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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连载】我是个地下记者,专门调查连环杀人、色魔、灭门惨案之类的事儿[第47页] |
作者:夜行者徐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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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轻松点,聊聊吃的。 除调查外,我生活挺单调的——写稿、看书、和周庸吃吃喝喝。 有人可能注意到了,我不管写什么,都离不开吃。 写查案时,我会写点吃的。写脏乱的垃圾站时,我会写点吃的。写屎尿屁的时候,我也会写点吃的,顺便插张图,GIF。 这么做,不是我变态,是因为喜欢文字里的食物。 我这辈子最馋的两次,都因为文字。 第一次是初中,学汪曾祺的《黄油烙饼》——“萧胜的妈忽然站起来,把缸里的一点白面倒出来,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黄油,启开瓶盖,挖了一大块,抓了一把白糖,擀了两张黄油发面饼。抓了一把莜麦秸塞进灶火,烙熟了。黄油烙饼发出香味,和南食堂里的一样。” (黄油烙饼) 我那早没吃饭,语文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老师让我起来朗读——我含唾沫读完,坐下时肚子直叫,小声骂了句。 没想到让语文老师听见了:“徐浪,你下课去语文组门外罚站。” 我站一中午,差点没饿死。 第二次还是语文课,课外阅读——“老汉端上来两海碗羊肉汤和两个厚厚的饼子,我们实在饿急了,扑扑嗒嗒就吃……”“羊肉汤味口咋样?”我们说挺好的。他吸了一口烟,继续垂着眼皮说:“我这汤虽不比集上卖的,料子可是放全了的。”停了停,又把眼皮塌下,说:“肉还行吧?”我们说还挺多的。他依然不看我们说:“我这羊肉在集上两碗也放不完。” 这篇《西北老汉》,对我来说,杀伤远大于西贝莜面村的带图菜单。 我再想起这两样食物时,已经当了夜行者。 那时我就给老金打打下手,还没写稿,有时间看书和溜达——有天去三联书店,跟地下那层转时,就瞄到了汪曾祺的《逝水》,瞬间记起了他写的“黄油烙饼”,以及另一篇“羊肉汤”。 我开始在北京寻找,这两馋了我十几年的食物。 |
黄油烙饼上,我受了挫——北京没一家饭店有,我回家按菜谱自己烙,不仅不好吃,还把手烫了。 羊肉汤正相反,北京可查的就一百四十多家,我挑三十家评价不错的,挨家喝过去,没一家令人满意。 老金看我总喝羊肉汤,觉得特奇怪,问我嘛呢,我给他解释了一下。 他听完特恼火:“TM白教你了,羊肉汤你都找不到,你把那篇文章翻出来,分析下作者的羊肉汤跟哪儿喝的!” 我拿手机搜出《西北老汉》,开篇第一句:“到甘肃送兵,下了火车又坐上去清水县的汽车。” 他说这不就简单了么:“你就挑甘肃羊肉汤喝。” 我问他知不知道,哪儿有甘肃羊肉汤。 他说嗨:“广渠门外的甘肃驻京办呗!” 我当晚就去了甘肃驻京办飞天餐厅——结果他家没羊肉汤,牛肉拉面和黄焖羊肉倒是不错。 (甘肃驻京办的牛拉) (甘肃驻京办的黄焖羊肉 ) 没喝到羊肉汤,但我对驻京办起了点兴趣——驻京办大多用料不错,羊肉好,羊肉汤好喝的几率应该大一些。 接下来的半年,为了羊肉汤,我吃遍了驻京办。 |
驻京办里,最好喝的羊肉汤,是河南驻京办羊肉烩面的汤底。 我吃了以后跟老金说,这儿的羊肉烩面和烧饼不错,有点接近我想象了,让他有时间试试。 (河南驻京办的羊肉烩面) (烧饼是上次去吃时,周庸咬的) 结果他特不屑:“羊肉烩面就行,你早说啊?” 第二天他把我带到北四环附近一小区,这小区有半地下室,他把我带到其中一个,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看见老金,说进来吧。 跟着老金下去,在屋角的一张桌子坐下,没一会,妇女端上两大碗羊肉烩面。 我先喝了口汤——确实比河南驻京办好吃。 (这个烩面比驻京办的碗大很多) 吃饱喝足,交钱出了门,我问他这么偏的地方怎么找的。 老金笑了:“你猜这什么地方?” 我说小黑饭馆呗,还能有什么。 他摇摇头:“这是个驻京办。” 我让他别扯犊子,他说就是:“这是个县级驻京办,2010年国务院清退驻京办后,很多小地方都留下了一些“黑驻京办”,负责一些接待和维稳工作。 我说卧槽:“你怎么找着这地方的?” 他说这驻京办没转黑时,在潘家园那边,跟个夫妻店似的:“就俩人,平时没什么事,就卖卖烩面,我总跟那儿吃,就熟了。” (有些黑驻京办仍在地下活动) |
老金对一些消失的驻京办充满了感情,他说北京最好吃的驻京办,都存在于2010年以前——10年时,国务院清理的驻京办里,有他的最爱,一家蒙古地级市的驻京办。 (老金喜爱的那家也在这10年被撤了) 这家驻京办原在东单附近——老金说跟那儿吃了此生最香的羊肉:“肉香特浓、有嚼头,却能融化在口腔里。” 他和那驻京办的服务员聊过,对方告诉他,这家餐厅的羊肉,全都来自内蒙一个叫陈巴尔虎旗的小地方,那儿是呼伦贝尔的腹地,羊特好。 老金后来特意去了那个陈巴尔虎旗——就为了寻找记忆中的羊肉。 我问他是否找到了心仪的羊肉,他说没找到:“和当年吃的不一样。” 我劝他,虽然那地级市驻京办关了,但内蒙古驻京办还在,做的也还行。 老金摇摇头:“不太行。” 我明白他意思,内蒙驻京办的羊肉,一口就能吃出是好羊肉,不管是手抓、烤串儿、肉香都很浓郁。 (内蒙驻京办的手抓羊肉) |
