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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北宋幽冥录》[第2页]

作者:大宋小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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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怨(三、焦骨牡丹)

    洛阳城西,上林苑。

    上林苑是隋唐时期洛阳著名的皇家禁苑,东抵隋唐洛阳城宫城,西至孝河,北背邙山,南拒非山,谷水、洛水汇合于其间,当年园内名花仙草,修竹垂柳,奇山异石,珍禽古兽,充斥其间,便是与今日官家的艮岳相比,亦是不惶多让。

    如今虽比不得当年风采,但春暖花开之季,园内的牡丹依旧争奇斗艳,冠压群芳,引得无数文人雅士相聚于此,只为一睹牡丹的绝代风华。

    春风锦幄,夜阑入静。

    刑秉懿想着明日去上林苑赏花之事,既兴奋又期待。

    这次好不容易才求得父亲应允,带她来洛阳赏牡丹,往日只能在诗词中想象着洛阳牡丹之美,而明日却能置身花丛中尽享美景,真是让人心神雀跃,难以入眠。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自己的贴身女使采儿进来伺候梳洗。刑秉懿连忙睁眼起身,方知屋外已春光灿烂。

    采儿见刑秉懿已起身,忙问安道:“姑娘,昨夜睡的可安好?奴婢伺候姑娘梳洗更衣罢。”

    秉懿笑道:“一想到这上林苑的牡丹,哪里还能睡得着?”

    二人说笑间,秉懿已梳洗完毕,正对着铜镜左右照看,后又从螺钿首饰盒中拿出一对精巧的耳环戴上。

    采儿一见那耳环,道:“姑娘,这可是大娘子送你的及笄礼,平日里你可宝贝着呢,都没见你戴过几回。”

    秉懿转身过来,笑着问道:“好看吗?”

    “好看着哩!我们姑娘,比那牡丹花还好看哩!”采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顶绯红轻纱的帷帽,“今日老爷还要去拜会同门,就由奴婢陪着姑娘去上林苑游玩,路上恐游人众多,姑娘你便带着这帷帽吧。”

    秉懿戴上帷帽,便与采儿二人出了客栈,雇了轿子,直奔上林苑而去。

    上林苑东、南、西、北四面皆有城门,园内最华丽的宫殿是西面的合璧宫,始建于唐高宗显庆五年,内有连壁殿、齐圣殿、绮云殿等,游人大多喜欢来此处赏花游玩。

    快到上林苑时,采儿在轿子外问秉懿道:“姑娘,前儿奴婢听人说,园内就数西边的合璧宫最是热闹,咱们可是要从西边的游义门入园?”

    秉懿听得采儿的询问,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在东京西园雅集上,曾听五娘提起过这洛阳的上林苑,最东面有一凝碧池,周边遍植焦骨牡丹,花开之时连阡接陌,艳若蒸霞,真真风景独好。便道:“还是从东边的望春门入园吧!”

    入得园内,秉懿与采儿便沿着花径,一路向凝碧池走去。

    如今阳春三月,地气充沛,只见满园牡丹怒放,红的似朝阳,白的如皓月,望之如锦缎软被覆盖,又恰似绣花罗帐连接,独占这春光明媚。

    秉懿看得如痴如醉,初胧胧而下上,次鳞鳞而重叠,这些牡丹花,有的灼灼明丽,秀色可餐;有的亭亭玉立,奇特莫测。

    而正当中的一朵焦骨牡丹,浓烈胜鲜血,花蕊上有数颗露珠滴下,如在悲切,又似在召唤。

    秉懿有如魔怔一般,朝花丛深处走去,伸手便摘下了那朵焦骨牡丹。

    霎时,一阵阴风刮来,将秉懿的帷帽吹落在了花丛中,四周竟突然涌起了层层雾露。

    采儿在雾中,似乎瞧见自家姑娘拿着那朵红艳如血的牡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心下一惊,忙大声叫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秉懿被采儿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惊着了,转身道:“你这丫头,我不过摘了朵花,你这般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采儿闻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分辩,刚才那一幕,朦朦胧胧,似真非真,想来或许是自己也被这满园的牡丹迷了双眼。

    便上前捡起帷帽,道:“没……没事,奴婢帮姑娘重新戴上这帷帽,”侍弄间,采儿突然发现秉懿的耳环不知何时竟掉了一只,“哎呀!姑娘,你左耳上的耳环,怎生掉了一只?”

    秉懿忙摸摸耳坠,果然不见了一只。这耳环是娘亲送给自己的及笄礼,珍贵异常。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采儿见姑娘着急,便道:“落轿时奴婢见那耳环还在呢,想来是掉在这花径小路上了,姑娘莫急,这一路上也没见有其他游人,咱们沿着原路去找,定能找着。”

    秉懿听采儿这样说,觉得甚是有理,拿着牡丹花就要与采薇一同去找。

    突然间,只觉天地晃动,晕眩不已,秉懿险些跌倒在地。

    采儿忙住秉懿:“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头晕,采儿,你不用管我,快去找耳环,等会儿恐园内游人增多,便不好找了。”秉懿心中很是焦急,忙催促着采儿。

    采儿看了看四周,发现池上有一个亭子,便道:“那我扶姑娘去那亭子里稍作休息吧,奴婢找着了耳环就立刻回来。”

    凝碧池上,凝碧亭中,秉懿握着那朵焦骨牡丹,昏昏沉沉等着采儿回来。

    忽然,一阵花香袭来。秉懿缓缓睁开双眼,朦胧间只见一位端庄高贵的美艳娘子朝她走来。

    这娘子衣着鲜艳,头梳圆环椎髻,两腮不施红粉,只以黑色的膏涂在唇上,两眉画作八字形,望之似有悲啼之状。美则美矣,却与时下东京流行的三白珍珠面妆很是不同。

    这娘子见秉懿昏昏沉沉坐在石凳上,径直走向秉懿,拿起她手中那朵焦骨牡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道:“我等了多年,这缘法,原来就是你啊!”

    转瞬间,这娘子又露出一副慈爱的模样,轻抚着秉懿的发髻,柔声问道:“姑娘,你可是中意这焦骨牡丹?”

    秉懿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娘子笑道:“甚好,甚好!果然与我家有缘。我已经许久没有同人说过话了,今日你既摘了这朵焦骨牡丹,那我便给你说说她的故事,可好?”
    牡丹怨(四、长安绮梦)

    公元680年,大唐长安城外,万年县。

    韦莲儿正对着铜镜在梳妆打扮。自己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豆蔻年华,伶俐可爱,韦莲儿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韦莲儿的母亲崔氏推门进来,见自己的女儿出落得这般玲珑娇俏,崔氏心里也是颇为欣慰,笑道:“莲儿,昨日你阿爷提的那桩亲事,你可愿意?”

    韦莲儿摇摇头,上前拉着母亲的手道:“阿娘,这些日子,阿爷提的亲事,不是小商户,就是小吏,这让莲儿如何能答应?”

    崔氏知道自己这女儿心气儿高,叹了口气劝道:“我的儿啊,阿娘何尝不愿你能高嫁得享荣华?可是,你阿爷也只不过是这万年县的一名小吏,那长安城中的豪门望族,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高攀的起的呀!”

    崔氏说完,见女儿不为所动,只是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守着那株半枯萎的焦骨牡丹,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而去了。

    韦莲儿看着眼前的焦骨牡丹,不由得又想起了数年前在长安那场如缥缈幻境般的奇遇,喃喃道:“牡丹花,当然应该开在最繁华的长安城中。”

    长安,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

    十岁那年,上元节。莲儿曾跟着阿爷一起去长安看过花灯。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长安城,当天城中取消宵禁,市坊里人声鼎沸、灯轮夺目,真真是千乘宝莲珠箔卷,万条银烛碧纱笼。

    她紧紧攥着阿爷的衣角,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这些新奇热闹的场面,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戴着诡状异形的兽面在人群中穿梭,也有许多杂耍艺人在街边百戏娱乐。

    鸣鼓聒天,燎炬照地,月色灯光中,许多美丽的姐姐如仙女一般在花萼楼前踏足而舞、联袂而歌。歌响舞分行,艳色动流光,一时间莲儿竟分不清这里是长安城还是在那天上的宫阙。

    人群中韦莲儿似乎看见了一个比花灯还耀眼的美丽阿姐,她不由得松开了攥着阿爷衣角的手,朝着阿姐的方向慢慢挤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待莲儿回过神来时,耳边已经听不到人们的喧闹声了,四周一片寂静。

    “齐云楼!那位阿姐刚才就是从这里进去的。”韦莲儿仰起头看着面前这栋临街小楼,内心深处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召唤。

    于是,她推开了齐云楼的门。

    进去之后,韦莲花看到黄花梨桌旁坐着的正是刚才那位阿姐。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齐胸襦裙,衣襟口袖处绣着祥云图案,随云髻里斜插着一根碧玉簪,肌清骨秀,让人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安详感。

    此时这位白衣阿姐正在小心侍弄着一盆半枯萎的牡丹花。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韦莲儿,笑道:“你竟跟到了这里!罢了,这也是你的一段缘法。”

    韦莲儿虽听不大明白这阿姐的话,但是她笑起来比刚才看到的灯轮还温暖,便大着胆子问道:“阿姐,我叫莲儿。你长得可真好看!你是长安人吗?”

