2014年的6月份和七月份又各有一笔价值一万多元的安保设备费报销。 朱立国心算了一下,这三笔安保设备费正好和赵智的买房首付及汇给他父母的那两万块钱对上了,而那一笔一千多元的酒店消费与他四月份的那笔支出也相符,显然,这些钱都是赵智的额外所获,而这几笔钱的支出朱世康又都是知道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多给赵智这么多钱呢?是付给赵智为他提供性侵女童的报酬呢?还是被赵智所敲诈勒索呢? 会计走后,朱立国立刻要求郑园长找人带他去一趟赵智曾经住过的宿舍,他希望在那里能够获得一些线索。 保安宿舍在园区后楼的一楼走廊尽头,当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感到即将彻底失望了,这个所谓的宿舍相当狭窄,摆设及其简单,除了靠墙并排两张单人床和两个铁卷柜之外没有任何家具,屋内的东西几乎一目了然,据现在的保安队长介绍,这个房间已三易其主,经过多次打扫,连三年前的一张纸片都没有留下,更不用说赵智的东西了。 朱立国简单的看了看就失望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下表,盘算着这个时间到底是找邓雪还是找那四个保安更合适呢? |
从赵智2011年刚一来到我市就在入职资料里填写上了邓雪这个紧急联系人这个情况来看,他与邓雪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赵智的网恋女友,赵智就是奔她来的,也许就是邓雪帮他介绍的这个工作,想到这里他迅速拿出那张打印纸,找到邓雪的电话打了过去。 第四十章 紧急联系人 电话拨通之后响了很久才被对方接起来,朱立国从对方简短的提问中判断这是一位年轻的女人,说话的底气不足,并且对陌生的号码保持着相当的警惕。朱立国急忙用舒缓友好的语气向对方亮明身份,并委婉地提出因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见一面详聊的要求。却被对方委婉地拒绝了。 朱立国为了达到目的只好说出了赵智这个名字,并说明如果在外面见面不方便的话,他只好登门拜访了。 对方沉默了很久,终于答应可以见一面,并约定了时间和地点。 下午两点,邓雪准时出现在他们约定的饮吧门口。她面容有些憔悴,素颜,身体发福被多层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她只是在进来的时候仔细打量了朱立国几分钟,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朱立国对视过。朱立国招呼她坐下,她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冷漠警惕的态度。 朱立国将刚上来的一杯热咖啡推向邓雪的一边,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生过孩子吧?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打扰你实在是出于无奈。” 邓雪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仍然没有抬头,只是有礼貌地回道:“应该谢谢你,没有到我家里来。” 朱立国心照不宣地微微笑了一下,直奔主题地说道:“赵智是你前男友吗?你们还有联系吗?” 邓雪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鄙夷地回道:“他?哼!一个骗子。” 朱立国从邓雪的态度里隐约地感到她和赵智之间一定发生过一段刻骨却又伤心的爱情故事,也许在这段故事的背后就隐藏着赵智的失踪之谜。于是试探着问道:“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邓雪沉默了一会,娓娓说道:“我们在网上聊了整整两年,那个时候我在省城上大学,他在济南的安保公司上班,2010年暑假我去济南看他,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一起登泰山、逛孔庙、游蓬莱,那一个暑假把我梦想的地方都走遍了,是我最开心的一个假期,为此,他请了半个多月的假,刷爆了两张信用卡,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很感动,他曾经说过,他父母都是一个偏远小镇上的下岗工人,家里的经济状况很糟糕,有人说,判断一个人是否爱你,不是看她给了你多少,而是看他是否有多少就给多少,我当时就断定,他就是这样的人。”邓雪停下了叙述,把脸转向窗外,眼神里透露着哀怨和悲伤,似乎是在回忆着那些美好的时光,又似乎是在努力地忘却这些曾经带给她美好的事情。 朱立国沉默着,不想去打扰她的思绪。 许久,邓雪转回头,低头轻呷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2011年我毕业回到了这里,是父母不想让我离他们太远,我是独生女,他知道这个情况,毅然地辞去了本来还有些前途的工作来到了这里,他没有手艺,也没有文凭,只有当保安的经验,于是在他来之前我就提前给他找了个保安的工作,就是阳光双语幼儿园那里,当时我们只是想先暂时安顿下来再说,我们都年轻,还有打把的时间和机会去发展自己的事业,赵智这个人有事业心,我相信他。”邓雪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她沉默得更久,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是你的父母不满意他,对吧?”朱立国小心地打破了沉默。 |
“对,我父母不相信他,坚决反对我们相处,第一次带他回家就遇到了他们的冷遇,我妈只问了他两句话就不想再和他说话了,我爸更是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用正眼看过他一下,到现在我还记得赵智当时的那种眼神,尴尬、绝望、羞愧、不知所措,但是我理解他,也相信他,为此我和家里人翻了脸,很长时间不和他们说话,就差搬出去住了。但是赵智并不理解我,他的自尊心太强了,自从这次打击之后,他便一蹶不振,整日郁郁寡欢,只想着怎么挣到大钱,对我也是不冷不热,这样若即若离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一年以后,2013年他的经济状况就有了明显改观,他说老板很器重他,准备让他到集团总部担任什么主管,他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他对我的感情似乎已经无法回到了当初,矛盾不断,他还曾经提出过分手,我曾经试着用我最大的诚意来挽救我们的感情,但是没用,他最终还是毫无征兆地走了,没有给我一个离开的理由,也没用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狠心地走了。哼,男人有钱就变坏,一点不假,尤其是那些暴发户,哪怕有了一点小钱就立刻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对邓雪来说赵智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但是作为局外人的朱立国却明显地感到事情绝非邓雪想象的那样,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习惯性地以自我为中心想当然地对一些事情做出感性上的判断,逻辑在她们的头脑中彻底消失。 “赵智在失踪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朱立国问道。 “哼,”邓雪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他还说要和我结婚呢,他说他正在和朱老板谈一笔生意,很快就有钱了,等有钱了就立刻上门提亲,得意洋洋的,哼,骗子。” 朱立国重重地拧了一下眉,片刻,他提醒道:“你不觉得赵智的突然消失很奇怪吗?” 邓雪抬起头看着朱立国,这是她第一次与朱立国直接对视,半天,才反驳道:“他穷的时候粘着我,有了点儿钱就离开我,一个彻头彻尾地骗子,我说错了吗?” “你怎么确定赵智抛弃了你呢?”朱立国再次提醒道。 “我去山东找过他,但是没有找到,他的手机号码也换了,这不是有意躲着我是什么?”邓雪强辩道。 对于一个自以为是并失去理性的女人,朱立国实在难以用婉转的语言给与提示,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没有想到他的离开根本就不是因为躲避你吗?” 邓雪愣住了,这个问题大概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之前的这种一根筋的想法大概可以理解为由于异地恋信息狭窄而造成的误解,如果赵智是当地人,或者是与邓雪的朋友圈有交叉关系的人,那么邓雪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有意无意地获得对方较为真实的想法,那么当对方凭空失踪时,她首先就会想到对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然而这种交叉关系恰恰是赵智所不具备的,赵智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家人、朋友、同学等能够与邓雪形成交叉信息源,因此邓雪对赵智内心深处的了解只能通过赵智自己,除此之外就只能凭感性主观臆测,即使赵智意外地失踪了,她也会固执地认为是赵智背叛了她,逃避她。 邓雪眼神直直地盯着朱立国,怯怯地反问道:“他,他不是躲着我,那又是为什么?” 朱立国遗憾地摇了摇头,分析道:“如果他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就应该继续在阳光待着,如他所说,他把前途寄托在了阳光,暂时的成就也是阳光给的,离开了阳光他将一无所有,所以,他的离开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听到这里,邓雪才隐约感到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道:“难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朱立国掏出一颗烟衔在嘴上,看了邓雪一眼,又将烟放回原处,说道:“我们去过他的老家了解过,他没有回去,是一直没有回去。” 邓雪把头向前伸了伸,惊讶地反问:“三年了,一直没有回去?” “对,一直没有回去,而且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朱立国说完貌似悠闲地向后靠在高背椅上,实则他是在密切地观察着邓雪的反应。他不确定邓雪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总的感觉,她所陈诉的某些细节和时间节点与他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而且从邓雪所表现出的微表情上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但他仍然不能对邓雪掉以轻心,因为她毕竟还是一个可疑人物。 邓雪似乎很懊悔又很无助地坐回椅子上,恍惚的眼神像奄奄一息的火焰渐渐失去了光芒。 “你想一想,在他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邓雪痛苦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之前我们闹了点别扭,那个时候我们大概有半个来月没见面了,我打他的手机,关机,再打,还是关机,于是我阳光找他,门卫说他回老家了,我去他的宿舍,里面已经换人了,他的东西一件也没有,连墙都重洗粉刷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说他回老家的那个门卫叫什么名字?”朱立国敏锐地问道。 “我不记得了,我很少去单位找他,他那几个同事也只是见过几面,不知道叫什么。”邓雪依然沮丧地回道。 朱立国拿出阳光人事部给他的那张四个保安简历的表格,上面分别贴着两寸证件照,他把表格递过去,问道:“你看看这几个人,有没有我说的那个人?” 邓雪盯着照片仔细看了半天,才略带不确定地指着其中一个叫吴天的人说:“他挺像,我也忘记了到底是不是他,照片太模糊,而且时间也太长了。” 朱立国收起表格,看着失魂落魄的邓雪,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询问下去,通过刚才对邓雪的询问,他更加坚信了自己最初的判断,第一,赵智负案在逃,第二,赵智已被害,尤其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如果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她能否承受得了呢?看得出来,她对赵智的感情绝非一般的感情,否则她就不会主动向他陈诉这么多了。但是,当他看到邓雪的精神有些恍惚,他还是决定不刺激她了,这一次的接触暂时就到这里吧,给她一点缓解和思考的时间。 |
第四十一章 诡异的保安失踪之夜 朱立国开着破车径直回到了派出所里。 他没有急于对那四个保安进行询问,他现在需要的是好好捋一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第一个被杀的周晓平开始,然后是第二个被杀的胡东进、第三名死者朱世康、第四名死者郎艳,甚至连病故的杨蕾和这个不知死活的赵智也算在内,这六个人五死一失踪,难道就没有一点关系吗?。 东北的深秋天黑的特别早,当朱立国半躺在宽大的转椅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的办公室里竟然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街灯撒进一些稀疏的余光过来,才使整个房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他点亮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写有四个保安个人资料的打印纸,按照上面标注的电话号码用座机挨个打了过去,电话的内容都是一样:‘我是向阳派出所的所长朱立国,明天上午九点请你准时到向阳派出所一楼接待室配合调查一起杀人案,如果不来的话将以涉嫌包庇罪和隐匿证据罪对你采取强制措施。’朱立国对这四个人的态度当然不会像对待邓雪那么温柔,他措辞强硬、不容质疑,更不容对方反问为什么,因为他不想在电话里啰嗦。 其实,他是知道这么做是有悖传唤规定的,但是他捏准了这几个人一定会乖乖的准时到场,原因有三:一,曾经当过保安的人文化素质都不会太高,对自己的权力和义务都不甚了解,因此不会知道自己有拒绝这种口头传唤的权力;二,作为曾经的保安社会关系十有八九无权无势,从心里对警察就有种畏惧感,因此不太敢得罪警察;三,保安接触的人多事杂,他根本无法判断到底谁出了事牵扯到了自己。 他采取这种办法集中传唤他们也是出于无奈,如果像询问邓雪那样挨个询问这四个人,恐怕一整天都不一定能完成任务,他又不像丁磊有那么多外勤刑警可以调遣,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只有用这种办法最省时省力。 第二天上午朱立国一走进派出所大厅就看到大厅的长椅附近四个人围城一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朱立国直接走过去对那四个人说道:“张强、李伟、王庆、吴天,你们四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人是赵智失踪案的知情人,现在我依法对你们进行传唤,一会儿我会分别对你们进行询问,没叫到的人先在外面等着,不要走开。”说完,他指了指吴天,说道:“你,先跟我来。” 吴天战战兢兢地跟着朱立国走进询问室,朱立国走在前头先拉了把椅子放在审讯桌的对面,对后面的吴天说道:“坐吧。” 吴天瞥了一眼房间正当中放着的阴森森的铁质审讯椅,忐忑地在朱立国拉过去的那把普通椅子上坐下,小心地问道:“赵智失踪了?” 朱立国朝吴天微微笑了一下,这一笑却让吴天心里感到发毛。朱立国指了指吴天身后的审讯椅,说道:“我没让你坐那儿,是想让你多说点实话,别忽悠我,如果你想忽悠我,就坐那儿去吧。” 吴天有些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问吧,我肯定说实话,他失不失踪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朱立国没有理他这个茬,直接问道:“你们四个当中谁和赵智关系最好?” 吴天想了想说道:“我和赵智关系一般,其实,他和谁关系都不咋好,他是队长,整天吆五喝六的,好像我们谁都不如他,要说关系稍微好的可能是张强吧,他比我和那两个干的时间长,可能赵智刚来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他俩一个屋,关系肯定比我们近一些。” “他俩始终住一个宿舍么?” |
“嗯,反正从我来之后他俩就在一个屋住着,我是2013年来的吧?他俩都比我早。” “你们四个在赵智失踪前后都住在宿舍里么?” “嗯,张强我不知道,我们仨住一个屋,那时候我们还都没女朋友,所以晚上基本都在宿舍里,除了值班或者偶尔去网吧玩通宵。” “赵智失踪那天谁和他一个班?” 朱立国没想到吴天会反问:“赵智哪天失踪的? 他差点没被吴天这个弱智的反问给气乐了,他强忍笑意说道:“就是你最后见到他的那天。” “哦,这我得想想,太长时间了,早忘了。” “我提示你一下吧,他失踪的时候是在2014年的八月中旬左右,那个时候幼儿园已经放暑假了,你们的工作应该不多,大概每天都闲的蛋疼,就是那几天。” “哦,让我捋捋啊,暑假?幼儿园放暑假的时候事儿是不多,当时是白天两个人值班,晚上两个人值班,一个人休息,这么轮着来,唉,太乱了,想不起来,得啥记性能记住这个。” 朱立国觉得这种轮流值班的搭档,事过三年恐怕谁也想不起来了,他白问了一个问题。但是接下来吴天的说法又给这个问题带来了一点希望。 吴天皱眉回忆道:“不对呀,那年放暑假,白天虽然没什么事,但晚上有事呀,我们要看着那些施工材料和设备,所以晚上要正常巡查四次,跟平时一样啊。” “施工材料和设备?那时候园里在施工吗?” “对,那年趁着放暑假修的操场,打地面来着,把原来的地面都挖开了,下管子什么的,院子里停着挖掘机、搅拌机,堆着沙子水泥还有电线电缆啥的,那破玩意谁偷呀,白给都没人要,可是赵智这人死性,非得安排正常巡逻,反正那些天我是没跟他一个班,是他的班我就闪了,跟别人串一下。” 朱立国趁热打铁追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起来他失踪那天的具体情况?” 吴天一边想着一边嘀咕道:“嗯,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一点儿,那天早上我白班,一整天没见着赵智的影,到了晚上我就向张强打听,咱队长干啥去了,他说他也不知道,赵智一宿没回来,赵智有个女朋友,在外面过夜也很正常,我们就都没在意,后来第二天他还没回来,我们就给他打电话,关机了,再后来园长就来了,通知我们赵智回老家了,让张强代理一下队长,有事跟他说,当时我还琢磨呢,这小子回老家怎么连箱子都不拿,衣服都不带,这是家里有急事呀。” “赵智的那些东西是谁拿走的?”朱立国又问。 “有用的让我们分了,没用的都扔了。”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园长,”吴天很干脆地回答道,又解释说:“园长来过之后第二天吧,回到宿舍就听张强说园长让我们把赵智的东西全都处理了,他不回来了,我看他的东西已经全都收拾好了,床单什么的也全都撤了,床上和他的柜子里干干净净,连他床下边都扫干净了,东西全都堆在垃圾桶那儿,当然,有几件好衣服、鞋啥的都让张强提前放起来,这小子就爱占小便宜,好像谁要跟他抢似的。” 朱立国暂时停止了提问,他需要时间理一理吴天回答的这些问题之间的逻辑。不到两分钟一个清晰的推理结论浮现在朱立国的脑海里。但是他还需要证实这个 结论的前提条件十分正确,那就是吴天所说的话的真假。 他告诉吴天可以走了,顺便让他把张强叫进来。 |
张强长相明显比吴天老很多,生理年龄差不多快40了,而且穿戴也不向吴天那么干净利索,有些邋里邋遢的。 询问开始后,朱立国先问了一些与询问吴天相同的问题,张强的回答与吴天大体相当,当问到赵智失踪那天的情况时,张强的记忆要比吴天清楚一些,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去兰州拉面吃拉面,哦,孩子一放假食堂就关了,只能去外面吃,有点儿伙食补贴,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是去外面接的,他嫌屋里吵,具体通话内容我不知道,但是他回来以后好像挺高兴的,还抢着给我的面也买了单,面没吃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当晚他就没回宿舍,我猜那电话是他对象打来的,约他出去过夜了吧,年轻人都这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没在意,但是第二天白天我见他还没回来就给他打电话,关机了,晚上还没回来,我又打电话,还是关机,我琢磨这俩人真是玩嗨了,但是,第三天一早,郎园长让人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赵队长回老家了,可能不回来了,让我先代理几天队长,又和我闲聊了一会儿,后来,她接了个电话之后就让我把赵队长的东西处理一下,说他不回来拿了,都不要了,完了我就回宿舍了。” “你回到宿舍之后呢?看到了什么?”朱立国追问。 “回去之后发现赵智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不知道谁收拾的,可能是吴天他们吧,我就从里面拿了几样用的着的留下了,反正都要扔了,可惜了。” 关于赵智失踪前后的描述,张强的回答与吴天的回答稍微有些出入,这大概是个人记忆的偏差所导致的,总的来说出入不大,不影响整体判断。看来,吴天没有说谎,朱立国终于松了一口气。 朱立国掏出烟盒,抽出一只递给张强,张强伸出右手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在张强伸手过来的瞬间,朱立国发现他的小指和无名指竟然都少了一截,中指也有些僵直。 朱立国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张强的右手,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张强把烟叼在嘴上,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说道:“哦,前些年我在一个小印刷厂干活的时候让裁纸机给切的,当时切断了三个手指,小指、无名指、中指,这仨,中指给接上了,这个指头没接上,小指切掉了一点,看不出来。”张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晃动着的右手,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在询问的最后,朱立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赵智失踪那天晚上,你们园里的操场在施工吗?” 张强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忘了,赵智走了之后少了一个人,晚上门卫需要俩人,也就没人去操场那边巡逻了,操场在后院,那么远,看不着是否在施工。” 送走了张强,接下来对另两人的询问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印证一下前两个人有没有说谎而已,所问的问题基本与前两人相同,四个人的回答出入不大。与对前两人的提问唯一不同的是,对李伟和王庆多问了一个问题:赵智失踪当晚,有没有看到赵智进入园区。 之所以只对这两个人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赵智在拉面馆提前离开,张强显然不知道他进没进园,而在吴天的陈诉中已经间接明确了没有看到赵智进园的这一事实,所以对这两个人不需要再问了。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李伟和王庆的回答则都是模棱两可记忆模糊,一会儿说可能进去了,一会儿又说可能没进去,完全没有确定性,因此这样的回答没有意义。 询问到最后,朱立国将四个召集到一起,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赵智失踪那天晚上,有哪些车辆进入过幼儿园?” 当晚值班的李伟首先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道:“老板的车进去过,好像是他自己开车进去的。” 张强听到后也随之附和道:“对,对,我回宿舍的时候看到老板的大奔停在那儿,”说到这儿,张强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大奔旁边好像还停着一辆车吧,对,一台大吉普子,以前没来过,车牌?忘记了。” |