但他们有一问题——厨师发挥不稳定,我跟这儿吃过十来次手抓羊肉,有时入口即化,有时干嚼不动。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北三环马甸桥附近的蒙古往事,虽然环境吵,但做菜一直能维持水准,尤其烤羊排。 (蒙古往事的烤羊排) 内蒙驻京办除了不稳定,还偏贵——它是全北京最贵的驻京办,不仅菜贵,还收15%的小费。 与它对应的,是最便宜的山西驻京办。 一碗面十块钱,菜价平均二三十,直追街边苍蝇馆子。 他家莜面做的特难看,歪歪扭扭的,但吃进嘴里面香实足,比西贝莜面村强多了。 除了莜面,他家陈醋也不错,我每次都会倒些拌面吃。 (山西驻京办丑陋的莜面) 这儿的醋是六度的老醋,味道特醇,而且肯定是真的——市场上假醋特多,每年都能查出大量“假山西陈醋”。 16年年底,我就接到线人的情报,说在天津发现一假醋制造点。 我开车往天津走,刚上高速,线人又来信儿了,说情报失效——这个造假点刚被公安端掉了。 (这个窝点在我去调查之前,就被警方扫了 ) |
对老金来说,内蒙驻京办、山西驻京办这些,最多算小有特色,没什么大吃头。 他记忆里好吃的,都是2010年关掉的小地方驻京办。 其实那年不仅撤了省级以下驻京办,很多省级驻京办的餐厅也都关了——比如和平里西街的天津驻京办,二楼有家陈傻子包子,虾仁馅的包子特好吃,服务员上菜时会特意提醒,每个包子都是十八个褶。 我就吃过一次,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陈傻子包子) |
比起这些消失的驻京办和驻京办餐厅,浙江驻京办2楼的张生记餐厅,算比较坚挺的,02年开业,已经开了十五年。 我第一次听说张生记,是它刚开业那年——央视《夕阳红》的主持人沈旭华,在这家饭店坠楼而死。 她当时在张生记的12号包间吃饭,中间来了个电话,她拿着手机出去接。 为找个安静地儿说话,她走到消防通道,推开门进去——消防通道还没完工,门后是空的,沈旭华直接从二楼摔到了一楼。 四十多分钟后,一位装修工发现她,120将她送到旁边的安贞医院,在抢救19天后,人还是死了。 (张生记菜单) 沈旭华的家属将张生记告上了法庭,最后双方达成了庭外和解。 周庸喜欢他家的龙井虾仁,去年冬天某晚,非拽我去吃,那天雾霾重,饭店没什么人,我俩就坐了包间。 点了老鸭煲、东坡肉、蟹粉豆腐和龙井虾仁,我给他讲了沈旭华坠楼事件:“咱这包间旁边就是防火梯,估计沈旭华当时就跟这儿掉下去的。” (张生记的龙井虾仁) 那天吃完饭后,周庸再没去过张生记。 张生记是浙江菜,我小时候搞不清浙菜和淮扬菜的区别,以为它俩一样——对口味重的北方人来说,确实区别不大,都太淡了。 但吃的多了,我发现味道完全不一样,浙菜口味偏重偏甜,精细度也比淮扬菜低些。 |
作为一北方爷们,我最爱的两个菜系就是粤菜和淮扬菜,尤其是淮扬菜,北京只要新开一家淮扬菜馆子,三天内我准到。 中国的国宴也以淮扬菜为主——我不知道国宴的水准是什么样,但我每次吃完好的淮扬菜,都觉得特舒服,不腻不撑,有种十分清淡的饱腹感。 (每次吃淮扬菜,我都会点大煮干丝) 北京最正宗的淮扬菜饭店,应该是扬州驻京办。 但他家2010年就关了,我吃过一次,唯一的印象,就是三丁包子还不错。 江苏驻京办一层的苏畅园倒还在,但也就一般水准,蟹粉狮子头完全做不到入口即化。 隋炀帝吃的要是他家的狮子头,绝对不会“十分高兴,赐宴群臣。” |
北京最好吃的淮扬菜,是安定门外大街的淮扬府——我平均每月去两次,每次就点四样东西,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太湖虾仁、扬州炒饭。 (蟹粉狮子头) 除了这四样,我还爱吃汤包。 2013年时,我去扬州帮忙找一个失踪的人,雇主带我在街边吃了次汤包,一个笼屉里,就一个大包子,咬开喝汤,特别鲜——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汤包。 关于淮扬汤包,梁实秋也写过——“玉华台的汤包才是真正的含着一汪子汤。一笼屉里放七八个包子,连笼屉上桌,热气腾腾,包子底下垫着一块蒸笼布,包子扁扁的塌在蒸笼布上。取食的时候要眼明手快,抓住包子的皱褶处猛然提起,包子皮骤然下坠,像是被婴儿吮瘪了的乳房一样,趁包子没有破裂赶快放进自已的碟中,轻轻咬破包子皮,把其中的汤汁吸饮下肚,然后再吃包子的空皮。” 这家叫玉华台的淮扬饭店,1921年就有了,民国时是名流的聚餐点——梁实秋、田汉、老舍、梅兰芳、齐白石、张大千等一大票名人,都是这儿的常客。 更牛逼的是,这家淮扬菜饭店一直开到了今天,就在马甸桥的会展中心旁。 (玉华台) 我去他家吃过两次,汤包并不像梁实秋写的那么好,不知是不是味道变了。 (玉华台的汤包) |
周庸不爱吃淮扬菜,说太清淡,对于我喜欢吃粤菜,他倒特别赞同。 每次说起粤菜好吃,他都在旁边捧臭脚:“对对对,确实好。” 他特喜欢吃烧腊,去年跟香港参加夜行者聚会时,蛇王二、再兴、深井陈记、太兴老店这些香港出名的烧腊店,他都吃了个遍,最爱吃的就是烧猪肉和烧鹅。 (烧猪肉) 这两样烧腊都流传已久,袁枚在《随园食单》里就写过烧猪肉:“凡烧猪肉,需耐性。先炙里面肉,使油膏走入皮内,则皮松脆而味不走。若先炙皮,则肉中之油尽火上,皮既焦硬,味亦不佳。烧小猪亦然。” (袁枚的《随园食单》) 我和他一样,爱吃烧猪肉的皮,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味。 但我更喜欢烧鹅——我有一广州的朋友,是个ICU的医生,在我去那边时请我吃饭,听说我喜欢烧鹅,非要请我吃烧鹅左腿。 我奇怪:“为什么是左腿?” 他说广东人吃烧鹅都爱吃左腿。 (烧鹅腿) 我问为什么,他给我解释了一下:“有两种说法” 1 因为鹅睡觉的时候,是用左脚单脚站的,所以左腿比较有韧性,比右腿好吃。 2 是受香港影响,香港廉政公署没成立前,香港警察和黑社会一样,按时跟商户收“保护费”,有时不确定商户是否交钱,一些警察会问:“吃烧鹅,左髀好还是右髀好?”已交保护费的商户就回答:“左髀。”倒转念则成“髀左”,与广东话中的“畀咗”(已交了)同音。 在香港吃烧腊时,我跟周庸说起这件事,他想半天:“鹅真用左腿站着睡觉么,我就听过金鸡独立,也没听过金鹅独立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 (整只烧鹅) |