    白衣女子闻言笑道:“莲儿,我不是长安人。不过,我在长安城已经住了许久了。”

    “真好!要是我也能像阿姐一样,天天住在这长安城中就好了!”韦莲儿羡慕道。

    看着韦莲儿对长安这般向往,白衣女子问道:“你为何这般喜欢长安?”

    “长安城里,有我大唐的盛世繁华!”韦莲儿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执着与炙热。

    白衣女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摘下了一小朵几近枯萎了的牡丹花苞插到韦莲儿的双髻上道:“姑娘乃大富大贵之人,将来,这大唐的繁华荣耀,姑娘也能尽享。待这牡丹花开之时,便是姑娘心想事成之日。”

    韦莲儿闻言,心中大喜,浑然忘了这个时节怎会有牡丹呢?她摸了摸头上的牡丹,点点头道:“谢谢阿姐,我最喜欢牡丹了!”

    白衣女子挥了挥衣袖,道了声“去罢”,韦莲儿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花萼楼前依旧华灯大放、歌舞升平,自己也还紧紧攥着阿爷的圆领袍衫,哪儿有什么白衣阿姐?她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髻,却是多了一朵枯萎的牡丹花苞。

    从此之后,这段长安城的繁华绮梦,便深深的烙印在了韦莲儿的心中。

    寒来暑往,春去夏来,韦莲儿一直小心翼翼的侍弄着那株牡丹花,期待着它能早日吐蕊盛开。

    一日,韦莲儿正在自家后花园内同女使们嬉笑玩闹,恰逢太子李显从郊外狩猎归来,途径韦府的围墙外。一阵微风吹过,将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和沁人心脾的幽香,吹到了院墙外,也吹进了李显的心里。

    李显驻马不前,令随从叩门而入。

    韦莲儿随父母接驾,行过礼后便告退了,只留给了李显一个靓丽的背影和风中的余香。回到闺房后,韦莲儿发现那株数年来不曾生长的牡丹,竟然吐蕊了。

    没过多久,韦莲儿便被召进宫中面圣,随后指婚给太子李显,成了大唐尊贵的太子妃。

    三年后,太子李显登基,韦莲儿被册立为皇后。当时,她已经生下了长子李重润与女儿永泰、永寿,如今又怀有龙裔,除了那临朝称制的皇太后,眼下她便是大唐荣宠无限的一国之母。

    韦莲儿端坐在大明宫内,一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看着那盆吐蕊了的焦骨牡丹。

    “真是奇怪!如今我已贵为皇后,尽享这盛世荣光,为何这牡丹却仍是只吐蕊却不盛开?”韦莲儿心中颇有疑虑,总担心是不祥之兆。

    一想到自己那位不怒自威的婆母,她便后背发凉。加之这些日子,她派出去的人回来皆报,遍寻长安一百零八坊,也未曾找到齐云楼,内心更是惶恐不安。

    莫非,那晚当真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待诞下皇儿,我亲自出宫一趟吧。”

    可惜,上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公元684年,李显被武后罢黜为庐陵王,韦莲儿虽临盆在即,也未能赦免,一同被贬去了房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韦莲儿措手不及。她的繁华绮梦不是才刚开始吗?她不甘心,她不甘心!那牡丹花明明还吐着蕊,不日便能盛开,自己怎么就被废了呢?

    宫殿已被禁军围住,内侍们奉了旨意在殿内催促着。李显吓得摊在一旁,只喃喃道:“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

    莲儿知道武后心狠手辣,别说她是儿媳,便是亲生的儿子、女儿,武后还不是说废就废,说杀就杀,又何曾怜惜过半分?此时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她强打起精神,将那株牡丹藏于衣襟之内,她相信,只要这牡丹还没有枯萎,将来就一定还有希望回到这大明宫中!

    在去房州的途中,莲儿在马车上生下了一个女儿。想到前路生死未卜,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让他们一家增添半分喜悦。

    最后,还是李显于心不忍,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将孩子包裹住,长叹道:“孩子啊,托生到我家,是你没造化啊。便叫你裹儿吧!”

    韦莲儿看着懦弱无能的夫君,破布裹着的婴孩,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明明一家子都是天潢贵胄,可谁又能想到此刻他们竟连块包裹孩子的粗布都找不到。

    之后的几年,韦莲儿和李显带着几个孩子,被幽禁在房州,共同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的生活。折磨着他们的,除了贬谪圈禁,缺衣少食,还有不定时从长安奉旨前来的天使。天使们会带着太后,哦不,是则天陛下的旨意前来训斥。

    李显受不了这种煎熬,几次惊惶失措地想要自杀。韦莲儿都制止他道:“夫君,你看那焦骨牡丹,依旧吐着蕊,将来必有盛开之日。祸福并非一成不变,最多不过一死,左右妾身和孩子们都陪着你一起,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韦莲儿一家被贬斥,就连她的娘家,武后也没有打算放过。

    韦莲儿的阿爷流放钦州而死,钦州首领宁承兄弟要强纳韦莲儿的两个妹妹为妾,阿娘不允,也被杀害,四个兄弟全部死于容州,两位妹妹虽侥幸逃脱,却是生死不明。
    牡丹怨(五、梦碎)

    消息传到房州时,韦莲儿正在机杼前织着粗布,原是想着能赶在裹儿生辰之时给她添一件新衣。

    霎时间,莲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无尽的悲痛涌上心头,泣不成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那未完成的粗布之上,昏倒在地。

    李显连忙上前抱起莲儿,失声痛哭。想起这些年来两人经历的种种患难,李显心中又爱又愧,对着莲儿发誓道:“如果日后我能重见天日,一定会让你随心所欲,不加任何限制。”

    牡丹,终于迎来了她的花开之日。

    公元698年,韦莲儿和李显奉旨回到了东都。

    丹凤门前,韦莲儿捧着那盆盛开的焦骨牡丹,仰起头,微眯着双眼望着升起的朝阳,心中暗道:“大明宫,我韦莲儿带着牡丹又回来了!”

    七年后,神龙政变,李显复辟,韦莲儿又重新当上了皇后。

    一想到自己枉死的儿子、女儿和女婿,韦莲儿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便无法遏制。他们都是大唐的龙子凤孙啊,不过就是一起议论了张易之、张昌宗这两个卑贱的男宠,儿子李重润和女婿武延基便被武后赐死,女儿李仙蕙随后也自尽了。

    这一次,韦莲儿要的不仅仅是皇后的荣宠,她更要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牢牢攥在手心。

    “只有无上权利,才能保护得了自己和身边的至亲,你说是不是?”韦莲儿对着那盆已经兀然怒放的焦骨牡丹,低声喃喃道。

    重新成为皇后的韦莲儿,对权利有着疯狂的执念。她开始学着武后当年的样子,也干预起了朝政。每次李显临朝,她也坐在帷帐后面参军国大事的处理。

    最初,韦莲儿只是想弥补女儿和族人,所以她把金城坊赐给了李裹儿,允许裹儿大修公主府,念及裹儿小时候都没有穿过新衣服,她便花费一亿钱为裹儿做织成裙,奢靡又如何?她是皇后,她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受半点委屈!

    至于族人,自己的嫡亲兄弟已经被害了,那她就提拔韦氏的族亲掌握实权,让他们安享荣华。

    后来,韦莲儿隐隐听见朝中有人说她牝鸡司晨。她内心开始焦虑不安,害怕眼前的荣华会再一次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于是,她接受了上官婉儿的举荐,开始联合宰相武三思专擅朝政,一时间朝中大权尽在韦氏一族。

    可即便如此,每每看见谯王李重福、太子李重俊这两个庶子,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这天下,本该是她儿子李重润的啊,凭什么要便宜了别人?这李重俊又不是她亲生的,谁能保证将来他会善待自己的女儿和族亲?

    于是,在她的算计下,谯王李重福被贬为均州刺史,太子李重俊也在玄武门外被诛杀。

    李显念及当年在房州落难时对韦莲儿的承诺,对于她的种种行为和要求,无有不从。韦莲儿与武三思一起玩双陆,李显就坐在一旁为他们数筹码;安乐公主李裹儿卖官鬻爵,常常自写诏书赦令,拿进宫来让父皇给她签字盖印,李显也笑着应允,竟连赦文的内容都不看。

    终究那些年,是亏待了她们母女啊!

    春去秋来,又到一年花朝节。

    韦莲儿与安乐公主李裹儿在宫人内侍的簇拥下,款款走在大明宫麟德殿的弧形飞桥之上,欣赏着满园盛开的牡丹。

    麟德殿位于大明宫太液池西的一座高地上,母女二人登高赏花,只见牡丹翠叶如孔雀羽毛,层层抱拥;花蕊似金粉装饰,气质华贵,竟是占尽了大唐的满园春色。

    韦莲儿拉着李裹儿的手问道:“女儿,如今李重俊那个孽障已死,你可愿做我大唐的皇太女?”

    李裹儿闻言一怔,小心翼翼答道:“父皇母后对女儿已是百般恩赏,只是这皇太女一事,从古至今并无先例,女儿不敢……”

    话未说完,韦莲儿打断她,道:“并无先例?那从古至今又可曾听过女人也可以做皇帝,你皇祖母不也做了?如今我已被加封为顺天翊圣皇后,与你父皇一同听政,你做皇太女,又有何不可?”

