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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失控——纪实的故事[第2页] |
| 作者:鸡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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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一翻~~~~~~~~ |
| 十分用力地一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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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绪如潮汹涌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曦的妻子听到了敲门声，丈夫如同腌坏的咸菜，垂头走进卧室。她很想要个解释，但是她也习惯了面对丈夫的沉默。几个助理陪伴她等了一天，早陆续回去了。 听助理们说，自从丈夫接触了一个叫做桑影的受术者，就开始变得神神秘秘，喜怒无常。她查看过助理的记录，这个女孩的照片让她心中微微一动，这么漂亮的姑娘，能有什么心理问题呢？ 而丈夫却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下班后不再按时回家，开始失眠，能听见他长吁短叹，甚至还有了QQ。 她完全被惊吓到了，李曦一直是个老古板，也享受一成不变的生活，最近却好像焕发了不正常的青春。 她忧虑地加热了冰箱的剩饭，端去问道：“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李曦把自己闷在被窝里，一声不吭。 他脑子高速回放着今晚上与桑影发生的一切，发乎情止乎礼，事情很好地解决了，女孩也没有纠缠下去，这是好事，作为催眠师，他当仁不让还要继续帮助她。 只能是这样。 黄慧的声音他压根就没有听入耳内。 黄慧跟着他这么多年，知道催眠师这一行面临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这不是指身体上，而是自己的意志精神，经常要受到各种冲击。 看着丈夫年纪轻轻却已经在这个圈子扎稳了脚跟，黄慧无比骄傲，她知道自己顶着父母的反对嫁给当时还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这个决定是对的。在她看来，李曦就像一块上好的璞玉，内心一直温润，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身边的人，都如同一阵春风，跟他在一起，很放松也很幸福。 可是黄慧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是也一样感到幸福。 她叹了口气，回到客厅，收拾丈夫换下的衣服时，她摸到丈夫的手机，这个傻子，连收件箱都不知道清空。 号码没有记录名字，看这短信口气，应该是个女孩子。 黄慧默默记下号码，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而穆晴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她倒觉得李曦最近态度积极，状况一切顺利，自从和魏先生突破了那一步之后，更是甜甜蜜蜜。 中午休息时间，见到魏先生坐在楼下咖啡厅等待，她的笑容就控制不住地灿烂浮起。 “今天你不用上班吗？” “调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还没吃饭吧？走，带你看看我平时吃饭的地方。” 穆晴此刻已经把魏先生当做结婚的对象，自然不再介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当即挽起他的手臂，亲昵地带进食堂。 食堂在负一楼，熙熙攘攘坐满同事，看到穆晴春风得意地依偎着一个男人进来，各种惊讶兴奋议论。 小洁挥动手臂：“穆姐，这边这边，这边有位置！” 穆晴和魏相视一笑，被年轻人的热情感染，也打了份饭坐到小洁身边。 穆晴给两人做了介绍，小洁挤眉弄眼在穆晴耳边说：“哇穆姐，你瞒得我好苦啊，李老师告诉我你最近有情况，我还不相信呢！” “他？”穆晴撇撇嘴，虽然奇怪李曦怎么看出来的，但是懒得追问，“他这个大嘴巴，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魏不太适应穆晴单位活跃的气氛，只顾吃饭，听穆晴和小洁聊工作的事，时不时憨笑两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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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对魏也颇有好感，魏虽然年过不惑，但是仪表堂堂，对小洁说话也十分客气温和，她对穆晴比了个大拇指，表达对魏的认可。 穆晴还是很开心的，又问道：“你不是要毕业考试了吗？最近还有时间吗？” 小洁是待在这边最长的实习生了，真正不怕苦不怕累，穆晴很想留她在身边帮自己。 “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呢，对了穆姐，”小洁啃了一口鸡腿，口齿不清地说，“我前两天见到朵朵，她看起来挺好的！” 穆晴算了一下，距朵朵接受完最后一次催眠，到现在差不多也快一个星期，给她打过电话，收悉的情况是一切都好，她也就放心了。 朵朵的视频已经剪辑好，大概今晚上就会在网上播出吧，一定要提醒她自己去看呢。 魏先生主动加入谈话：“我特别想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平时都做些什么事啊？” 小洁笑起来：“你为什么想知道啊，难道你有一个像我这么大的女儿吗？”立刻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转口风道：“不过大叔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应该是没有吧！” 穆晴心中咯噔一声，她一直没有问魏先生有没有子女，潜意识就是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再看魏，魏表情没有变化，自然地接道：“我呀常在报纸上看到什么妖魔化九零后之类的，对于九零后还真的很好奇。” 穆晴暗暗舒口气，小洁扑哧一乐，开始跟魏探讨她们这一代的特征，这顿饭对穆晴来说意义是重大的。首先她是公私分明的人，确切来说，她是一个生活中只有公事的人，单位，同事，几乎就代表了她的全部世界，现在她把魏带过来，意味着就是当着大家承认彼此的关系。 这一点魏显然也明白，吃饭完毕他轻轻握着穆晴的手，在公司大楼外转了一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穆晴忐忑道。 魏望着她笑了，揉揉她的头发：“今天太仓促了，回头我在跟你说。” 穆晴听出了这里面的意思，魏表情中的郑重和温柔像一圈圈涟漪，让她心忍不住软得不行。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选的，将和她建起一个家，将进入她往后很长很长的生活。 仿佛是第一次，真正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这么多年忙忙碌碌，在人群中找不到归处，直到他的出现。 穆晴靠在魏的背上，触摸到了自己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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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礼拜的第三天。 桑影来到了催眠室。李曦已经跟穆晴简单讲过小敏的事情，穆晴自然是诧异，问他哪里得知的情况。 李曦知道这事也不是打个哈哈就能解决，正色道：“你要的是节目效果，而我负责的过程不希望你们干涉。” 穆晴抓不住这话里的语病，只好就此作罢，但她虽然大大咧咧，但也不笨，猜到这两人之间有点猫腻，碍于黄慧最近经常来探班，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这事是她要求李曦硬揽上的，她得跟李曦站在同一战线不是吗？ 布线，收音，调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被一个中年妇女尖利的声音打破。 “你们谁是负责人？《终极催眠》的负责人是谁？”来人身形高挑削瘦，穿剪裁合体的西装，发型干练，妆容淡雅，唇色略显鲜艳，配合咄咄逼人的表情，充分展现她强势的气场。 穆晴倒也不怕，站出道：“你是？” 中年女子抱臂，挑眉冷笑道：“你们节目是不是不想做下去了？我是朵朵的妈妈，我要告你们侵权。” 朵朵的妈妈？穆晴心中有数了，就是那个可怕的女强人是吗？她本来对朵朵妈妈就没有好感，眼见她如此跋扈，口气也不太好：“你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侵权了？” “你们制作，播出关于我女儿的催眠视频，得到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同意了吗？” 穆晴针锋相对：“朵朵已经年满十八岁，自己就可以做决定，你是法官，想必比我更清楚。” 小洁在旁拍手叫好，她跟朵朵私交一直不错，见穆晴跟朵朵妈妈扛上，暗中为穆晴摇旗呐喊。 朵朵妈妈没想到碰个硬钉子，脸上怒意更甚：“你们的视频侵犯了我女儿的隐私，我本来只是要求你们从网上撤销视频，发表道歉声明，现在看来，还是法庭见吧？”说完就要走。 穆晴却不放人，喝问道：“你先别走，朵朵怎么样了？” 朵朵妈妈冷哼一声：“我的女儿，要你管吗？说起来，是不是就是你这个疯女人，一天到晚煽动我女儿参加这种破节目？我警告你，你离她远一点，以后再让我发现你试图接近她，别怪我不客气。” 穆晴还欲反驳，朵朵妈妈扔下名片：“我忙得很，没空再跟你啰嗦，找个律师去吧，我们法院见。” 穆晴气得跳脚，要不是小洁死死拉住她，她恐怕会冲上去大打出手。 