比起烧腊,我更喜欢粤式的早茶,我第一次吃早茶时很震惊,早点竟然能TM这么丰富——在此之前,豆浆油条、馒头花卷、烧饼豆腐脑,就是我早餐的全部。 北京吃早茶的地方不少,广东驻京办的早茶就不错。 (粤式早茶) 他家的豉汁凤爪和虾饺都不错,就是流沙包比较一般——幸好我知道北京最好吃的流沙包在哪儿。 首都机场T3航站楼边上,朗豪酒店二楼的明阁中餐厅。 (朗豪酒店流沙包) 第一次吃他家,是2013年,我有事要回哈尔滨一趟,在T3办了托运,还没过安检,就收到通知,飞机延误仨小时。 我有点饿,寻思找个地方吃饭,用大众点评搜到了他家。 本来就想随便吃口,没想到流沙包意外的好吃,我临走时,给了服务员100当小费,跟他打听做流沙包的师傅是谁。 他说面点师傅姓陈,香港人,做了三十多年流沙包——原来是香港米其林餐厅的面点师。 后来每次去机场,只要不是早晚的飞机,都会去吃流沙包。 |
四大菜系里,淮扬菜和粤菜用油少,口感偏淡。 剩下的两个,鲁菜偏咸,川菜油大且麻辣,调料味比食物原味重,我都不是特爱吃。 14年,我去成都见一个当警察的朋友,他为了改变我对川菜的偏见,拉我一起去拜访他的长辈,川菜大师史正良。 我有幸吃了史正良大师亲手做的一道鱼香肉丝,真是太好吃了,肉和笋的原味,以及鱼香味完美的融合再了一起。 那次回北京后,我开始试着吃些川菜,但再没吃过如那道鱼香肉丝般的菜。 (史正良大师做的鱼香肉丝) 第二年九月,我在新闻上看见史正良大师出车祸去世了,给朋友打电话问了问情况,慰问了一下,晚上忽然想吃鱼香肉丝。 我叫周庸一起,去了美术馆附近的四川驻京办,点了鱼香肉丝——和我记忆里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我后来和老金聊起过这事,他说是这样,有些美味只存在于记忆和想象里的。 老金怀念那些消失的驻京办——巴州驻京办库尔勒羊肉、湖南烟草局驻京办的干锅、兰州铁路局驻京办的牛肉拉面。 我怀念那道鱼香肉丝。 就像语文书里的黄油烙饼和羊肉汤一样,这些都成了渴望而永远吃不到的食物。 |
【夜行手记】038——别在家里瞎装摄像头,你的生活可能被全国人民监控 互联网,曾是世界上最隐蔽安全的地方,在这里隐藏身份的人,不必担心被外界发现——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条狗。(On the Internet, nobody knows you're a dog) 1993年,《纽约客》上的一则漫画,让这句话在全世界流行。 (《纽约客》漫画) 十多年过去,网络更加便捷发达,但隐私却再也没有了——八年前,就有人知道,电脑的那面是个央视主持人,并拍裸照索要钱财。 (艳照门后,马斌去年又因为走私被捕 ) 四年前海天盛筵事件刚爆发,嫩模孙静雅就被人肉出是个男的。 (海天盛筵一出,外围孙静雅就被扒出是男的) 三年前苹果icloud被黑客入侵,一百多名好莱坞女星艳照外泄。 (iCloud被黑客破解,导致了好莱坞艳照门) 连马化腾的qq,都曾被人盗过。 (连马化腾qq都被盗过) (马化腾被人曝光的qq群以及qq社交圈) 不仅是隐私安全,还有财产安全——2016年,时代华纳30万客户数据泄露、凯悦连锁酒店318家酒店客户信息被窃取、苹果App Store逾千应用存漏洞、信诚人寿信息安全曝漏洞、Verizon 150万客户记录遭泄露、学信网数据泄露。 京东用户信息在网上售卖的事还没过去,又有数十人因信息泄露,被盗刷了支付宝账号。 (“差评”写过一篇相关很专业的文章) 就连色情网站,都遭到了攻击,导致用户信息泄露。 网络已经由藏身之地,变成了曝光之地。 |
我的朋友小z,是个“白帽子”,在他看来,互联网就是一个赤身裸体无处藏身的地方,一个人只要上网,无论做什么,用什么型号的电脑和手机——都毫无安全可言。 (白帽子) 最近查的一件案子,让我更深的感受到了这点。 |
9月27日,田静打电话给我,说自己一闺蜜支付宝被盗刷了,损失比较大——余额宝里的三十几万都没了,问我有没有办法帮帮她。 我问她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找我,直接找支付宝就得了,他们赔偿被盗的损失。 田静说已经找了,但支付宝说没查到不正常消费记录——所有的消费记录都是通过她闺蜜的手机消费的,不在理赔范围内,这事现在正常途径解决了:“要不找你干嘛!” 我说:“快到晚饭点了,你叫上那丢钱的闺蜜,我叫上周庸,咱去五道口吃京北扣肉,咱边吃边聊!” 五点多一点,我和周庸到了局气,十几分钟后,田静带着一穿棕色大衣的姑娘进来,给我们介绍说这是她闺蜜李欣。 握过手落座,我把菜单递给田静让她俩再加点东西,周庸凑过来:“徐哥,我发现物以类聚的这话还真对,静姐的朋友都是美女!” 我让他边去,等她们点完菜,询问钱是怎么没的。 |
我给他解释了一下——各种被非法获得的个人信息,被盗取并出售后,有些白帽子会把这些放到网上,存入形形色色的“社工库”,供普通网友查询自己的身份信息是否被盗。 2013年前,各种社工库层出不穷,13年之后,大多数被封停,少量服务器搬迁至境外,勉强维持——毕竟社工库除了查询是否信息泄露,也容易被人利用。 (社工库,不是我常用的那个) 我常用的这个社工库,是小z告诉我的,在黑客界首屈一指的社工库,只要你的个人信息有泄露,很快就会补充到这里。 和大多数人一样,李欣泄露的东西不多不少。 在社工库里,我查到了她的基础身份信息、毕业院校、工作单位地址、家庭住址,以及qq空间、人人网、淘宝账号、新浪微博、豆瓣、西祠胡同、时光等网站的账号,除此以外,还有京东的用户名和支付密码。 这些信息能让人了解她的过往,却无法盗取她的支付宝,最危险的京东账号,不支持支付宝——所以不太可能是因为信息泄露被盗。 普通的定外卖和上网买东西,也不太可能泄露支付密码——所以不是手机出了问题,就是她在线下快捷支付时被人盯上了,两条线都得查一查! 晚上我给田静打电话,让她明天陪李欣去趟大柳树市场,把手机给小z检查下,我已经打好了招呼。 |