    听到母亲的斥责,李裹儿再不敢说话了。

    这些年来,她发觉母亲性情大变,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守着那盆焦骨牡丹。说来也是奇怪,打从自己记事起,母亲就一直悉心照料着那盆牡丹,不许他们兄妹几个乱碰。

    后来有一日,这盆牡丹突然花开了,他们一家也从房州回到了长安。而且,寒来暑往,这盆牡丹花似乎再也没有凋谢过。

    韦莲儿见李裹儿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件事母后自有主张,你到时候听我的安排就是了!”

    说罢又叮嘱了一句,“你哥哥在乾陵的太子墓,我是依天子之礼为他修建的,如今也快竣工了。平日里你多替母后留意着,看看朝中可有合适的女眷,与你哥哥配个冥婚,这样你哥哥在那边才不会孤寂啊!”

    李裹儿听见母后这番说辞,还只当母后是思念兄长太甚了,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母后一再挑战着父皇的底线,肆无忌惮地行使着超出皇后的权利,最终,在权利中完全迷失了自我。

    景龙四年六月,李显中毒暴毙。韦莲儿把控朝堂,立温王李重茂为帝,自己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

    韦家诸人一同劝说韦莲儿干脆杀了李重茂,沿用武后当年的惯例登基称帝,这样才能永保韦氏一族的荣耀。

    只可惜,牡丹花开花落终有时。

    临淄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联手,发动了唐隆之变。

    李隆基率兵自玄武门入宫,韦莲儿手捧着那盆焦骨牡丹,一个人在太极殿内,伏于李显的灵柩之侧。

    她见到李隆基破门而入,正欲怒斥,却只听见李隆基先声夺人,大声斥责道:“韦后,你毒死先帝,谋危社稷,今晚本王便要替天行道,匡扶社稷。”话音一落,就有一飞骑兵上前,将韦莲儿斩杀。

    殷红的鲜血溅在那牡丹花上,兵荒马乱中,没有人注意到,那焦骨牡丹的每一片花瓣,都透露出妖异姽魅的红光。
    友友们,久等了~
    最近换了岗位,太忙了,更新有点慢,抱歉了……
    牡丹怨(六、耳环)

    暮春气极,绿苞如珠。清露宵偃,韶光晓驱。

    五娘与墨明、棋妙来到上林苑时,园中游人已众,颇为热闹。合璧宫前,盛开的牡丹花玉栏风满,如霞波飘逸,角炫红釭,争颦翠娥。

    棋妙最喜热闹,在花丛中扑蝶玩闹,甚是欢喜。

    墨明赞叹道:“灼灼夭夭,弄彩呈妍,真真是脱落群类,独占春日啊!”

    五娘看着眼前的美景,亦点头道:“当年因天后叹上苑之有阙,故命人移植牡丹入园,却不料后世能有遨游之士如狂焉的盛景,倒也不枉牡丹仙子当年那一场劫数了!”

    说着,五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催促着墨明、棋妙往凝碧池方向走去。

    花径小路上,康王赵构捏着一只耳环,正在驻足等候。

    赵构是官家的第九个儿子,去年十二月进封为康王,今年行过成人礼后,便按例搬到宫外的王邸开府别居了。

    虽说同样是封王,可是三哥赵楷已经是提举皇城司了,而自己却只能领个虚职,做个闲散宗室,赵构心里一直颇为郁结。此次他自己一个人骑马来到上林苑赏花,也是想借此盛景排遣郁闷,不想路上偶然拾得一个做工精巧的耳环。

    “想来应是哪家贵女赏花遗失的,自己不若在这里稍等片刻,等失主来寻。”赵构心道。

    正想着,赵构见五娘一行人匆匆往凝碧池这边赶来。“莫非这耳环是五娘的?”赵构暗忖道。

    五娘他是认得的,齐云楼的掌柜,道法精深,就连爹爹都对她礼遇有加。

    这些年来爹爹是越发痴迷道教了,竟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听说三哥就曾频繁拜访齐云楼,骤然受宠的妹妹柔福帝姬也与齐云楼的五娘关系匪浅,若是这次能与齐五娘攀上交情,说不定日后爹爹对自己也能青眼有加。

    五娘也看见了赵构。他头戴软青绸幞头,身穿青锦襕衫,一身儒雅贵气。

    五娘上前行了个礼,道:“五娘见过康王殿下。”

    赵构见五娘耳坠上没有佩戴耳环,便递上耳环道:“五娘行色匆匆,可是为寻这耳环?”

    五娘接过这耳环,看着倒是十分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正欲说话,只听旁边传来一少女的疾呼:“这耳环是我家姑娘的!”

    五娘与赵构闻声看去,见一个女使匆匆过来。

    五娘定睛一看,原来是刑姑娘身边的贴身女使采儿。那采儿上次也跟着去过雅集,看见五娘忙问了安,又转身向赵构道了谢。

    五娘笑道:“原来是采儿啊,是了,上次雅集的时候,邢姑娘戴的可不正是这对耳环嘛?”随即又问道:“咦?采儿,怎的只见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家姑娘呢?”

    “我家姑娘适才偶感不适,正在凝碧亭上休息呢,你看就在那……”采儿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凝碧亭,“呀!姑娘人呢?”

    五娘暗道一声不好,与墨明、棋妙急忙朝凝碧亭走去,赵构与采儿也紧跟在后面。

    众人到了凝碧亭,亭中并无他人身影,只有一株枯萎了的牡丹花跌落在石凳旁。

    采儿忙趴到亭子护栏处往水里看,带着哭腔说道:“糟了,姑娘莫不是掉进水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棋妙赶忙过去拉着采儿,劝慰道:“这池子里的水这么浅,就算是一只王八掉进去都能看见龟壳,你家姑娘肯定没掉进去。”

    采儿一听,觉得棋妙说的很有道理,便止住了哭声。

    五娘捡起地上那株枯萎了的牡丹花,指尖轻轻捻着花茎,莫非是她?

    墨明凑近五娘,低声说道:“这空气中隐隐有鬼气。”

    五娘点点头:“似是朝着乾陵东南隅那边去了。”说罢便朝棋妙使了个眼色,棋妙心领神会,把采儿拉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采儿竟向众人道了个万福,笑着说先回客栈等姑娘了。

    采儿走后,刚才一直一言不发的赵构突然开口道:“五娘把这女使支开,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不待五娘回答,赵构又道:“这邢家小娘子失踪得颇为离奇,前些日子东京艮岳也不安宁,本王想看看到底是何妖物在从中作祟!”

    五娘沉吟了片刻,道:“也罢,既然康王殿下拾得了邢姑娘的耳环,那便是合该有这一段缘法。请殿下闭上双眼。”话音刚落,墨明和棋妙一左一右抓着赵构的肩膀,与五娘一同向乾陵东南隅飞去。

    赵构紧闭双眼,只觉双脚悬空,耳畔有疾风呼呼而过,不过片刻,便听到五娘说了声“康王殿下,我们到了!”

    赵构双脚一着地,堪堪站稳,心中暗道:“这五娘和她身边的人,果真有仙术!”

    环顾四周,只觉阴气森森,寒气逼人。从他的角度往南看去,有两峰较低,东西对峙,中间的司马道宽阔笔直,又弥漫着一股庄严的气势。

    “这里是?”赵构问道。

    “梁山,北峰。”五娘答道:“殿下请看,泔河环其东,漠水绕其西,风水宝地啊!难怪大唐的皇室会选择将乾陵修建在这儿,因山为陵,陵墓由建筑群与雕刻群相结合,参差布置于有‘龙盘凤翥’之势的山峦之上,真真雄伟富丽啊。”

    赵构疑惑道:“莫非妖物将邢姑娘掳到了这里?”

    五娘道:“那就要问问他俩了!”

    五娘一挥袖子,一条墓道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墓室入口处,端坐着两尊三彩釉陶镇墓兽,一为人面,一为兽面,人面镇墓兽叫地轴,兽面镇墓兽叫祖名,

    墨明上前,拱手行了个礼,问道:“叨扰二位仙君,请问这墓主人是何人?”

    面前端坐的镇墓兽一动不动。

    墨明见状,又拱了拱手,提高嗓门再问了一遍。

    面前端坐的镇墓兽还是一动不动。

    棋妙见这两个镇墓兽装聋作哑,大怒道:“喂?你们哥俩装什么死啊?说话啊!”祖名和地轴见面前的一行人来者不善,内心瑟瑟发抖,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棋妙冷哼一声:“好啊,还给我装死是吧?那我就先把你俩的陶身摔个稀巴烂,再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元神,我们自己进去看,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祖名听到这话,内心一寻思,这肯定装不下去了,便佯装打了个哈欠,陪笑道:“呀,刚才我跟地轴都睡着了,竟不知几位上仙降临,真是罪过啊!”

    地轴也一个激灵,忙道:“是了是了,怎么还睡着了,你说这……这真是太失礼了。额,那个……几位上仙来此墓地有何贵干啊?”

    赵构见此诡异场景,内心惊骇不已。

    五娘笑笑,也不拆穿他们哥俩,只问道:“还想跟二位打听一下,这是何人的墓室?刚才是否有一人间的小娘子被带到这里?”