李曦吹口茶，叹气说：“果然母亲比女儿情况更严重，不过穆记者你也不必太担心，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穆晴甩甩头发：“我当然知道她是吓吓我，我们犯什么法了？法官就了不起啊！我只是担心朵朵。” 大家想起上一次朵朵来的时候，那两圈淤青，都开始为这个小女孩担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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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只有桑影不明就里，李曦点头示意开始对桑影的催眠。 这次催眠时间进行得长而持久，桑影全程咬紧牙关，冷汗直冒，李曦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在室外的小洁轻声对穆晴说：“穆姐，你看他们两个，好像在较劲一样，究竟怎么了？” 穆晴简单讲了下小敏的事，又说：“李老师说过这次催眠是将桑影的负面记忆封锁，等她到更大一点儿，能接受的时候再释放，需要很多步骤，所以费力一些。” 小洁知道来龙去脉以后，哦了一声，也才明白为什么桑影会变成现在这样放荡的样子，感觉也不是滋味，衷心说：“希望她以后真的可以好起来。” 穆晴摇摇头：“桑影还早着呢，光是解决这一个问题有什么用，她想自杀的念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小洁吐了吐舌头，同情地看着李曦：“李老师这回可太辛苦了。” 穆晴轻轻喟叹一声，李曦说过桑影的案例结束以后就离开，只有四天了，她真有点舍不得这个好说话的催眠师。 大约持续了一个半钟头，李曦才带着桑影出来，桑影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刚才催眠过程中哭泣太多的缘故， 李曦知道从今天起桑影不会再流连欢场，也许对自己的感情也会消失，毕竟都是属于情欲的那一部分，这部分的相关记忆封锁的话，桑影也许会回到那个开朗单纯的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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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楼西苑，205。不管是哪个系的女生，都已经习惯了避开这栋楼，避开见到那个永远挂着红窗帘的房间。 桑影已经几天没有上课，课上老师点名，也没人帮忙答到，辅导员本来准备去查看一下，想起桑影垂着头发的阴森样子，也失去了勇气。 宿管阿姨织毛衣的时候，偶尔会交谈一下：“不会是出事了吧？”“没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天早就发臭了。”回答的胖阿姨满不在乎。 如果真有人敢敲开那扇黑门，会发现桑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目光炯炯。 几天不吃不睡，桑影的精神却好得出奇，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直愣愣地盯着手机。 这是款直板男式手机，八成新，电板已经发烫。 她甚至开了蒙满灰尘的电脑，在小屋内发出唯一的幽幽蓝光。 但是手机没有动静，电脑也没有动静。 多少人爱慕你年轻的容颜，假意或真心。 桑影吹着口哨，默念这句诗。她窝在自己的小屋里面，窗帘已经被厚厚拉上了，分辨不了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她手中紧捏着一个木偶，木偶用红线密密缠住，点点滴滴浸了些墨渍，或许上面刻了一个人的名字，只有桑影知道。 她从木偶头顶抽起一根黑丝，像是头发之类的纤维，但是仿佛无穷无尽的，扯了大半尺也没有扯完。 有敲门的声音，不，不是敲门，QQ有人上线了，桑影一跃而起，趴到电脑前，那个亮起的头像，用的是最土气的青蛙，在她眼里却那么可爱。 毫无疑问对方是名男性，她看着电脑，轻柔反复说着。 “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但是手指在键盘上却敲击出陌生的距离：“李老师，您在吗？” 李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打开QQ登录，已经下班了，他却不想回家，神使鬼差吧，他只能这么解释。 子不语的头像跳动，弹出来的对话框语气却那么生疏。一场催眠，把什么都改变了。 李曦也发了个笑脸符号过去。 “李老师，我又看见她了！”想象得出桑影在那头惊恐的样子。 李曦也有点紧张，催眠过后，桑影对小敏的记忆应该都封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幻觉？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什么情况？你不要慌，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李老师，我好怕，我好怕啊，她拿着刀子，要杀了我！” 桑影用的是鲜红的字体，发完这句话又弹出视频，李曦手忙脚乱接受，满屏触目惊心的都是鲜血。 桑影的小腿上伤口再度狰狞地绽开，而桑影还在不断地切割着脆弱的身体。 李曦不知道该直接吼还是打字，他猛地站起拨打急救电话，却发现不知道桑影学校的地址。 “你学校的地址是什么？” “你要过来救我吗？” “我会过来，但是我要先告诉急救中心……” 视频中断了，桑影的头像也灰了。 李曦心急火燎，打电话给穆晴，穆晴正迷迷糊糊地躺在魏的臂弯，她随口说了桑影的地址。 穆晴挂掉电话，看到魏脸色发青，咕哝一声：“你怎么了？”又香甜地埋进他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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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拨打桑影的电话。 桑影低低说：“不要医院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我只要你来，你会来吗？你真的会来对不对？” 得到李曦肯定的回答以后，桑影放下电话，冲着空气痴痴笑了，要是此刻穆晴在她面前，见到她这副样子，穆晴一定会认为，这比桑影装神弄鬼更可怕。 桑影在宿舍里面哼着歌，把瓷盆里面的小偶人捞起来，笑眯眯地亲了一口，说：“他就要来了。”桑影的小屋即将迎来本年度第二拨访客，她却没有打扫收拾的意思，想到宿管阿姨的阻拦，桑影的微笑变得阴沉起来，她绝对不容许和爱人的见面受到一点阻挠。 她破天荒掀开了窗帘一角，看往宿舍大门，正是黄昏吃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女生带着饭盒嬉笑进出，阿姨们依旧在小窗里面织着永无止尽的毛衣，她合起窗帘，已经知道怎么去做。 饭菜的余味还在空中飘扬，校园广播里响起急促的警报声，保安和门卫一窝蜂地涌向丁楼，三楼突然起火，堆放的木板桌椅在炎热的夏季一点即燃，在电路老化的宿舍区里面，着火并不是稀奇事。 一时间救火的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把丁楼西苑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始作俑者桑影，却悠然地对着电脑，哼着莫名其妙的歌曲。 他如约而至。 “你们楼着火了。” “我放的。”桑影笑眯眯地想偎到男人怀里。 李曦退后一步，关上门：“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吧？” 问话中有着关心和宠爱，桑影听得出来。 桑影笑了一笑，轻巧地展示了下腿部：“割得不深哟。” 见到桑影宿舍的情形，李曦深吸一口气，说不上出乎意料，但真见到一个女孩的闺房布置得跟道场一样，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些木剑，偶人，纸灰，这一道道符咒，厚厚的红窗帘，提醒着他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孩，一直都过着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如果说，桑影又在宿舍产生幻觉的话，那么这样的环境，也不难解释了。 李曦正色对桑影说：“桑影，以后不要玩这种游戏，不好玩，我禁不住吓的。” 桑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手滑到李曦肩上：“我吓到你了吗？我不是玩游戏，我是真的很害怕。” “这么说你见到那个……那个。她在哪？”那个红衣女人。李曦至今心里还有点发憷。 桑影咯咯笑了起来：“骗你的啦，我只是想你了，老头儿，你看你慌的。” 李曦闭闭眼，脸色难堪：“桑影，我想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现在你对男人的迷恋……也已经治好了，所以……” 桑影靠向李曦，李曦微微退让，最后顶住房门无路可退，桑影撅嘴说：“所以你说什么？”桑影热切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也不敢挥掉女孩缠上来的手臂。 他大声道：“你再这样我要回去了，桑影，你要自重！” 桑影仰着头无辜地张嘴，做出泫然欲滴的样子，但是尽管在幽暗的环境中，李曦还是隐约能看到，桑影双眼漆黑，蕴藏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他烦躁地想要开灯，桑影却如跗骨之蛆一样，缠到了他的身后，用柔软的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急急解释着。 “我是喜欢你呀，喜欢你才会这样啊。” 女孩的呼吸近在耳畔，燥热中夹杂着熟悉。 这感觉，就跟桑影第二次催眠中一样，也是这样紧缠不放的手，这样的亲热吐气。 “小敏？”李曦心中一惊，用力转身扳住桑影：“你不是桑影，你究竟是谁？” 桑影瞪大眼睛，转瞬又笑了，笑容在李曦两手挤压之下，显得滑稽又狰狞：“李大催眠师，如果我不是桑影，那么我是谁？” ————“李大催眠师，如果我不是桑影，那么我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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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每个人最大的谎言是自欺 久旱未雨的N城在九月的尾声响起一记惊雷。 