第二天中午,我和周庸来到了海淀区的月季园小区,李欣就住这。 小区楼下有家7-11,她说每晚下班回家,都会在这刷支付宝,买瓶三得利的乌龙茶——我想要看看9月24日前的监控,李欣被盗的前几天,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 进了便利店,我在冷藏区拿了两瓶草莓味的味全,想趁着结账时跟收银员聊聊,让他给我们看下监控。这时周庸拍我:“徐哥,那俩人干嘛呢?” 我转头看,两个人右手举着手机,左手对着便利店的监控摄像头竖中指,还一边嘿嘿乐。 周庸靠近我压低声音:“是不是傻逼啊?” 我说凑近去看看,说不定和李欣那事有关呢。 顺着货架,悄悄走到那俩人身后,从身后扫了眼他们举着的手机——手机里正直播着便利店的监控画面,我和周庸在背后瞄手机的动作,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大方点,我推了一下周庸,他凑上去搭话:“哥们,这什么啊,挺有意思啊!” 对方说是挺有意思:“我们在监控直播网站上,看见有楼下便利店,就下来看一眼。” 我问他什么网站,他说艾播网,我和周庸道谢了以后,上了一下这个艾播网——画面大概有五秒钟的延时,声音很清晰。 周庸:“徐哥,这网站就这么直播顾客买东西合法么?隐私也太没保障了。” 我说没经过同意就直播对方的图像、声音,有可能涉嫌侵犯肖像权,但这事又很难界定,因为侵犯肖像权是需以盈利为目的,但这事到底盈利与否不好判断。 周庸:“是商家授权直播的么?” 我摇摇头——但这个网站应该是盗转的。 (各地都有监控被直播的情况发生) 国内实时音频视频的监控摄像,一般就是360、百度和萤石——用户在使用这几家的相关设备时,系统默认设置直播模式为私密,不会对外公开直播。为了防止用户误操作,需要用户将其手动设置为公开,然后需要经过平台的审核后,才会将相关直播显示在网站上。 网站方面,是无权授权转载的。 周庸上前看了一眼:“还真是你说的其中一牌子——唉!能不能是李欣支付的时候,输密码什么的被摄像头拍下来,然后支付宝被人盗了?” 我说够呛,这摄像头还没清楚到那个地步。 (360摄像头) 周庸:“所以咱还是得管便利店,要那几天的监控。” 我说不用——便利店的wifi密码就贴在墙上,摄像头连的也是这个WiFi,只要下载管理软件,在同一WiFi下,可以直接查看本地设备。” 连上WiFi,安装上该品牌的监控软件,我在本地设备选项里,找到了存储视频——这个监控的内存只有32g,再晚来两天,9月24日前的视频,可能就看不到了。 |
我和周庸站在便利店里,倒着看了看监控——李欣下班的时间比较晚,每天买乌龙茶时,都在十点以后,这个时间顾客不多,如果有问题,很好分辨。 在李欣支付宝被盗的前三天,她掏手机结账时,身边除了收银员都没什么人。 一切正常,但总觉得有些不对,我和周庸又看了两遍,周庸:“操,徐哥,我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我点点头,说我也发现了。 虽然结账时,李欣身边没人,但每次她来买乌龙茶,都会跟进来一男的,在李欣买完东西离开几秒后,又会出门跟上——虽然穿着打扮不太一样,每次都带着帽子遮住脸,可仔细对比体型的话,就是同一个人! 李欣,在被人跟踪着。 我刚想给田静打电话,说说这事,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李欣手机里发现两木马,问我要不要去大柳树看看。 让她们在那等着,我和周庸开车,走北六环高速开了40分钟,到了大柳树。 |
见到了他们,我提议去附近的木屋烧烤吃饭,边吃边聊。 到烧烤店坐下,点了烤干贝和湛江生蚝,我问小z都检查出什么了。 小z在李欣的手机里,总共检查出了三个问题。 两个木马,一个是烂大街的货色,一个是没见过的高级货。还有就是,李欣的手机修过一次,有可能在维修过程中,有人动了手脚。 周庸:“咱能反追踪么?通过木马直接找人,我看《黑客军团》里这么演过。” 小z摇摇头:“烂大街那木马,在好多地方都能下载到,是不是黑客都能用,根本无从查起。那高级货也很麻烦,除非有人发出来,说不定能查到源头。” 我问他这俩木马是通过什么传播的,他告诉我,高级的那个还不清楚,烂大街的那个,通过点击链接和扫描二维码都有可能中毒。 周庸:“卧槽,扫码也能中毒。”小z说当然,这种木马病毒现在还不少,我之前看一个叫差评的公众号写过。 【支付宝扫码,中了木马】 李欣说自己没点过短信链接,我问她是否扫描过二维码,李欣点点头:“前一段在十号线上,有人让我扫个码,说自己正在创业,希望扫码支持下,我就扫了。” 我说是在支付宝被盗刷之前么? 她想了想,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就是在被盗刷的前一天。” 转头看向小z,他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说过了,这种随便能下到的木马,根本无从查起。” 我说那只去找那个修手机的了。 李欣说不可能:“我这三星刚拿回来就摔坏了,换屏都得快半年了,而且我之前其他手机也都是在他家修的,他家不可能有问题。” 我说碰运气吧,现在已经没其他线索了。 |