第四十二章 包工头坠楼之谜 朱立国感觉今天收获颇丰,仅一天的时间,一起杀人埋尸案即将浮出水面。 赵智不是失踪,而是被害了,并且他的尸体很有可能就被埋在幼儿园的操场下面。 朱立国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郎艳不打自招主动说出了真相。 赵智失踪的第二天郎艳就通知张强说赵智回老家了,这足以说明赵智如何失踪郎艳是知道的,而当晚朱世康也在幼儿园里,那么赵智不可能去别的地方,那天晚上赵智要找的人就是朱世康,因为赵智想最后敲他一笔。不知道是赵智要价太高,还是朱世康已经厌倦了赵智的长期敲诈,早就计划杀人灭口,所以当晚他们便实施了杀人计划,当然以朱世康和郎艳的身体素质完成杀害一名退伍军人的行为难度相当大,他很可能要找一个帮手,那么谁又是帮凶呢?难道是开那台大吉普的人?当时他与朱世康同时在幼儿园里,所以他即使不是帮手,起码也是知情人。 十月十六日下午两点,朱立国第三次来到阳光双园幼儿园。 这一次朱立国没有直接去五楼园长室,而是沿着与行政楼平行的塑胶跑道一直走到园长办公室窗户正对着的下面停下,跑道与行政楼墙体之间是一条两米多宽的绿化草坪,他踩着草坪向内走了几步转回身将身体背部紧贴住办公楼的墙壁,然后沿着垂直于行政楼向外走了1-2-3步,他看了看脚下,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红黄相间的儿童塑胶跑到上,跑道不到三米宽,一圈跑道围起来一个小操场,小操场有一部分裸露着水泥地面,大部分铺上了拼着卡通图案的塑胶地板。 朱立国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塑胶地面,感觉弹性还不错,他转回身,昂起头看着行政楼五楼的那几扇窗户,正上方的园长办公室,旁边的是会计室,三年前,那个前来结款的施工队包工头就是从这间会计室登上窗台跳下来的,他还记得郑园长亲口对他说过,包工头跳楼的时候这块操场已经修缮完工了,也就是说,包工头是摔在了这条跑道上,从五楼摔在这么松软的塑胶地面上居然就一命呜呼了,那点儿得有多背呀!。 至此朱立国对包工头之死心里已经有了数,他信心满满地最后打量了一眼操场,转身直奔行政楼大门而去。 郑园长以为朱立国又是来询问有关赵智的事,便主动问道:“赵智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哦,他的事调查的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想问你,赵智离职之后,园长派人去宿舍整理过他的东西吧?” 郑园长想了想回答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按理说这种小事她都会让我去安排人做的,但是当时我也不知道赵智还回不回来,所以也就没安排,我知道的时候赵智的宿舍早就清理完了。” “那么你判断还有谁可能做这件事呢?” 这一次郑园长没有经过思考便回答道:“除了那几个保安,不会有人过去收拾房间,要是我安排的话也是让他们自己收拾,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活儿,放假期间本来就没几个人上班,谁会跑去干这种活儿。” 朱立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郑园长的判断,既然收拾宿舍的人不是园内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外来的,其实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于是他又问道:“门卫的入园登记本一般都保存在哪里?” “综合办公室。”郑园长回答。 “那麻烦你问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2014年前八月份的那本。” “好。”郑园长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内线电话。 此时的朱立国内心又泛起一丝忐忑,他的对手是个反侦查能力极强的人,如果他当时进园的时候没有进行登记,或者让郎艳销毁了当时的登记簿,那么这一条重要线索就会彻底断了,知情人郎艳已经死了,大吉普车主成了唯一的知情人,如果这条线索再断了的话,赵智失踪之谜还有办法解开吗?仅有推理是不能成为证据的,即使是你的推理天衣无缝。 朱立国不愿再想下去。 |
趁着综合办查找登记簿的空挡,朱立国换了个话题向郑园长问道:“三年前那个包工头跳楼的时候,都谁在这儿?” 郑园长抬头看了朱立国一眼,停顿了几秒才说道:“因为当时我没在这儿,没亲眼看到都有谁在场,都是后来听说的啊,最初的时候是会计、园长她们俩在这儿,关着门,谁也不知道他们咋谈的,后来朱总亲自来了,还带了两个人,男的,高高大大的,他们来了以后会计和园长就出来了,这种事她们也做不了主,在那儿也没用,就剩下他们四个在屋子里谈,再后来那人就跳楼了,据说他是以跳楼相威胁,逼我们结款,结果朱总没答应,他就真跳楼了。” “朱世康带去的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有谁见到过他们?”朱立国追问。 郑园长犹豫了片刻,摇头道:“这个,你问问会计吧,会计应该见过他们,出事的时候这楼里除了会计和郎园长也没谁了。” “会不会是朱世康的司机呢?”朱世康又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郑园长摇头否定道。 “请你把会计给我叫过来一下。”朱立国用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说道。 一分钟之后那个老会计敲门进来了。 朱立国直接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跳楼自杀事件的时候,朱世康带来的那两个人吗?” 会计愣了一下,随口反问:“什么两个人?”说完迅速地看向郑园长。 朱立国感觉这两个人就这件事没有达成默契,如果没猜错的话,跳楼事件发生后,朱世康肯定会对园长和会计这两个在现场的人进行过一番交代和叮嘱,以便达成一致口径,但是由于郑雨轩当时并没在这儿,所以他并没有交代过郑雨轩如果说辞,而事件发生时见过那两个人的并不仅限于郎艳和会计,还有可能有保安,清洁工等等,郑雨轩会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等郑园长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只好装作无辜地看向朱立国。 朱立国立刻替园长掩饰道:“当时朱世康带了两个人一起过来和跳楼的人进行谈判,这一事实已经被多人看到,公安机关也有他们俩的笔录,我一查就能查到,这件事和朱世康的死有关,希望你配合,尽快抓到凶手。” 听到这里会计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对公安来说,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她撒谎毫无用处。但是她不明白的是,朱立国根本就没打算现在就回局里或去办理此案分局调该案的卷宗,因为他担心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将一起有明显杀人嫌疑的案子迅速办成了自杀案,能没有内鬼吗。 会计有些胆怯地说道:“那两个人,一个是朱总的司机兼保镖金铭,另一个是总部的保安鲁奕。” 会计走后,郑雨轩向朱立国报以感激地一笑,朱立国也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不需要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综合办的人将一本破烂的登记簿送了过来。 |
朱立国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地接过登记簿,看了眼脏兮兮的封面,上面写着2014年7月—9月入园车辆登记的字样,他先快速地翻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有撕毁或者缺页的迹象,这才放心地直接打开中间的部位,开始慢慢地寻找,本来他没打算通过登记簿直接发现疑点,因为那些车牌号他也不知道车主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车型,他只想大概确定一下案发当天都有那些车辆进入过幼儿园,然后再通过交警部门找到那辆大吉普,但是当他翻到8月12日这一页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车牌号码映入他的眼帘,这不是西城分局刑警队的车吗?老款的三菱帕杰罗,由于购买这辆车时超过了分局刑警队的配备标准,所以车牌不是警号而是落在了私人名下,车身也没有进行涂装,还是原厂的白色,很普通,因此入园时没有引起门卫的特别关注。而当时驾驶这辆车的人就更让朱立国迷惑了,他就是丁磊。 从园长办公室里出来,朱立国就一直思索着一个问题,要不要马上向吕局汇报这一案情,赵智失踪和包工头跳楼基本可以认定都是人为的谋杀案,通过他简单的调查这两起案件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唯一缺乏的就是直接证据,但这些证据是完全可以通过后续侦查获得的,只要抓捕了金铭和鲁奕,就不愁从这两个凶手的嘴里得不到坠楼案的口供,但是朱立国转念又一想,事情恐怕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在坠楼案中当事人朱世康和郎艳都死了,死无对证,只要金、鲁二人一口咬定办案时的说法,又有什么办法呢?推理终究不能成为证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拿到当初办案时的全部资料,从中发现可靠证据。 而赵智失踪案就更加难以确定了,这起案件中唯一活着的知情人只有丁磊,而丁磊又极有可能是这起谋杀案的参与者或干脆就是实施者,他完全可以说当晚出现在幼儿园只是例行检查,理由充分,何况到现在并没有找到赵智的尸体,过于急躁地对丁磊展开调查和询问会不会打草惊蛇呢?丁磊的出现使案件变得复杂起来,这是朱立国万万没有想到的。 |
第四十三章 入园登记簿上的秘密 朱立国站在行政楼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五颜六色的操场,赵智的尸体就埋在下面,而孩子们在尸体上面蹦蹦跳跳欢快地嬉戏却浑然不觉。 找到赵智的尸体才是本案最关键的一环,找不到尸体,那么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推理的层面上,而赵智的尸体到底被埋在哪里呢?难道要把偌大的操场整个挖一遍吗?这个工程恐怕有点太大了,而启动这个工程的理由却仅仅靠一个推理,吕局会批准吗?。 坐回车里朱立国从副驾驶手扣里找到一个破烂的笔记本,然后根据四名保安会计和园长的证词捋了一下赵智失踪案和坠楼案各阶段的时间节点,在本子上列出了一个表格,一一填好,以便与入园登记簿上登记的车辆入园时间进行比对。 2014年8月12日晚五点左右,吴天最后一次见到赵智。此时登记簿上只有一辆车做了登记,就是那台帕杰罗,此车标记为A,朱世康的大奔没有登记,此车标记为B,从登记簿上和证人证词中看不出A、B两车入园的先后顺序。 晚9点45分一辆车牌登记为C的车辆驶入园区,10点10分离开。 8月13日凌晨1点30分,A、B两车先后离开园区。上午10点C车再次驶入园区,晚4点30分离开。 8月14日上午9时一辆车牌为D的车辆驶入园区,10点离开园区,同时C车驶入园区,晚4.30分离开。在此时间段赵智的宿舍被整理。 8月19日,上午10点C车驶入园区,中午12.30分A车驶入园区,同时登记为警用牌照的E、F车驶入园区,下午2点左右E、F车驶出,2点3 0分A车驶出,此间,B车在未知时间驶入园区,但未做登记,此时间段为包工头坠楼时间。 朱立国根据各车辆驶入驶出园区的时间判断,一,在赵智被害期时间段内,丁磊始终在园内,因此怀疑他参与了整个谋杀和掩埋过程;二,车辆D应为整理赵智宿舍的人所驾驶;三,车辆C应为坠楼者驾驶,而他在赵智失踪当晚曾在园区做短暂停留,他来干什么?;第四,可暂定丁磊为坠楼案的办案人。 朱立国将分析结论写在本子上之后掏出电话,将几个车牌号以微信的形式发给顾天明,之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天明啊,帮我查一下我发给你的那几个车牌号。” 顾天明答应下来,又反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儿吗?” 朱立国这才想起来14日早上就释放了邱震,今天是16号,已经过去两天了,他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于是问道:“邱震怎么样了?这两天他都在干什么?” “哦,邱震呀,我这始终监听着呢,都做了记录,14号被释放之后先回了趟出租屋,中午去了他父母那儿,当晚在那儿住的,第二天早上又跑去登山了,之后直接回了出租屋,一天没出去,也就是昨天,今天早上也登山去了,回来后又去了趟菜市场,没什么异常,放心吧,有异常我立马通知你。”顾天明一口气向朱立国做完汇报,停顿了一下,又转而说道:“山东那边来信儿了,知道为什么赵智的父母这么长时间没有报案了。” “为什么?”朱立国急切地追问道。 |
“是这么回事儿,赵智的父亲说,他一直想让儿子回来工作,在省内找个活儿,这样不是离他能近点么,他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赵智给他养老送终,离的那么远,万一自己有个意外,回都回不来,这儿子不是白养了,所以因为这个事儿没少和赵智吵架,14年春节赵智回去的时候对他说,今明两年打算要和那个对象结婚,女方也是独生女,不可能跟着他来山东,他听了就生气了,这不是给人家养的儿子吗,养了三十来年,到头来倒插门去了,这不仅不给他养老送终的问题,邻里邻居的面子上都过不去,唾沫都能淹死他,因此他和儿子闹翻了,虽然赵智为了讨好他,给他买了房子又给了不少钱,但他这个心结就是解不开,2014年夏天的时候赵智又来电话提这事儿,说打算年底结婚,他一听就急了,电话了大骂了儿子一顿,并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这不,赵智之后再也没来电话,他还以为儿子在生他的气呢,他打儿子电话,又关机,他更是这么认为了,所以就一直没报案,唉,这老头,一点不长脑子。” 对于这种情况,朱立国倒是能够理解,外地打工者失踪案不是个案,是一个普遍现象,就算报案了也很难查,当地派出所不可能千里迢迢去打工的地方找,也没那么多警力呀,而打工所在地又以外地人口流动性大为由推脱,两方面原因一叠加,这失踪的事就给挂起来了,除非找到了尸体,不找到尸体很难将失踪定性。 尸体,朱立国的头脑中再次出现这个词。现在就向吕局申请对幼儿园操场进行挖掘,恐怕吕局难以同意,一则是工程太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此期间幼儿园要关门,万一没挖到尸体,怎么交代呢?二则牵扯的问题太多,影响太大,传出去必将引起社会恐慌,这么大的事,没有足够的证据,吕局肯定不敢轻举妄动,除非动静小一点,精准挖掘,在不影响园区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小范围段时间内迅速挖到尸体。 这也忒难了,朱立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中朱立国听到了手机震动所发出的嗡嗡声。 “喂,朱队,那几个号码查到了,其中C牌车辆为白色本田雅阁私家车,前车主为美华建筑安装公司老板陆胜,此人已于2014年8月19日跳楼自杀,现在的车主是他的小舅子董大平;D牌车是一台黑色别克商务车,牌照登记为公司车辆,单位是阳光集团,警用牌照E、F为均西城分局警车。” 这个调查结果证实了朱立国的判断。 朱立国使劲咧了咧僵硬的嘴,以便使脑袋清醒一些,然后又理了一下思绪,对顾天明吩咐道:“现在你再帮我办一下以下几件事,第一,查一下阳光集团的一个叫金铭的和一个叫鲁奕的人;第二,登录赵智的购物网站,看看他有没有在网上购买过微型摄像头等偷拍偷录设备;第三,查一下陆胜跳楼的案子,注意,要用你自己的电脑在公安内网上查,不要惊动别人;第四,查一下陆胜老婆的电话,尽快给我。” 顾天明在电话里支吾了一下,为难地问道:“你这一口气分配了这么多任务,每个任务还八竿子打不着,到底先查哪个呀?” “电话,陆胜老婆的电话,我不都说了吗。”朱立国有些急躁地回道。 几分钟后一个电话号码发到了朱立国的手机上,机主姓名为董天姿。朱立国没有犹豫直接回拨了过去。 美华建安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朱立国见到了这个女人。 董天姿的办公室不大,装潢也比较一般,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公司,他原先将陆胜称之为包工头,看来一点也不过分。 而董天姿这个充满诱惑的名字也与其本人的样貌极不匹配,甚至可以说背道而驰,首先是胖,其实是矮,再次为老,看起来应该有五十多岁。当她知道了朱立国的身份之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热情急剧降温,宛如遭到速冻般瞬间便滑到了冰点以下。 “我又犯了什么事?是消防不合格还是什么钱又没交?”董天姿冷冰冰地问着,用词即生硬又没逻辑。 朱立国隐约地感到她对警察有着格外的偏见和排斥。他友好地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我是刑警队的,不管什么消防,也不是来收钱的,我是来向你了解一下三年前你丈夫陆胜跳楼的事,我觉得在这起事件当中有很多疑点,你能不能将过程对我仔细讲讲。” 听到这些,董天姿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但她仍然不信任地试探着问道:“分局鉴定不是自杀吗,怎么你们又发现了什么疑点?” 朱立国为了打消董天姿的顾虑开始编造道:“哦,是这样,我们市局刑警队在调查另一起案子中偶然发现了这起案子似乎不太像是自杀,你大概也知道了,朱世康死了,我们正在调查他。” 果然,他的这句话让董天姿敏锐地感到,他是站在自己一边的。 她终于向朱立国投来了较为信任的目光,同时,态度也像是开了电暖风一样急剧升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有些伤感地说道:“老陆绝对不是自杀,但是你们分局鉴定为自杀,胳膊拧不过大腿,哼,就这么回事吧,都过去好几年了,我也不想再闹了,认了吧。” “你为什么说他不可能是自杀呢?”朱立国追问道。 “我和老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他还不了解么,他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那时候我儿子正要上高三,他爸爸生病住院,都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因为那么几个钱去跑到人家那里以自杀相威胁?换了你,这个时候你会这么做吗?” “阳光欠他多少钱?” |
“不多,大概三十多万吧,还不够我们一台钩机钱,当时我们手头是有点紧,大活小活都要垫资,孩子读书,老人看病,都需要钱,但我们不至于差这点儿钱呀。” 朱立国点头称是,根据这种情况,按照常理陆胜的确没有自杀的道理。他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你们当时给阳光幼儿园施工的时候,晚上也干活吗?” “晚上干什么活,合同定的是开学前完工就可以,没那么急。”董天姿很肯定地答道。 “我在调查中发现,他在坠楼前几天,也就是8月12号晚上九点到十点钟之间又去过一趟幼儿园施工现场,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8月12号?不太记得了,但是12号离合同规定的完工日期还远着呢,他不应该晚上去吧?也有可能去那里打麻将了吧。” “不,他只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朱立国否认道。 董天姿开始也是一脸的迷惑,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一会儿我问问我儿子,看他知不知道,他那个假期每天都在自习班补课到十点,是他爸爸去接他。” 朱立国说道:“好,那你问问吧,那天他爸爸应该是迟到了。” 董天姿打通了儿子的电话,可是问了半天对方也没想起来到底问的是哪天的事,最后还是朱立国接过电话说道:“2014年的8月12日就是在你上高二的暑假里,那天星期二,上午下了一场阵雨,那一天晚上天津滨海新区发生了大爆炸,而且你爸爸接你的时候至少迟到了二十分钟,想起来了吗?” “啊-啊-啊,”对方支吾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哦,那天呀,我想起来了,我爸说给谁送钩机钥匙去了,还教了那人半天怎么操作,所以就迟到了。” 朱立国把电话递给董天姿顺便问道:“老陆会开钩机?” “会,有时候干点小活他就自己开钩机干了,请个师傅也挺贵的。” 朱立国似乎明白了什么。 |
第四十四章 法院里丢失的案卷 朱立国手机里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几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是顾天明连续发来的三条文字信息和两张照片。 第一条:经查,赵智在2012年10月份在淘宝上购买了一个无线针孔摄像头,型号为***,同时购买了两个32G的U盘。 第二条:金铭,男,34岁,本市户口,初中文化,有前科,曾于2004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两年半,2006年9月刑满释放,2010年受雇于阳光集团,在保安部门任职。鲁奕,男32岁,本市户口,初中文化,有前科,曾被刑事拘留两次,行政拘留三次,曾经是金铭在看守所里的狱友,2011年受雇于阳光集团,也在保安部门任职,估计是金铭介绍去的,同时我怀疑这两个人也就是在阳光集团挂个职,公司养着他们,实际就是个打手,他们俩都是社会人,有点知名度,能老老实实在单位里上班么。 第三条:关于陆胜坠楼案,内网上的信息比较少,是丁磊具体办的案,事件发生在他们辖区,现场勘验报告和法医鉴定报告现在还没找到,等找到了再发给你。 下面两张照片分别是金铭和鲁奕的身份证正面照。 朱立国按灭了手机,抬头对董天姿说道:“既然你当时认为陆胜不可能自杀,就没有上诉吗?” “上诉了,老陆死的冤,我不可能不上诉,分局给出了自杀的结论,他们就这么结案了,我去分局讨说法,他们说已经结案了,就不再管这事儿了,我不服,就直接到法院告了朱世康,告他故意杀人,但是最后法院也是认定为自杀,没办法了。” “你去法院告他们的时候手里有什么凭证么?”朱立国接着问道。 “法医开的验尸报告、分局的现场勘查报告、目击者的笔录材料、我弟弟给老陆尸检后拍的照片、还有一些坠楼现场的一些照片,也就是这些了,幼儿园里头都是朱世康的人,问谁都说没看见,问了也白问,没有证人证言,最后法院也是认定自杀,唉,认命了吧,咱一个平头百姓,上哪儿找证据去?” “你们没有找律师么?”朱立国不解地问道。 “找了,咱也不懂法律,只能找律师帮忙,本来我们公司也经常打个官司什么的,有固定的律师朋友,但是他们不肯接这个案子,还劝我们算了,别较真了,前几年不是有个人告他们生产毒奶粉么,结果不但没告成,还被判了好几年,那么明显有理的案子都告不倒他,谁能告赢他?后来我们只能找了个外地的律师帮忙,结果还是一样,告不赢。”董天姿说话的语气很无奈,看来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 但是,朱立国知道如何能把案子翻转过来,那就是找到那些原始的诉讼卷宗,从中找到疑点重新鉴定。 因此,朱立国问道:“那些起诉材料还在你手里吗?” 没想到董天姿的回答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没了,原来我都拍了照保存在手机里,去年修手机的时候把那些东西都给清除了。” 朱立国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下眉,不过他还有一线希望,于是又问道:“那原始资料呢?你去法院时用的。” “哦,那些被法院留下了。” |