闪电劈下，桑影如玉的脸庞在黑暗中清稀可见，柔滑的手已经缠上李曦的腰间，李曦感受到了在全身蔓延的热度，但是他咬着牙保持住脑中的清明。这人绝不是桑影，或者说，现在支配这个身体的，是另外一个人。 果然，有鬼怪这种存在吗？李曦一个恍惚，桑影已经贴在他的胸膛，狰狞的笑声慢慢变得柔情：“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却说这种话，是不是故意要我伤心？” “小敏？”李曦试探地叫了一声，但是“桑影”却无动于衷，继续倾诉着绵绵情意：“你知道我为了接近你，花了多少心思吗？ 好不容易能够跟你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一起享受在阳光下的日子。 我知道你忙，你一直都很忙，这么多年来，你脸上总是那么疲惫。 我只想看到你在我身边那时候，快乐的样子。” 李曦用力掰着女孩的手，女孩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感觉到一股潮热濡湿的感觉，顺着他的腿间往下流淌，桑影的伤口肯定又崩裂开了，带着体温的血已经流到了他的身上，但是她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依旧死死抓着他，贪婪地闻着他发间的味道，犹如很久没见一般。 刚才她话中说“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年来”？认识桑影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尽管碰到了无法想象的事，在幽暗小屋内被禁锢的恐惧也在，但是不妨碍催眠师大脑的快速运转。 毕竟这次来，他是个唯物论者，绝对无神论者，当初那个噩梦，确实将他吓了个不轻，但是潜移默化的，“有鬼”这个概念也慢慢植入他的心中，世界观被挑战的初始，确实是惊心动魄的，稍微能接受之后，恐惧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桑影见他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面上也是一喜，怀抱不再那么紧迫，伸出手抚上李曦的脸庞：“你想起我了吗？想起我了吗？” 李曦再试探地问：“小敏？” 桑影恼怒地撅嘴道：“你果然把我忘记了。”一气之下，双手滑倒李曦咽喉，狠命掐了起来。 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李曦冷汗直冒，桑影双手越掐越紧，李曦逐渐透不过气，只能四处乱抓，突然按到电灯。啪地打开。 一片光明。 而脖子上的压力也瞬间消失。李曦弯腰咳嗽不止，一抬头却看见桑影关心的脸庞。 “李老师，你怎么了吗？” “你离我远点！”李曦大吼一声，躲到一边，震惊地看着这个差点谋杀了他的女孩。 桑影一脸莫名其妙：“李老师，你一进门就晕倒了，要不要紧，我要不要喊救护车？” 李曦感觉像是跌进一个漩涡，脑中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他踉跄着拉开门，跌跌撞撞往楼下跑去。 从学校冲出来之后，大雨开始瓢泼，李曦本来满腔怒火也被浇成了恐惧，他抖抖索索打了个车，车内空调开得很足，一钻进去就一阵寒意。 他跟司机打招呼：“师傅你能把空调关掉吗？” 司机不满地扭过头：“这么闷的天……”看到李曦的样子以后司机话音戛然而止。 李曦也从后视镜里面瞧见自己，面如纸白，头发一缕一缕贴着雨水直淌，两个眼窝深得可以扣个酒盅，更别说他浑身颤抖，摇摆得就像树上柳条。 司机关了空调，问清方向就直奔西京东路。 一路红灯在堵，周五碰上下雨，私家车挤得水泄不通。司机有一句没一句跟李曦搭腔：“这个天去加班啊？你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啊？” 李曦还在回想桑影扭曲的脸，那绝非发自她口中的笑声，突然又响起在耳边似的，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胳膊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泛起，车里面虽然逐渐温暖，但是他背后依旧感觉丝丝凉气，忍不住又环顾了一圈，发觉司机开口时，也只是胡乱点头。 司机又问了：“唉我是不是见过你？瞧你有点眼熟啊？” 接着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上过电视啊？不对，是那个什么网上的节目！我闺女很喜欢看！” 李曦深吸口气，想放松下来，试图跟司机聊天，但是一出声，发觉自己声音抖得近乎口吃：“师傅你眼力真好。” 司机不介意他的异状，得意一笑：“那可不，我看人十拿九稳，过目不忘，就连这相面都懂个二三。” 李曦勉强笑笑，随着他的话说：“哦，那你瞧瞧我们节目，能不能大红啊？” 前面红灯刚过，又堵了，司机也不着急，慢悠悠抽出根烟，问李曦：“您来一根？” 李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点上火，第一口虽然有点辛辣呛喉，但那股烟气却让人大为安稳。 司机接着回答：“你们节目我不知道，但是我看你啊，好像碰到了麻烦事。” 李曦苦笑下，自己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一副倒霉相，但他还是应道：“确实挺麻烦的，不过人嘛总有喝凉水的时候。” 司机急了：“我说的麻烦不是一般的事，看你两眼无神印堂一片紫黑，颧骨泛红，涕清若水，你翻个眼皮给我瞧瞧。” 李曦听他越说越玄乎，也真被唬了一下，皱眉道：“你还真敢说，要是碰到个脾气不好的客人，保管跟你急。” 司机见他没动，叹口气说：“我也不是专门拣人不爱听的说，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转了半天没开张，刚转到学校你就上来了，你是我今晚上拉的第一个客人，我为了谢谢你，我忠告你一句啊……” 这话尾拖得特别长，李曦伸直了脖子，心想难道这司机真看出什么了？ 司机一踩油门：“我忠告你感冒了一定要吃药——瞧你给吓得，跟你开玩笑呢，你们上节目不都老爱开玩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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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机嘿嘿的笑声中，李曦虽然有点恼，但是发现自己的恐惧感已经消弱了不少，临近穆晴大厦的时候，他丢给司机车费：“我就这边下，前边过不去。” 他决定去翻找一下桑影的录像资料，不，哪怕是遇见几个加班的人，和他们呆在一起，喝杯热茶也好。 他下意识恐惧回到诊所，回到催眠室，甚至回到家中。 他不想再面对黄慧质疑的目光。 抬头望穆晴的工作单位，搞不懂这大厦的构造，高高直直一栋大楼，四周却围了台阶，黑不隆冬的，眼瞅上去，真有点像墓碑。 司机找了零钱，探出头对着李曦说一句：“麻烦是自己找来的，得让它自己走。” 还没琢磨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出租车已经嗖地开走，李曦站在台阶上愣了一下，急雨劈头盖脸又是一阵。他走进大厅，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中央冷气还是足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消化，李曦看着自己在电梯门前的倒影，黑黑的一条，看不出面目，他看着逐渐出神，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惶惑地窜进去。 载重12人的电梯，只有他独自一人乘坐，显得空空荡荡，摇摇晃晃。李曦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振作一点。 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去放个假了，什么都不想，看看沙滩和蓝天白云，诸如此类的。李曦盘算着，苦笑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世界再精彩也比不过一个人的内心，内心的绚烂多变，诡异迷人，在他眼里比任何风景都有吸引力。这也是他踏入催眠师这一行的原因，还以为自己的兴趣永远不会变呢，怎么的有了淡淡的厌倦。 电梯缓缓爬升，短短几秒钟对李曦来说却格外漫长，他只有在彻底一个人的时候，才感觉到些许安全，这也让他能喘口气回想一下脑海出现的纷繁记忆。 之前发生过这种事情吗？发生过自己不能想象，不敢相信的事吗？在他自己的笔记本里面，用红色橙色细笔写出来的一些故事，确实也让人匪夷所思。沈宁看见的巨大怪兽，某个高考生预见的数学答案，人格分裂的男人逐渐长出乳房，有，都有，但是在李曦的逻辑里面，这还是可以归纳到科学的范畴。 而遇见桑影以后，强烈的不安感，似是而非的幻觉，甚至那针刺一般的触感…… 想到红衣女子附身，头发垂到他脸上那一刻，李曦深吸一口气，抚平手臂的鸡皮疙瘩。 这还是自己理解的范围吗？还是自己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 电梯门打开时发出悦耳的电子声：“八楼到了。” 在冲去机房寻找活人之前，他脚步生生顿住，折返到穆晴他们的办公室，究竟自己眼见是不是真的，或许录像带能够告诉他答案。 放录像带的桌子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方形小便签贴满零碎的空间，最上面的是朵朵，对了，朵朵，这个暴食症的女孩，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现在没心思管她。接着往下翻，出现了以往所有的受术者，他们流泪还有茫然的样子，腼腆地躺倒催眠床上，照片贴在文件夹上，录影带盒子上，。而李曦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所有的过程。 他的脑子已经被桑影填满，就像一团乌黑扭曲的钢筋堵在心脏，堵得他没办法为别的事情呼吸。 找不到，翻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 或许桑影整件事情都是幻觉？