吃完饭,跟李欣问清修手机的具体信息,我说和小z还有点别的事,让田静和李欣先走。 看着她们出了门,小z问我还有什么事,我把发现李欣被人跟踪的事,告诉了他:“你觉得这和支付宝被盗刷的事,有关么?” 他说不清楚:“你之前已经用社工库查过了?” 我说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他点点头:“为保险起见,一会回我那,再查一遍吧。” 周庸:“徐哥,小z查的和你有什么区别么?” 我说当然有区别,社工库上的资料,都是免费的,小z能查到的东西,都是收费的——一般都是收费的资料没什么利润了后,才放到社工库上。 京东资料2013年就被盗了,直到今年才爆出来,放到社工库里,就是因为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我们回到小z在大柳树市场的家电维修,小z登录了一个隐秘的信息查询点,开始检索是否有李欣的信息。 (小z登陆的隐秘站点) 找了一会,没搜到,小z又登录了另一个网站——这个网站我也是第一次见,他给我们解释说,这是一个专门给黑客之间交流和交易的站点。 需要再白框里输入正确的进入代码,输错了的话,会自动跳转到百度。 在输入了一组极其复杂的代码后,小z进入了这个网站。 |
他在黑客内网里,检索着和李欣有关的信息,十分钟后,他找到一条社工库上没有的信息——李欣的租房信息。 这份信息并不完整,购买包含50万条租房完整信息的压缩包,需要2000元,本月销售记录是1。 小z问我买么,我说买。 (黑客交易的秘密网站,需要输入正确代码进入) 付完款,把压缩包down下来后,我在里面找到了李欣的完整租房信息——其中包括李欣的具体住址,联系方式,租赁合同——甚至整租,中介回访信息、独居、身份证照片这些都在里面。 周庸在旁边看着:“卧槽,徐哥,这么多信息,要是落到图谋不轨的人手里.....” 我站起来说走:“咱赶紧找修手机的问问,晚上跟着李欣,别让她出事。” |
给李欣换屏的,是北京一家上门修手机的淘宝店,这是家老店,现在已经两皇冠了,李欣近两年在他家修过三次手机,三次上门的都是同一个修手机小哥。 她把修手机小哥的电话给了我,但我决定先不打——万一这人有问题,直接打电话就打草惊蛇了。我看了介绍,这家上门修手机不仅有淘宝店,还有实体店——我决定直接上门找他。 从大柳树路向西开一公里后沿东四环向北开,在中关村一桥下了四环后再向南开两公里有一个三层的手机商场,地上三层设有各种国产品牌的专柜——oppo、金立、vivo,而地下一层承载着整个中关村80%的维修业务和山寨手机销售。 从扶梯下来那一刻,好几个人向我和周庸围来,嘴里问着——办卡买手机充电器吗?万能充要不要?说的同时还不忘互相推挪。 推开他们,往前走到头,是一圈高档些的隔断间,一共有十几家。左数第三家,是这里最大的一家,也是我要找的腾达手机维修。 这家店大概有六十平米,左侧的背景墙上写了主要业务——二手机收购、专业维修、包膜/保护贴、越狱改机、各式配件。右侧的背景墙上写了北京四家分店的地址。中间用宋体写着店名——腾达专业维修。 左侧是维修区,五六个师傅在透明的橱窗内低头拆装手机,右侧是售卖区,除了各种手机和配件外还卖一些U盘、MP4、数码相框、行车记录仪,中间一个岁数不大的人,在给销售人员开会。 |
望着店里忙碌的人,拿起手机打了李欣给我的电话,站在中间管事的年轻人电话响了,我挂掉电话,他的电话也断了。 我上前和他握手:“你好,我们是李欣的朋友,徐浪,这是周庸。。” 他眼神有点飘,不怎么和我对视:“你好你好,我叫赵腾达。” 周庸看他的样子笑了:“哥们,你怎么有点儿心虚啊?甭紧张啊,我俩又不是坏人。” 他还是不怎么和我们对视:“不好意思,我有点社恐,有什么直接问就行。” 我点点头——社恐确实会有目光躲闪的症状。 周庸:“是这样,李欣的支付宝被盗刷了三十几万,我们听说你半年前帮她换过屏,那时候手机检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赵腾达说没有:“我那时候检测就是换完屏,看能正常用就成,没想过检测手机软件。”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们分析下,这事怎么办? 他想了想,问我支付宝被盗不是有赔偿么? 我说是这样,支付宝说只能查到她自己手机的付款信息,这种情况只能鉴定为诈骗,不能鉴定为被盗,所以驳回了赔付申请。 赵腾达问我,支付宝是怎么判定李欣是用自己手机付的款,我给他看了一张支付宝提供的 数据单。 那几日支付宝所有的登录和消费,都来自于“李欣的samsung”。 赵腾达笑了笑,第一次正眼看我:“这什么都说明不了,我给李欣修过两个手机,手机的设备名都被她自己改成了“李欣的Samsung”——她之前那个手机,应该是挂闲鱼上卖了吧?” 我恍然大悟,跟他道了谢,和周庸出了手机城。 |
出了门,我给李欣打电话,问她之前用的手机是否出售了,她回答说是:“挂闲鱼上卖了。” 我说我知道你钱是被谁刷走的了——李欣的钱,是被买她旧手机的人刷走了,那部手机的设备名与她现在用的相同,曾经也一直登录着她的支付宝,所以支付宝官方会认为是自主消费而非盗刷。 (登陆记录) 而那个买李欣手机的人,可能就是跟踪她的人——他在黑客交易网站上买了李欣的资料,然后跟着她,找机会让她扫码,给她手机下了木马。 找到李欣和田静,我让李欣联系那个买她旧手机的闲鱼买家,和他说不还钱就要报警立案——半个小时后,那个买家打电话过来,说愿意在三天之内把钱打回来,希望别报警。 我告诉他可以不报警,但必须当面交易,从头到尾交代清楚事情的经过。 |