朱立国急忙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此时法院已经下班了。 离开了美华建安公司,朱立国仍然没有收到顾天明传来的消息,他有些不耐烦地拨通了顾天明的电话:“还没有找到坠楼案的资料吗?” 顾天明不好意思地答道:“内网系统里真没有,这案子是西城分局办的,要查恐怕只有去分局档案室或者电脑上去查了。” 这个回答让朱立国十分不快,他要是想去分局查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分局本身就是丁磊的地盘,他想做些手脚轻而易举,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看来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明天西城法院那边了。 第二天一早,法院还没有上班,朱立国就已经在法院大门上的国徽下面等着了。 西城法院是老楼,没有地下停车场,工作人员进入大楼的唯一通道就是这个大门。不到九点,办公室赵主任迈上台阶,朱立国急忙走过去喊住了他。 “哦,这不是朱所长吗?来法院有事?”赵主任与朱立国打过多次交道,见到朱立国便不自觉地含笑热情地问道。 都是老熟人,朱立国也没再客气,直接说道:“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查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说吧!” “三年前陆胜坠楼案的诉讼材料。” “你说具体是那个案子我记不住,法院里的案子这么多,哪能都记住,你告诉我是什么性质的案子,哪一年的,原告和被告都是谁,这样我才好查。” “2014年8月份的一起自诉刑事案件,原告董天姿状告阳光集团董事长朱世康故意杀人一案。” “啊,我知道了,那个案子,我一会帮你查一查,”赵主任说完又低下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又是朱世康?这个朱世康到底有多少个案子?” “怎么?还有人查过朱世康吗?”朱立国敏锐地追问道。 “哦,前一阵我们院长不是出事了嘛,市局刑警队的丁队长来调查周院长在刑事庭当庭长时办过的案子,把发生毒奶粉事件时候的案子给翻出来查了半天,不是把那个被告判了几年吗?怀疑是那小子干的。”赵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将朱立国让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指着办公桌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安排档案室的人帮你查一下。”赵主任说完放下手提包走出了办公室。 几分钟之后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朱立国的心里对丁磊来法院的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如果在平时他不会在意,刑警队长到法院来调资料是很正常的事,但现在他却感觉有些蹊跷。 等赵主任坐回了位置,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个被告不就是他抓的吗,那些侦查材料比你这儿还全呢,他怎么跑到这儿来查呢?多此一举嘛。” “谁知道呢,他办的是我们院长的案子,我这儿必须一切都给他开绿灯,想查啥查啥,我一律配合,对了,听说你又调回刑警队了?我们院长那案子有眉目了吗?” 朱立国笑了笑,说道:“我是临时借调回刑警队,那个案子还是由丁磊负责,现在还不清楚侦破工作进展到什么程度,应该快了吧。” 赵主任的眼睛转了一下,有些不屑地说道:“我看这个丁队长的水平可比你差远了,他来这儿办事,我一看他那两把刷子就知道,这人,不行。”赵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撇着嘴直摇头。 朱立国笑了,问道:“呵呵,他怎么个不行了?” |
赵主任掐着指头分析道:“你看看哈,你来办事,直接说查谁谁谁的什么案子,目标很明确,有的放矢,需要查什么你很清楚,再看他来了是怎么办的,‘给我把周院长办过的案子统统找出来,挨个查。’周院长办过几千个案子,他查个屁呀,还挨个查,查到他退休呀,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水平不行。” 要是在以前朱立国是非常讨厌这种背后咬耳根子的人的,像个老娘们,但是他现在想多听一听丁磊那天来都干了什么,于是继续套话儿说:“那后来他是怎么查的?不会真的从几千个案子里挨个找吧?” “哪能呢?他不嫌累,我还嫌累呢,后来我让他自己查,他一个人在档案室里查了一下午,找了几个重点案卷出来,拿去复印了,后来又在档案室的电脑上核对了一遍,一直忙活到晚上九点多,临走时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要请我吃个饭,我没去,谁稀罕那顿饭呀,这要不是为了查周院长的案子,我才不让他这么查呢,拿法院当自己家了。”赵主任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就差骂了出来。 朱立国眼珠转了一下,乘胜追击道:“档案室的人不下班呀,一直陪到他走?” 赵主任从嘴角发出呲的一声,白了一眼,轻蔑地说道:“谁稀罕陪他,人家早下班了,也就我吧,给他点面子。” “也就是说…”朱立国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名穿制服的年轻女性没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她略显慌张地趴在赵主任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赵主任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朱立国,又对档案室的人说:“你再找找,在电脑上查查,是不是借出去了忘了还了。” “电脑上我也查了,根本就没这个案子。”那女人撅着嘴说道。 这句话女人说的声音比较大,朱立国听清楚了,他和赵主任对视了一眼,赵主任还在坚持着对女人说道:“不可能,这个案子是周院长亲自判的,在咱们区法院来说也算是大案了,怎么可能没有这个案子呢,你再想想,是不是让谁给借走了。” “这些天没人借案卷,尤其是那些老案子,除了半个月前市局刑警队的来借过一回,之后再也没人来借过,但那次他还了呀,临下班时还给我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赵主任不说话了,眼睛在朱立国和那个女人之间徘徊,一会儿看看朱立国,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女人。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朱立国提出了建议:“查监控吧,走廊里有两个监控,看看这半个月都有谁进去过,屋里头有监控吗?” “对,查监控,屋里头也有一个,肯定能找到谁进去偷了卷宗。”赵主任如梦初醒般跳起来说道。 “还删除了电脑上的资料。”朱立国补充道。 |
第四十五章 天衣无缝的自杀结论 朱立国走下西城区法院门前宽大气派的大理石台阶,向自己的破长安面包走去。 当赵主任提到他让丁磊一个在档案室里查案卷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丁磊的办案能力绝不像赵主任说的那么不堪,他是故意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目的就是想找理由让赵主任放他进档案室去查,然后借机偷走了卷宗,并删除了电脑记录,但是,明知道是他偷的又有什么用呢,捉贼捉脏,他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 看来陆胜坠楼案恐怕也很难找到证据了。 朱立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在脑子里回忆并比较了一下赵智失踪案和陆胜坠楼案的案发背景和相互联系。这两个案子的案发地点都是在幼儿园园区内,时间上仅仅相差一周,案发时朱世康都在场,这是两起案件的相互关联之处;而死者一个是幼儿园的保安,一个是给幼儿园施工的包工头,一个是外地人,一个是本地人,处理方式一个是被埋尸,而另一个则是走的正常程序,这是两起案件的不同之处。那么赵智与陆胜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呢? 陆胜死前在园里施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车辆在园区里进进出出,肯定没少麻烦赵智,不排除陆胜为了施工方便而讨好赵智的可能,这样,他与赵智就算不是朋友也肯定相互认识,现在赵智的被害原因已经基本清楚了,敲诈朱世康,那么能不能是赵智无意间把朱世康所干的那些龌龊事告诉给了陆胜呢?因此陆胜在追讨工程款未果的情况下,也以此来威胁朱世康呢?这样的话,朱世康杀害陆胜的动机就解释得通了,否则,因为三十几万的工程款,朱世康没必要亲自跑来与陆胜谈判吧。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朱立国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似乎离破案又近了一步。 其实,在朱立国看来这两个案子本身侦破起来毫无难度,作案手法也是相当粗糙,只是因为距离案发时间太长,而导致证据缺失,又有内部人从中作梗,才使这两个案子的侦破陷入困境。这种情况曾让朱立国很懊恼,如果这两个案子像连环杀人案那样经过了充分的准备和策划,充分体现出凶手的智商,他也就不会产出这种愤懑的心情了。 他踟躇着走到车门前,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一个问题:丁磊为什么要在周院长死后就急急忙忙地去偷卷宗呢?难道坠楼案与连环杀人案还有什么关系么?。他手握着车门把手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定在了那里。 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足足十分钟,之后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他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同时与朱世康和周院长密切相关的有三起案子,毒奶粉事件使杨国强失去女儿;敲诈勒索案使邱震无辜入狱;坠楼案使陆胜死不瞑目,这三起案子的当事人都有致朱世康和周院长二人于死地的杀人动机,周院长被杀后公安机关必然将这三起案件列为调查重点,而调查坠楼案时就会不可避免地牵扯到赵智失踪案,为了掩饰赵智失踪案,就必须将坠楼案画上句号,使调查到此为止。所以在周院长被杀后,丁磊马上想到必须尽快消除坠楼案的一切印记,包括留在法院的卷宗和电脑记录,这样就阻止了对坠楼案的调查,从而使赵智失踪案得到继续掩盖。 如果这样推理下去的话,那么朱世康与郎艳之死会不会也是丁磊所为呢?这两个人可是失踪案的当事人和目击者呀。 想到这里,朱立国渐渐收敛了刚刚出现的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却没有启动发动机,他需要静一静,重新梳理一下这六起杀人案。 丁磊具有谋杀赵智、朱世康以及郎艳的动机,也有掩盖陆胜被害的动机,但是却没有杀害周晓平和胡东进的动机呀,朱立国又将丁磊的体貌特征与神秘送餐员进行了一番比较,发现这两个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区别太大,这样,丁磊只有杀害赵智的时间和条件,但却没有杀害朱世康与郎艳的条件,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朱立国感觉自己的智商有点黔驴技穷了。这六起案子调查到现在几乎都失去了再查下去的线索,有可能获得线索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赵智的尸体,一个是坠楼案的案卷,但是,目前来说,挖赵智的尸体可能会比较复杂,汇报、申请、审批等等,这一套程序下来,起码也要等个三五天,而坠楼案的卷宗,除了丢失的那一份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如果没被丁磊销毁的话,这个地方就是最初办理该案的地方,西城公安分局。 |
朱立国顾不上暴露目标了,丁磊去年就被调到市局刑侦大队,也许那时候他还没想到要销毁那套卷宗,因此还有一线希望,想到这里,他启动汽车直奔西城分局而去。 朱立国多年前曾是西城分局的文职干部,对那里轻车熟路,分局里的老人他基本都认识,因此他来到分局之后便直奔档案科。 此时分局里的人都知道他已经重回市局刑警队了,并且也知道他是连环杀人案的专案组成员,所以都不敢怠慢他,当得知他的来意之后,档案科科长亲自跑去档案室帮他查找。 过了没多久,档案科科长回来了。朱立国发现他的手里拎着个牛皮纸档案袋,他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坠楼案的卷宗分成尸检报告、现场勘察报告和询问笔录三部分,朱立国分别对这三部分内容进行了仔细的阅读。 尸检报告第一页为受检者和验尸法医的基本信息,在解剖员一栏里写着陈贵这个名字,朱立国认识他,分局法医室一共就三个人,在朱立国没调走之前他还是刚毕业的实习法医,没想到他刚调走不到半年,陈贵不仅转正了,而且可以独立写报告了。 朱立国将验尸报告翻到下一页:尸表检验。报告显示,死者颅脑损伤导致大面积出血,面部、手部、小臂等处体表有不同程度的皮下出血,尸僵已解除,背部、肩部及臀部等处出现小面积尸斑。朱立国据此判断死者坠楼后在地上大约仰卧了半小时到一小时左右。 下面为内部检查。死者颅骨粉碎性骨折、蛛网膜大面积损伤、脑损伤、掌骨及指骨骨折、尺骨及桡骨骨折,胸腔、腹腔及盆腔内各器官均有不同程度破裂伤,疑为高空坠落所致。 结论:符合高空坠落伤的基本特征,死亡原因为高空坠落。 朱立国将尸检报告看了两遍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朱立国又翻开现场勘验报告,这份报告同尸检报告一样也只有寥寥几页,报告分为坠楼落点附近的勘验结果和坠落起点附近的勘验结果,也就是对幼儿园操场和行政楼505室现场情况的描述,有现场图形和文字说明,朱立国从这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指向他杀的疑点,尤其是对505会计室的描述:现场陈设完整、摆放整齐,地面清洁,在窗台上只提取到死者的两枚脚印,未发现打斗痕迹,这样的描述为自杀结论提供了有力的证明。 综合尸检和现场勘验两份报告得出的结论只能是自杀,这简直就是一份完美的跳楼自杀报告,正因为太完美了,所以丁磊才不怕别人查,朱立国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之所以还来查只是心存侥幸而已,现在他的侥幸心理被击得粉碎,他猜想,在接下来的询问笔录中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果然,笔录一共四份,分别被询问人分别为朱世康、金铭、鲁奕、张强,这四个人的证词除了在语法上用词的先后顺序不同以外,基本上可以说是如出一辙,连问话的先后顺序都是一样。 朱立国心想,丁磊呀,丁磊,你做的漂亮啊,造假造的果然是天衣无缝。但是你忘记了,越是刻意地掩盖,就越容易漏出马脚。你对505会计室描述的越具体、越详细,就越是说明在那里出了问题。 |
朱立国努力回忆了一遍上次去会计室时看到的情况,当时他就怀疑在会计室里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打斗,但是由于相隔时间太长,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杀,所以他放弃了重新进行勘察的想法,现在看来有必要再去一次,进行一番仔细的检查。 为了避免由于兴师动众而引起幼儿园工作人员的注意,朱立国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去进行初步的勘验,等发现疑点再让专业的勘验人员来提取证据。 朱立国来到阳光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中午,他担心像上次那样,由于会计中午休息要等到下午两点才能上班,他加快了脚步,快速上楼,果然,在他跑到四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会计下楼,被他叫住。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喊会计一起到园长室,对郑园长说道:“能不能让我对会计室进行一次检查,如果需要手续的话,我明天补给你。” 郑园长犹豫了半天,又用目光争取会计的意见,会计不置可否,没有反应。 最后,郑雨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要不这样吧,因为会计室比较特殊,我们必须跟一个人和你一起检查,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丢了什么东西说不清楚了,对你也好,你看行吧?” “行,行,当然可以。”朱立国谢过郑园长之后返回身和会计一起走向旁边的会计室。 |
第四十六章 凶器 站在会计室的门口,朱立国踟躇了片刻,他扫视着这个不大的房间,琢磨着从哪里开始勘察,他看到门口的位置摆设比较简单,空间也比较宽敞,只一桌一椅和一个花架,而里面除了桌椅还有两个铁皮卷柜和保险柜,因此他决定由外向里逐步勘察。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会计,不好意思地先笑了一下,会计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怎么勘察现场,所以对他的这种表情有点而疑惑,然而,接下来朱立国的一个举动让会计吓了一跳,同时也明白他为什么刚才是那种表情了。 只见朱立国戴上手套,打开警用强光手电,先蹲下身,然后又双膝跪地,将脸几乎贴到了地砖上开始沿着墙根开始仔细的查看地砖与脚线之间、地砖与地砖之间的缝隙。因为用这种高档的大理石地砖铺出来的地面,血液流在上面是根本渗透不下去的,而且擦起来也比较彻底,根本不会留下痕迹,如果还有残留的血液,那么就只能保存在这些缝隙里,而两块大理石之间的缝隙又太细了,只有两三根头发丝大小,不趴在地面上,再用强光照射着检查,什么都看不到。 朱立国就这样一寸一寸地检查着缝隙,在地上爬来爬去,并且时不时地用镊子抠出从缝隙里抠出一些微小的东西装入证物袋里,就这样,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门口附近的地面检查完毕。 他站起身,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抬头看了一眼会计,却发现那个会计倚着门框快睡着了。 他又转回身,开始检查墙壁、桌腿、椅子等物品,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车里准备个放大镜,此时如果有个放大镜的话也就不必把眼睛都累花了。 当他检查到那个花架的时候,发现花架上端托花盆的那块平板的边缘竟然掉了两块漆,并有些凹陷,于是他把上面的花盘取下来放到办公桌上,拎起花架,在拎花架的瞬间却意外地感觉这个花架有些重,判断这个花架应该不是用普通的木材做的,有点像红木的感觉。 他拎着花架的一条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由四条腿连着一块二十几公分见方不到十公分厚的镂空雕花台面的正方形花架,四条腿等距呈弧形向内弯曲,腿脚向外撇出很大一截,这样才不至于产生一种头重脚轻重心不稳的感觉,花架整体呈一个类似‘小蛮腰’似的的形状,只不过它是方形的。 打量完花架,他单手抓住一条腿的下部,像拎一件武器似的试了试感觉,发现手感正合适,完全可以当榔头使。他这才把花架放好,重新端详起那块掉漆的部位。但是他很快发现掉漆部位形成的凹陷是被坚硬的菱形钝器所致,因为凹陷切面很明显,像是被钝斧子砍了一下似的,这种情况不可能是打击人体骨骼后形成的。 他又转动花架,开始观察台面上的四个角,发现其中的一个角已经不再是90度直角,几乎成了弧长一公分左右的弧形,这种情形才可能是与人体头部打击所致,但这个被砸平了的角却没有掉漆,所以不太引入注意,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本来就是这样。这个发现引起了朱立国的极大兴趣。他将眼睛凑近了花架,仔细查看那个角和周边的漆面,然而这个台面都被人反复擦拭过,都快形成胞浆了,即使当时粘上了血液也早就被擦掉了,由于上面的油漆没有遭到破坏,血液也不可能渗透到木质中去,朱立国觉得从中找到证据的希望不大,但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找到了一处疑点,这还是令人欣慰的。 朱立国又将眼睛向下移了一些,落在台面下面雕花镂空的裙边,光线穿过这边的雕花中的空隙又穿过对面裙边上的空隙打在墙面上。他盯着通透的雕花看了几秒,忽然眼睛一亮,用一只手迅速将花架翻转了过来,并举起另一只手里的手电筒向台面的背面照射过去,由于台面的背面比较深,又涂着黑色的底漆,感觉像一个黑色的箱子,如果只是在室内正常的光线下,很难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尤其是凝固的血液也呈黑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在强光手电筒的照射下,里面的几处黑点便暴露出来,这几处黑点的颜色比底漆稍浅,明显不是一种物质。朱立国判断,这几滴血液应该是喷溅出来的血液从台面裙边的镂空处射进来的。 |