    祖名眼珠一转,心中暗道眼前这位娘子虽说看着和气,可是她的真身和修为自己竟然完全看不清楚。而她身后跟着的九尾狐和开明神兽,那可都是四海八荒有名的厉害角色,就连旁边那位凡人,周身也似隐隐有龙气护体,哎,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实话实说了吧,便老实交代道:“回上仙,这是懿德太子墓,刚才确有一个凡间女子被带进去了。”

    棋妙杏眼一瞪:“胡说八道,这隐隐的牡丹幽香,怎会是懿德太子?”

    祖名、地轴忙道:“不敢欺瞒上仙,这里确实是懿德太子的墓,只是太子早已轮回转世,刚才进去的人是……是……”

    “是谁?快说!”

    “是懿德太子的母亲,韦后!”
    牡丹怨(七、阙楼图)

    这乾陵的墓室是由墓道、过洞、天井、甬道和前、中、后三个墓室组成,五娘一行人沿着墓道,往中室走去。这中室是放置梓宫的地方,韦后和邢姑娘应该是在那里。

    “五娘,我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气。”墓道中棋妙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五娘说道。

    五娘点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一颗夜明珠,在夜明珠幽绿的光晕下,墓道的样子渐渐清晰,而东壁和西壁上那血红的壁画,在幽暗的墓道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与惊悚。

    赵构虽出身皇族,却是第一次到陵墓中来,见两侧的壁画如此诡谲,惊道:“这是何物?”

    五娘道:“这是阙楼图。阙,观也。古者每门树两观于前,所以标表宫门也。其上可居,登之可远观,人臣将朝,至此则思其所阙。这图中三出阙超越了太子使用二出阙的标准,显然是'号墓为陵'而依天子之礼构筑的。”

    赵构闻言,心中一怔。同样身为皇子,他大概是能理解懿德太子的悲剧的吧。

    细细看来,这阙楼出檐远,斗拱大,整体施以红色,以金铜饰件连接,金碧辉煌,高大雄伟,的确能彰显大唐的豪华气派。只可惜逝者已矣,这阙楼仪仗图再气派,懿德太子也终究没能登上皇位。

    墨明走到阙楼仪仗图前,看着栩栩如生的壁画,不禁眉头紧锁。

    阙楼本是建于高大的台基之上,用飞廊或城墙与主体建筑连结,台基由砖筑成梯形,这幅阙楼图画面壮阔,人物众多,以林木、山峦为背景,衬托出宫殿宏伟高大、庄严肃穆的气势,绘城墙、阙楼和即将出城的仪仗队,画得丝丝入扣,华丽非常。

    尤其是画面中的人物,隐隐透露着邪性。

    那仪仗队中的士兵,均着圆领长袍,戴黑璞帽,穿黑靴,长袍颜色按军阶等级分为红、黄、绿、赭,所有人均为侍卫装扮束。

    他们目视前方,恭候迎驾,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众人顺着画中士兵的视角望去,棋妙惊呼道:“邢姑娘在那!”

    突然,中室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什么人?胆敢闯入我皇儿的宫殿?”

    墓道里开始弥漫起一股牡丹幽香,这阵阵幽香中却透露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邪魅与妖异。

    韦后从阴暗中走来,她一袭红衣,映衬着脸上的悲啼妆既悲且怪。她双眼混沌,眼神中泛着诡异的青光。

    五娘心下明了,她是韦后凭着怨念寄宿在焦骨牡丹上的一缕残魂。

    “五娘,我这就收了她,然后去壁画里把刑姑娘救出来!”棋妙见出来的只是一缕残魂,便跟五娘提议道。

    五娘摇摇头道:“她当年到底与齐云楼也是有一段渊源,我不忍心就此将她灰飞烟灭,还是尽量圆了她这段缘法,让她往生罢。我先困住她,你和墨明一起去壁画里,找到邢姑娘就赶紧出来,这壁画邪性的很,耽搁久了恐会折了邢姑娘的福。”

    正要动手之际,突然,韦后混沌的眼神在看到赵构的时候,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脸上的悲啼妆也逐渐褪去,一眨眼的功夫,恐怖的残魂变成了一位端庄高贵的美艳仕女。

    她略过五娘三人,慈爱地望着赵构道:“皇儿,你跑去哪里了?真是叫母后好找!”

    赵构闻言,一脸惊愕,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墨明和棋妙乍闻此言,一时之间也是不明就里。

    这韦后唱的是哪出?

    韦后又向着赵构走近了几步,笑道:“傻孩子,你躲什么呀?母后可是找了你许久了呢!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啊!”说着手指这壁画中的轿子,“新娘子已经在那里等你了,良辰吉日可耽误不得,快进去吧!”

    赵构极力稳住心神,望向五娘问道:“五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五娘见此情景,眼神一闪,似是明白了什么。她先示意赵构莫要惊慌,然后不动声色地对着韦后道了句:“太子殿下这就来,请娘娘稍候。”

    五娘悄声问赵构道:“殿下,这韦后将你错认成了懿德太子,你可愿进这壁画救出邢姑娘?”

    赵构此时虽不明白为何韦后会认错自己,但是人命关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道:“邢姑娘是我大宋子民,本王当然愿意相救。只是本王虽学过骑射之术,却不通道家术法,不知该如何才能入画营救邢姑娘呢?”

    五娘微微一笑:“会骑马便成了!”

    说完,五娘抓了一把墓道里的泥土,顷刻间捏成了一匹小泥马,放在地上,这泥马竟似有了血肉一般,慢慢地长高变大,成了一匹威风凛凛的汗血宝马。

    五娘又将邢姑娘的耳环掏出来给泥马闻了闻,随后对赵构道:“殿下你骑着这匹泥马进到壁画里去,它会带你找到邢姑娘的。找到邢姑娘后,殿下只需和邢姑娘一同骑上这匹马,便能脱险。”

    说着又将耳环塞到赵构手中,“如今,一切就看殿下的了!”

    待赵构骑上泥马后,五娘用力拍了拍泥马的屁股,泥马瞬间飞奔进入壁画中了。

    韦后见自己的皇儿已入壁画,满意的笑了起来。找寻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具有万凰之王命格的女子,又在此处等到了皇儿,来日皇儿君临天下,自己便可垂帘听政,这大唐的荣耀还是终究还是属于她的。

    想到这里,韦后心中的怨念逐渐散去。继而,她听见一阵喃喃的吟诵之声响起,这声音清明悦耳,让人倍感舒适。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是面前那个白衣女子在念念有词吧?她是谁?为何那般眼熟?”韦后努力地往前飘去,用力揉了揉眼睛,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阿姐,我儿来日会成为天子的吧?”韦后手指着赵构方才入画时的方向,向眼前的白衣女子问道。

    白衣女子望向壁画中,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嗯,他,会的。”

    听到这句话,韦后嘴角勾出一抹释然的笑容,便消失在了墓道中。

    五娘轻叹了一句:“这段往生咒,也算是全了你我当年的一段渊源。如今你怨念已消,了却了这段缘法,便早日往生罢。”

    “走吧,去把邢姑娘和康王殿下接出来。”五娘对墨明、棋妙道。
    牡丹怨(八、尾声)

    上林苑,凝碧亭。

    邢秉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凤冠霞帔,被禁锢在花轿中。

    突然,一位青年郎君乘着骏马从天而降,解救了自己。梦里那郎君不是别人,竟是之前在金明池远远瞧见过一眼的康王殿下。

    猛然间,邢秉懿睁开了眼睛。

    果真只是一场梦呢,自己还在这凝碧亭中!

    只是,这亭中不知何时竟多了好几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在雅集上一见如故的五娘、棋妙和她店里的伙计,还有那位郎君是……

    五娘见邢秉懿醒来了,忙道:“秉懿你醒了,说来可巧,我们还真在这牡丹园中偶遇了呢!”

    邢秉懿也笑道:“是呢,能在这牡丹园里见到五娘姐姐,我心里真是欢喜!”

    五娘帮邢秉懿理了理头发,递上那只耳环,道:“上次雅集,你说这耳环是你母亲送你的及笄礼,甚是珍贵,这一转头就丢在这上林苑啦?多亏了康王殿下拾得,不然,回去看你母亲怎么责罚你!”

    邢秉懿一听康王殿下四个字,联想到梦里的事情,望向赵构,满脸娇羞,起身行了个礼便羞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赵构想起壁画里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再看着眼前娇俏美丽的邢秉懿,心里就如眼前的湖面一样,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干咳了两声,道:“刑姑娘今日受惊了,本王送姑娘回客栈早些歇息罢。”

    五娘见眼前又是一段新缘法的开端,笑道:“那就有劳康王殿下了,邢姑娘,你的女使采儿已经在客栈等你了。”

    说完,五娘走向赵构,将那个小泥马递给了他,悄声道:“殿下,这个泥马贫道便赠与你了,望殿下能贴身携带。将来若遇性命攸关之际,它能帮上殿下的大忙。另外,今日诸般,皆由邢姑娘的耳环而起,环者,还也,来日若有非常之变故,还望殿下莫要忘了今日之缘法与情谊。”

    这段话,赵构听得似懂非懂。他接过小泥马,点了点头,道:“本王记下了。”

    五娘与墨明、棋妙三人向赵构与邢秉懿道别后,便走出了凝碧亭。

    路上,棋妙很是高兴:“今日收了韦后的一段缘法,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墨明却觉得有些惋惜:“只可惜,阙楼图中的那场冥婚,损耗了邢姑娘一半的凤格天命。”

    “那会怎样?”