或许自己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许这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噩梦怎么还不醒呢？ 他失魂落魄站起来，往机房走去。 在门口却撞上一个人。 是穆晴。 穆晴和他一样，都是失魂落魄的表情。 还是因为李曦的电话引起的，她接完电话，挂掉电话，抱着魏继续缠绵，但是却发现不对劲。 魏整个脸都是青紫的，问他也不发一语。 再问，他突然烦躁起身，穿上衣服就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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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穆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打他电话居然关机。 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席卷全身，她无法呆在刚刚还欢爱的房间里，她憎恨地掀掉床单被罩，把枕头扔得到处都是。 最后想还是回单位工作，加班，加班，只有工作才不会对她这样喜怒无常。 她心中阵阵发苦，凭什么魏会这样对她？反复思考，也只有那一通电话，电话中她只说了一个学校的地址，这有什么呢？ 两个人就这样迎面撞上，互相无神地看一眼，也都惊讶地发现对方脸色的惨白。 “你？”两人同时开口。 穆晴摇摇头，不想说私事，直接问李曦：“你怎么了，怎么到我单位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李曦又抖起来。 “桑影的录像带在哪里？” “在王总办公室，怎么了？” “我想看一下。” “没什么特别的，要看只能等明天了我没有钥匙，你究竟怎么了？”穆晴以女性独有的敏锐发现不对劲，“是不是桑影？你跟桑影怎么了？” 李曦大喊道：“不要管！” 穆晴震惊地睁大眼。 “她的事情，一开始就是错误，错误的是你认识她，错误的是我也认识了她。”李曦仿佛在胡言乱语。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都好好的吗？ ”……你就信我一次好吗？”李曦诚恳地看着穆晴，穆晴又吓了一跳，刚刚才过去没多久，李曦的眼白布满血丝，一定发生了大事，穆晴心想。 所以穆晴点点头，而李曦继续说到：“桑影身上有种东西，我以前碰到过，但是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么清晰，我承认第一次我被吓到了，不过人就是要挑战自己的恐惧对吗？” 穆晴没有回答，而是问：“什么东西？” 李曦看向前方，眼神变得茫然起来：“很可怕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穆晴叹口气，知道李曦是不会告诉她了：“你多久没睡了？” 李曦摇头：“我不知道。” 穆晴说：“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总有人遇到比你更惨的事情，所以听我说，你回家，洗个澡，换掉身上的湿衣服，睡个觉醒过来，一切就好了。” 如果穆晴说的都是真的就好了。李曦呆坐一会，等到穆晴加完班，身上衣服也半干，才一步一拖往外走。 手机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估计黄慧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 他走出去，不知道要去哪里。 最后李曦在一家小旅馆昏睡了一夜，起床黑夜和白天天色相差不大，睡过一觉的他精神略微振奋。小宾馆楼下有个网吧，他走进去，不自觉地又登陆上QQ，桑影的头像不停闪动，表达着无数疑惑。 “李老师，你手机掉在我这里了！” “李老师，你究竟怎么了？” “李老师你吓到我了！” “老头儿你回答我啊！” 李曦一只手摸着下巴冒出的青色胡渣，一只手弹了下烟灰。他从小卖部买了一盒泡面，一包烟，够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他会抽烟，对于严格自控的催眠师来说，任何外在的刺激都是无用的，不过李曦现在却很想抽根烟，边想他边狠狠吸了一口，烟草极速燃烧发出轻微的吡啵声，烟头映得他双眼也猛亮了一下。电脑毫无动静，他伸展了下身体，差点擦到走过上厕所的一个黄毛小子。 网吧里面的泡面味又弥漫开来，少年们此起彼伏嚷着组队配合，李曦身边的男人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白花花的肉体。 其实这男人对李曦很好奇，从这人时不时借着擤鼻涕瞥他一眼就可以知道，像李曦这种看起来正应该在上班的大叔，出现在网吧却只开个QQ，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桑影的头像现在是黑的。 已经是晚上了，她会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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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QQ名字叫子不语，子不语什么呢？子不语怪力乱神。 桑影知道她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吗？这个网名是不是在暗示她知道些什么？ 头像突然亮了，并且开始跳跃，发送过来一个大哭的表情。 桑影打字速度很快，李曦有点跟不上，他打好腹稿，便一字一句地问。 李曦 07:49：23 桑影，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控告你谋杀？ 子不语 07：50:12 谋杀？什么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曦 07:51:14 你说你不是小敏，你究竟是谁？ 子不语 03:51:28 什么小敏？什么啊！我是桑影啊！李老师，你一进门就晕倒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句话你就跑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子不语 03:52:12 ？？？ 看着桑影不断打问号，李曦陷入了停顿，桑影好像对宿舍里面的行为没有意识，难道说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她说，她就是开一个恶意的玩笑，那还好，但是桑影表现得一问三不知，这才让李曦后背发凉。 子不语发送一堆问号后，又说：“李老师，我要见你，立刻，现在，马上。” 李曦见桑影说得笃定，忍不住怀疑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那种窒息的压迫感还真切地存在着，莫非又是一次噩梦？ 大白天的怎么会突然做噩梦呢？ 但是桑影又哪来那么大力气呢？ 他反复设问反问，抱住脑袋，每一个细胞都在紧缩着发疼。 在N市的家应该在城市另一头吧，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李曦看了下夜幕，这个小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会注意他，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起陌生的日子。 李曦抖落了最后一根烟灰，打车回到了自己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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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开门的时候，他就好像已经闻到了葱花红烧鱼的香味，会有鸡汤和新鲜实属——虽然热过一次，滋味还是一如既往的鲜美。 但是，空洞洞的。家里没有食物的味道，甚至连灯光都没有。 等候在餐桌前的，只有一片黑黑的影子。妻子并不在。 他轻喊一声：“黄慧？” 开了灯，果然没人。家中打扫得干干净净，和平时一样，到卧室一看，床褥也整整齐齐铺着，摸上去没有半丝温度。 打她电话，没人接。 李曦嘀咕了一声，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以前黄慧哪怕是跟客户有应酬，稍微回来晚一点，都会跟他说一声，时间精确到分，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告而别的现象。 用家里电话打给几个助理，都只会问，啊？师母不见了？去哪了？一帮没用的东西。 还有一个号码，是丈母娘家的，李曦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打。 如果她回娘家的话，丈母娘肯定会来电话的。 都这么晚了，她去哪了呢？李曦走向洗漱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形容枯槁，比鬼更像鬼，再凝视下去，连镜中的影像都爬起来。 他蜷在卧室，嘲笑前所未有的胆小，又忍不住深深恐惧。他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反正每次刚睡着就会惊醒，或者是那张流着红泪的脸，或者是桑影在耳边柔软的呼吸，他满身冷汗，困倦不堪。在一波一波的折磨中，终于昏昏睡去。 他不知道，此刻黄慧正紧紧捏着方向盘，手指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车子开得并不快，因为她正慢慢地跟在一个人后面。 这个人在下雨微冷的天气还穿着热裤丝袜，上身是俏皮的粉色短背心，正一蹦一跳往前走，手机链子搭在屁股兜上，随着女孩的脚步一跳一跳。 黄慧不想惊动她，跟着她的公车，跟着她一路离开这个偏僻的郊区。 这里是一片大学城，一路寥落的商家都已经关灯，学校的大门灯光锃亮。 这个人是桑影，黄慧终于盯上了她。 黄慧知道桑影的名字，也翻阅过她的档案，事实上李曦的助手，不如说是黄慧的眼线来得好，毕竟带来钱的是师母，而师父整天疯疯癫癫的。 