两天后的上午,我们约在朝阳门的漫咖啡见面。十点半,一个黑瘦的男子走进来,站在门口打电话,听见李欣的电话响了,向我们走过来。 他走到我们面前,我站起身,他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半步,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别紧张,只要你还钱并且说实话,我们还是很文明的。” 他点点头。 他说自己在闲鱼上买了李欣的手机后,发现支付宝没退登,余额宝里还有很多的钱——但他没有支付密码,或收取验证码的手机。 他想了一个办法,根据李欣留下的电话,在网上购买了李欣的个人信息。 我问他花多少钱,他说八百五一套:“只要提供一项准确的个人信息,如姓名、手机号码或身份证号。你就能查询包括开房记录、列车记录、航班记录、网吧记录、出境记录、入境记录、犯罪记录、住房记录、租房记录、银行记录、驾驶证记录等11个项目在内的材料,行话叫“身份证大轨迹”。” (相关新闻) 9月25日,他又花了二百块定位了李欣的位置——在定位位置附近,有个李欣经常买东西的商场。 他在商场门口,通过李欣的身份证照片,对比到了真人,并跟着她上了地铁,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木马病毒,让她扫码。 (别人可以根据手机定位你的ip) 周庸很吃惊:“你不是7-11便利店跟踪那个人?” 他疑惑:“什么便利店?” 我拍拍周庸,说行了,他一进来我就知道他不是便利店跟踪李欣的那个人——身形完全对不上。 周庸说卧槽:“那便利店那人到底是谁啊,是不是那修手机的小哥啊?” 我说不是,赵腾达更膀一些。 他问我那怎么办,我说等下这哥们还完钱,咱去李欣租房子的中介看看。 |
盗刷的买家转完账给李欣后,李欣直接转了60000万给我:“徐浪,你的辛苦钱,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晚上请你们和田静吃饭。” 和她客气过后,问清她租房的中介公司,我和周庸开车过去——到了她家小区楼下,我发现警察正在从那家房产公司往外带人。 我们忙停下车,往那边冲,旁边几个大妈正在看热闹,我问大妈怎么回事,大妈说听说这家公司的中介售卖公民信息,所以被带走调查了。 (房产中介,是信息泄露的重要来源) 看着一个个中介被带上警车,周庸:“徐哥,这咱还查什么了。” 我让他给他当警察的表姐打个电话——这事有点不对。 周庸给她表姐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本来爱家中介被抓的事,她说知道:“我们收到不署名的线报,这事和最近专抢独居妇女的连环案有关,涉及刑事案件了,你和徐浪别瞎馋和。” 挂了电话,周庸:“徐哥,警方说不许咱们瞎搀和。” 我说先不管那个,我忽然想起一事。 “赵腾达,他不是说就给李欣换了一下屏,没检查软件么——他怎么知道李欣两个手机的型号名都是李欣Samsung,他又怎么猜出李欣会把旧手机挂闲鱼卖掉,这也太神了吧。” 周庸点点头:“所以,李欣手机里的另一个木马,可能就是他放的。” |
我和周庸开车又回了手机城,到了腾达维修,赵腾达看见我俩又来,笑了,但目光还是躲闪:“我就知道你俩得回来。” 他把我们带到旁边一个小屋,关上门,拿出一个我熟悉的东西——金属探测器:“不介意吧,这玩意不来一遍说话没安全感。” 我举起双手,他在我和周庸身上扫了一圈,把手机、窃听器、录音笔、追踪仪都拿出来关掉:“哥们身上货挺足啊。” 我说还行:“你知道我是谁?” 他说本来不知道,那天你们来之后,我就顺着李欣查她的朋友圈,然后在她朋友田静的朋友圈里,发现了你们是谁——你们故事写的还挺好看的,我昨晚看了一夜。 我点点头:“李欣手机里有两个木马,除了偷她钱那个,另一个是你放的,能说说你还做什么了么?” 他不看我的脸:“今天的话,我只在这个房间里说一遍,我喜欢李欣,第一次上门给她修手机时候就喜欢,但你知道社恐里有这样一种情况么——没法正常和女性交流,我就是这样。” 赵腾达无法和李欣交流,但他又想走入她的世界——于是他开始窥窃她的生活和隐私,从她上小学开始,在网上发过的所有东西,都没逃过赵腾达的眼。 逐渐的,赵腾达不满意只是窥窃李欣的过去,他想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她——他趁着上门换屏幕,在她的手机里中下木马,这个木马能同步收集数据到赵腾达的手机里,包括微信聊天记录,但这还是不能令他满意。 他入侵了李欣从家到公司的路上,每一个能照到她的摄像头,包括便利店那个,并将这些连接到艾播网上,随时观看。 |
9月25日,赵腾达通过摄像头发现,李欣被人跟踪了,他赶到李欣家的小区,装作在小区溜达的路人,让李欣身后的跟踪者无从下手。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直到他通过一个洗衣店的监控摄像头,发现跟踪李欣的人,进了旁边的中介公司。 第二天他入侵了中介公司的系统,侵入所有员工的电脑,发现有很多人在售卖客户信息——通过一些聊天记录,他发现,其中有一个人,可能是最近专门入室抢劫独居妇女的人。 (想要对黑客有些抵抗力,密码一定设的复杂点) 我点点头:“所以盗刷支付宝那人,你也早发现了,是你故意引导我们去的。” 他说是。 周庸:“我就问一事啊,你到底跟不跟李欣表白啊?” 他说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从手机城出来,我和周庸在车边抽烟。 周庸:“徐哥,你平时不用微信和支付宝交钱,卡也不怎么用,只用现金,手机卡也用不记名的——是不是就怕这种信息泄露,被人追踪什么的啊?” 我说是。 【本篇完】 下篇预告:【夜行手记】039——我跟扒手头子蒸了个桑拿,他说他们经常也反扒 |