    五娘叹了一句:“将来,恐怕是终其一生,都只虚有皇后之名,却无福享一天皇后之尊。罢了,今日之事,既是韦莲儿的缘法,也是刑秉懿的缘法。我们走吧!”

    春盎风露,满照花丛。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叶如翠羽、蕊如金屑的牡丹花丛深处。

    “五娘,我们这是去哪里?”

    “该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牡丹仙子了!”
    亲爱的书友们,第九段缘法更完啦~
    明年想去洛阳看牡丹。
    第十个故事:混沌铃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南华真经》

    (一、雨夜)

    祥符县,城郊外有一旧道观,曰建隆观。因年久失修,建隆观早已破败。观前池塘里的枯枝残荷,和这座道观一样,了无生机。

    是夜,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雨点嘈嘈切切般敲打在荷叶上,叭叭作响。

    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道观前除了雨打残荷的声音,隐约还传来一阵的铃铛声。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越来越响。

    原来是一老道士带着一小道童,匆匆往道观这边赶来。

    道观虽破,倒也能暂避风雨。主殿里,神台上供奉着的三清神像早已黯然,但老道士依旧整了衣冠,在神像前恭恭敬敬地稽首行礼。

    小道童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墙角处坐下,拿出一只铃铛用衣袖小心擦拭着。

    老道士参拜完之后,看了看小道童,眼神中似是闪过一丝恐惧和不安。他不敢言语什么,找了处不漏雨的干地儿坐下,便开始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观前响起了一阵嘈杂喧闹声。

    “快点,赶紧把东西都搬进那道观里,若是被雨淋坏了,你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哎呦,你这个兔崽子,手脚轻些,摔坏了家伙什儿可仔细你的皮!”

    伴随着叫骂声、催促声,一行十数人搬着几个大箱子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建隆观。

    方才指挥着众人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见道观里坐着一老一小两名道士,便走到老道士跟前唱了个诺:“老神仙,在下柯木塱,是这杂剧班绯绿社的班主。今日路过贵宝地,不想天公不作美,我等只得滞留此处暂避风雨,叨扰老神仙静修,还望宽恕则个。”

    老道士起身回礼道:“柯居士客气了,我与童儿也不过是匆匆赶路人罢了,何谈叨扰?居士与各位请自便!”

    柯木塱与老道士正寒暄之际,突然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啊——”绯绿社中一小娘子突然尖叫起来,众人皆是一惊,忙望向小娘子。只见小娘子一手掩面,一手指着墙角,瑟瑟发抖。

    又是接连两道闪电划过。

    这下,众人可都看清了。

    那墙角的小道童,居然戴着一个昆仑奴面具。骇人的面具、垂髫模样的童儿,在这荒郊的旧道观里乍一看见,委实吓人的紧。

    众人惊魂未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围靠在一起。

    老道士见状,忙向众人致歉道:“诸位居士勿惊,我这童儿,自幼容貌有损,故日常都戴着面具。方才不想惊吓到了诸位,贫道替小徒向诸位陪不是了。”

    听老道士这般说,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

    柯木塱也忙打圆场:“老神仙,您这可是折煞我等了。方才他们一惊一乍的,还恐惊到令高徒了,该是我们赔不是才对。”

    这柯木塱带着绯绿社走南闯北多年,自是阅人无数,精明世故。方才他一进来便觉得这一老一小两个道士颇为古怪。只是想着自己的杂剧班人多势众,倒也不怕什么,只待挨到天明便速速离去,应是无妨。

    却不料,今晚这雨夜,注定是不太平的。

    那小道童突然起身,开口道:“到今夜,便是整整一甲子了。你还是没能帮吾找到。”那声音沧桑寂寥,浑然不似出自一垂髫小儿之口。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那老道士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忙朝着小道士跪下求饶道:“是贫道无能,贫道无能,这……这还请神君宽限些时日,贫道一定……”

    “罢了。吾不愿再信你了。既然你未曾履约,那你就得把此前吾给你的道行还给吾。”小道童说完,对着老道士晃动着手中的铃铛。只见老道士瞬间悬在半空,他拼命挣扎着求饶着,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不多时,小道童一挥手,那老道士便重重得摔了下来。定睛一看,那老道士似是突然间衰老了数十岁一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一命呜呼了。

    绯绿社众人看着眼前这恐怖诡异的场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皆是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倒是那班主柯木塱,虽也面带惊恐,但到底是走江湖多年的人,此时见此场面,心道此番若是一个不小心,整个绯绿社怕是都要命丧这荒郊古观了。他强稳了稳心神,快速回忆着方才这道童与老道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寻出一线生机。

    “咚!”一阵闷响从柯木塱身后传来。

    原是班内一胆小的艺人,受此惊吓,竟是晕厥过去了。柯木塱往后一看,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小道童也听到了这声异响。

    他缓缓朝众人走来,道:“一群蝼蚁,吾便吃了你们罢!”

    说完,小道童一把扯下昆仑奴面具,那面具背后的“脸”,混混沌沌,竟没有五官七窍!

    绯绿社众人只道今夜定是命绝于此了。却不想班主柯木塱突然一声喝到:“且慢!神君!那老道未能替神君找寻到的东西,或许小人可以!”

    “你?”

    “是!敢问神君所寻何物?”柯木塱壮着胆子问道。

    “吾之所寻?呵,吾之所寻,或许只是一段数万年求而不得的混沌梦罢!”道童似是在回忆什么,声音悠长寂寥,带着写尽春秋般的沧桑。

    柯木塱听得云里雾里,突然心念一动,道:“神君既这般说,那便去东京罢。”

    “东京?为何?”

    “因为那里有最好的东京梦华!”柯木塱俯身拜道。
    单位今年最重要的一个活儿,今天完美收官了~
    接下来应该不用加班了,开心!
    今天跟小伙伴们分享一个新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混沌铃(二、孟兰节)

    时值七月十五,解夏日。

    汴京城,界身巷,齐云楼。

    五娘与墨明、棋妙正闲坐在后院凉棚下纳凉,凉棚上郁郁葱葱的藤蔓,取自姑瑶山上的若木神树,一年四季苍翠欲滴,棚内更是清爽怡人。

    五娘熬制了香薷饮、荔枝膏,早先用冰块镇了,适才恰好有一盘卖的货郎路过齐云楼门口,棋妙赶忙跑出去,又与那货郎买了些樱桃煎、嘉庆子、狮子糖、巴榄子、林檎干等果子零嘴,就着冰镇的糖水饮子一同食用,倒也是至味清欢、人间值得。

    墨明近日手不释卷地研读《抱朴子》一书,倒是颇有心得,便对五娘和棋妙道:“晋人葛洪所著之《抱朴子》真乃奇书矣!《内篇》中写的这些神仙吐纳符篆勉治之术,虽不尽然,但他以区区凡人之心,竟能悟得我道家玄妙至如此境界,真真是难得!”

    五娘歪躺在藤椅上,微微点头道:“此人不仅悟道有成,还精通儒家学说,他在《外篇》中论人间得失,讥刺世俗,讲治民之法;评世事臧否,主张藏器待时,克己思君;论谏君主任贤能,爱民节欲,独掌权柄;又论超俗出世,修身著书等,可谓是词旨辨博,饶有名理啊!”

    棋妙此时已吃饱喝足,显出本相蜷缩在五娘身侧,小狐狸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好奇道:“哎,什么书竟这么神?给我看看!”说完,便跳到案上,舔了舔爪子,一本正经地翻阅起来。

    不一会儿,小狐狸开始嚷嚷:“哎哟,不行不行,这密密麻麻的字儿看得我脑仁疼。看不了,委实看不了。”

    五娘揽过小狐狸抱在怀里,抚了抚她的头,道:“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栗,鬼夜哭,你可知何故?”

    小狐狸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

    墨明想了想,道:“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栗;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正是如此呢!”五娘点头赞赏道。说着又低头对着小狐狸道:“你呀,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瞎混,该像墨明那样多读点书,对你悟道修行可是大有益处。”

    小狐狸嘿嘿笑道:“这字啊,真真是跟我没有缘法!”说完,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匆匆道:“哎呀,差点给忘记了,今儿绯绿社在桑家瓦子有演出。这个戏班子近来在汴京城里可是红透半边天了,听说戏班中有个角儿,那张脸真是扮什么像什么,宛若天生。不说了,我得早些去瓦舍里占个靠前的好位置才行。”

    说罢,小狐狸便匆匆往外跑去。

    “叮铃铃——叮铃铃——”,小狐狸一蹦一跳,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五娘听到这铃铛声,扭头一看,原来是小狐狸前爪上戴着一个铃铛。

    那铃铛制式简约古朴,上面篆刻着昆仑特有的祥云图案,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应是上古之物,眼神一闪,忙问道:“棋妙,你爪子上的铃铛,哪儿来的?”