这个发现几乎使朱立国兴奋得尖叫起来,他小心地放好花架之后,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市局痕检科的电话。 会计被他的打电话的声音惊醒了,她惊骇地盯着朱立国,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哦,没什么,”朱立国放下电话表情很轻松地对会计说道:“没发现什么,例行检查而已,你不要太紧张。” 大概是朱立国轻松的表现感染了她,会计狐疑着愣了几秒,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朱立国的确是比刚进来的时候轻松多了。目前他已经不需要再对这个房间进行过多的检查了,只要花架上面的那几处黑点被证实是陆胜的血液就足够了。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等待痕检科的人到来。 等了一会,他又突然站起来,在屋子里巡视,他在寻找可能致使掉漆凹陷的东西,因为,如果花架上的那几处黑点是打击陆胜所致,那么就可以判断那个掉漆的凹陷原因是花架碰到其他坚硬的东西。 片刻,他将目光投向了里面靠墙的那两个铁皮卷柜上。他走到卷柜的跟前,开始查看卷柜的各处棱角,很快他便发现靠外面的那个卷柜第四节的立面上端有一处明显的凹痕。 朱立国用力将上面的第五节卷柜向旁边推了推,使第四节上端的凹陷处完全暴露出来,然后返回身拎起花架走过去,又背过身举起花架比划了一下,花架慢慢越过他的头顶缓缓地向卷柜靠近,朱立国也转过头盯着花架的台面,台面刚好停在了卷柜凹陷处的上方。 自此,朱立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十分钟之后,痕检科的两位同志提着工具葙出现在会计室门口。这是朱立国故意这样安排的,他不想让宏大的现场勘验场面吓到会计或者幼儿园里的其他人,他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特意叮嘱痕检科的人,来两个人就够了,不要拉警笛,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要惊动任何人,甚至不要惊动刑警队的人。 一名痕检科的人从各个角度给花架现场拍照后套上一个黑色的大证物袋,打上标记,拿走了,另一名让会计在证物登记本上签了字。 朱立国也心满意足地走出了会计室。 在路过园长室的时候,他想和郑园长打声招呼,于是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他推开了房门,这时他才发现高琳也在里面。朱立国本来想和郑园长打声招呼就走,可是见到高琳让他突然想起杨蕾死因的疑惑,于是他走了进去。 朱立国先和园长打过招呼,然后微笑着看向高琳,说道:“你也在,高老师。” 高琳还记得他,并回报以微笑,应道:“嗯,来回报点工作。” 朱立国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会儿你要有时间我想找你单独谈谈。” “已经没事了,咱们出去谈吧。”高琳收起笑容有些紧张地说道。 朱立国与高琳来到操场中间的一个儿童滑梯旁,现在是下午室内教学和游戏的时间,操场上没有孩子,显得很静。 高琳不知道朱立国这次找她问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等着对方开口。 静了一会儿,朱立国终于开口了:“能跟我讲一讲杨蕾最后一次住院时的情况么?我前两天去医院办事的时候见到了李医生,谈了些杨蕾的病情,我总觉得杨蕾病故的有些突然。” “哦,”高琳听到这里显得很惊讶,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轻声说道:“是吗?检查出肾病之后她又住过两次院,这种病,早晚的事,除非换肾。”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匹配到合适的肾源吗?”朱立国问道。 “没有,曾经有一个合适的肾源,已经定好了手术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临手术前医生说那个肾源不能用了,哼,可能让别人用了吧,都这么说,但是医疗这种事我们都是外行,还不是医生说啥是啥。”高琳冷冷地说道。 朱立国知道,高琳所说的‘别人’指的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显贵,毕竟搞到合适的肾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立国惋惜地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从她的病历上看,她入院后病情有明显好转,怎么又突然加重了呢?大夫是干什么吃的。”朱立国所说的这句话是他瞎蒙的,其实他看不懂病历,魏奎阳把病历拿去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嗯,本来是有些好转,但是这种病时常反复,也是没办法,不能怪医生,李大夫和那些护士和我们处的都不错,挺负责任的,就算是那天我们大意了,也不能把责任推给人家,谁让当时家属不在呢。”高琳却替医生开脱道。 “怎么?杨蕾发病的时候你们不在?”朱立国对这个意外的消息深表震惊。 高琳像是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杨蕾的病情不是有些好转了嘛,我们都大意了,那天本来是我在那儿陪护,下午的时候单位突然临时有事找我,当时是中午,她刚吃过午饭,吊针也马上快打完了,她自己能下地上厕所,我寻思她自己呆在病房里也没什么事,就委托病房里一个病友的家属帮忙照顾一下,快打完针的时候喊一下护士,我还特意到护士站跟一个胖护士说了这个情况,我交代完了就急急忙忙去了单位,我以为两方面都告诉了,应该没事呀,没想到我刚出去没多久,蕾蕾就出事了,唉!”高琳长叹了一声,懊悔地接着说道:“早知道会出事,我就让孩子她爸来替我一下了,都怪我,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见到他,就没让他来,等我回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在抢救室里了,抢救了两个小时,没救过来。” 此时的高琳已经把脸背了过去,但是朱立国仍然可以想象的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他沉默了下来,不想再刺激她。 就在这个时候,朱立国的口袋里发出一阵嗡嗡地手机震动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顾天明,他没有发微信,而是直接打了电话,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向旁边挪了几步,点开了接听键,低声说道:“喂,天明,什么事?” “找到杨国强了。”电话里顾天明兴奋地说道。 朱立国回头看了一眼高琳,见她仍然背对着自己,于是用更低的声音问道:“在哪里找到的?抓住了吗?” “抓什么抓呀,他被泡在酒缸里,已经死了。” |
第四十七章 酒灌里的尸体 发现杨国强尸体的地点是在M市郊区的一个处于半停产状态的白酒厂里。 朱立国赶到这个白酒厂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运往公安医院解刨室去了,但是白酒厂的灌装车间门前的警戒线还没有被撤掉,三台警车停在那里,丁磊的普拉多也在其中,估计是现场勘察和寻访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警戒线的外面围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一些是穿着统一制服、戴着口罩的人,判断是这里的工人。 朱立国分开人群、钻过警戒线迈入车间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大门左右各一条平行布置的灌装流水线,他所处的位置刚好是流水线的终端—装箱组。放眼望去,流水线的起点在六七十米外的车间尽头。每条流水线的起点处都伫立着两个竖直的筒形大铁罐,铁罐高约三米,直径约两米,罐上分别插着粗细不一的管子,并有一副铁梯通向罐顶。 其中左边的两个铁罐周围仍然聚集了不少人,几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那里,那是几个刑警队的人,包括丁磊。朱立国毫不犹豫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离人群还有几米的时候,顾天明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朝朱立国迎了过去。 “怎么发现尸体的?”朱立国低声向顾天明问道。 “说来话长了,今天下午灌装的时候发现酒的颜色有些不对,比平时深了一点点,他们就怀疑是不是酒罐里掉进去了老鼠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于是他们就打开两个酒罐进行检查,在1号罐里发现了他(杨国强)。” “死亡多长时间了?”朱立国问。 “不知道,法医暂时没给出结论,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好确定。” “难道大概的死亡时间也判断不出来吗?”朱立国有些不满意地诘问道。 顾天明无奈地笑了一下,打开手机相册递给朱立国,说道:“你看看,你能判断出来死了多长时间吗?” 朱立国接过手机翻动着相册,有死者平躺在装尸袋里的全身照片,有死者头部面部的特写照片,还有死者其他部位的照片,从这些照片上的确很难判断出死亡时间,因为从死者裸露的部位包括面部、手部、脚踝等处都完全没有出现尸斑,更不要说腐烂,死者的面容除了更加惨白以外,与活着时候所拍的照片基本一致,完全没有变形。 朱立国顿时疑惑了,他想到了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尸体,但白酒毕竟没有那么高的浓度呀,被白酒泡过的尸体怎么会不变形呢? 但是,这个问题顾天明很快就给出了解释,他说道:“尸体是在一号罐里被发现的,你知道一号罐里装的是什么吗?是医用酒精,浓度为百分之七十五,这个浓度刚好适合防腐,低了或高了都不行,与福尔马林的防腐效果差不多。” 朱立国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他疑惑地说道:“这个白酒厂建厂起码三十年了,不是都说这酒是纯粮酿造的吗?什么十年陈酿、五年陈酿,喝了几十年,怎么也是勾兑的?” 顾天明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你去外面看看发酵车间还开火吗?十多年不开火了,连个酒糟影儿都看不见,拿什么酿造,咱这酒厂还不错呢,三十多年的老字号,用的是医用酒精,没用工业酒精,呵呵,良心企业。” |
朱立国愤愤地骂了一句,他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又问道:“我从照片上看到死者的脸上有几处擦伤,其他的部位还有没有外伤?” “有,外伤很多,但都是擦伤,没有明显的外力击打伤和锐器刺伤、割伤,颈部也没有勒痕,从初检的情况看,致死原因尚不确定,但因为没有可致命的外伤,所以判断不是溺亡就是被毒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也不能确定。” 朱立国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一号酒罐,他指着酒罐问道:“上面的指纹都采集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沿着铁梯爬了上去。 酒罐的顶端有一个圆形的盖子,直径大约一米左右,呈打开的状态,一股酒精的味道从入口处飘了出来。这个入口当然不是为了往里面灌酒精的,而是为了罐内清洗的需要,酒精是通过水泵抽上去的,酒罐的旁边有长长的竖直刻度尺和多个仪表,这大概是为了电脑调配溶液浓度的需要。 朱立国向顾天明要了个手电筒,扒着罐沿向里边看,罐里的酒精已经被全部放掉了,露出了底部,但是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朱立国失望地退了下来。他站在酒罐旁向丁磊那边望去,此时的丁磊正在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行询问,大概已经询问的差不多了,中年男人主动和丁磊握手后正要离开,被朱立国叫住了。 朱立国走过去问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啊,是呀,我是厂长,叫我老王就行了。”老王的表情很迷惑也很紧张,他不知道为什么刚被一个人询问了半天,怎么又出来一个接着询问。 “我想问你,车间里有监控吗?”朱立国问道。 厂长有点紧张地回答:“啊,车间里有生产任务了才开监控,没生产任务的时候不开监控。” “那么这几天的生产任务是怎么样的?” “唉,大环境不好啊,这几个月又是销售淡季,生产任务少的可怜,这不,从国庆开始放长假,一直放到10号,11号才上班,开了一条(生产)线,一组工人干了三天就又停了,14号是礼拜天,休息,15号又上班,干到现在。” “上班的那几天没有加班吧?”朱立国又问。 “没有,还加班?一组工人都用不上,加什么班。” 朱立国指了指那两个酒罐,问道:“这两个酒罐里的酒精是什么时候灌进去的?” 大概是听到了酒精两个字,厂长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尴尬地答道:“哦,哦,那个呀,1号罐是上个月加满的,用了一些之后,现在应该还剩三分之二,2号罐是接到任务之后再加,平时空着,任务不一样,配比就不一样,有38°,有42°,有56°,等等,现配。” 朱立国点了点头,又指着远处的车间大门问道:“平时这里不锁吗?” “锁,不干活的时候肯定是要锁的,但不是什么高档锁,就是普通的挂锁,现在来看,那个东西真不行,很容易被打开,防君子不防小人呐。”厂长有些懊悔地说道。 朱立国问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丁磊,他知道丁磊也肯定问了不少问题,他不想重复地问这些问题,那样会显得刑警之间配合的不够默契。 |
丁磊明白了朱立国的意思,示意旁边的小刑警史克强把询问笔录交给朱立国。 朱立国接过笔录翻了翻,上面记录的基本都是一些常规的问题,他又把笔录还了回去。 丁磊对朱立国说:“我要去监控室查一下监控,万一拍到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朱立国说:“那你去吧,我在附近再转一转。” 看着丁磊离去的背影,朱立国显然深深的思索。 杨国强的死亡早在朱立国的意料之中,他曾经在第一次审讯邱震的时候就做个这样的假设,但当时包括吕局和丁磊都不以为然,现在杨国强的尸体虽然找到了,证实了他当初的判断,但因为尸体被泡在酒罐里,起到了防腐的作用,无法立刻判断出是什么时候死的,所以暂时还无法证实死者在邱震被抓之前就已经死了。但这也并不十分紧要,法医通过酒精对尸体细胞的浸润程度、胃肠融物的消化程度等,可以推算出死亡的大致时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死亡时间一定不是近期,早在邱震被拘留之前杨国强就已经死了,也就是在十月1号到10号之间白酒厂放假期间,凶手将尸体泡在酒罐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正真的死亡时间。 通过以上的分析,朱立国觉得对现场的勘察工作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第一,因为案发时间太长,现场早就遭到了反复的破坏,失去了勘察价值;第二,凶手的反侦查能力非常强,恐怕不会留下可疑线索,包括厂区内监控摄像头也不可能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丁磊装腔作势地去调查这些无用的事情,只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因为能将连续发生的这几起谋杀案策划得如此缜密并不留痕迹地成功实施,除了丁磊还会有谁呢?,哼,在前几起案件中留下的那些线索,血衣、鞋子、烟头、指纹等等,只不过他故意留下的而已,目的就是将凶手嫁祸给杨国强。 但是,有个疑问朱立国还是没有想明白,纵观这七起命案,如果丁磊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三年前的第一起杀人案--赵智失踪案,在这起案件中朱世康和郎艳是知情人,他有必要杀了这两个人灭口,而杨国强是他最终要嫁祸的人,让他死也在计划之中,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杀死周晓平和胡东进呢?这两个人和赵智失踪案毫无瓜葛呀。 “想什么呢?师父。”顾天明走过来碰了碰朱立国的胳膊,问道。 朱立国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句:“没什么,现场发现什么可疑线索了吗?” 顾天明两手一摊肩膀一耸,说道:“啥也没发现,毛都没有。” “这个车间还有其他可以进来的门吗?”朱立国又问。 “还有个小门可以进来,但是小门平时是从里面锁上的,我们来的时候那里仍然锁着,完好无损,肯定不是从那里进来的,而据酒厂工人说,这个大门的锁头早就坏了,组长没有向厂里汇报,那个破锁头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早就该换了,他们平时下班之后就把破锁头挂上,再那么一按,表面上看像是锁上了,实际一拽就开,我估计他们没让厂里换锁,是为了…”说到这里,顾天明神秘地挤了挤眼睛。 “是为了方便偷酒。”朱立国替他把话说完,和他一起向门外走去。 |
第四十八章 充满了火药味的案情例会 晚上八点,除了法医以外的所有专案组成员以及梁副局等相关领导全部被召集在市局顶楼的大会议室里,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这一次参加会议的人精神面貌与往日截然不同,每个人的脸色似乎都挂着破案后的轻松感和成就感,会议室内一改往日沉闷的气氛,欢快的说话声回荡在宽敞的空间里,人声鼎沸,仿佛是在开一场庆功会。人们都在等着吕局长的到来。 八点三十分钟,吕品昌局长与法医魏奎阳一前一后双双走入会议室。 吕局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发现了死者杨国强而变得轻松和好看,仍然与往常一样阴沉着脸。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扫视一眼会场,会场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的眼睛也都投向了他。 他干咳了一声之后正色说道:“今天下午我们终于发现连环杀人案的一号嫌疑人杨国强,可惜他已经死了,今天召集各位来开这个会就是要对整个案件做一个全面的总结和讨论,”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魏奎阳,说道:“魏法医,你先介绍一下尸检的情况。” 魏奎阳站起来说道:“虽然死者的DNA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我们经过照片比对、血型比对、体貌特征比对等多种比对方式已经确定死者就是杨国强,这一点已经没有异议,下面我就说一下死者杨国强的尸检情况。” 魏奎阳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告单,念道:“死者体表完整,没有锐器割伤、刺伤及钝器打击伤等外伤,但有多处擦伤、挫伤,体现在腿部、臂部、头部、面部、背部等多个部位,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怀疑是生前跌倒或摔打所致。死者由于被浸泡在高浓度医用酒精当中,所以没有出现尸斑、尸僵等尸体变化。” 魏奎阳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眼睛在那一页报告上上下扫了几眼,确定这一页上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汇报,便翻到了下一页继续 念道:“我们通过对死者的解剖发现死者肺内存在一定数量的乙醇成分,怀疑为死前吸入所致;死者的胃内和肠道内同样残存一定数量的乙醇,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死者的胃肠内没有发现未消化和已经消化的食物,呈完全排空状态,直肠内也没有发现粪便,据此判断死者至少十六小时未进食;死者胸腔、腹腔及盆腔内的其他脏器没有发现异常;通过对死者的血液成分检测,发现其血液中的乙醇浓度为260毫克每百毫升,也就是说死前处于严重的醉酒状态,除此之外未检测出其他有毒成分。” 魏奎阳放下报告单,再次停顿了一下扫视一眼与会者,最后把目光投向吕局,说道:“据此判断其死亡原因为—在酒精中溺亡。” 会场内的人听到这个结果开始议论纷纷,但是很快被吕局的声音所打断:“你们说一说对此有什么看法?” 吕局说完这句话之后,会场内反而安静了下来,似乎谁都不想首先发言。 吕局见半天没人发言,于是点名催促道:“丁磊,你说说,什么意见?” 丁磊转动着手中的铅笔充满自信地说道:“自杀么,很明显,死者肺内存在大量酒精,是在酒精中被淹死的,也就是说他不是死后才被扔进酒罐里的,而死者生前又没有被打晕或被捆绑等迹象,那么除了他自己爬上酒罐,然后跳进去,别人不可能将他弄进去,所以可以肯定他是畏罪自杀。” 会场里传来一阵赞同的声音。 忽然,朱立国开口问道:“魏法医,你有没有对比死者肺内的乙醇与酒罐里乙醇成分是否相同?同样,死者胃肠内的乙醇残留与酒罐里的是否为同一种乙醇?” 魏奎阳一时语塞,他支吾了一下,解释道:“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进行比对。” 朱立国把目光转向众人,说道:“在比对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不能断定死者就是在酒罐里被淹死的,所以暂时也就不能认定为自杀。” 丁磊的自杀结论遭到了无情的反对,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面带怒气地质问道:“你没听魏奎阳说吗,死者没有被打晕或被捆绑的迹象,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谁能把他弄到三米高的罐顶上去?你能还是我能?” 朱立国冷静地笑了笑,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丁磊,因此心平气和地解释说:“我只是认为现在下自杀的结论还为时尚早,因为有以下几个疑点没有合理的解释,第一,血液检查其酒精浓度为260毫克每百毫升,这个浓度是不是太高了呢?一个普通的健康男子至少要喝下去500毫升以上的酒精,血液中才能达到这个浓度,那么他跳入酒罐之后要挣扎多久?酒精进入血液需要一定的时间,人死亡后血液循环就停止了,这个时候即使喝进去再多的酒也来不及进入到血液当中,那么死者血液中的高浓度酒精是哪来的?第二,死者死前至少十六个小时未进食,我们可以判断出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在这种情况下,我猜他此刻最需要的不应该是立刻自杀,而是进食,最起码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爬到三米高的地方去吧?第三,死者身上的多处擦伤是哪来的?第四,死者死亡时间尚未确定,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认定他是自杀。” |