直到那时，黄慧也没有认真怀疑过丈夫，她知道李曦是个工作狂，除了对受术者别的一概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把工作室荒废成这样，要不是黄慧出面，靠着娘家的关系，拉了一单又一单的生意，现在的李曦哪会这么风光。 她真的什么也不要，只要自己第一眼看上的温柔男子，永远像当初那样，认真，可靠，可以共度一世。 但是这次的受术者，看到照片就让她心里一突，女孩天真无邪的脸上，嵌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睛笑意盈盈，这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从不碰高科技的丈夫，突然开始霸占着电脑，忙着聊QQ，有一回她进书房喊李曦吃鱼，结果李曦猛地一惊，居然关掉了对话框。电脑旁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摄像头。 这是什么情况？ 下班之后也不再准时回家，回家之后还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跟她对话越来愈少，甚至于无。 助理们说，师父最近心情不错，一切恢复了正常。 但是他们的家庭，婚姻，很不正常，这是李曦第三次离家，而且不归。 她本来不想打电话去催的，黄慧是个谨慎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推翻自己的信心，她相信丈夫只是为了工作，她相信丈夫本性坚定。 但是当她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丈夫的号码。 那头女孩清脆的声音，让她猝不及防甩掉了手机。 她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地碎掉了，一点儿也不痛，一点儿也不闷，就是轻轻地碎成一团烟一样的东西，最后从眼眶中漫溢出来，她一摸，原来是眼泪。 这么多年，终于流了一滴眼泪。可是怎么会毫无感觉，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 她打电话给穆晴，要到女孩子的学校地址，驱车在门口守候了一天，终于等到女孩出来。 但是她身边，却没有自己深爱的男人。 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为什么丈夫的手机会在她身上，丈夫又去了哪里？ 黄慧像是抓紧唯一一个方向，只是紧紧跟着桑影。 桑影居然是那条线啊，那条能找到丈夫的线。 桑影去见一个中年男人，两人低着头进了一个小区。 黄慧停了车，抱着双臂在小区旁边站了很久，原来自己丈夫看上的，竟然是这种货色。来来去去的人都很奇怪，这个打扮俗气，长相俗气的女人，满脸却是悲伤。 丈夫是个很少动情的人，对自己有没有动过情，黄慧知道那个答案，却从来不去想。 现在不得不想了。 李曦对妻子的评价是正确的：一个坚强，果断，从不脆弱的女人。 黄慧不会失魂落魄地就此回家，等着丈夫回来，质问流泪不休，她不容许自己输得彻底。 如果你不爱我，那你也不能爱上别人。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的好不够吗？没有爱也有尊重吧？本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人，可是你怎么会不一样？ 黄慧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往哪里，现在丈夫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说不定没发现她，正满世界打电话，李曦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别看在专业上一派稳重，人情世故却完全不懂，遇到工作外的情况，要么耍赖，要么慌张，跟小孩子一样，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他身边，又会怎样呢？ 她愣了一会神，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开向了回家的路。 该来的，总要面对吧。 黄慧把车停到车库，脚步停在自己家门口，七楼走廊的感应灯一一落下，但是钥匙却迟迟不想捅进去，黄慧站在一片黑暗中，和丈夫只隔了两扇门的距离，但是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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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李曦醒过来，发现黄慧已经在厨房忙活早饭，白粥在锅里扑腾，煎鸡蛋的香气饱满诱人，妻子围着围裙，头发还是挽到头上，看到李曦起床，笑眯眯地说：“快去刷牙准备吃饭了。” 李曦怀疑这两天是不是做了一个梦，自己只是睡了一晚，而妻子根本没有离开过。 他是精神一振，问：“老婆，你昨晚上去哪儿了？” “小姐妹打麻将。”黄慧顺溜地回答，“手机没电了，唉，输了几十块，倒霉死了。”只字不提他失踪不归家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曦睡得很轻，但是没听到任何动静。 “你呀，睡得跟死猪一样。”黄慧嗔怪道，没有透露自己是轻手轻脚开门，在沙发上一夜未眠。 这对7年之久的夫妻，平平稳稳的婚姻生活，就像是一个镜面，上面突然泛起了细细的裂纹，李曦对待黄慧越发亲热，而黄慧的笑容却越来越冷。 李曦并不是真的那么傻，这么久的夫妻，黄慧再镇定自若，总有一点不对劲，这不体现在言语上，也不体现在行动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李曦能感觉到那层隔膜。 关于去桑影宿舍发生的一切，李曦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一向认为在对心理的控制上，他一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任何悲惨的唏嘘的离奇的案例，都不能影响他分毫，他不曾为这些受术者伤心流泪，也没有跟他们一起欢笑狂欢，对于李曦来说，一个合格的催眠师，必须保证自己的心理是强大的，绝对不可动摇的。 而这次跟桑影的接触，却极大地打击了他。 出现幻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他想起来哪怕是自己的老师，也只能先让他进入催眠以后，才能影响他的思想。 更让他恐慌的是，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论，觉得也许看到的并不是幻觉！真的有那个红衣女子，并且还在等他！ 以上的种种混乱，他不能跟任何人讲，甚至于自己最亲近的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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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hht 119楼 2013-06-30 19:46:00 突然发现我都有一个多月没来看了，问好楼主。 ----------------------------- 这个月太忙了 我也经常忘了更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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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安是如何产生 无论今天过得多么糟糕，工作总是无动于衷到来。李曦头痛万分，连吃三片缓释药，每个毛孔都不想动弹。 他窝在蒲团里，看外面的天空，连日阴雨下来，空气显得混浊不清，房间内阴暗得犹如他是一堆杂物。 穆晴也好不到哪去，自从魏莫名其妙离开，她赌气没有追问，连着剪辑完手上所有存片，郁闷却没有消除分毫。 她踏进李曦的办公室，两人对坐着，一个喝茶，一个喝外带咖啡。穆晴没有问李曦昨天怎么无故旷工，李曦也没有提醒穆晴她的眼妆已经糊掉。 助手们小心翼翼等在门口，小洁端过一碟饼干点心：“穆姐，李老师，你们两个都没有吃中饭，垫一垫肚子吧。” 穆晴心思正到处乱飞，围绕着魏先生的思路不断冒出疑问，为什么他从来不主动提起家庭状况，为什么他不告而别，为什么每次约会都从来不带她回家？连去他单位探望都被拒绝过，他的理由是他们单位都十分传统，私人的事情都不方便出现。 她也不是没有质疑过，但是当魏握住她的手，让她靠在那宽宽的肩膀上时，她又选择了相信。 也许是太害怕失去，反而宁愿不知道吧。 小洁递给她一块饼干，她无意识地咀嚼着，顺口问了一句：“朵朵怎么样了？” 她妈妈不是说要起诉节目组吗？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小洁脸色一黯：“我联系不到她了，大概又被她妈关起来了吧。前天还更新过微博，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穆晴皱皱眉头：“微博？” 小洁道：“穆姐你的ID是什么，我来加你，做你的粉丝。” 穆晴拍拍饼干屑：“我可没那个时间，她都写了什么？” 小洁打开平板电脑，直接点给穆晴看。 朵朵的好友并不多，十来个人里面，有一大半是广告僵尸粉，每条微博下评论少得可怜。 她发了很多微薄，平均每天四五条，穆晴想起来，在等待做催眠的时候，朵朵基本上都低头，静静地玩着自己的手机。 穆晴将界面下拉到最后，是朵朵的第一条微博。 “今天是大年初一，但是我一个人又被锁在了家里，我想去见外婆外公，见可爱的舅妈，可是妈妈说，我太胖了，带我出去很丢人，说我今天不能吃饭，除非我减到一百斤以下，才会带我去见外婆他们！” 下面的评论是各种减肥小广告，像是在嘲笑朵朵一样。 那时候穆晴她们都还没有认识朵朵，她的生活已经如此焦虑，但却从不表露，只在微博上拼命发泄。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减到一百斤！！！我饿死了都不可能那么瘦的！！！” “我好想爸爸，好想好想！！！” “爸爸你快来接我吧！！我撑不下去了！我没有她那么完美！我没有那么棒！！我就是一个又丑又胖又恶心的蠢货！” “妈妈说恨不得没生下我，其实我也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生过！！” 【评论数2】 洁洁爱：DD！