全北京的少数民族餐厅我都吃过(对不起,我又吹牛逼了) 我妈是满族人,不吃狗肉,所以作为半个满族人的我也不吃。 关于满族人为什么不吃狗肉,有个传说——清太祖努尔哈赤被明朝总兵李成梁追赶,眼看追近,努尔哈赤急忙躲藏在一滩芦苇荡里,追兵难以寻找,就纵火烧芦荡。 努尔哈赤被烟熏倒,当火要烧到他身上时,有只黄狗跑到水里沾了一身水,在他身上打滚,最后黄狗为了救他累死在了旁边,从此,满族人就不吃狗了。 这传说一听就是假的,我估计最大的可能,是作为游牧民族的满族人,比较珍惜能帮自己打猎看家的狗,所以不吃狗肉——同理,蒙古人也不吃狗。 根据2010年人口普查,70%的满族人都集中在东北,但与此同时,中国最能吃狗的种族,朝鲜族,也主要集中在东北地区,大概90%——这也导致了东北到处都是朝鲜族餐厅。 因为这些朝鲜餐厅都卖狗肉,所以我妈不让我进,怕我瞎吃。只有和朋友出去玩时,才能偷偷去吃一口石锅拌饭,那时因为吃不着,觉得石锅拌饭和冷面都特好吃。 长大后来了北京,街上的朝鲜餐厅没那么多,吃的心也就淡了。 只是偶尔去陆军总医院边上的,小金鲜族饭馆,吃一口石锅拌饭——它家不仅名字起的好,石锅拌饭和拌菜也不错——我每次去吃都会让老板多加个鸡蛋,将双份蛋黄液拌进饭里。 (我吃石锅拌饭,从来都加两个蛋) |
前两年,这家饭店和东北的朝鲜馆子一样,也是有狗肉的,但16年过完年回来就没有了。 我有次和老板聊了聊,他说现在吃狗肉的人越来越少,就算是朝鲜族的年轻人,也有很多不吃狗肉,只有一些老人偶尔来吃,但他们又不是主力消费群体——反正不好卖,干脆就不做狗肉了。 (和今天文章没关系,但我就想说,韩国大部分泡菜都是从中国进口的) 朝鲜族有些菜再衰退,但也比满族强。 东北的满族人,数量要多过朝鲜族,但我在东北从没见过满族菜——我第一次吃满族菜还是在北京,15年年底,周庸知道了我有一半满族血统,非得拉我去吃满族菜。 我坳不过他,叫上老金,仨人一起去了复兴门百盛的那家小馆。 坐下开始看菜单时,我觉得不太对——这TM是满族菜么,这不北京菜么! 周庸点了酥皮虾、八旗茄子、炒鸡、猪肝、溜肥肠——这些菜在花家怡园、小吊梨汤等大多数北京菜但店里,都能点到,就是名不一样。 (那家小馆的酥皮虾) 吃饭时我问老金,那家小馆能算是满族菜么,老金说就有几道菜是,大多数都是北京菜:“你要想吃真满族菜,得去怀柔,那有一满族乡,有二八席。” 我问他什么是二八席,老金给我解释了一下——二八席就是由八大碗菜和八个盘菜组成的一桌流水席,传说是萨尔浒战役,努尔哈赤击败明军后为庆祝发明的,原来都是有婚丧嫁娶时,才能摆二八席,现在就是随点随吃。 和老金聊完,第二天我开两个小时的车,去了怀柔满族乡长哨营,在一个民俗餐厅里,我吃到了正宗的满族八大碗:扒猪手、五花肉、小鸡炖蘑菇——这些熟悉的味道让我明白,东北并不是没有满族菜,而是满族菜已经融入到了东北菜里,不再单分出来了。 (满族八大碗) 吃了满族菜,我对北京的少数民族餐厅上了心,决定挑些感兴趣的,挨家吃过去——这是在北京生活的一个好处,这儿的东西特全,不管想吃什么,认真找,总能找到。 |
我首先找的是白族菜——因为白族菜一直是我一心里阴影,这道阴影产生于12年5月。 我当时在云南保山,参加一白族朋友的婚礼,席间端上一盆鲜红色的浆液,许多人夹起菜,在里面涮后放进嘴里。 我有样学样,夹了野菜,在红色浆液里涮一下,放嘴里嚼了嚼,然后我感觉有点不对。这温热发咸的口感和味道,我在鼻血流进嘴里时感受过——这TM是血啊! 不好意思当一桌人吐出来,也不想再嚼,我一使劲,都咽下去了,差点没噎死。 后来新郎过来敬酒,我悄悄问他那是什么,他告诉我是新鲜的猪血,说等会还会上一道“黑格”,是凉拌的生猪皮,让我注意点:“不能吃别硬吃。” (白族生猪皮) 从这次开始,我对云南少数民族的菜,尤其是白族菜,有了点阴影——我决定在北京找找是否有做白族菜的餐厅,克服下自己的心理障碍。 16年初,机缘巧合下,我在东四礼士胡同,找到一家叫忒食的小餐馆,屋里就四五张桌子,特别挤。 发现他家时,我正和周庸在附近胡同调查一件事,中午有点饿,看见他家的牌子,还以为是家日本菜,就推门进去了——发现是云南菜后,我本想退出来,结果周庸发现一长腿美女正跟店里忙来忙去,死活非要吃这家。 (他家表面上看,特像日本餐厅) 坐下翻开菜单,意外发现竟有白族菜! 这是家综合性的云南菜——傣族菜、彝族菜、白族菜都有一些,但他家的白族乳扇,比我在保山吃的丝毫不差。 (白族乳扇,用牛奶炸的,蘸白糖特好吃) 当然,因为是开在北京的少数民族餐厅,它会去掉了那些正常人不接受的菜,留下合大众口味的。 除了乳扇外,这儿的牛肝菌和米酒也值得一尝,但石屏豆腐煎的一般,不如云水遥的佤族煎豆腐。 后来我那个结婚的白族的好朋友来北京,我带他来这家吃饭,叫菜上桌,他兴致不高。 问他是菜不正宗么,他说不是:“你想想,我一白族人,来北京你请我吃白族菜,我回家吃不好么,再说,我是白族的就得喜欢吃云南菜么?” 我想了想,之前我还请维族的朋友去过东四六条的月亮弯弯——这事儿确实挺傻逼的。 他离开北京之前,我又请他去便宜坊吃了顿烤鸭,他特高兴,吃了十多卷,赞不绝口。 |
北京的云南餐厅,大都以傣族菜、彝族菜为主,像菠萝饭、香茅草烤鱼这种,都是标准的傣族菜——我最喜欢的一家傣族餐厅,是魏公村民族大学北路的金孔雀德宏傣味餐馆。 这家菜做的一般,但因为紧挨着民族大学,美女特多,吃饭时赏心悦目,也就不太在意味道了。 (民族大学北路,我坚定认为,民族大学是美女最多的大学) 在北京,大多数的云南餐厅都有苗族的酸汤鱼,但如果想吃正宗的苗族菜,还得去贵州的餐厅——贵州的苗族人差不多是云南的四倍,菜理应更正宗一些。 北京最有名的苗族菜,应该是苗乡楼贵州味道,已经开了十几家连锁,他家的顾客基本都是冲酸汤鱼去的,老金偶尔也会去,说听正宗,和在贵州吃的一样——起码比满族菜正宗。 (壮族酸汤鱼) 云贵地区的少数民族餐厅,在北京很好找,这两年也很火,开的遍地都是,相比之下,东北的少数民族餐厅几乎看不到踪迹。 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十几家赫哲族餐厅——满族人口一千多万,赫哲族总共才四千多人,北京的赫哲族餐厅竟然比满族餐厅要多! 东北原生的少数民族基本都是游牧民族,以打猎为生——比如满族、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 但赫哲族除外,他们基本依靠打渔为生,所以赫哲族的菜,也是以鱼为主。 |