丁磊对朱立国的这些问题毫无准备,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赌气般地反问道:“那你说说,他不是自杀是怎么死的?” 朱立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丁磊,缓缓说道:“也可能是这样,凶手将杨国强灌醉,然后拉着他一起潜入到白酒厂的灌装车间内,之后协助杨国强爬到了酒罐上面,再推他下去,成功地伪装成了自杀的假象,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哈哈,”丁磊听后大笑了两声,然后面带讥讽地说道:“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这都能想出来,凶手和杨国强喝酒就这么空腹一直喝到不省人事连一口菜都没吃?这凶手也太抠了吧?比你还抠,除非他喝的不省人事,否则他会乖乖地跟着凶手爬到酒罐上去?而在他已经不省人事的情况下凶手又是怎么把他弄到酒罐上去却不留下捆绑痕迹的呢?他已经爬不了了,总得用根绳子把他拽上去吧?你说的这种他杀情节就是个悖论,正反两个方面都不可能出现。” 这一次轮到朱立国尴尬了。他也同样没有驳倒丁磊的论据。 会场上的人们前一秒还在支持朱立国提出的疑问,现在又像个墙头草似的转而支持丁磊了。 朱立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忍了半天才话中有话地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急于确立自杀结论呢?是不是确定他是自杀,你就可以结案了?有点儿太着急了吧?” 朱立国没有想到他的这句话会引来丁磊的激烈反应,只见丁磊用拳头敲着桌子,瞪着眼睛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杨国强不是自杀吗?一点根据都没有就一口咬定(杨国强)不是自杀,你凭什么?对我有意见,和我对着干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吧。” 朱立国实在忍不住了,也嚷道:“我没有一口咬定他不是自杀,只是认为结论下的太早了,他的死疑点太多,我这么怀疑难道不对吗?至于说到我对你个人有意见,呵呵,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朱立国冷笑了两声,他真想针锋相对地把赵智失踪案和陆胜坠楼案全都说出来,当面与丁磊对质,并揭穿丁磊的真正面纱,到那个时候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但是他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这两个案子因为证据不够充分他还没有向吕局汇报,而那一系列连环杀人案他还没有理出一个完整的头绪,现在就摊牌似乎还不到时机。 这个时候,吕局终于发话了:“你们先不要吵了,各有各的道理,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一会经过充分的讨论再确定,”说完把目光再次转向魏法医,问道:“刚才朱立国提到了一个问题,死者的死亡时间,为什么没有确定?” 魏奎阳解释道:“因为死者死后一直泡在酒精里,确切的死亡时间很难确定,所以我把这个情况发给了我的老师,他还没有回复我。” 吕局有些不满意地继续问道:“难道连大概的死亡时间也不能确定吗?” “哦,这个…”魏奎阳看了看朱立国,又看了看丁磊,最后又把目光转向吕局,磕磕巴巴地说道:“死亡时间,大概,呃,五天以上。” 吕局用一种严厉并且质疑的语气追问道:“你确定吗?确实在五天以上?” “呃,不,”魏奎阳立刻改口更正道:“不能确定五天,应该是三天以上。” 死亡时间确定在三天或者五天以上对整个案件的定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是五天以上就说明他死的那天刚好是郎艳被杀的那天晚上,所以郎艳就不可能是被他杀死的,这样整个连环杀人案就不能结案,而死亡时间在三天以上就刚好避开了这个问题,这样就可以将整个案件全都推到了死者杨国强的身上。 朱立国当然明白这当中的区别。他对魏法医提出的结论和模棱两可的态度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他也厉声问道:“一会儿五天,一会儿三天,时间是弹簧啊,到底是几天?” 朱立国的这句问话把魏奎阳也惹急了,吕局用什么态度问他,他都不可能发火,可你朱立国算老几,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态度质问他,于是他十分愤怒并非常肯定的回道:“三天,我能确定的就是三天,你觉得有问题就自己去做鉴定,尸体还在那儿放着呢。” 一转眼,朱立国已经得罪了两个关键人物,没准还有第三个,因为他看到吕局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并向他投来一种厌恶的眼神。 |
第四十九章 临时结案 吕品昌用这种眼神看了朱立国几秒,又忽然把头转向魏奎阳,吩咐道:“小魏呀,你现在就去比对死者肺内的乙醇成分与酒罐里的乙醇成分是否为同一种物质,在会议结束之前报上来。” 魏奎阳应了一声之后狠狠地瞪了朱立国一眼,快速走出会议室。 吕局又把头转过来,直视着朱立国,这一次他似乎转变了态度,和颜悦色地对朱立国问道:“你对尸检的情况和现场勘验的情况还有什么疑问,一次性提出来,能解决的就地解决,免得让他们跑来跑去。” 吕局的这个问题让朱立国很为难,因为尸检报告刚刚做出来,他还没有仔细研究,只是凭直觉发现了血液酒精浓度的问题和死亡时间的问题,除此之外他还没有想过其他问题,吕局这么急着让他提出问题,显然是在给他出难题,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吕局见他沉默不语,等了一会又对他说道:“既然你没有其他的问题需要解决,那么请你说一说对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总体看法。” 朱立国犹豫了片刻,然后眼睛盯着丁磊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认为这几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是杨国强。” 丁磊也盯着朱立国,在听到这个结论之后从鼻子里轻蔑地发出‘哼’的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 吕局追问道:“哦?说一说有什么根据?” 朱立国将目光从丁磊身上移开,面向众人缓缓说道:“从我得知杨国强淹死在酒罐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杨国强也是被害者之一,他的死是整个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一环。” 包括吕局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朱立国的这一判断惊住了,他们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朱立国,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朱立国接着说道:“杨国强的死有以下几个疑点:第一,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么他既然千里迢迢跑去省城杀掉郎艳,那么他根本没有必要再跑回来自杀,他知道我们的天眼系统在24小时不间断地搜索他的行踪,而去省城来回的路段是最有可能暴露他行踪的地方,跑到省城杀人已经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了,他还敢跑回来自杀吗?真想自杀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吧;第二,他想自杀的话为什么要找一个酒罐自杀?有点侦查经验的人都知道,把尸体泡在酒罐里的目的是为了防腐,从而让我们无从判断其准确的死亡时间,他自己有必要用这种方法给侦破工作增加难度吗?对他有什么好处呢?;第三,到目前为止,我虽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不是自杀,但同样,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就是自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宜轻易做出自杀的结论,这不仅是对案情负责,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
朱立国再次停顿了一下,会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他又开口道:“纵观整个连环杀人案,在第一起案件现场我们发现了一双将凶手指向杨国强的鞋,在第二起犯罪现场我们找到了一只确定为杨国强抽过的烟头,第三起和第四起案件我们是受到了邱震的提示,当所有的证据统统指向杨国强的时候,杨国强却突然死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一系列案件,包括杨国强的死都是凶手精心策划的一套完整的杀人计划,而他的死为这套计划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会场上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丁磊突然开口质问道:“如果凶手不是杨国强,那么到底是谁呢?邱震?他没有后三起案件的作案时间。” 朱立国看着丁磊,突然神秘地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道:“凶手除了杀掉这五个人之外,恐怕在三年前还杀过两个人吧?” 丁磊的脸色骤变,他有些无措地说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三年前还杀过两个人,你又发现了什么?” 同时,吕局似乎也对朱立国的话摸不着头脑,他也不解地追问:“朱立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朱立国看向吕局,平静地说道:“哦,没什么,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还不够成熟,等我掌握了证据在详细向您汇报。” “猜测也可以说一说嘛,弄得神神秘秘的,吊别人的胃口。”吕局催促道。 但是朱立国终究还是没说,因为这件事情如果被曝出来,后果不亚于引爆一颗炸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这颗炸弹一旦被引爆,场面肯定会惊心动魄鬼哭狼嚎,到那时候,他怎么收拾残局呢?。他之所以将话说得点到为止,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丁磊的反应,他已经看到了丁磊的反应,这就足够了。 “哦,没事,没事,我是瞎猜,瞎猜。”朱立国慌忙摆着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以后不要在这种场合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吕局感觉朱立国是实在不想把话说明白,于是批评了一句之后将话题引向别处,问道:“丁磊,说说你的看法?” 丁磊刚要发言,魏奎阳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他站回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拿着检测报告看着吕局。 吕局对他说道:“正好,你先说,比对结果怎么样?” 魏奎阳先不屑地瞅了一眼朱立国,然后才看向吕局,语气铿锵地答道:“经比对死者肺内乙醇及微量物质成分与白酒厂酒罐内的乙醇及微量物质成分完全相同,确定为同一种物质。”说完,再次得意地看向朱立国。 此时的朱立国完全无话可说了。如果朱立国再提出异议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指责魏奎阳弄虚作假,但魏奎阳为什么要帮助丁磊造假呢?这根本就说不通。 会场上爆发出一阵骚动。 |
这一次轮到丁磊扬眉吐气了,他阴阳怪气地自言自语道:“哎呀,分析了半天,头头是道的,又是庞大的杀人计划,又是五条八条人命的,还真把自己当成福尔摩斯了,想证明自己比别人智商高是咋地,真实的案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一阵刺耳的嘲笑声传进朱立国的耳朵,他面如熘肝尖似的尴尬不已。 这时候,吕局出面打了个圆场:“丁磊,不要这样说话,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么,没必要这么刻薄,好了,你们俩的事到此为止,现在你继续说一说对整个案件的看法。” 丁磊收回了刚才的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表情严肃地说道:“我的意见很简单,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连环杀人案,现在可以结案了。” 这是朱立国最不愿意听到,也是最害怕听到的话。如果此案就此结案的话,就意味着专案组可以解散了,而撤销了专案组,这里就没他什么事了,那时,他十有八九就要回到派出所里打发无聊的时光去了,更重要的是,到那时,他恐怕再也没有理由和职责去调查赵智失踪案和陆胜坠楼案了,因为这两个案子即没发生在他的辖区,又没找到赵智的尸体,他有什么理由越权去调查这两个案子呢?就算往好处想,是他首先发现了线索,领导重视这两个案子,按照程序也不可能在他们派出所重新立案呀,十有八九这案子又归了市局刑警队,顶多是让丁磊回避一下,由他人继续调查而已,但是这么个天大的案子,由他人调查,他怎么能甘心呢。 所以,朱立国的态度很坚决,必须阻止就此结案,最起码也要拖上它几天,等到自己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主动权就又回到自己手里了。 想到这里,他又啰里啰嗦地将刚才已经讲过的理由重复了一遍,又把每起案件当中所发现的疑点全都说了一遍,甚至不惜以党性原则扣高帽子相弹压,晓以利害,唾沫横飞,一直说得吕局极不耐烦,其他人也昏昏欲睡,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拖延结案的时间。 这时,梁副局长突然打断朱立国的发言,说得:“这样,立国,你先等一下,我来说两句。” 梁副局停顿了一下,待会场上的人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才继续说道:“朱立国同志对这起连环杀人案提出了很多质疑,这种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刑侦工作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责任很重啊,稍有不慎,不是放过了一个坏人,就是错抓了一个好人,因此,立国同志提出的很多意见和建议,我们应当及时吸取并引起足够的重视。” 梁副局先是肯定了朱立国一番,然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而丁磊同志提出的可以结案的理由呢,也很充分,至少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充足的理由和证据否定掉杨国强就是连环杀人直接凶手的这个结论,立国同志提到的那些疑点,不也是只停留在推理层面上吗,推理毕竟只是推理呀,不能成为证据嘛。你们二位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应不应该结案似乎很难做出决定。 但是,在这里我想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这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案件的社会影响性,这起连环杀人案自发生以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对我市人民的正常生活产生了极大影响,真是闹的人心惶惶啊,因为死的几个人不是政府机关的领导干部就是知名企业家,闹的相关人员整日提心吊胆,有胆小的都不敢去上班了,市委市政府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几番催促,让全局上下都倍感压力,从这个角度讲,我认为结案更具有正面的积极作用,一则,可以向广大市民和各级领导有个交代,再则,如果凶手真的像立国同志所判断的那样另有其人,也可以麻痹一下他嘛,使之尽快暴露出来。 |
当然,立国同志的意见我们也要考虑,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两条腿走路,丁磊同志正常准备结案报告,做好案件的收尾工作,专案组暂时不撤销,由立国同志抽调几个人继续调查,这样,两方面都不耽误,如果立国同志那边的侦查工作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这种一边结案一边继续调查的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因此我将这种结案方式称之为临时结案,不知道吕局认为这种方式是否可行?” 吕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但他立刻又严肃了起来,沉着脸说道:“我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立国那边在时间上不能拖的太长啊,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你看行不行?” 朱立国万万想到梁副局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临时结案’,哼,倒是真有创新精神啊,事已至此,给他三天或者五天的时间去调查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他无奈地朝吕局笑了笑,没有再去讨价还价,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三天,够了,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尽快找到证据的方法。 |
第五十章 开挖掘机的师傅 10月18日一大早朱立国就在美华建安公司的大门前等着董天姿了。他昨天晚上就给董天姿打了电话,定好了一早上见面。他找董天姿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让董天姿找出三年前给阳光幼儿园施工时的施工图纸。按照建筑法的要求这种图纸一般都要保存三年以上,虽然校园改造不是什么大工程,但美华也是什么大公司,对他们来说这种工程也不算小了,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将图纸随便弄丢的;第二件事就是要董天姿帮他找到当时施工队里开钩机的那位师傅。 就在昨天开会的时候,朱立国急中生智突然想到如果能找到施工图纸和那位开钩机的师傅,那么不就很有可能对幼儿园里可能的埋尸地点进行定点挖掘了吗。 凶手对于埋尸地点的选择,一定要符合一下几个条件,第一,由于凶手开钩机是个生手(董天姿的儿子说过,陆胜教了埋尸人半个来小时挖掘机操作方法),所以他一定会选择现成的较深的坑进行埋尸;第二,埋尸的坑不会是下管道的那些深坑,因为这些坑很有可能还要被重新挖开,进行修补、更换等二次作业;第三,埋尸坑附近在长时间内不会进行建筑开发,因为建筑开发打地基时很可能会把尸体挖出来。 幼儿园园区虽然很大,但符合这三项条件的地点并不会太多,那些坑都是那个师傅挖的,他对园区内的情况比较熟悉,他一定知道哪些地点有埋尸的可能。 如果这种地方不多的话,他就没有必要像吕局请示汇报了,和郑园长商量一下,让幼儿园放假一天,直接开挖,一天时间肯定能把尸体挖出来。 董天姿对朱立国的工作很配合,很快找到了那卷纸质图纸和电子图纸,朱立国看不懂这些图纸,他将电子图纸备份下来,又收好纸质图纸,打算过一会再和钩机师傅一起研究。 但当朱立国拨通了钩机师傅电话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点麻烦,对方今天没在本市,几天前就随其他施工队去了七十公里之外的A县进行施工去了,并且短期内也回不来。朱立国在电话里不仅跟钩机师傅商量了半天,最后连包工队的项目经理都找了,可是项目经理就是不答应今天放他回来,理由是工期太急,耽误了工期损失惨重,要朱立国理解。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等过两天工期不急了再让师傅回来。 对于这个突发的情况,朱立国很懊恼,但因为钩机师傅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现在是求着对方,所以肯定不能来硬的,恐怕还要给他点好处。 而过两天的话又离吕局限定的期限太近了,万一出点意外就太耽误事儿了,想到这里,朱立国决定马上去一趟A县的施工工地,当面与项目经理和钩机师傅谈一谈,能将师傅带回来就带回来,带不回也好确定一下回来的时间,顺便还可以和师傅提前研究一下图纸。 朱立国坐上自己的长安面包忽然觉得开这台破车去工地似乎有些不妥。他担心开这台车跑长途万一半路上坏了就麻烦了,再说开这种车去见项目经理毫无震撼力,因为这台破车的原因而导致对方轻视自己,对谈事儿不利。所以,他先把车开回了所里,又向副所长借了台本田CRV私家车才上路。 车子开出没多久,朱立国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油表,油表显示剩余油量已经不到三分之一,还可行驶200多公里,油耗10.3升每百公里,这点儿油跑A县打个来回儿还是没问题,可万一绕点路或者有点儿急事,这点儿油不太把握,再说白烧人家的油总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他在临上高速前驶入一个加油站将油箱加满,再次启程直奔高速而去。 上了高速开出20多公里之后,朱立国又看了一下油表,油耗已经降到了9.8。这时,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将这件事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顾天明的号码。 |
“天明,你现在马上去一趟交警大队,帮我查一辆车…”他说出了车牌之后又叮嘱道:“查车的事要秘密进行,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刑警队的同事,明白吗?” 朱立国放下手机,又开始琢磨起刚才想起来的那件事,如果这件事被证实的话,那么起码连环杀人案中的一起案件就有了确凿的证据,凶手想抵赖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要这起案件获得了实锤,其他的案件侦破也就顺藤摸瓜早晚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车子开的更快了。 不到一个小时,朱立国按照施工项目经理提供的导航,将车子直接开进了施工工地并找到了项目经理。 “唉,马上就上冻了,还有几百个土方没完成,都快急死了,你理解理解啊,警察师傅。”项目经理一见到朱立国便向他诉起苦来。 朱立国对他的境况表示理解,同时又对他进行了一番普法教育,最后说道:“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再说这件事情非常重大,否则我也不会千里迢迢亲自赶来和你商量,你看看今明两天能不能让师傅回去一趟。” 项目经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道:“你们市里开钩机的师傅那么多,干嘛非要找他呀?”。 朱立国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挖的坑谁对坑里的情况最了解,否则一铲子下去把尸体铲碎了就麻烦了。但是朱立国并没有对他进行详细的解释,只是坚持干这活儿非他不可。 经过讨价还价,项目经理最后决定后天放师傅一天假,回M市协助朱立国办案,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朱立国算了一下,后天是星期六,幼儿园放假,施工起来比较方便,于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朱立国开车出去,到小卖店买了两盒中华和几瓶饮料重新返回来等待钩机师傅的出现。 临近中午的时候,钩机师傅姗姗而来。 朱立国没有想到这位钩机师傅竟然这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想想三年前他在给幼儿园干活的时候多说十八九岁。朱立国有些失望和怀疑,这么小的孩子,恐怕初中都没毕业,会看图纸吗?他这一趟不会是白来吧。 朱立国犹疑着把烟和水递过去,对方竟然毫不客气地收了,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外,现在的孩子,怎么都不怕警察了?。 “小刘师傅,你会看图纸吗?”朱立国拿出图纸,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刘默默地接过图纸,展开,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那个幼儿园的(施工)图纸吗,活儿都干完好几年了,怎么啦?有问题吗?” 看到小刘的这个表现,朱立国放心了,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很有灵性,看得懂图纸,记性也不差,还不怯场,看来是找对人了。 朱立国将小刘拉到自己的车上,把图纸铺在操作台上,指着图纸对他说道:“在幼儿园施工时,那些土方都是你挖的吧?” “差不多吧,陆老板自己干了一点儿,绝大部分都是我挖的。” |