其实你已经很瘦了你也很漂亮的，你不要难过，更不要自卑，我们都很喜欢你！ 这是小洁的回复。朵朵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已经开学了，到了新的班级，我以为可以住宿舍了，但是老师说不可以！她说我家在本市，只能走读！我求她给我办住宿！她却说我妈会怪她的！啊！连老师都怕我妈！太可笑了！” “下午的时候，那个叫婧的女人，说我身上有味道，一定要我换位置！她说不愿意跟我这么恶心的人一起坐！我没出息！我还哭了！ 所有人都像看一条鼻涕虫一样看我！看一堆脓一样看我！” 【评论数1】 洁洁爱：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你真的太可怜了，鄙视她们！ 接下来几篇，都是朵朵描述每天吃的食物，种类分量之多，让穆晴揪心地深吸口气，她的暴食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但是心情却在好转，每天吃这些东西，仿佛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只要能逃离母亲的视线，她就不顾一切地大吃大喝，这样子的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可倾诉的人。 怪不得她把朵朵和自己当成好朋友，穆晴难过地想。整个微博，朵朵都像是在对朋友发泄，对朋友抱怨，对着空无一人的网络世界，假装很热闹一样。 五月份的微博内容已经积极很多，那时候朵朵开始和催眠小组接触，一条微博用两个“前所未有”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前所未有的快乐，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遗忘，能让自己更坚强。 最近的一篇，就是小洁看到的那条，内容让穆晴更加沉重。 “今天妈妈出去了，把门又反锁了，还把电脑网线给拔了！她是要逼疯我吗？” 【浏览数2 评论数1】 洁洁爱：DD我打不通你电话，你在上网吗？速速联系我！ 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她身后，穆晴点击关闭界面，听到李曦难得的一声叹息。 在穆晴印象中，李曦是那种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耸耸肩自嘲一下就过去的人，但是从昨天起就很反常，今天这声叹息，听出来深深的无力感。 催眠师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吗？他们对他人的内心世界掌控一切，也有无力的时候吗？ 李曦说：“朵朵这个孩子，内心是十分单纯善良的，但是她这种隐忍的性格，却让她妈妈的控制欲变本加厉，如果她催眠后能离开她妈妈的身边，一定会好起来，但是现在……不好说了。” 穆晴担心道：“她会有危险吗？” 李曦摇摇头：“她妈妈的行为只是要控制朵朵暴食的毛病，不是要伤害她，朵朵做过催眠之后，这个情况应该已经缓解了，所以现在她们母女关系这么紧张，估计还有别的原因。” 一番对话完毕，两人都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现在桑影的案子李曦明确表示不会再接触，那么也就到了当初和穆晴约定的离开时间了。 穆晴已经接触了另外几个备用的催眠师，都是王总推荐的，说实在的，这几个催眠师无论是形象还有气质，都无法让她产生信任感，王总说，这些年轻的催眠师会加强视频中的娱乐元素。 娱乐元素？把受术者娱乐至死吗？ 穆晴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沉稳的，跟他交流过以前的视频。 那个催眠师倒也坦率：“穆导，说实话我的水平可能比不上李曦老师，你知道他是全N城最优秀的催眠师，太困难的案例，我接不了。” 桑影的情况刚跟他说了一点，他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种情况，催眠师搞不定的，直接送到脑科医院开药吧。” 穆晴也懒得再跟他解释，她并不想放弃桑影的案例。已经进行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挖到底了，李曦却被吓坏了。未免太可惜。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老师，你真的不考虑再试试吗？酬劳方面我可以跟王总继续商量，还有合同，黄姐她什么时候过来？”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黄慧标志性的高耸入云发髻出现在穆晴眼前。 “穆小姐，我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既然他不愿意继续，那我们合同也不用谈了，到此为止吧。” 穆晴明白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来李曦的诊所了，事到如今也不再说什么。黄慧明显一副谢客的样子，她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 向两人道谢，然后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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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洁问：“穆姐，那桑影那边还要不要继续联系？” 穆晴想起王总的宗旨，“我们只是做节目的，不是医生，也不是菩萨，片子才是根本”，她点点头：“你通知下徐老师，我们下午叫桑影过来一起见个面。” 桑影难得电话一接就通，听得出声音心急如焚：“李老师在不在？我要跟李老师说话。” 穆晴不知道桑影跟李曦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只能斟酌着：“李老师不在这里，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我单位再说。” “过来我就能见到他吗？穆姐姐，你知不知道，他一直不接我电话！”桑影在电话那头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就不理我了！” 穆晴顿时了然为什么黄慧会出现中止合作，看来桑影对李曦的感情进一步升温了，她现在的口气，俨然一副失恋的样子。 穆晴现在有点庆幸，幸好没有勉强李曦继续，不然真闹出什么家庭感情纠纷，她就难辞其咎了。 她不想安慰桑影的情绪，毕竟喜欢上有妇之夫不是件光荣的事，口气生硬地答道：“李老师和他爱人有些事情在忙，暂时中断工作，你下午几点能到？” 桑影那头抽噎着，没注意穆晴的反感：“我来的话，李老师会不会也过来？” 穆晴无奈：“这个我不知道。” 桑影说：“如果你见到他，告诉他，我会一直在催眠室等他。” 穆晴还来不及强调地点，是她的办公楼，而不是李曦诊所，电话就挂掉了。 这下可糟了，李曦和黄慧都在诊所，万一桑影杀上门去，闹起来场面可不好看。 她再打过去，已经是嘟嘟声，估计又被桑影当一次性物品给扔了。 穆晴只好对小洁说：“我们还得回去，把桑影堵住。” 从大学城过来，最快还有四十分钟，穆晴和小洁正当等得有点不耐的时候，桑影急匆匆往诊所门口走去。 她戴着墨镜，遮住已经哭肿的眼睛，衣着却是夜晚的打扮，橘色斜肩上衣，长裙遮到脚跟，裸露的后背大块纹身贴纸让人咋舌。 “桑影！” 桑影转身见到穆晴，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见到娘家人一样，哇地一声就扑过来，哭了穆晴一身。 穆晴很想提醒她搞错了状况，但眼下只想带着她赶紧离开。 诊所内，李曦坐立不安，他眼皮直跳，睡眠不足的各种征兆让他每个关节都在发酸，涨疼。尤其是当坐在桌前的黄慧，每翻阅一页文件，就看他一眼的时候。 黄慧微微笑着，看着李曦的目光冰冷又沉重，带着无限的质疑。 李曦不明白妻子怎么怪怪的，他决定晚上回去，好好做个解释。 在这之前，他想抽根烟。 他走出门，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 却猛地看到桑影，这个困扰了他好几天的女孩，正抹着眼泪地站在穆晴旁边。 穆晴也有点猝不及防，想要解释的样子。 李曦突然心中坦然了，一整天的不安或许等的就是这个时刻，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出租车师傅所说的，该来的总会要来。 年轻的时候，总是告诉自己，要相信每一个求助的人，要解救每一份绝望，不管桑影整件事有什么古怪，既然她找到了自己，那就继续帮下去吧。 也许，这就是命吧。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发觉居然开始相信宿命论。 穆晴看着李曦走过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他招惹的，那就要注意后果，桑影的性格显然不是那种说放就放的，这一次她可以回去帮忙挡住，以后的骚扰她就没辙了。 桑影见到李曦，抽抽鼻子：“李老师，究竟为什么不要我了？” 穆晴尴尬地拉着小洁站远几步。 李曦却很坦然：“桑影，很感谢你对我的感情，但是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只是你的催眠师，对于你的情况，我的能力不足，所以研究了两天，你不要误会。” 桑影摘下墨镜，眼睛里面都是血丝，泪汪汪地问：“那天究竟怎么了嘛！你在我的宿舍……” 穆晴脸腾地红了起来，李曦去桑影宿舍干什么？李曦连忙解释：“那天桑影情绪失控，我担心她伤害自己，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们联系，先赶了过去。” 穆晴点点头，心里却摇摇头，催眠师私下跟受术者接触，连她都知道是禁忌，谁晓得他们之间还发生多少事情。 不知道黄慧有没有发觉。穆晴担心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顿时叫了起来：“黄姐！” 黄慧径直走到桑影面前，干脆利落地甩了她两巴掌。 李曦震惊地抓住妻子的手：“你不要误会！” 黄慧冷笑：“小姑娘，你在勾引男人之前，能不能打听一下他老婆同不同意？” 桑影捂着脸，静止一般。