    “昨日跟墨明一起在巢云阁盘点时发现的,我瞧着喜欢,便戴了。掌柜的,我先去了。”小狐狸着急去看戏,说完这句话时,便一溜烟不见了踪迹。

    小狐狸出了界身巷,便沿着潘楼街往南一路奔去,桑家瓦子便在这街南之处。

    瓦子的北面不远处是中瓦,紧挨着它的是里瓦。这几家瓦子里约有五十个大小不等的勾栏。若论规模,在这些勾栏中,以中瓦子的莲花棚勾栏和牡丹棚勾栏、里瓦子的夜叉棚勾栏、象鹏勾栏为大,都可容纳数千人。

    此前有著名艺人丁仙现、王团子、张七圣等人常在这些勾栏中演出。如今是汴京城中最火的杂剧班绯绿社在此常驻演出。

    今日恰逢孟兰节,都城中人必看的剧目《目连救母》便是在中瓦子的莲花棚勾栏内演出。这个故事出自佛家《大藏经》,讲述的是释迦十大弟子之一的目莲尊者以孝心救母脱离饿鬼道的故事。

    棋妙到中瓦时,内里已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棋妙便化作一青年男子模样,穿过那卖药、算卦、相扑、角力、技击的摊位,一直往里挤去。

    待棋妙挤到莲花棚时,杂剧已经开始了。

    戏台上,正演到目莲尊者皈依佛门之后,修行有成,神通天地。他惦念着已过世的母亲,慧眼一观,乃知母亲因在世时的贪念业报,死后堕入了饿鬼道,每日过着没吃没喝的日子,还要经受饿鬼倒悬的极苦之刑,十分凄惨。

    台下有的观众受剧情的影响,不禁开始同情起这个年迈的老妇人,唏嘘不已。

    棋妙歪着头环顾四周,觉得人类的情绪真是复杂,他们一边宣扬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普世价值观念,可是当恶人遭受恶报时,却又有人会对恶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同情怜悯之情。

    自己跟着五娘在人间呆了这许久,却依旧无法参透世人。

    待棋妙再次抬头望向戏台上时,竟不期与那目莲尊者的扮演者四目相对。霎时间,棋妙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昏耳鸣,四周一片混沌。

    再次睁开眼时,棋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茫茫沙海之中。

    正疑惑间,突然,一个人径直撞了上来。

    棋妙正要发作,那人倒是慈眉善目、谦和有礼,一副僧人模样,怀里似是抱着什么东西。他忙致歉道:“小僧赶路匆忙,不曾想竟冲撞了施主,罪过罪过。”

    棋妙一听此人是赶路,便问道:“小和尚,你可知此处是何地?你要赶往何处?”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此处是通往幽冥地府的八百里黄泉之地,小僧正要赶往十八层地狱中的饿鬼道。”

    八百里黄泉,黄沙漫天,无花无叶,寂寥荒凉。

    听闻眼前这和尚竟是急匆匆赶往那饿鬼道,棋妙心中不免一惊。

    再细细打量这和尚,竟还有些面熟,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便道:“赶着去投胎的鬼我是见过的,但赶着去饿鬼道的人,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和尚倒也不介意棋妙的口无遮拦,依旧面色祥和,眼中满是慈悲,道:“小僧的母亲,因生前不做善事、种下恶因,有五百世的悭贪,如今正在饿鬼道遭受苦难。小僧此前曾去过饿鬼道,见母亲挨饿受苦,便奉上了些吃食,可是鲜美的食物,到了母亲口中却变成了焦灼的炭火,根本无法下咽。如此反复几次,不但没能供养母亲,反累得她又遭煎熬。”

    棋妙心中暗道,此人竟能在饿鬼道中来去自如,看来是已修得正果了。加之他所说的这个境况,似乎是在戏本子上见过,便忙问道:“你是何人?”

    “小僧法号目莲。”
    混沌铃(三、故人)

    “大师原来是西天佛祖座下的目莲尊者啊,失敬失敬了。在下棋妙,我家主人是汴京城中齐云楼的掌柜齐五娘。”棋妙觉得对方来头不小,忙换了称呼,又自报了家门。

    接着又问道:“大师既已修得正果,何不求了佛祖,普度众生时将你母亲一同超度了,岂不便宜?想来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

    目莲道:“棋妙施主此言差矣,我佛家向来讲究因果循环。小僧曾求过我佛解救母亲脱离饿鬼道,佛祖指点我,每年的七月十五日是结夏安居修行的最后一日,天地法善充满。所谓母债子偿,若我在这一日之前能还请母亲生前所造之孽,便可救母亲脱离苦海,早日投胎了。”

    “要如何偿还?”棋妙问道。

    “我佛赐了我一把绿豆,之后让我为世间各地的出家人准备百味五果,尽心供养。每隔一年,我便能得一颗红豆,待红豆之数多于绿豆之数时,便是母亲脱离饿鬼道之日。今日,恰是圆满之时。”目莲面带喜色,从怀里掏出两把豆子,摊开手来。

    棋妙一看果然是红色的豆子要比绿色的豆子多。

    原本棋妙是想寒暄几句便离开黄泉的。可听了目莲尊者方才这一番话,她改变主意了。

    以前曾听五娘说过饿鬼道的情形,但因那里有红莲业火围城,她一直未曾去过。此番既遇到真佛要去普度饿鬼,也不晓得这佛光和火光,谁比较厉害?不若跟着他去开开眼界,倒也不算白来一遭!

    棋妙打定主意,便道:“大师如此虔诚,小仙甚是感佩。只是这饿鬼道中怨念极重,小仙愿与大师一同前往,超度众鬼,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还望大师成全。”

    目莲倒也没有拒绝,双手合十,只道了一句:“善哉善哉。”

    二人穿过八百里黄泉,直奔饿鬼道而去。

    六道,众生生死所趋。

    棋妙虽修行数千年,可当她亲眼目睹饿鬼道中的惨状时,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炬口鬼,口吐猛焰,炽热无绝,传说是因为他极其吝啬;那针口鬼,腹大如谷,口却如针孔,虽见种种上妙食物,却不能食,饥渴难耐;那臭口鬼,口吐恶息之气,不能饮食,狂奔乱叫,撕心裂肺;那针毛鬼,身毛坚刚似针,内钻身躯,如万箭穿心,痛苦不堪……

    “你母亲在哪里?快去普度她!”棋妙有点后悔,跟着来了这个鬼地方。

    目莲尊者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盂兰盆经》,开始念咒加持。

    只见佛经缓缓升至上空,霎时间饿鬼道里佛光普照。众鬼听着目莲口中的煌煌正音、訇訇佛号,皆如教徒般跪倒在目莲尊者身前,纷纷忏悔。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棋妙站在目莲尊者身侧,她看着众鬼在祥和的佛光中脱去了罪恶丑陋之身,显出如常人一般的模样。

    当中,有一个长得精明美艳的妇人,施施然朝目莲走来。

    棋妙喜道:“大师,你看是不是你母亲来了?”

    目莲没有回应。

    “大师?”

    棋妙低头一看,见目莲依旧闭目禅坐,便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目莲瞬间化为虚无,只留身上的僧袍残存在地上。

    棋妙大吃一惊,抬头正对上那美艳妇人。只见那妇人对着棋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继而突然张口,朝棋妙脸上喷出红莲业火。

    棋妙一时不备,眼看那红莲业火就要扑面而来,情急之下抬手去挡,不小心甩出了手腕上的铃铛。

    “噹……”戏台上一声锣响,棋妙突然睁开了双眼。

    环顾四周,自己竟还身在瓦舍之中!棋妙下意识地低头一摸左手,铃铛却是不见了。她心下大骇,顾不得台上的戏是否唱完,慌不择路地往齐云楼跑去。

    戏台上正在谢幕。

    没有人注意到,那目莲尊者的扮演者,手上正紧紧攥着一个制式古朴的铃铛。

    此时,他内心万分激动,是她的气息!是她的气息!

    东水门里,广济仓外,一条条漕船在汴河中东风借力、白帆如翼。漕运码头上船工、纤夫们正忙着搬运货物,一管事模样的人在给漕船下货发筹计数。岸上那些脚店,伙计们都在忙着温酒煮茶,招呼来来往往的行人。

    车水马龙的街上,有一戴着昆仑奴面具的男子。他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铃铛,凭借着铃铛上那一丝微弱的气息,小心谨慎地找寻着前行的方向。

    界身巷,齐云楼。

    男子一路找寻,最终在齐云楼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小楼,接着从怀中又掏出了另一个铃铛。他将这两个样式几乎一模一样的铃铛捧在手心,嘴唇不由地微微发颤。

    铃铛似乎也是感应到某种力量,不停的发出声响。

    男子见状,声音颤抖着喃喃道:“你们也感应到她了,是不是?”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推门踏入了齐云楼。

    齐云楼前厅,棋妙正心有余悸地跟五娘和墨明说着她在瓦舍中的险遇。说完还可怜巴巴地把爪子伸到五娘跟前,委屈道:“五娘,你看,我爪子上的毛都快被那红莲业火烧没了,差一点我就要糟了暗算、命丧饿鬼道了!”