“那么挖的那些坑的位置你应该还记得吧?” “差不多吧,深点儿的坑没多少,大部分是把原来的水泥地面铲掉,重新铺。” 朱立国停了下来,没有再问,他在想,到底是像现在这样循循善诱,一点一点地套出埋尸地点呢?还是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的目的,让这小子自己去判断呢? 想了一会儿,朱立国终于决定采取后者,直接向他说明白,看这小子这么有灵性,他的判断应该不会错。 于是朱立国对他说道:“假设啊,我说的是假设,假设你在幼儿园里杀了个人,想把他埋在施工现场,那么你会选择把他埋在哪里呢?” 小刘愣了一下,应该是被朱立国的这个假设吓到了。朱立国又急忙解释:“假设,假设,你别害怕,因为你对当时园区里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比较熟,应该知道什么地方适合埋尸,什么地方不适合埋尸。” 小刘点上颗烟,放松了一下精神,把头凑近图纸,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指着图纸中间一片说道:“这地方肯定不行,太浅,我干(埋尸)还行,他们不行,我会开钩机呀,几下子就挖深了,他们不会。”然后又指着图纸边上的一排说道:“这一溜倒是挺深,我挖了有两米多(深),但这里面要下水管,如果先把尸体埋下去,下水管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发现,也不行。” 小刘把手指移开了刚才的位置,随着眼光的落点在图纸上慢慢地寻找。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图纸下方的一处,他兴奋地说道:“这儿,应该是这儿,反正要是我的话,就把尸体埋在这儿。” 朱立国眼前一亮,盯着小刘手指的地方,问道:“这是哪儿?” “这所幼儿园原来不是一所小学吗,所以在操场边上建了一个室外厕所,方便上体育课的学生拉尿,这个厕所是老式的带化粪池的那种,不是通进下水道的那种,我们施工的时候厕所已经拆了好几年了,但没有回填化粪池,上面是一层水泥地面,已经有些塌陷了,为了安全起见这一次改造要求我们把化粪池给填上,我记得,当时我把地面挖开,里面就是个大坑,如果想埋尸的话,把尸体扔进去,填几爪土就把尸体盖上了,再回填的时候没人注意里面有什么,最适合埋尸了。” |
第五十一章 可疑的医疗事故 朱立国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很兴奋,但他却不敢在工地上多停留,他必须尽快返回M市,去幼儿园找园长提前定一下星期六开挖的事。 车子刚开上高速,顾天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朱队,我去交警队查了,没有找到你说的那辆车子,然后我又去了收费站,也没有,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没在那个路口上高速呢?不行我去下一个收费站查一下?。”顾天明沮丧地说道。 “查的仔细吗?别是落下了那辆车。”朱立国说。 “10月13日凌晨到早上8点之间,没多少车经过,刨去货车客车,你说的那个车型一共不超过50辆,那辆车我还不认识?”顾天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车牌呢?有没有可能换车牌?”看来朱立国是认准了那辆车一定会上高速。 “我不是根据车牌查的,是根据车型查的,车牌能换,车型还能换吗?根本没有找到你要的那辆车,我估计是从下个路口上的高速,因为要走别的路的话,绕的太远了,起码要多走几十公里,不行我就去下一个收费站查一下。” 朱立国思索了片刻,终于说道:“不用去下一个收费站,你直接去省城,省城的高速路口去年就安装了一台声呐识别设备,你到那里告诉他们要查的车,他们会找到的,另外,如果找到了这台车,不要马上回来,直接去省城的市局刑警队,他们知道怎么做。” 半小时之后,朱立国的车子驶入了市区。他本想直接去阳光幼儿园,可是刚拐入市区主干道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标记为快递,他本想不接这个电话,因为他很久没有网购东西了,哪来的快递,但是这个送快递的相当锲而不舍,连续打了三遍,朱立国有些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喂,是朱立国吗,有你的快递。” |
朱立国听到真是他的快递,以为是网购了什么东西被自己给忘了,或者是别人寄给他的什么东西,便随口说了一句:“你放到蜂巢里,或者随便找个人帮我收了。” “不行,这个必须本人签收。”对方说道。 “什么东西?” “不知道,一个圆筒,像是从医院寄来的,我看看啊,寄信人是…***医科大学,省城来的。” 朱立国想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个快递是不是魏奎阳找人帮他看的片子呢? 他说了一句‘你等会儿啊,十分钟到。’说完,他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向市局刑警队。 果然,朱立国猜的没错,快递正是他交给魏奎阳的那些片子和病历,看来,这个魏奎阳还是挺办事的,他为昨天怀疑魏奎阳还和他吵了架而感到一丝愧疚。他把硬纸筒里的资料拿出来找到一张会诊诊断书,看了半天,居然没看懂,因为诊断书不是电脑打出来的,而是手写的,上面的字跟天书一般,除了大夫没人能看懂。 他只好厚着脸皮上楼去找魏奎阳。 可到了楼上他才清楚自己的脸皮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厚,他在法医室门前转悠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敲门,最终走进的是痕检科的办公室。 痕检科长钱维智见他进来急忙招呼道:“哦,朱所长,你怎么亲自跑来了,着急了吧,检验结果刚出来,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朱立国愣了一下,猛然想起花架上那几滴血的事,于是就坡下驴,说道:“啊,是呀,是有点着急,怎么样?那几处黑点,是人血吧?” 钱科长打开抽屉取出一页检验报告,递过去,说道:“是人血,已经风干了,不过不耽误检验,这是DNA报告,我们与数据库里的DNA进行了比对,找到一个与之匹配的DNA,这个人的名字叫陆胜,一个建安公司的老板,三年前已经死了,更详细的内容你们再去调查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朱立国接过报告单,并对钱科长表示感谢,这种感谢是绝对真诚的,发自内心的。这份报告是陆胜坠楼案最直接、最有力、最及时的证据,有了他就可以直接对金铭、鲁奕二人实施刑事拘留,并可以对丁磊徇私枉法的行为采取进一步刑事措施,同时,这份报告通过证明自己对陆胜案判断的正确性,从而给他对埋尸案的判断增加了无尽的信心,至此,他几乎可以断定对埋尸案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 他为此激动了好一阵,却并没有走的意思,钱科长见他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东张西望,便问他:“你还有事?” 朱立国这才反应过来他上楼的目的,他笑着指了指法医室的方向,有些羞怯地问道:“看到隔壁魏法医了吗?” 钱科长明白了,两人昨天刚吵过架,这是不好意思去找他呀,于是他决定成人之美,笑道:“在吧,刚才还看着他了,我去帮你找找。” 几分钟之后,钱维智和魏奎阳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 朱立国急忙站起来赔着笑与魏奎阳打了招呼之后从硬纸筒里取出病历资料,抽出那张诊断书,递了过去,并不好意思地说道:“省里的专家把这个直接寄给我了,是你给他们留的地址吧,谢谢,可是,这上面写的啥东西,看不懂啊。” 魏奎阳白了他一眼,一把扯过诊断书,朱立国以为他立马能翻译出来上面写了什么,没想到魏法医也没那么高的水平,他一边盯着上面的字,一边抱怨道:“这谁呀,啥年代了,怎么还用手写呀,不会打字呀。” 但是法医毕竟也是医生,他虽然不能一字不落地翻译出来,但其精髓还是能看得懂的。 |
他抖动了一下诊断书,牛哄哄地说道:“专家说了,治疗手段正确,用药得当偏保守,病灶已得到有效控制,患者已见康复。”说完,把诊断书往朱立国手上一塞。 “完了?” “完了,你还想干啥?” “就这么简单?” “那不这么简单,还想给你写篇论文呀。” 朱立国感到像在云里雾里一般,懵懂地问道:“这患者不是死了吗?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他怎么还说已见康复呢?” 魏奎阳解释道:“这个病历里没写她死了这一段,也没写抢救那一段,因为患者没抢救过来,就没必要写这些了,明白了吧” 这回朱立国似乎听明白了,他接着又问道:“专家有没有说,在这种情况下,患者有没有可能病情突然加重,抢救无效。” 魏奎阳又从朱立国手里扯过诊断书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他表情变得疑惑起来,摇着头说道:“按理说这种病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突然恶化直至死亡的,毕竟是在医院里嘛,除非发生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医疗事故不是发生在抢救阶段,而是发生在病房里,对吧?” “嗯…”魏奎阳沉吟了一下,点点头,答道:“可以这么说,问题就是出现在患者为什么会突然恶化,而抢救是之后的事。” 听到这样的结果,直觉告诉他,他判断的没错,杨蕾之死的确没那么简单。 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七楼泌尿科主任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了朱立国与李主任两人,朱立国将杨蕾的病历及诊断书等,摊放在李大夫的办公桌上,面色冷峻地质问道:“你看看这个,这是省医学院专家出具的诊断书,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李主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眼神在桌子上的资料与地板之间游移,却始终不敢与朱立国对视,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地不敢说。 朱立国继续向他施压道:“我问过几名有关肾病方面的资深专家,他们一致认为在这种条件下杨蕾的病是根本不可能突然恶化直至死亡的,我还需要把那几位专家请来和你探讨一下吗?” 审讯是一门艺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翻译成白话就是连蒙带骗,只要不涉嫌诱供,三十六计都可以使用。李主任终于被他唬住了。 朱立国用审讯嫌疑人的严厉口吻对他发出最后一击:“说,杨蕾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主任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终于招供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缓缓说道:“那是一次医疗事故,因为当时没有家属在场,所以我们就谎称病情又复发了,家属很信任我们,所以没有提出任何质疑,这事儿就这么骗过去了,况且,况且….”李主任欲言又止。 “况且什么?”朱立国逼问道。 |
李主任偷看了朱立国一眼,低头小心地说道:“造成这起事故的,是我们院长的儿媳妇,所以,这事儿就这么给压下来了。” “院长的儿媳妇?她是护士?” “嗯,是护士,那年她刚才卫校毕业,从骨外科实习完就分在我们科了,经验不足呀,在给杨蕾输液的时候配错了药,输完液没多久就起了反应,当时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反应,所以试了几套抢救措施,都没有效果,最后,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 “配错药?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朱立国问道。 “配错药的情况非常少,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医院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对护士的培训非常严格,也非常规范,护士的素质也有很大的提高,配错药的事情极少发生,但是,偏偏被我们赶上了,没办法。”李主任唉声叹气地说道。 朱立国思索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你刚才说,这个护士在骨外科实习过?” “是呀,她在骨外科实习了半年,就在楼下,三楼。” 朱立国的眼睛一亮,问道:“那么她应该和李雯月关系不错喽?” “哦,那是肯定的了,李雯月是护士长,她当然要和李雯月搞好关系,否则,给她个差评,她就没法留在我们医院了。” “这名护士叫什么名字?能不能把她叫来,我问她几个问题?”朱立国说道。 “当然可以,她叫沈兰,我这就去喊她过来。” 几分钟之后,一个胖护士跟在李主任身后走进办公室。 这名叫沈兰的护士,朱立国见过,就是上次在三楼护士站碰见的那位喊李雯月一起吃饭的胖姑娘。朱立国一见到她便产生了一种直觉,这起医疗事故似乎跟李雯月脱离不了关系。 |
第五十二章 断指之谜 朱立国走出医院看着湛蓝的天空像是刚刚被清水冲洗过一样不掺杂任何杂质,纯粹的仿佛可以一眼望到边, 他感觉平时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此刻也散发着芳香。 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的判断被接二连三地证实,就在刚才,他所判断的杨蕾死亡之谜也得到了当事人的印证,虽然现在他还不清楚杨蕾之死与整起连环杀人案到底有什么联系,但他感觉离揭开谜底似乎又近了一步。 他在临走时李主任叫住他,忐忑地问他怎么处理此事,他回答暂时不会向上级反应,并尽量帮助他们逃过此劫,作为交换条件,李主任和沈兰也答应朱立国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与朱立国的谈话内容。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由于心情舒畅,朱立国的思维似乎变得格外敏捷,在他路过病历室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返回身,走了进去。 他向病历室里的工作人员亮出证件,询问道:“帮我查一下五年前有没有一个叫张强的中年男性在这里的骨外科住过院,病因是断指再植。” 工作人员现在数据库里查了半天,终于查到了结果,然后进入档案室里开始寻找。半个小时之后,工作人员终于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从档案室里走了出来。 朱立国接过文件袋,打开,看了看,发现病历内容似乎并不完整,他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出院证明,与看杨蕾的病历一样,他对治疗过程也没有看懂,只看到患者的主治医师是邱震。 他向工作人员询问:“能不能跟我说一说这个病人的治疗情况?” 工作人员给他个白眼,回绝道:“怎么治疗的我们病历室的人怎么知道,你该去找骨科才对。” 朱立国想想也是,看来自己是兴奋过头了,于是他又回到三楼,找到骨外科主任办公室,敲门进去。 |
骨外科主任四十多岁,在得知朱立国的来意之后,先接过张强的病历仔细看了看,以便帮助他恢复记忆,看完之后又想了想,说道:“这个患者…,有这么个人,是邱震给看的,这个人的手指是被剪板机切的,三个手指齐刷刷被切断了,这种被切掉的手指,再植的成活率很高,手术不太复杂,五年前这项技术就很成熟了,但是,这人,可能条件不太好,我们将接上三个手指将会产生的费用告诉他之后,他就放弃了两个,只要求接上中指,反正另外两个手指接不接对正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就是接这一个中指的钱还是邱震给垫的,按照出事工厂老板的意思,一个都不接,这样陪个几千块钱就完了,这帮老板是真黑呀,住院押金都不肯出,说出院了一块儿算。” 主任断断续续地说完,喝了口水,停了下来。 “邱震给垫了多少钱?”朱立国问。 “五千还是一万,我也忘了。”主任回答。 “这个钱,后来他还给邱震了吗?”朱立国又问。 主任被水呛了一下,差点没喷出来,他擦了擦嘴,讥笑道:“还个屁呀,没等出院人就跑了,拿啥还。” “这么说,张强是欠着费跑的?” “不欠医院的,医院能让他欠钱么,欠医院的钱就等于欠我们科的钱,都得我们科室自己给补齐喽。” 朱立国明白了,为什么张强的中指有些僵硬,那是因为没有完全康复就自己出院了。 朱立国在医院里忙活了一个下午,他把车驶出医院大门,在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个煎饼果子,重新上车,边吃边向阳光幼儿园驶去。 这一次他再去幼儿园的目的已经不是中午时想的那样,找园长商量挖尸的工作,在他得到了那几滴血迹的检验报告之后,挖尸的行动已经不容置疑,不管园长同不同意这项工作都必须进行,他只是在等待那个钩机师傅而已。 他现在去幼儿园的目的是去找张强。 路上,他再次接到顾天明的电话,顾天明在电话里兴奋地说道:“找到了,那辆车找到了,不过,省城警方正在反向追踪这台车子的行驶路线,以便找到其更多的犯罪证据,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这项工作多长时间?”朱立国问。 “这个,说不准,反向追踪比较麻烦。”顾天明答道。 朱立国思索了一下,回道:“那你就不要等了,带着现有的证据回来,只要能证明那辆车确实出现在省城就行了,你回来还有重要抓捕任务。” “抓谁?” “金铭和鲁奕,你趁这个时间准备一下抓捕方案,注意,是秘密抓捕,不要让刑警队的人知道,我马上打电话让派出所的人配合你,你回来以后直接去派出所布置抓捕任务就行了,抓到人之后先羁押在派出所,不要送到看守所去,我们有24小时的时间。” 朱立国向顾天明交代完任务,车子也刚好停在幼儿园门前。 今天刚好是张强值班,他从门卫室里出来,看见朱立国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笑着说了句:“哎呦,是朱所长啊,换车啦?这车漂亮,我去给你开门啊。” 朱立国急忙叫住了他,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先去找一下园长,一会出来的时候找你有点儿事儿,如果赶上换班的话,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好吧?” “行行行,我换班还早呢,没问题。”张强说完,进屋打开了电动伸缩门。 和园长的交涉很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因为这一次朱立国底气十足,不是来找她商量的,而是要求她全面配合警方的工作,否则,他将动用警力实施强行挖掘,在这种情况下,郑园长只能按照朱立国的要求去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朱立国向郑雨轩交代了一下星期六开展挖掘行动时的注意事项,比如保密措施、预防安全措施、划定施工区域、疏散无关人员等等,之后便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他先去了趟钩机师傅所指定的那个地点,那里离行政办公楼差不多有50米远,靠近幼儿园围墙,现在已经被规划成了一个小型的植物园,时值深秋,植物园里一片荒芜,能转移的盆景早就被转移到了室内,剩下的是各种干枯的花径与落叶,一种肃杀感油然而生。 |
植物园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一亩左右,如果不请钩机小师傅亲自来挖的话,他还真找不到具体的地方,这一亩多地要是全挖,恐怕两天也挖不完。 朱立国围着植物园转了几圈,转身向门卫室走去。 他把张强叫到自己的车上,递给他一支烟,在张强点烟的时候突然问道:“邱震你认识吧?” 张强点烟的手抖了一下,他没有马上回答,疑惑地盯着朱立国。 朱立国轻松地继续说道:“邱震是个好人啊,给你垫了钱,你不还给人家也就算了,还从医院里跑了,给他找了一堆麻烦。” 张强的表情也渐渐轻松下来,他低头惭愧地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不是真没钱吗,我在那个五金厂当临时工,刚干了半个多月就出事了,老板不管,工资也没开,我拿什么住院呀,唉,幸亏碰到了邱震这么个好人,否则,我这一个手指头都保不住。” “邱震来找过你吧?”朱立国问道。 “啊,是呀,找过一次。”张强有些犹疑着回答,眼神警惕地闪烁了一下。 “去年七月份?” “哦,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了?”张强的表情更加小心和疑惑了。 “是呀,他跟我说了一些,那时候他刚出狱,过来打听赵智的事,正好发现你在这儿当保安,当时你看到是他,是不是吓一跳,以为他管你要钱来了?”朱立国所说的这些话完全是凭推理推测出来的,因为他在看守所里听王晓龙提到过赵智和赵智发现园长给某些孩子吃黄体酮的事,而且他一出狱就来到幼儿园,所以,他不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张强的表情再次轻松下来,他低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呵呵,我当时还真以为他是要钱来了,不过我想他要提钱的事我就给他,我那时候已经攒了几个钱,那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咱也不能对不起人家,是不。” “他是怎么说的?” “他提了一下钱的事,但是并没管我要,他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也不差那几个钱,他越这样说我越觉着对不起人家,就提出请他吃个饭,找个高档点儿的地方,他随便选。” “他答应了?” “这回他没拒绝,不过他也没选什么高档的地方,就是一家普通的餐厅,吃的烤肉,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一直喝到半夜,唉,好人呐,人家一个大夫,看得起咱一个农村来的保安,和咱称兄道弟的,不容易。” “他都跟你聊什么了,聊到半夜?”朱立国继续套词。 “啥都聊,聊他怎么被陷害入狱的,聊他在监狱里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等等。” “他聊到赵智了吧?” “聊了,他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找赵智吗,我跟他说了,赵智回老家了,还说了一些赵智没回去之前的一些情况,他说他是受一个狱友的委托来找赵智的,那个狱友和赵智是朋友,也是山东的,后来向我要了赵智的电话和老家地址等,反正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赵智回老家那晚上的情况你也跟他说了?” “说了,他听了以后还问了句‘奇怪,他是回老家了吗?’,我说肯定是,他不回老家能去那儿,他要是还在本市的话,肯定会和我联系,他没几个朋友。后来,他又问我赵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说没有了,他的东西都让我们给扔了,啥也没留下,他问我,收拾房间的时候都有谁在场,我说不知道,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之后他就没怎么再问。” 朱立国询问完了张强,便开始布置抓捕金铭和鲁奕的工作,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顾天明应该回来了。 |