三两路人经过，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现在正室当街打小三的事情太多，李曦这边的场面看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穆晴以为桑影会又哭又闹，没想到桑影突然笑了出来，刚刚凄凄惨惨的小姑娘神态一扫而光，她挺直腰，拂去脸上被眼泪黏住的长发，声音也变得平稳：“李老师，你家的车是红色，大众，是吗？” 李曦不明白这时候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没错，怎么了。” 桑影笑起来，对黄慧说：“原来是你啊。那天开车跟踪我的，也是你吧？” 穆晴觉得这戏码不上电视剧真可惜，拉着呆呆的小洁走更远一些，别人的家事，少掺和比较好。 李曦问道：“跟踪？” 桑影耸肩：“最近一个疯女人老是跟着我，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原来这就是你太太，姐，你累不累？” 黄慧也不否认，笑道：“那你缠着别人老公，你累不累？” 李曦怒道：“你们够了！都什么跟什么！穆晴，你把桑影先拉开！” 桑影没反抗，走到一边，李曦尽量心平气和对黄慧说：“老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黄慧笑容也消失了，凝视他，慢慢说：“你是心虚吗？” 李曦气恼道：“结婚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们说好要相信彼此的！” 黄慧重复一遍：“我们说好要相信彼此的。但是你能不能数一下，从你认识她以后，有多少次晚饭没回来吃，又有几天晚上你没回来睡。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呢？” 李曦特别希望桑影此时站出来澄清一下，但是看她在一边玩弄头发的神气，是不可能了。 他叹口气，今天叹的气已经太多：“老婆，我发誓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们先回家，回家我把我的理由告诉你。” 黄慧轻飘飘地说：“发誓有用吗？好，就算有用，我让你再发誓一句，你以后永远都不见她，你敢吗？” 桑影的脸顿时刷白，冲上去就要跟黄慧动手，被穆晴死死拦住：“桑影，你疯了？” 桑影喊道：“凭什么不让李老师见我！” 黄慧嗤一声，脸上褶子抖动几下：“小姑娘，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跟我老公的事情？”转头望向李曦，“发誓呀。” 李曦本来豁然开朗的心情，又被搞得乌烟瘴气，他没想到老婆居然早已怀疑他不忠，还在背后偷偷跟踪，又是好气又是疲倦。这段婚姻维持表面的和平到现在，是不是终于要暴露它名存实亡的本质了？ 李曦明白，每个问题的出现，外界的影响只是一个推动力，真正的原因永远在于自身。 他和黄慧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哪怕桑影不出现，还会有别人，总会发生些什么提醒这对幸福的夫妻，提醒他们一切都是假象。 所以其实他并不怪桑影，不怪她让自己落到这种不忠不义的局面，他也并不是完全无辜，面对桑影的时候，未曾没有动摇过。 所以尽管黄慧的想象过于夸大，他也得付出代价。 他看着桑影，诚恳地说：“桑影同学，如果在接触的过程中让你有所误会，那么我向你道歉，今天的事情大家都过激了，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桑影咬住嘴唇，半晌，看向黄慧，用恳求的口吻说：“姐，我知道我想多了，其实李老师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黄慧冷哼一声，挽起李曦的手臂就要离开。 桑影又求道：“其实是李老师催眠做的特别好，我感觉好过多了，再让我们试最后一次好吗？这次催眠过后，我再也不来找他。” 穆晴一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明明知道这只是桑影的一个挽留手段，但是细细盘算一下，如果这次是最后一次，片子差不多也能剪出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是黄慧压根就没有考虑的意思，厚厚红唇吐出几个字眼：“真不要脸。” 桑影脸本来就已经惨白，听了这话，转成青色，缓缓低头，不再恳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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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闭闭眼，也跟着黄慧回到诊所。 小洁小心翼翼地碰碰桑影：“桑影，我们回去吧。” 穆晴估计桑影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开会，便搂过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学校休息。” 桑影两眼无神抬起头来：“穆姐，他真的这么狠心？” 穆晴也犯嘀咕，虽然她也相信李曦对桑影确实没有什么，但是他的老婆做得也太过分了。 这时候桑影手机响起QQ对话的声音。 青蛙头像说：“告诉穆晴，给我准备一个办公室，我们把最后一次催眠做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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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误会不都是美丽的 庆安大厦。 王总看到桑影，笑得合不拢嘴，指示穆晴一定要把这最后一次催眠搞得华丽一些，一定突出女主角的美貌。 两个一定让穆晴苦笑不已，王总可不知道这节目的背后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是她还是按照要求，找来化妆师为桑影梳妆打扮。 化妆室，公司外请的化妆师横眉竖眼，站在外头直说，下回再也不干了。 本来只是普通妆，桑影一会挑腮红颜色，一会说眉毛修得不平，连衣服都换过四回，折腾一个小时，化妆师恨不得说，你自己来吧，调料盘就在手边！ 镜中的桑影妆容精致，衬得鹅蛋小脸完美无缺，斜抹的两道红晕显得她更加艳丽，只是身上套了礼服红裙，蓬蓬展开，添了几分怪异。 她还在执着挑选鞋子，嫌这个珠花太多俗气，嫌那个跟高失调，款式陈旧，最后瞅准了小洁脚上的缎面系带鞋，一定要她脱下来。 小洁叫苦不迭，一个如此蛮横的当事人，也只能算在场工作人员倒霉。 听到李曦和穆晴谈话声越来越近，桑影也不再吹毛求疵，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临时准备的催眠室充其量只是腾空了的会议室而已，中间用桌子拼凑了一张床，李曦灭掉几盏灯，问有没有蜡烛。 小洁从办公室拿来几盏香味蜡烛灯，李曦打量一下，说可行。 穆晴等人退出，只剩一台摄像机，李曦和桑影相对而坐。 桑影的五官没变，只是涂了紫红眼影下的眼睛，缺失了平时闪亮的清澈，显得悠长而宁静，她脸上粉底打得煞白，这幅妆容猛不丁见了会吓人一跳，李曦不敢多看，这种诡异的感觉他已经经历多次，深呼吸之后，按照常规步骤开始催眠引导词。 也许是刚刚大哭过，桑影很快就睡着了，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 李曦苦笑，催眠中人是不可以完全睡着的，只能小心问：“桑影，你睡了吗？” 桑影没有反应，看来真的睡着了，李曦只好去摸开关，选择重新来过。 但是手刚碰到墙壁，他从后背感觉到一阵凉意，催眠室应该是空的，所有人都应该出去，但他分明用余光看到窗帘处站着一个红衣女人，红衣女人低着头，又像是笑着看向他，招手唤道：“李老师，李老师。” 李曦脑中轰然炸响，这是桑影的声音，这是桑影身上的影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红衣女人还在低声呼唤：“李老师。” 李老师，你来呀。 李曦并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情景，如果再一次被“幻觉”袭击，他应该怎么办？ 他现在选择转过身，直接对视那个红衣女人。 是桑影悄无声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他松口气，一切不过是桑影搞的把戏，桑影嬉笑着，胳膊又缠上他的脖子。 李曦恼怒地推开：“桑影，让我开灯。” 桑影说出的话却让他头皮一炸。 “李老师，如果我不是桑影，那么我是谁？” 和上次在桑影宿舍中晕倒的最后一幕一模一样，流着泪的笑脸，对着他问：“如果我不是桑影，那么我是谁？” 李曦惊骇地跳开：“小敏？小敏是你吗？” 那次回家之后，他反复揣摩，最后下的判断就是桑影受小敏的影响，在催眠作用下，会被扩大成人格分裂。以小敏的身份跟他对话。 但是他这个判断却失误了。 桑影刺耳怪笑起来，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你果然还有别的女人！小敏是谁！她是谁？” 从那句话开始，李曦全身都是紧绷状态，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手指在微微颤抖，用强大意志控制住的恐惧，现在慌乱地泄出来，他不知道现在桑影究竟是谁，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能逃脱，心中的懊悔一闪而过，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就放弃桑影这个案例就好了，仅仅为了对未知的一点好奇，结果踏入了这个他完全迷失的领域。 李曦这才发现麻烦大了，桑影双手就像铁箍，完全不是正常女孩有的力气，他想呼救，但是喉咙被扼住发不出声音。 他拼命踢打房间大门，但是门外的人却毫无反应。 穆晴他们去哪了？难道听不到门里的动静吗？难道真的有鬼的存在吗？桑影现在是鬼上身吗？那这个鬼又是谁？ 就在胸腔中最后一丝氧气都要用完的时候，桑影却松开了手，双肩颤抖一会，长叹口气说：“过了这么久，也难怪你会忘掉我。”停顿一下，更加苦涩地说：“更何况，你的情人一直都那么多。”她垂下眼眉，木然而立。 李曦喉咙火辣辣地疼，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缓了一阵后，心口突突如雷滚动，恐惧得无法说出话来。 李曦却突然浮现起师父笔记上的一句话：听不可信，眼不可信，心不可信，浮生若梦，所有皆是幻境。 