北京总共有十几家赫哲渔村,不是叫赫哲**渔村,就是叫乌苏里江**渔村——我挨家去吃了一遍,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么多赫哲族餐厅了。 这些赫哲餐厅都是假的,做鱼的方式就一种——东北铁锅炖! (东北铁锅炖鱼) 但这完全不是赫哲族的吃鱼方式——我在同江受邀去过一次真正的赫哲渔村,他们招待客人做的菜并不是简单的铁锅炖。 我印象很深的菜,有柳蒿芽嘎牙子汤、炒鱼毛、烤塔拉哈、削冻鱼片儿和杀生鱼。 尤其是杀生鱼,需要将鱼洗净,把两侧整片肉从鱼身上剔下,再把肉横切斜刀成片,最后调过来切成丝从鱼皮上摘下来,把带鳞的鱼皮用火烤卷剥掉鳞切成丝与鱼肉丝放在一起,放上醋、辣椒油、盐等作料,再拌上土豆丝或黄瓜、豆芽、大头菜,做起来十分复杂。 (赫哲族的杀生鱼) 每次我给周庸讲这道菜时,他都特羡慕,想吃次真正的赫哲渔村。 他是我认识的,最爱吃鱼的人,尤其爱吃淡水鱼,在外面吃饭,只要菜单上有鱼,他就一定会点——除了去吃西藏驻京办那次。 |
西藏驻京办在鼓楼西大街,附属的餐厅名字叫珠穆朗玛峰餐厅,主打牦牛肉、青稞饼和酥油茶,炒菜比较少——可能是在高原地区,菜不容易被炒熟。 (珠穆朗玛峰【西藏驻京办】的手撕牦牛肉) 16年年初,我正在北京寻找民族餐厅,那天叫上了周庸,去西藏驻京办的珠穆朗玛峰餐厅吃西藏菜,到了西藏驻京办坐下,服务员给了我俩两本菜单。 我点了手撕牦牛肉、烤羊排、松茸捞饭和酥油茶,周庸加了两个素菜,我正奇怪他为什么不点鱼的时候,周庸凑过来悄声问我:“徐哥,他家是不是不正宗啊。” (松茸捞饭) 我说不能吧,驻京办最多也就是不好吃,不正宗不至于。 他说那为什么菜单上有好几种鱼:“藏民不是不吃鱼么?” 我说这是一常识性错误,大部分藏民确实不吃鱼,但也有一些是吃的——雅鲁藏布江的雅江鱼特别出名,边上好几个藏民渔村都靠打这种鱼活着,我在拉萨街头见过好多卖雅江鱼的渔民。 (西藏有渔村) 周庸点点头,问我吃过雅江鱼么。 我说吃过一次,还行,肉挺嫩的,听说清朝时还是贡品。 |
吃雅江鱼,是在2011年,我从北京飞到了成都,坐十六个小时的大巴去了色达,在喇荣的五明佛学院住了一周,看了两场天葬,然后回成都租了台长城,顺着318国道开了八天,到了拉萨。 一路上没有酒店和饭店,风餐露宿,能吃到最好的就是泡面。 基本一直睡在车里,下车在路边小解时,还被骑摩托的康巴汉子抢过一次——到拉萨后,我找了当地一家评价不错,叫玛吉阿米餐厅的饭店,狂吃了一顿——雅江鱼就是那时候吃的。 后来这家玛吉阿米在北京的团结湖附近开了家分店,叫玛吉阿米西藏风情餐吧,我去吃过一次,比西藏驻京办好吃,烤蘑菇和烤羊排都不错。 在珠穆朗姆峰餐厅吃完饭的第二天,周庸为了雅江鱼,一早开车到西四环边上的四季青镇水产物流港买鱼——还真让他买到了野生的雅江鱼。 他拿回家,让家里的阿姨蒸了,吃完给我打电话:“徐哥,你TM骗我,也没你说那么好啊。” (雅江鱼) 我说你想想,我吃雅江鱼时,一周多没正经吃过饭了,每天就是面包和泡面,那时候都饥不择食了,吃什么都好,可能判断有点失准。 周庸还是不甘心:“去拉萨吃,能做的好一点么?” 我说不知道,可能你觉得好吃,可能觉得不好吃,也可能一开始觉得不好吃,后来就想吃了。 就像我小时候不爱吃韭菜,觉得特臭,闻味儿就想吐,不管炒鸡蛋还是包饺子,只要韭菜出现在饭桌上,就跟我妈急。 (韭菜炒鸡蛋) 小学五级的暑假,躺在床上看梁实秋文集时,读了一篇《饺子》,里面有一段写的是韭菜馅饺子——“抗战期间有一年除夕我在陕西宝鸡,餐馆过年全不营业,我踯躅街头,遥见铁路旁边有一草棚,灯火荧然,热气直冒,乃趋就之,竟是一间饺子馆。我叫了二十个韭菜馅饺子,店主还抓了一把带皮的蒜瓣给我,外加一碗热汤。我吃得一头大汗,十分满足。 ” 我看着书,回想起韭菜的味儿,竟不是厌恶,而是有点馋——所以都说读书改变命运,我当晚就跟我妈提出想吃韭菜馅饺子。 我妈特高兴,用韭菜、猪肉、鸡蛋、虾仁、粉条绊了馅,包了大几十个饺子,让我和梁实秋一样,吃的“一头大汗”,从此以后,我就爱上了韭菜。 (韭菜馅饺子,现在是我的最爱) 和韭菜有类似经历的,还有大腰子、肥肠和羊汤——我原来不吃动物内脏,直到初二的一天下午。 |
那天下午放学,我发现校门口的路边摊里,多出一烤串的新疆大哥,我凑过去买串时,大哥正在给别人烤腰子,快烤好的腰子上滋滋冒着油,大哥翻了翻面,往上面撒了些孜然和辣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我咽了咽口水,有点忍不住了:“这玩意儿吃着骚么?” 大哥抬头看我一眼:“诶!越骚越香的嘛!” 从此以后,我就能吃动物的内脏了。 (烤腰子,也是我的最爱) 像韭菜、腰子、蚕蛹一样,有些少数民族的菜,比如傣族、彝族、苗族,会走出自己的民族,越来越受欢迎。 有些像满族菜一样,融入到东北菜里,以另一种方式流传下去。 有些像赫哲族菜一样,还没真正的走出去,展现在大众面前。 还有的像朝鲜族的狗肉和白族的猪血一样,吃的人会越来越少,未来有可能会消失,有可能会再兴起——人的口味总在变。 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眼界宽了,见识多了,口味也变得包容。包容了,反而觉得味觉更丰富了。 每次尝试一种新菜,我都觉得自己多活了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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