第五十三章 抓捕 抓捕金铭和鲁奕两人的行动进行的很顺利,因为这两人完全没有窜逃的准备,所以其生活按部就班一切正常,手机也正常开机,朱立国与顾天明分别根据其手机定位很容易找到了二人,并将他们先后带回了派出所。 而对他们的审讯工作却遇到了困难。陆胜坠楼案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们认为已经很难再找到证据,并且,由于当时丁磊已经将此案篡改伪造得天衣无缝,他们对此仍充满了信心,有丁磊这张保护伞在上面,他们对朱立国这个小派出所所长根本不放在眼里。虽然朱立国拿出了花架这个凶器的照片和血滴的检验报告等确凿的证据,他们仍然负隅顽抗,到了最后竟然全都保持缄默,一言不发了。 朱立国知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丁磊出面,从而为他们活动周旋,不将丁磊即将覆灭的实锤展现给他们,他们是不会彻底交代的。 朱立国原计划将审讯分成四个阶段,第一阶段,让其承认杀害陆胜的事实;第二阶段,让其供述杀害陆胜的过程;第三阶段,让其交代丁磊如何伪造现场和指使当事三人串供;第四阶段,让其说出清理赵智遗物的目的。 现在审讯在第一阶段就受阻,朱立国不得不将丁磊直接制造的两起杀人案实锤与陆胜坠楼案一起向金鲁二人和盘托出,目的就是要告诉二人,丁磊已经彻底完了,别指望他了,他的罪行要比你们两人要大的多。 果然,再听到丁磊即将覆灭的消息之后,两人的口风有所松动,态度也不像刚才那么嚣张了。 朱立国抓住机会,又采取了离间之计,审讯金铭时谎称鲁奕已经交代,审讯鲁奕时谎称金铭已经交代,成功地使二人之间产生猜忌,从内部瓦解堡垒。 这就是两人犯案所造成的弊端,造成陆胜死亡的致命一击是那个沉重的红木花架,而花架只有一个,所以这致命一击肯定是一人所为,只要抓住这一点进行离间,成功率必将大幅提高,因为另一人绝不肯替那个真凶背这个黑锅,而两人犯案时真正的凶手却总想将自己的行为转移到对方身上,从而逃避罪责,杀害陆胜时只有三人在场,现在朱世康死了,当事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正所谓死无对证,他们二人都会同时这样认为,一个想栽赃,一个害怕栽赃,矛盾不可调和。 “要知道,制作那个花架的材质是红木,也叫铁木,听名字就知道其硬度了,而且刚好又是用正方形台面的尖角砸的被害者,直角都被砸平了,用了多大的力?根据技术部门模拟操作,这一下足以砸碎人的头骨,你不想背这个锅吧?” 朱立国在审讯两人时,分别对他们说了同样的话,这样的暗示对他们的心理冲击已经足够大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当初订立的攻守同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而这一次被抓又来的如此突然,还来不及串供,因此他们之间完全没有默契,再加上他们的后台老板朱世康已死,失去了能保证他们安全的坚强后盾,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了。 审讯一直进行到凌晨三点,终于形成了金、鲁二人互相指责的局面。朱立国并没有继续追究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个问题在后期的侦查中技术部门会做出权威鉴定,不需要他操心,现在只需要他们承认陆胜并非自杀就够了。 至此,第一阶段的审讯任务已成功告一段落。朱立国却没有给两名嫌疑人以喘息的机会,趁热打铁,马不停蹄地将审讯进程转入到下一阶段。 正如朱立国当初判断的那样,陆胜绝不是因为去要那三十几万的工程款而丢掉性命的,这种工程款对朱世康来说属于正常支出,也是九牛一毛,他根本不在乎,令他恼怒的是陆胜声称有朱世康确凿的犯罪证据,开口向他提出一百万的封口费,朱世康不是拿不出这点儿钱,而是不能容忍这种敲诈行为,朱立国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能判断出这一点,这是一个人的性格所致,当初邱震向他提出200万的索赔,被他送进了监狱,之后赵智向他勒索的更是鸡毛蒜皮,但他仍然没有放过他,可见,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不能让他的丑行被第二个人知道。 据金、鲁二人交代,朱世康要陆胜交出证据,钱不是问题,但陆胜却不肯交出证据,二人因此发生争执,之后朱世康指使二人对陆胜进行殴打,其中一人用花架将其打晕,但是他们并没有在陆胜身上搜出所谓的证据。最终他们也不知道陆胜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但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留着陆胜这个活口早晚要出事,所以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其杀人灭口了。 朱立国问:‘陆胜到底掌握了朱世康的什么犯罪证据?’金、鲁二人均回答不知道,在朱世康与陆胜的争执中只提到了录像、U盘以及赵智的名字,至于录像中到底是什么内容,朱世康和陆胜都没有具体说明,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了吧。关于赵智,金、鲁二人只知道他原来是幼儿园的保安队长,见过几面,但并不熟悉,至于他如何失踪等他们一概不知。 “赵智失踪的第二天你去他的宿舍里找什么?”朱立国对金铭问道。 “我,我去他的宿舍了吗?”金铭企图对这个问题进行抵赖。 朱立国冷笑道:“8月13日上午九点左右一台阳光公司的别克商务车进入园区,开车的是你吧?你在车里等待着郎艳将与赵智同宿舍的另一名保安调出,你拿着郎艳事先给你的钥匙进入赵智的房间,我说的没错吧?” 金铭苦笑,心里最后的一点儿侥幸也被朱立国无情地揭穿,对于交不交代去赵智宿舍的这点小事,他已经无所谓了。 |
“是的,我是去了赵智的宿舍,那天一大早,老板就让我去趟幼儿园,到赵智的宿舍去拿他留下的电子产品,什么手机呀,电脑呀,平板什么的,并特意嘱咐一定要仔细检查有没有U盘、笔记本、纸条什么的,还告诉我不要把宿舍弄的像进了贼似的,会引起那几名保安的怀疑,要把赵智的东西收拾干净,造成熟人来替他整理房间的假象,但是我到了那里什么都没有找到,手机电脑之类的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找到U盘,所以最后把他的东西归拢归拢就走了。” 至此,审讯金铭和鲁奕的工作完满结束。这次审讯不仅还原了坠楼案的真实面貌,还获得了证实丁磊参与伪造犯罪现场和协助朱世康逃避打击的犯罪口供,遗憾的是,从这二人的口供中并没有找到丁磊参与杀害赵智的直接线索。看来,这二人对赵智的被害毫不知情。 最后朱立国分别向他们两人提出了一个看似与本案无关的问题:“朱世康上的暗网,是谁帮他找到的?” 鲁奕对此表示完全不知情,他甚至连暗网是什么都不知道。而金铭却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我有一次跟他(朱世康)一起去接机,那是一班从上海飞来的航班,接到的人是个什么公司的经理,年纪有四十来岁,看着挺精明强干的,他们在车上聊天,提到过什么暗网,我也不懂,是一些关于恋童癖的事情,他们提了一嘴就不说了,我想他们是在聊一些八卦新闻,所以也没在意。” 朱立国走出审讯室与另个一房间审讯鲁奕的顾天明碰了个头。顾天明问:“这两个人,怎么办?送看守所去?” |
朱立国摇了摇头,否定道:“先不要送,我安排两个人看着,防止他们串供,明天再送看守所,天都大亮了,走,去我的办公室先睡一会儿吧。” 顾天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行,整整审了一宿,也真受不了了。” 顾天明躺在朱立国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很快就鼾声四起,而朱立国坐在大转椅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赵智案、陆胜案、四起连环割喉案、杨国强案,这七起命案就像七个独立的闭合圆环,一个一个的形状渐渐地清晰起来,但这七起案子当中有的可以套在一起,形成链接,有的却毫无关联,他在脑子里又将这七起案子进行了一番梳理,并将杨蕾死亡事件、邱震访问张强等事实加入其中,试图从中找到某种关联,他想了很久,一个大胆的推理逐渐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他感觉那七个圆环正缓缓地向一起靠拢,最终形成一条完整的闭合链条,但这种感觉却又是虚幻的,这根链条时断时续,连接的并不坚实,他知道这是缺乏证据的原因,证据是使这些圆环成为链条的焊点,只有足够的证据才能保证链条不会断裂。 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之后,另一个问题便随之浮出水面,那就是丁磊和邱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让他想起了几天前他与丁磊一起到看守所找邱震闲聊时的场景,为什么会在那次闲聊之后的第二天,丁磊就忽然向吕局建议暂时释放了邱震呢?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 朱立国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顾天明,然后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办公室。 |
第五十四章 解密倒计时 朱立国默默地算了一下,现在离吕局给他定的侦查最后期限还有36个小时,要向吕局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朱立国要办的第一件事是等所里几位可靠的同事上班以后向他们交代明天去阳光幼儿园挖掘赵智尸体的事,这些工作包括租用挖掘机及其他挖掘设备、提前封闭现场、挖出尸体后的现场清理与勘察,和派人去A县工地接小刘师傅回来等,这些事虽然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但必须交给自己信任的人,他害怕由于走漏了风声而导致丁磊潜逃或给挖掘工作设置障碍,从而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件事同样也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但也要找个可靠的专人去办理,那就是找到三年前对幼儿园进行施工时的那台挖掘机。那台挖掘机在陆胜死后就被卖掉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不知道又被转手了没有,但不管转没转手都必须找到它,也许从它身上还能找到一些证据或线索。这件事不难,一天的时间足以搞定。 第三件事是打电话让魏法医帮他一个忙,称一下杨国强尸体眼下的体重,因为前天魏法医已经称过尸体的重量并写进验尸报告里了,所以今天再让他重新干这事就纯粹是帮忙了,不在魏法医的责任范围之内。朱立国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他认为前天的尸体是刚从酒罐里捞出来的,不是他死前的真实体重,现在,经过两天冷藏间里的冷冻,同样起到了风干的作用,蒸发掉了细胞内的部分酒精和水分,从而大体上恢复到了死亡之前的体重。 以上这些事都不需要朱立国亲自出马,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必须由他亲自去办了。 首先,他要亲自去趟局里的技术科,让他们查一下金铭所说的那名从上海来与朱世康会面的人。这件事难度也应该不大,金铭提供了接机的大致时间,以及这位经理的体貌特征,从上海飞往本市的航班非常少,一周只有四班,所以从旅客登机名单里筛选出的疑似人员应该不会太多,到时候拿着这些筛选出来的人员照片让金铭指认一下,是谁就清楚了。 |
朱立国听后找了把螺丝刀子,三下两次便卸下来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又去拆另一个,这一次卸下轮毂盖后发现里面用胶带粘着一个小小的U盘。 朱立国要办的最后一件事是还要去一趟看守所,调取一段监控录像。 在看守所的监控室里,朱立国亲自动手找到8月13日下午他和丁磊去看守所提审邱震时的那段监控录像进行回放。那一次对邱震不是正式的提审,只是闲聊,那些闲聊的内容,朱立国记得清清楚楚,不需要重复观看,他要查的是在他临时出去的那几分钟时间里邱震和丁磊到底说了些什么。 朱立国很快将画面快进到他出去的那一瞬间,然后开始正常播放。 朱立国走后,丁磊开始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邱震骂了几句,然后走到邱震跟前,对他说:“你肯定知道杨国强在哪儿,是你和杨国强一起密谋做的案,我说的对吧?” 邱震冷笑了几声,没有回答,而是朝监控器的方向看了看,朝丁磊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自己,等丁磊走近了,他用双双支撑在审讯椅前面的台面上,欠起身子,把嘴凑近到丁磊的耳朵边上,眼睛盯着监控器,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由于说话的声音太小,朱立国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能看到邱震的嘴唇在动,而丁磊的脸色变得很愤怒,在邱震说完之后,他一把薅住邱震的衣领,几乎要把邱震拎离地面,并且嘴里还在骂道:“你他妈的……”,在骂出了这四个字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监控器,赶紧闭上了嘴,并重重地将邱震塞回到审讯椅里。邱震重新坐回审讯椅里,表情似乎有些得意洋洋,并对丁磊说:“你好好想想吧。” 之后,丁磊近距离恶狠狠地盯着邱震看了数秒,做了个要打人的动作,最终却没有下手,他开始在邱震跟前来回踱着步,眼睛里流露出气急败坏的眼神。 再往后,朱立国就进来了。 朱立国将录像快退回去,回到邱震对丁磊小声说话那个画面,然后放大画面,使整个屏幕只有邱震的那张嘴,他试图从邱震的口型中猜测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很遗憾,邱震说话的口型清清楚楚,但就是无法判断说话的内容。 朱立国不由得疑惑,邱震到底说了什么呢?让丁磊如此的焦躁不安。 忽然,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这段口型录像剪切到自己的手机里,然后下载了几个有关唇语和对口型的软件,用这些软件播放这段画面进行比对,但这种尝试很快就以失败告终,这些软件基本都是应用于娱乐上的,用它来扯淡还行,用于正经八经地导出说话内容则完全是徒劳。 朱立国虽然放弃了亲自操作,却没有房子这个想法,因为邱震的说话内容对解开邱震和丁磊的关系之谜实在太重要了。那么除了这些在网上查到的对口型软件之外,还有谁能破解这些口型呢?他想到了局里技术科的那几个IT工程师,但随即又被否定了,他对这几名IT男的水平表示怀疑,他又想到了章梓和辛亮梅,章梓的技术水平应该是有的,他见识过,但他上一次已经得罪了他,再去找他,他还会管自己的这点儿破事儿吗?。 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拨通了辛亮梅的电话。他想从辛亮梅的口中探一探章梓到底有没有可能再帮自己一次。 电话里辛亮梅对朱立国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她先挖苦了朱立国一阵儿,然后说到正题,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朱立国先对上一次的鲁莽表示了歉意,然后请求道:“能不能再让你那个博士后助手帮我个忙?” 辛亮梅先是假装生气地拒绝,但很快就忍不住答应了下来,说:“你来吧,我刚才是开玩笑呢,正好章梓也有事要找你。” ‘章梓有事找我?’朱立国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他们俩只见过一次面还不欢而散,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
第五十五章 大数据之证 见到章梓,朱立国很快就打消了担心他不肯再帮自己忙的这些疑虑。因为章梓迎接他的那张脸上挂满了坦诚和不计前嫌。他们二人都知道对方找自己有事,所以互相客气了一下到底先说谁的事儿,朱立国本来就觉得对章梓有些歉意,章梓又这样客气,这一次不好再为难他,所以就先向章梓表明了来意,请求他想想办法破译一下那段没有声音的录像。 章梓将朱立国手机里的那段片段导入到电脑里,看了一眼,便指着画面上的两人说道:“这不是邱震和丁磊吗?” 朱立国很惊讶地看着他,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章梓笑了,说:“我研究了几天你们这个案子,不仅知道这两个人,还知道其他的几名死者,包括朱世康和杨国强。” 朱立国更加疑惑了,问道:“这些都属于机密,除了专案组的人,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章梓淡淡地回答:“如果我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就枉为大数据分析师了,好了,我现在就想办法帮你破解他们之间的对话,你愿意在这儿看着就看着,累了就去沙发上躺一会儿,这种专业破译口型的软件没有现成的,只能现开发一个,需要很长时间,你要是忙就先忙你的,我破译好了就告诉你。” 朱立国说:“不忙,就差这件事儿了,正好跟你学学。” 可是,朱立国站在章梓身后看了不到十分钟,就感到根本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因为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全都是英文和数字代码,他最初还觉得自己的英语底子不错,四级都过了,可是他看了几行之后竟灰溜溜地败下阵来,那些代码他竟一行都看不懂。 他抬起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发现辛亮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只好拍了拍章梓的肩膀,抱歉地说道:“你先忙着,我先去睡一会儿了,昨天审案子审了一宿,实在顶不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立国听到章梓在喊他,他一骨碌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奔章梓而去。 章梓指着电脑上的一个类似于表格的界面对朱立国解释道:“目前国内还没有开发出专业破解唇语的APP,只有简单的唇语学习软件,国外虽然已经开发出了初级的破译软件,但应用范围仅限于英语,于是我修改了一下国外破译软件的源代码,将它添加到中文的唇语学习软件当中,再通过筛选软件进行筛选,得到大致的破译结果,但是这样的结果太过笼统,破译出来的词条也太多,动则上万条,所以还要通过人工筛选的方式过滤掉那些用词不当、语句不通、驴唇不对马嘴的,剩下的就是可以表达真实含义的唇语,你给我的这段唇语视频,因为中间有数秒钟的间隔,所以要分成两句完整的话进行破译,其中每句唇语都有将近一百个译句,这要根据当时的语境和前后句进行选择,看看哪个译句最符合说话者想表达的意思,你来选一选吧,你需要注意的是句子的发音,而不是只看字。” 朱立国接过鼠标,拖动进度条,开始在这些筛选出来的句子中寻找,虽然破译出来的句子有几十上百条,但有很大一部分句子一看就知道是没用的,真正符合当时情况的其实没有几条,其中只有一条引起了朱立国的注意,第一句话翻译为:郎艳是你杀的, 你之所以还在逍遥法外,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一旦怀疑到了你,马上就可以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
朱立国看完这一条译句之后,马上在第二句条目中查找可以与之相关的译句,很快他便找到了第二句的译文:你在三天之内必须放了我,否则,我只要稍微提醒一下你们局长或者那个姓朱的,你就完蛋了。 朱立国看完这两个译句之后,不由得对章梓心生钦佩,这两个译句对唇语翻译来说其实很长,并不是简单的日常对话,如果不借助于章梓开发的软件,就算是国内最顶尖的唇语专家也是绝对翻译不出来的,他也绝对想不到邱震会对丁磊说出这样两句话。 为了验证这两个译句的真实性,章梓又将这两句话输入到语音对话框里,电脑的唇语画面中同步播出了这两句话的语音,朱立国看到语音与画面中的唇动完全一致,在91个字节与唇形完全相符的情况下,从概率学上讲,这两个译句正确性的概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基本可以断定邱震当时说的就是这两句话。 ‘感谢章梓,感谢大数据。’朱立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完成这项任务,朱立国转而问章梓:“你找我是什么事儿呢?” “是关于上次那个计步软件的事,我知道上次从计步软件上得到的数据结果,不仅没有证实邱震撒了谎,反而证明了他没有作案时间,给你增添了不少麻烦,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难道是我的判断有误吗?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偷偷调出了有关这起案件的所有资料,包括你们公安局里的涉密档案,在研究了这些资料之后,和你一样,我坚信这个邱震肯定有嫌疑,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才导致计步软件里的数据对他有利,于是我又重新调出案发当天计步软件上的数据,并向软件开发者要来了案发之前和之后几天的计步数据进行对比,对比之后我发现…” 章梓将电脑画面切换到案发当天和案发前一天的行走路线地图上,他指着地图上面显示数字的微小差别继续说道:“你看这里,在案发当日他上下山这一段的行走步数为1453步,而前一天的步数却是1219步,两者竟然相差了足足234步,误差率达到百分之五以上,如果以每步0.7米计算,案发当天他上下山多走了一百六十多米,而起始地点却几乎没有差别,这是为什么呢?” 章梓在这里提出了一个设问,答案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却没有急于说出答案。 朱立国疑惑地思索了半天,终于试着问道:“你是说,步幅不同,案发当天的步幅小,而平时的正常步幅大,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章梓笑了,他对朱立国的睿智也很折服,如果让他来搞IT,恐怕也不会比自己差到哪儿去。他赞同地说道:“对,你猜的很正确,案发当天登山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我根据这个步幅推算,代替他登山的不是一个成人,应该是个小孩子,可是我查遍了邱震所有的资料也没有发现哪个小孩子会代替他登山,他自己的小孩不到十岁,从体力上讲蹬西山一定要在中间休息一次或者两次,而登山的数据却显示没有间断过,是一口气登上山的,所以不可能是她,那么除了她还会是谁呢?在西山附近两个路口的监控画面中,拍到的都是他一个人单独晨练,反推到之前所进过的路口,监控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另一个孩子和他一起晨练,关于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你看这里。” 章梓将监控画面放大,指着被放大的画面说道:“代替他上山的只能是它。” 画面中一条穿着坎肩的成年拉布拉多犬昂首挺胸地定格在那里。 邱震设计的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终于被破解了。 朱立国迅速掏出手机给顾天明拨了过去:“喂,天明,现在邱震还在家里吗?” “不知道呀,对邱震的监控早就解除了,现在不清楚他的情况。”顾天明回答。 “谁让他们解除监控的?”朱立国很气愤地质问道。 “是丁磊,那天开完大会之后丁磊就命令技术部门解除对邱震的监控,同时撤回了所有布控人员,他说案子已经结了。” |