以前觉得师父说的这个，可真是自欺欺人的标准催眠术啊，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是一个梦的话，自己就永远没有醒来的机会了。李曦闭上眼，心里默念着：镇定，这是一个梦境，这是一个可怕的梦境，你感知到的女鬼，只不过是恐惧的投射，你所受到的伤害，并不会真的存在，你越害怕，恐惧的梦境就会越强大，寻找到勇气，勇气…… 他在一片混沌的胸膛中，找到了一点点心脏的脉动，这脉动声越来越大，形成一片光圈，逐渐驱散着入骨的惧意。 随着默念，他一寸一寸将肌肉松弛下来，两分钟不到，除了脑门，身上的冷汗已经逐渐收干，虽然还是害怕，但是至少他敢直视桑影苍白僵硬的脸庞。 催眠师对自身施术，难度是非常大的，他们平时面对形形色色的受术人，一不小心自己的思想就会受到对方影响，所以早就把心志锻炼得稳定无比，何况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催眠术，如果不是因为李曦被桑影搞得心神大乱，也不会因为习惯性的催眠词而镇定下来。 烛火摇曳不定，眼前情况又没摸清，他只好说：“那你能不能讲一下，也许我就全记起来了。” 桑影盯了他一会，凄凄笑了起来：“事到如今，还要我提醒吗？好……让我想想，要从哪儿说起。” “桑影”的回忆好像非常长，声音变得伤感起来：“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那时候，你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推着自行车，经过我的小卖部。” 李曦听到耳里，心中纳闷，在的确良还流行的公社时代，他不过是穿开裆裤的小毛孩而已，又认识了什么开小卖部的人呢？ 桑影将一个悲剧性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时候我是供销社的售货员，而你也是省里吃公粮的，你未娶，我也未嫁，你被派到我们那个村子，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没事就会来我店里跟我聊天，记得你给我剥的第一瓣桔子，好甜啊，那个秋天，满山都是火烧一样的枫叶，我当时以为，我可以跟你永远在一起，生个聪明的孩子，看着他长大，我们头发慢慢花白。 那时候的你也够时髦的，出差回来总是一身光鲜，别人怎么都买不到的手表，你一买就是两块，是梅花的呢，你偷偷给了我一块，村书记问你要你都不卖，你跟我说，这是对表，两个人带着就分分钟走在一起。 我当时多幸福啊，我觉得我是全村里面最幸运的女孩子，我照着杂志最时兴的式样，骗了我妈妈的四斤毛线，给你织了件毛衣，你宝贝极了，你一向最爱干净，衣服从不过夜，但是这件毛衣，我看你穿了一个礼拜。 说实在的，那时候我们的父母都已经订好了婚期，我把什么都给了你，迟早的，不是吗？快要到春节了，我肚子里竟然有了消息，我又喜，又急，希望在过年的鞭炮声中，嫁到你家门，做你的妻子。 我怕人看出来，找了个借口离开供销社，那时候供销社铁饭碗，随时可能保不住，但是我不管，我就在家里等，绣着我的喜被，等着你上门提亲的日子。 等啊，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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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听得已经入神，那一辈的事情在他看来不算遥远，只是当时年纪还小，光屁股满街乱跑，按“桑影”说的主人公，不是父辈，也是叔辈了。 “等得雪都下起来了，我的肚子已经慢慢看出来了，三个月啊，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有了思想了吧，我等到了你要结婚的消息。 你要娶村支书的女儿，因为你说过，不计一切代价你都要回到城里去。” 桑影忽地笑了一下，侧头问李曦：“你说，城里就真的那么好吗？比我和孩子还好吗？” 李曦口干舌燥，他想这鬼的前世，也真是凄惨，不知道如何安慰。 哪知道悲剧还没有结束。桑影只是停了下，又讲下去：“我发疯一样到处找你，但是你去了城里出差，我只能找到那个媒婆。这个媒婆真是心狠，明明知道我们的事，却还把那婊子介绍给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她说我是个破鞋，是个不清白的女人，说我的那点脏事，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我脏吗？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爱上你，我就脏了。 后来你回来了，给我带了皮夹克和音乐盒，那时候我真的是心冷了呢，我爸妈把我看得好紧，生怕我想不开做傻事，怎么会呢？我的脾气你知道，就是死也要拖你一起！” 这句话是桑影一字一字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李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按照迷信说法就是，这个女鬼生前刚烈，怪不得死后冤魂不散。 “你还知道愧疚，半夜摸到我窗下，用石子儿包了纸条丢给我，让我第二天到老地方见。” “我揣了把菜刀，趁我爹妈下地的时候，到了小树林子，那就是我们孩子孕育的地方，我正看着落叶发呆，你过来一把抱住我。 你说什么都行，你怎么能抱住我呢？你这一抱我，我除了哭以外，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你看到我带的刀子，直接往自己胳膊上一刀，接着又架在自己脖子上，说，只要我还恨你，你就了断了自己。 我怎么会真的恨你，只要你还回来。 你告诉我，你必须要回到城里去，那里有你的梦想，有你的将来，说跟我窝在这小村子里面，无论怎样都不会快乐的。 你让我答应你，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到大城市里去找你，说那个婊子不过是个幌子，你一定会娶我，一定。 男人的情话，最动听，也最可怕，我因为那好听的声音，那好听的许诺，答应了自己的一生。” 也许是讲的时间太长了，桑影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有些苍老，她凝目看向李曦，李曦一对上那黑黢黢的眼睛，头皮就开始发麻，但是他知道，此刻桑影看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在树林子里面温柔深情的男人。 “父母还是疼爱我的，虽然我不争气，已经让他们颜面无光，他们还是保护了我和孩子，我到了远房亲戚那，生下了宝宝，这个宝宝，眼睛眉毛像你，嘴巴像我，白白嫩嫩，我看到他就无比欢喜，甚至觉得他可以代替你，我守着儿子就可以。 但是还是代替不了，我把绣花的积蓄都拿出来，第一次坐火车，去陌生的地方找你。 城里真大啊，花花绿绿的，我才发现，小山村那么丑陋，那么无趣，果然留不住你。 我找不到你，却被人骗去，在地下场子里面跳舞，我一个村姑，居然也学会了欢场游戏，只是心里面还是着急，着急我的孩子，着急要找到你。 要不说是缘分呢，我到处打听没有你的消息，但是有一天你却走进我店里，和第一天见面一样，那么巧，我们又相遇了。 你是爱我的，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得出来，不然怎么会帮我找到房子，每天都来见我。你跟我说你时机不成熟，说你的妻舅，你的老丈人，一时半会离开不了他们的关系。我相信你，只是可惜我们儿子，还在山沟里受苦，连张照片都没有。 所以我还是等，等一个月等一年，你越来越忙，升职了，领导奖励了，公事太多了。你说你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你每天都来见我了，逐渐的，隔三差五，只有 了。 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我到你单位去的那一天，你一定想不到吧？我一个山里出来的土农民，居然能找到你的单位。我应该谢谢我当舞女那段经历，认识的有身份地位的，比你高的不少。 我为什么要找你呢，因为那封信，不是你写的，是我可怜的亲戚，托了不少人，终于送上门的，我们的孩子，已经永远做了水中的天使。 我只想带你回去看一眼宝宝，名字还没起呢，还那么小，牙齿才长出来几颗，就这样没了。 可是你却说我，是疯子，你抬手，打了我，我看到你的手表，早就换了一块。 你的妻子也在你身边，她尖叫着掐我的脖子，你只看着，没说话。 你以前是怎么说她的啊？你说她只是个幌子啊，后来又说，没有爱情，也有情分，到那时候你干脆就说，不要让我这个疯子破坏了你们的感情，让你妻子别听我胡言乱语。 你身边的人很多，我拖不了你一起死了，但是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记得，你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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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影的故事戛然而止，她缓缓举起左手，说：“我就是这样，让你记得了我。” 说完狠狠一划，李曦惊呼一声，坐了半天的身体却麻痹得没办法站起来。桑影轻轻一笑，这只是一个动作，并没有真的伤到皮肉。 “现在我哪会这么蠢，好不容易找到你，当然要你实现当年的誓约了。” 桑影热切地靠过来：“我相信是那个婊子逼着你，你情非得已，你没办法是吗？是我让你丢人了所以你只能那样对吗？你会答应我，娶我的是吗？” 李曦被她逼得步步后退：“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我……” 桑影再度狰狞起来：“你还在撒谎！你还在抵赖！还不肯告诉我你的决定！你的决定究竟是什么！”她双手直伸过来，速度快得让李曦来不及反应，李曦脖颈一凉，那双手又搭在了咽喉，扣得越来越紧，尖锐的指甲已经陷入肉里。 李曦呼吸越来越困难，想掰开掰不动，想推走女孩也推不到，桑影的脸离他极近，又极远，他耳边只有桑影惨烈的质问：“你的决定究竟是什么？” 等到现在，还在等一个决定呢。李曦的恐慌逐渐消失，意识也缓缓流逝，号称能司掌人心灵的催眠师，最后要死在一个“鬼”的手里吗？ 他头一沉，陷入了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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