    五娘抱起小狐狸,小心地查看着她的伤口,看着倒像是被红莲业火所灼伤。

    只是棋妙并未真正去到饿鬼道,是谁将幽冥地府的红莲业火带至了人间?还能在棋妙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将她摄入幻境?

    五娘一边思虑着,一边捏了个诀,手轻轻抚过棋妙的爪子,小狐狸顿时觉得一股清灵之气沁入心脾,爪子上的灼烧感也顿时消散。

    小狐狸微眯着双眼,歪着头靠在五娘怀里。

    五娘道:“你跟在我身边几千年了,按说四海八荒也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你,此番竟莫名地吃了恁大的亏,你可有看清那人的脸?”

    小狐狸仰起头想了想,继而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

    墨明在一旁沉声道:“那人似乎不是冲着棋妙来的。”

    五娘点点头:“以那人的修为,若是想要害棋妙,棋妙今日怕是回不了齐云楼了。他得了铃铛后,便放棋妙出了幻境,说起那铃铛……莫非是?”

    “叮铃铃——叮铃铃——”,齐云楼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铛声。

    一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白衣男子,跑进了前厅,他一眼便看见了靠在青玉案几上的五娘。

    她松松绾了随云髻,头上只斜插着一根碧玉簪子,虽穿着凡人的衣服,却难掩身上那划破岁月苍穹的静谧典雅。

    这一眼,一如数万年前昆仑山上的初见,当时昆仑山剔透的雪映衬着她的笑容,形成一圈夺目的洁白光晕,美得让人窒息。从此,在他的心底,便镌刻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倩影。

    他怔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自己苦苦找寻数万年,可当她就近在眼前时,他却忘了要如何介绍自己。

    或许神女早就忘了昆仑山上曾经的那一次偶遇了吧?

    白衣男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慌乱地把手上的铃铛举起来:“吾……这铃铛……”

    棋妙一见铃铛,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之前在幻境里装神弄鬼地暗算姑奶奶,如今竟还敢自己找上门来送死?看我不撕碎了你!”棋妙龇牙咧嘴,朝着男子的脸上扑咬过去。

    男子匆忙侧身躲闪,却是迟了半分,脸上的昆仑奴面具被棋妙咬了下来。

    棋妙见扑了个空,甩掉嘴里的面具,扭头准备再次扑杀过去。

    可当棋妙转头看到那男子的脸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张“脸”上,竟是混混沌沌,没有五官七窍!

    这一幕,五娘和墨明也看见了。

    五娘想起来他是谁了。

    当年父神在九幽之地曾炼化一对神器,取名混沌铃,这铃铛内蕴含着巨大的神力,若运用得当,便可将铃铛中的神力化为己用,于修行大有裨益。

    父神回到昆仑山后,便把这对混沌铃送给了五娘。一次机缘巧合,五娘在昆仑山救下过一只尚未觉醒的小兽,因怜他孱弱,便将一只混沌铃套在了他爪子上,希望能借着铃铛的神力,助他早日觉醒,悟道修行。

    而眼前这个法力高强的男子,想来便是当年那只小兽了!

    五娘连忙制止了棋妙,转头问那男子:“你是……小混沌?”

    男子听见五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晃动着铃铛,拼命的点头。

    一旁的墨明和棋妙见此状况,惊诧不已。

    眼前这位,竟是威震四海八荒的上古凶兽之首——混沌!
    混沌铃(四、上古)

    上古蛮荒,天地无序。

    许多生灵,因机缘巧合,得了天地造化之眷顾,或是觉醒,或者开悟,在这天地间终是有了自己的形象与神识,继而开始了漫漫的修行之路。

    最初,他们只是贪婪地汲取着日月天地的精华与灵气。可渐渐地,生灵越来越多,天地间的灵气却不再似往昔那般充沛,于是,为了强大,为了神力,他们抢夺、凌虐、厮杀,在血腥中疯狂地掠夺。

    道之不存,天地失色。

    昆仑山上,苍穹之巅,父神看着被烽烟战火荼毒的四海八荒,作为天地间第一位上古神祗,他心中与天地同悲。

    于是,他带着五位亲传弟子,在昆仑仙山修宸霄宫,开坛讲经,授业传道,希望以此净化众生的灵魂,守护苍茫万世中的亘古天地。

    一时间,万千众灵不论远近皆赶赴昆仑山听经问道。至此,四海八荒、九州大地开始有了礼乐之音。

    昆仑山上求学问道的学生络绎不绝,小混沌也是其中之一,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

    他化生于天地之间的一股混沌之气,成形后,便是一团肉球。因无父无母,无人教导,尽管已化生数百年,虽有神识,却依旧没有开悟,没有任何法力,甚至都没能修出七窍五官。

    他内心难过且自卑,每日都躲在昆仑西山后的一个山洞里,混混沌沌地望着洞外日升日落。

    偶一日,他在洞内听过往的几个妖怪说起,那宸霄宫里住着上古最尊贵的父神,他道法无边,凡是经他点拨过的,无论是妖,还是仙,最后都有了大成。

    他心念一动,便也想爬到山顶去向父神问道。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这般模样,想来是不配见父神的,于是便悄悄跟在那群妖怪后面,到了宸霄宫外,只远远躲在一块石头后面,静静地等待着父神讲经传道。

    那一日,昆仑山上万灵齐聚,祥云千里。

    父神带着他的五名入室弟子,从宸霄宫里缓缓走出。身后的弟子各个都是仙风道骨,而其中走在最后的那位小神女,更是气度高贵,万千芳华。

    父神向众人缓缓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小混沌听不懂父神口中的“道”。

    下学后,父神让这群听经问道的妖、仙入宸霄宫的学舍里休憩。

    小混沌沮丧地准备回山下的洞里。

    下山途中,小混沌路过一片橘子洲。这里常年流水潺潺、芳草萋萋。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可任兮。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

    橘子洲里传出一阵美妙的琴音歌声,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空灵悦耳,甚为动听。

    小混沌听得如痴如醉,他悄悄往橘子洲里走去,看见一位衣袂飘飘的神女正在橘子树下且歌且舞,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一眼,便已盖尽世间芳华。

    神女的身侧,有一位身着素锦道袍的神君,他俊逸出尘、温润如玉,正在轻抚古琴,为神女伴奏。

    “师兄,你快看,那儿似乎有一个肉团子!”神女看见了小混沌,她朝着小混沌走了过去。

    小混沌感觉自己被人提溜了起来抱进怀里,一双柔软的玉手轻轻抚过他圆乎乎的肉身。这是小混沌化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这感觉竟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温暖!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啊?”神女柔声问道。

    “名字?”小混沌想了想,天地间似乎没有人给自己取过名字。他有点儿难过,静静蜷在神女的怀里,沉默不语。

    方才在橘树下抚琴的那位神君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小混沌,道:“五娘,这不过是一蠢物罢了!”

    神女见小混沌这般模样,甚是可怜,便问道:“师兄,我们可否带它回宸霄宫?”

    “他尚未觉醒,入不得宸霄宫。五娘,你渡劫在即,切莫分了心。天色已晚,我们要回去了。”神君道。

    神女听师兄这般说,便依依不舍地把小混沌放了下来,道:“小东西,既然你还没有名字,那我便为你取一个吧!嗯,父神曾道‘太极未分混沌,两仪已非其中’,以后我便叫你小混沌可好?”

    “小混沌……从今往后我也有名字了?”混沌听到神女为他取了名字,心中甚是欢喜。他圆滚滚的身子围着神女不停的转圈,以此表达着最纯真的喜悦。

    神女见小混沌如此欢喜,笑道:“小混沌,你回去之后要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觉醒,到时候你就可以来宸霄宫听父神讲经了。”说着,神女取下了一个铃铛套在混沌身上,“这个铃铛会帮到你的。”

    从此,混沌永永远远地记住了神女的静世芳华。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混沌在铃铛神力的滋养下,终于觉醒了。

    此后,他拼命地修行,渡劫,再修行,再渡劫……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下次再见到神女时,自己不要再是一团没有五官的肉球,而是要修成人形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她面前。

    每次渡劫被天雷劈得感觉元神要消散了的时候,混沌都紧紧握住神女给他的那个铃铛,想念着神女的笑容,这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再后来,他渐渐地能将铃铛中的神力化为己用了,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又是一次渡劫后,混沌神力大增,周身赤如丹水,还修出了六只脚和四只翅膀,他心中喜极而奔,从天山一直狂跑到冀望山。不想在冀望山上竟撞见了饕餮,梼杌,穷奇三只凶兽。

    他们仨见混沌状如黄囊,形如巨狗,六足四翼,混沌而无目,便出言讥笑。

    混沌很生气,便一挑三与他们打了一架,把他们仨狠狠揍了一顿。那一架,直打得冀望山昏天暗地、地动山摇,他也因此一战成名。

    只是不知为何,传言越传越离谱,到最后,连混沌自己也没整明白,为何自己竟成了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首。

    混沌心里不太喜欢别人将他和饕餮,梼杌,穷奇归为一类,他们仨凶残暴虐,自己可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心中所想,唯有神女那嫣然一笑罢了。

    可转念又一想,如今自己名声大噪,那神女在宸霄宫里是否也会听到有关自己的传闻?哪怕是狼藉的声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混沌终于修成了人身,虽然还没有五官七窍,但总算是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神女面前了!