“结了?那天会上吕局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是临时结案吗,他结他的案,我查我的案,没有我的命令谁他妈的让他们解除监控的。”朱立国忍不住在电话里骂道。但是他也清楚,这件事跟顾天明无关,他朝顾天明发火毫无道理,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放低音量对着电话柔声说道:“这事儿不赖你,都是丁磊这小子搞的鬼,你现在听着,你现在就到局里技术科要求他们立刻恢复对邱震的监控,完事儿之后你马上赶到邱震所在处,从所里调两个人一起对他实施近距离监视,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停滞了两秒,才有声音传过来:“明白是明白了,我说,朱队,你是不是找到他犯罪的证据了?如果有证据直接抓他不就完了,总是这么监视来监视去的,也没个实际行动,蹲坑的人都烦了。” “烦了也得蹲坑,别让他跑了,有什么异常及时向我汇报。”朱立国用命令的口吻说完,刚要挂断电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去技术科的时候注意点儿丁磊,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准备恢复对邱震的监控,也不要通知刑警队的人,明白吗?”。 朱立国不是没有考虑过马上抓了邱震,但是他想还是等到明天挖出赵智的尸体之后先抓了丁磊,再回过头来抓他也不迟,因为抓捕邱震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他手里没有枪,也没接受过擒拿搏击的训练,只要能监控住他,跑是不可能的。而丁磊就不同了,抓他不仅要向吕局汇报,同时还要防止他拒捕,因此必须设计一个圈套,先缴了他的枪,否则很容易出现意外。而现在就抓捕邱震很容易引起丁磊的警觉,他昨天抓捕了金铭和鲁奕,到现在还没敢送到看守所里去,就怕走漏了风声,抓这两个人还有个适当的理由,比如嫖娼、赌博,而抓捕邱震则会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他杀人的事情败露了。 朱立国努力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现在距离抓捕丁磊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同时也要稳住丁磊。 |
第五十六章 意外 2017年8月20日星期六上午八点,赵智尸体的挖掘工作在阳光双语幼儿园园区的一角全面展开。 挖掘现场周围被拉上了警戒线,并配备了多名民警看守,防止不明人员进入,钩机师傅小刘提前被接到了现场,原来化粪池的大坑就是被他填上的,大致的地点和深度他很清楚,只是现在这里变成了植物园,周围的一些标记物起了变化,他要重新寻找参照物才能判断出准确地点,否则挖掘的范围就要增大,等他找到了记忆中的标记物,有工作人员拉着卷尺配合他找到准确的可疑埋尸地点,并画出了界限。 一切准备就绪,朱立国亲临现场坐镇指挥,小刘师傅登上挖掘机的驾驶舱,开动挖掘机向预定地点开去。 一个小时后,挖掘现场形成了一个三米多见方,一米多深的浅坑,原址上面的培土已经全部被挖出,下面露出的是一些碎石和渣土,小刘师傅停止了挖掘,从挖掘机上下来,拿了把尖锹跳进坑里,试着在坑里的各处挖了挖,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凭着当初回填时对那些填进去的石料和土质的记忆,确定现在挖出的坑与当时被他填上的坑是否重合,如果有偏差的话,现在还可以再扩大一些范围,和往哪个方向扩大。 小刘挖了一会儿,又站在坑里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尖锹往坑外一扔,抓住上面伸下来的一只手,一步就窜了上来,然后对边上的人说:“我再挖半米多就到了,你们帮我看着点儿,挖到东西了赶紧叫我,别一下子给铲碎了。” 小刘再次开动挖掘机挖掘的频率明显放缓,每一钩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这样,再次挖掘了一个多小时,坑深已经超过了一米半,有些地方已经逼近两米,但是坑底仍然没有出现有尸骨的迹象。 小刘师傅停止了挖掘,坐在高高的驾驶舱里远远地看着朱立国,似乎在向他请示下面该怎么办? 朱立国示意他暂时不要动,然后吩咐四名干警跳进坑里,手持尖锹进行人工挖掘,这种场面仿佛就像一支考古队正在发掘一座古墓一样。 朱立国站在坑沿上四处指挥:‘这里,轻点,那儿,再挖一挖,看着点儿脚底下…’ 在指挥的间隙他还不断地收到微信和电话,微信一个是稍早时候顾天明发来的,向他汇报监视邱震的最新信息:邱震仍然在他租住的出租屋里,没有出去,一切正常;另一个是魏奎阳发来的,告诉他杨国强尸体的重量为69.3KG。 电话是他安排查找埋尸所用挖掘机的民警打来的,早上八点多他就来过一个电话,说那台挖掘机已经找到了,问他怎么处理,要不要弄回所里,那时候朱立国正在忙,对这么脑残的问题很生气,他不耐烦地对那名民警说:“你怎么不把它开回家里,还弄回所里,那么大个东西弄回所里往哪儿放?你在那儿看好了就行了,别让它动,我这边完事了就过去。” |
前五分钟他又打电话过来,说机主要赶着去干活,非要开走,否则要他赔钱,问他怎么办? 朱立国更不耐烦了,他冲着电话喊:“你告诉机主,这台挖掘机是卖主偷来的,他涉嫌销赃,让他先到所里配合调查,钩机暂时查封。” 现在电话又响了,朱立国以为又是钩机机主找麻烦,他气急败坏地拿起电话一看,竟然是顾天明。 “朱队,朱队,”电话里顾天明的声音有些急躁和不安。 “听着了,说!”朱立国简短地回道。 “丁磊的车开过了,他是不是要找邱震去呀?” “什么?丁磊去了?” “是,是,已经下车了,往那边走了,估计是要去邱震那里。” 朱立国愣了数秒,他马上意识到要出问题,急忙对着电话说:“你开着手机,随时向我汇报丁磊的动向,我马上过去。”说完,他顾不上指挥挖掘,下来土堆,向自己的车飞奔而去。 他上了车打开手机免提,仍在操作台上,启动汽车冲出院子向邱震的住处疾驶而去。 电话里顾天明还在断断续续地向他汇报着最新的情况,他顾不上回答,将长安之星面包开出了F1的风采,连超了几辆宝马奔驰,与一台两门保时捷911并肩飞驰在市区的马路上。 十分钟后,长安之星直接冲上了马路牙子,停在了丁磊那台丰田霸道的前面。 朱立国气喘吁吁地跳下车,与向他跑来的顾天明打个照面,两人一起朝邱震租住的那栋楼跑去。 “怎么样?丁磊进去多长时间了?”朱立国一边跑一边问。 “有个六七分钟吧。”顾天明也边跑边答。 “上面还有人吗?”朱立国的意思是上面还有没有咱们的人盯着。 顾天明显然也听懂了,他回道:“有,我让小王和小李都跟上去了,两个人呢,没问题。” “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我没通知队里启动监听器,所以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听到顾天明这个解释,朱立国反而说了句‘好。’弄的顾天明有些不明所以。 朱立国判断,既然上面的人还没给顾天明打电话,就说明暂时还没出什么事,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 |
邱震的住处在三楼,正当朱立国和顾天明跑到二楼和三楼的中间的转弯处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上面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的确是枪响,这个声音对刑警来说太熟悉也太容易分辨了,它比爆竹的声音清脆,并伴有金属之间的摩擦声和撞击声。 朱立国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立国紧跑几步窜上楼梯,与另两名正不知所措的民警会合。朱立国拔出手枪,扳开保险,上膛,双双握枪举在耳边,示意后面的顾天明扳动一下门把手,此时的顾天明与朱立国的持枪动作一样,他送开一只手,拉了下把手,把手竟然转动了一下,说明门没有被锁上,朱立国朝顾天明点了点头,又用枪筒朝门里面指了指,顾天明默契地猛然拉开房门,与此同时,朱立国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上次他来时那只朝他吼叫的浅黄色拉布拉多犬,侧卧在通向卧室门口的一滩血泊当中,它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坎肩,奄奄一息,它听到门响,努力着想站起来,但它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它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朱立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同时把头朝向卧室,伸长了脖子,似乎是想告诉进来的人,快去救我的主人。 一把老旧的警用64式手枪掉在了远处的墙根旁,这把手枪朱立国认得,我市的民警除了少数人之外基本都更换了新型的05式警用左轮手枪,而丁磊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他不喜欢左轮手枪嫌它的隐蔽性不好,不论揣在腋下还是别在腰间都显得鼓鼓囊囊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还是64式方便,不轻不重、小巧玲珑,放在手包里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朱立国顾不上去拣那把手枪,他听到卧室里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和人的呻吟声,他直奔卧室而去,举着枪对里面喊道:“警察,都别动。”他喊完,人已经站到了门口。 卧室里的床上,邱震被丁磊反剪手面朝里跪在床头,丁磊正用另一只手按着邱震的头往墙上撞,邱震额头上的血粘在墙上,他正低声地呻吟着,那种呻吟声并非清醒着的人所能发出来的,说明他的头已经被撞击得眩晕了。丁磊不愧是刑警,他的擒拿技术和一击致命的战术手段确实练的炉火纯青,从枪响到现在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在同样是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邱震早已被他制服了。 “丁磊,你住手,难道你想弄死他吗?”朱立国仍然举着枪对丁磊说道。 丁磊回头看了朱立国一眼,松开了手,从床边站起身,对朱立国说道:“你来的正好,这小子才是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刚才我要拘捕他,他竟然拒捕,我开了一枪,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那只狗扑了过来,正打在它身上,我的枪也被它扑掉了,行,正好你们来了,带回局里再说吧。”说完,他丢下邱震朝外走去。 |
到了客厅里,他四处寻摸了一下,问道:“我的枪呢?谁看到我的枪了?” 顾天明举着那只从地上捡来的64手枪,一边说着:“枪在这儿呢。”一边却把枪交给了朱立国。 “把枪给我。”丁磊带着命令的口吻对朱立国说道。 朱立国却把枪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笑着说道:“枪,我暂时替你保管一下,反正一会到局里也得验枪,你拿着我拿着都一样,你正在气头上,拿着枪也不安全,走吧,一起回局里吧。” 丁磊犹豫了一下,强做笑颜,说:“你们带他先回去,我去买包烟,马上就回去。” 朱立国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伸手紧握住丁磊的胳膊,说道:“我车上有,送你一盒,我的车坏了,一会儿还要做你的车回去,你的车大,正好能坐下咱们五个。” 此时,顾天明已经给邱震戴上了手铐,自己则站在了丁磊的另一边,另一名民警站在邱震的另一边,四个人押着两个人,先后走出了房门。 见到这种架势,丁磊已经明白,朱立国是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一刻,朱立国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叫住顾天明,对他小声说道:“马上把那条狗送到医院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它救活。” |
第五十七章 熟悉的审讯室 还是那间熟悉的审讯室,木质的审讯桌,铁质的审讯椅,防爆的单向玻璃,朱立国、顾天明坐在单向玻璃的这一头,吕局长和梁副局长坐在单向玻璃的那一头。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审讯椅并排放着两张,里面分别坐着丁磊和邱震。在一间审讯室里同时审讯两名嫌疑人,在市局的办案记录中不能说是绝无仅有,只是对于朱立国了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吕局长本来是坚决反对这样做的,这不符合审讯流程,但是朱立国却执意要这样做,理由是他有很多问题需要这两个人直接对质,分开审讯不仅麻烦,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最后吕局终于同意了朱立国的要求。 朱立国坐定之后先看了一下手机,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刚才,他向吕局简单汇报了一下目前掌握的情况,耽误了一些时间。 目前挖尸现场的挖掘工作已经完成,在朱立国离开现场不久,他们就挖到了一具白骨,现在魏法医正在对其进行检验,初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已经确定死者死于枪击,头部中弹,形成贯穿伤,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害,目前尚不确定。 而挖尸现场的清理和勘验工作还在进行。 朱立国不急不躁地点上颗烟,同时示意顾天明给丁磊也送过去一支。 审讯室里泛起了阵阵烟雾,朱立国看向丁磊,丁磊也同时看向他,从丁磊的眼睛里,朱立国看到了一种不服气的眼神。 沉默了一下,朱立国终于开口了:“你以为杀了邱震,就没人知道是你杀死了郎艳吗?” “我杀了郎艳?哼,别忘了,郎艳死的那天早上,是我去高铁站接的你,我怎么有时间去省城杀她?”丁磊反问道。 “省城到M市220公里,以你开车的速度,两个小时足够了,你开进省城是在夜间,离开省城是在清晨,不塞车,你回来后直接去接的我,目的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没有作案的时间,但是,正是你的这点小聪明害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到你吗?” 丁磊盯着朱立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也正是他想问的。 朱立国接着说道:“油表,正是你执意要去接我这个多余的举动,让我看到了你车里的油表显示油耗为12.2,要知道,那可是我开过的车,2012款丰田霸道,4.0L V6 1GR发动机,我这么抠门的人在市里开最少都要15个油,你车开的像过山车似的,如果不是连续在高速上行驶,是怎么跑到12个油的?” 丁磊听完朱立国的推理之后惊讶了一下,但马上就否认道:“我开过12个油吗?呵呵,我怎么不记得?你拍照片了吗?给我看看。” 朱立国冷笑:“呵呵,我知道油耗这个疑点成不了证据,但我有更确凿的证据,”朱立国从一叠打印材料中取出一张展示在手上,说道:“这是省城交警大队出具的《机动车发动机声呐识别报告书》,这份报告书中明确说明你的车在省城出现过,进城和出城的时间地点都写在了上面,这是你没想到的吧?” |
丁磊沉默,朱立国从众多的资料中又拿出了一叠照片接着说道:“虽然你的车更换了牌照,进行了伪装,甚至你还换上了一直挡到鼻子部位的高领羊毛衫,并戴上了墨镜和宽边棒球帽,连人脸识别系统都识别不出你,但是,你的汽车还是出卖了你,省城高速路口早就安装了声呐识别系统,每一台汽车发动机发出的声音频率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具有唯一性,经过路口的每一辆车都会被系统记录在案,你的车每年都要多次进出省城,系统里早就有你车子的记录了,作为刑警,你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业务太不熟练了吧?还是你太自信了,你是刑警队长嘛,根本就没想过别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丁磊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也没有半点不服气的光芒了,他沮丧地低下了头,面对这样确凿的证据他还能说什么呢?作为刑警,丁磊心里很清楚,下一步,朱立国会从省城刑警队那里取得他在郎艳案案发时间前后的行动轨迹,监控摄像头会追踪到他的停车地点,为了节省时间,他把车就停在了里郎艳所在小区不远的地方,这样监控也会拍到他步行进入地下车库的影像,省城刑警队之所以没有识别出进入地下车库的这名嫌疑人就是他,是因为他遮挡了面部,而省城资料库里又没有他的步态数据,所以筛查不到他,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只要将他确定为嫌疑人,这些数据分分钟就可以得到。这一点邱震判断的很对:‘一旦怀疑到了你,马上就可以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朱立国看了看已经缴械了的丁磊,又看了一眼尚存侥幸的邱震,对丁磊挖苦道:“你杀人的手法太粗放了,这一点比起邱震来,差的太远。”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名刑警进来递给朱立国一份尸体初检报告。朱立国看了眼报告,念道:“死者为男性,骨龄30-35岁之间,身高175-180之间,死亡时间至少在两年前,死因为头部遭枪击形成贯穿伤,胸部也有枪伤,在死者第三节胸椎中找到一枚铜制弹头,已送技术科进行型号鉴定及弹道检验…..” 朱立国念到这里,看了看丁磊,问道:“你杀死郎艳就是为了掩盖这个赵智的死亡案吧?他也是你杀的,不需要等到弹道检验结果出来之后你再交代吧?” 丁磊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朱立国又接着说道:“我在陆胜开的汽车轮毂里找到了一个挤瘪了的铁壳U盘,还好,U盘还能用,数据也没有丢失,里面存储着一段偷拍的影像,内容就不必我多说了吧,是朱世康性侵幼儿园儿童的那些东西,而我又在当时参与施工的那台挖掘机履带里找到了一个U盘盖,这可真的是天意呀,本来我对找到这个盖子并没报什么希望,可是,三年了,那个小小的铁盖子居然还镶嵌在钩机履带的夹缝中,这样,证据链就形成了,赵智偷录了朱世康的性侵犯罪证据,他拿着U盘去敲诈朱世康,却又不敢将U盘带在身上,他是武警出身,必要的警惕性还是有的,所以他在找朱世康谈判之前,将U盘藏在了钩机履带的夹缝里,他找朱世康是想做一个一次性的了结,因为他想结婚了,他需要一笔钱,也许他要价并不高,但是朱世康却认为他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所以早在去幼儿园谈判之前就提前通知了你,至于为什么要找你来,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是刑警吧,可以像五年前抓邱震那样以敲诈勒索罪拘捕他,或者只是想吓唬一下他而已,反正他是把你找来了,但是之后发生的事就无法控制了,你竟然开枪杀死了赵智,为什么非要杀了他呢?” |
沉默了许久的丁磊终于开口了,他沮丧地说道:“是走火了,我不是故意想杀他,当时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找朱世康来要钱,可是他大概以为我要抓他,就反抗,我们扭打在一起,他仗着身体素质好,很快就摆脱了我,向门外跑,我当时只是想,不能让他跑出去,一旦跑出去,很有可能将朱世康的丑事宣扬出去,于是我随手就朝他开了一枪,没想到这一枪居然打中了他,当时整栋楼里只有我、朱世康和郎艳三个人,其他人因为施工都放假了,所以,朱世康就说,不如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反正他是个外地人,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就这样,我们杀了他。” 说完,他仰天长叹了一声,懊悔地说道:“如果不是发生了连环杀人案,根本就没人会调查到这起案子。”说完这句话,他把头转向邱震,恶狠狠地说道:“是他,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周晓平、胡东进、朱世康和杨国强,这四起连环杀人案都是他做的。” 邱震冷笑,平静地反问:“证据呢?呵呵,我看这几起案子好像都是你做的吧?” 朱立国也朝邱震冷笑了一下,说道:“别急,一会儿我再说说你的事儿。”说完又转向丁磊说道:“其实你早就怀疑到邱震了吧?连环杀人案发生的第一天,你就从两个路口的监控里发现了邱震,却迟迟不肯抓他,是因为你第一次找他做笔录的时候,他对你说过什么吧?就像上次在看守所里他悄悄警告你那样,他早就对你杀害赵智的事调查的清清楚楚了,所以你当时不敢抓他,再说,当时也确实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不抓他,理由充分。” 丁磊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朱立国,他大概不敢相信,朱立国居然能猜出邱震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当时邱震说话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要侧着耳朵才能听清楚,他们近在咫尺,而监控却远在三米之外。 朱立国按动手机里的播放键,一段声音传来:‘郎艳是你杀的,你之所以还在逍遥法外,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一旦怀疑到了你,马上就可以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声音停止,朱立国收起手机,同时将有关丁磊的作案证据收在一起,放到一边,之后,又对丁磊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想杀他灭口了?但是在看守所里你无法下手,所以你极力地向吕局建议暂时释放了他,以便寻找机会以拘捕的罪名击毙他,但是你却没有想到那条狗救了他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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