    混沌很是欢喜,他兴高采烈地去人间集市买来了衣冠和面具,鼓起勇气再次登上了昆仑山。

    昆仑之墟,方八百里,高万仞,面有九门,门前有开明神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当混沌怀着既忐忑又期待的心终于到达宸霄宫时,他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当年的福天圣境,万灵求学问道,何等的繁华热闹。而如今却物是人非,只余无尽的悲凉荒渺。

    宸霄宫外笼罩着厚厚的结界,有着世间万物苍驹白隙的厚重感,苍茫孤寂,古墨悠久。

    此时的混沌,虽无法闯入结界,但靠着混沌铃的神力,他能感知到宸霄宫内已无半点生气。

    混沌握着铃铛,在昆仑山巅久久驻足,他想弄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朋友——东海之帝倏和南海之帝忽。

    三人相聚于东、南之海中央。

    混沌问道:“二位道友,可知昆仑山上宸霄宫何以人去楼空?”

    倏帝答道:“混沌兄,父神羽化鸿蒙之后,宸霄宫便封宫了。”

    “羽化鸿蒙?”混沌从未想过,如父神那般的远古神祇竟也会消失于天地之间。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忙追问道:“父神不在了,那他的几位亲传弟子呢?”

    忽帝想了想,道:“你常年在山中闭关,难怪不知了。父神那五位高徒,前三个早已开宗立派成一代宗师了。在那场天地封神大战之后,便不再过问六界之事了。后两个嘛……嗯,四弟子陆压道君据说是在十绝阵中遭了暗算,化虹而去不知所踪。至于那最小的五弟子齐麟神女,相传乃天地间第一只火麒麟,她将宸霄宫以结界封印后,亦是不知所踪了。”

    混沌闻言,喃喃道:“不知所踪……那也就是说她没有应劫,她还在这个世界!”

    倏帝与忽帝对视一眼,不明所以,问道:“混沌兄是要找谁?”

    “齐麟神女她……她曾对吾有恩,吾……”不知为何,混沌觉得自己此时竟有点窘迫。

    倏帝与忽帝又对视一眼,齐声道:“吾等明白了。”

    见混沌望着茫茫大海、面色惆怅,忽帝出言宽慰道:“话说,当年齐麟神女的大师姐女娲娘娘捏土造人,日升日落,月满星沉,如今人世已颇为繁华。所谓大隐隐于市,众多仙家道友都去人间修行了。既然齐麟神女不在昆仑山,想来也是去往人间了罢!混沌兄不妨去人间一寻!”

    人间?

    混沌心中一动,握了握手中的铃铛,起身便要去往人间。

    倏帝和忽帝忙拦住他,道:“混沌兄,莫急,莫急!那世间的凡人,长相与我等大不相同,且爱以貌取人。待我等为你装扮一番,七日之后再动身罢,来日见了神女,体体面面的岂不更好?”
    混沌铃(五、梦醒)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摄人心魄的铃声,在齐云楼响起。

    那对混沌铃,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五娘手上。五娘轻轻摇晃着铃铛,将混沌从回忆中唤醒过来。

    五娘对混沌道:“小混沌,一别数万年,没想到你竟能将这铃铛中的神力炼化为己用,甚好,甚好。”

    混沌听见五娘夸他,心中欢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既来到齐云楼,自是你我的缘法。此番来人间,所为何事?”五娘又看了看混沌,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哀伤的神色。

    混沌低声道:“神女,吾……吾是特来寻你的。”

    五娘闻言,很是惊讶:“寻我?昨日你把棋妙摄入幻境,却没有伤她性命,就是为了跟着她寻我?”

    混沌点点头,道:“昨日吾感知到棋妙上仙身上隐隐似有你的气息,这才……”说着,混沌转身朝棋妙作揖告罪,“昨日是吾莽撞了,还请棋妙上仙宽恕则个!”

    棋妙当年在青丘时,就听族里的长辈说过上古四大凶兽有多厉害。如今这凶兽之首的混沌竟向她告罪,又是五娘的故人,她哪里还敢不依不饶?忙认怂道:“混沌上神折煞我了,无妨,无妨。”

    五娘问道:“小混沌,你寻我,可有何要紧之事?”

    混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要紧之事?对自己来说,确定神女还活在天地之间,便是第一要紧之事。可是,要如何对神女说明呢?

    混沌想了想,鼓足勇气道:“吾曾去昆仑山宸霄宫找你,却发现宸霄宫外布满了厚厚的结界,所以才来人间找你。吾……甚是担心你,亦甚是想念你。”

    墨明和棋妙闻言,对视一眼,看看混沌,又看看五娘。

    墨明神色略怪异,棋妙倒是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我就说嘛,这厮果然是冲着五娘来的!

    五娘听混沌这般说,心下自是明了了。只是不曾想到,当年因缘际会的一次偶遇,竟成了一段让混沌牵绊数万年的缘法。

    身、心、世、事,谓之四缘,尘世众生皆为萦绊,即便是远古的生灵,一应如是。

    “小混沌,感谢你如此记挂。宸霄宫封印,乃是因为父神羽化鸿蒙后,我师兄妹几人不愿父神再被打扰。至于我,我在人间收集缘法,一切安好,只作凡人赴一场雪月风花罢了。”五娘说完,眼神悲戚地望着混沌,对着他又轻轻晃动了铃铛。

    混沌发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虚无。“这……”

    一声空灵缥缈的声音问道:“混沌,你可想起来了?”

    混沌木木地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自己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原来,在来人间之前,混沌曾和东海之帝倏和南海之帝忽相聚于海中央。

    倏帝和忽帝曾受了混沌的恩惠,一直想要报答混沌,故而在得知混沌要去往人间时,他俩便悄悄商量道:“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混沌兄无有,我们便为他凿出五官七窍,以报他昔日之恩德罢。”

    之后,倏帝和忽帝便让混沌陷入沉睡之中,每日为他凿一窍,七日后,混沌于睡梦中七窍流血而亡。

    只因混沌中心执念颇深,缘法未解,加之混沌铃的神力,他的亡灵终是来到了人间,开启了数万年的找寻之路。

    只是,这数万年的人间之旅,当真只是一场春秋大梦吗?混沌觉得心有不甘。

    “小混沌,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如今,到了梦醒时分了。”五娘轻轻抚过混沌的面庞,声音和煦温暖,一如万年前橘树下那般。

    混沌感觉到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幻化的人形也难以再支撑,最终缩成了一团有着六只脚和四只翅膀的肉球。

    五娘见混沌眼中仍有执念,忙将一只铃铛套到混沌身上,在铃铛神力的加持下,混沌的身体停止了虚化。

    “吾最后只有一个请求,神女,你可以送吾回到昆仑山那片橘子林吗?”混沌望着五娘,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请求。

    既然神女说缘生缘灭还自在,那片橘子林是他与神女缘起的地方,如果自己能葬在那儿,或许这缘法就不会灭。

    五娘俯身抱起已经是一团肉球的混沌,轻声道了句:“好”。
    混沌铃(六、归去)
    昆仑山,橘子洲。

    这里依旧仙气缭绕,叶如碧涛,青翠摇曳,微风吹过,涟漪似海。

    神女长发如瀑,衣衫如雪,眉眼如清风明月。她瞳孔中金色的流光闪烁,那是一种来自远古时代的苍凉气息。

    她将小混沌放在一棵橘子树下,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将神女那美丽至极的脸庞印照得影影绰绰,一切是那么的虚幻缥缈。

    “神女,当年你在昆仑山上对吾一笑,映着彩虹,当真是美极了!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于是,吾便寻了一生的彩虹。”混沌轻轻地说道。

    他静静地看着神女,用平缓的语气说着历尽沧桑的话语,“这数万年的找寻过程中,吾很孤单,吾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见到你之后,吾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如今,吾只希望你记得要快乐。”

    神女心中甚是感动,道:“小混沌,谢谢你。我们这一生,都在不停地追寻自己心中向往的美好。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已经遇见了最好的自己。”

    混沌闻言,笑了。他笑得极为灿烂。那是一种执着多年而一朝释然的百感交集得笑容。

    他望着神女道:“把吾埋浅一点儿吧,这样,说不定哪天,我还能看见这昆仑山的彩虹呢!”

    月光澄水,雪山动息。

    上古四大凶兽之首的混沌,在这里神形俱陨。霎时,浩瀚的神力如潮汐般涌出。而后,橘子洲头,万缘俱静矣。

    神女将混沌与九幽铃一同埋在了橘子树下。偌大的橘子洲,没有人注意到,神女转身离开后,铃铛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震动。

    静谧的昆仑仙山,隐隐似有吟唱声传来,那声音空灵而悠长:

    “昔所居兮,祁连天山,

    今所归兮,鸿蒙太空。

    混混沌沌兮,吾谁与从?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北宋幽冥录》第一部完。
    不知不觉间,已经跟各位书友分享了10个故事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希望能通过这一个个故事、一段段缘法,跟大家一起去追寻那遥远的大宋东京梦华!

    人间缘法不灭,齐云楼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们下一段缘法再见!

    PS:第二部正在码字中,如果小道姑不小心让大家等得太久了,欢迎来微 bo“大宋小道姑”打卡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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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30 14:44:43  更:2022-01-24 12: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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