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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幻平七州》——这是一个玄幻故事...[第2页] |
作者:半桶水的小神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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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乞人 小川从麻袋中再取出两块块茎,埋入火灰之中,转身问花鹿儿,饿了么,花鹿儿略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我先烧些菌子汤,”小川道,“这个很快便能吃了。” “抱歉,我饿了好几天了。”落伊插道,看着小川的模样倒更像是好奇。 小川撇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她对落伊有戒心。 这样的时节在山里,身为武士却突然出现,实在有些蹊跷,问他目的地,他茫然,说没有,问他为何出现在此,他继续茫然,说随便走着走着便进了山。落伊这番说辞无法让小川信服,但是看他模样又不似九黎人,因此只能保持戒备待天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菌子在陶罐中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芬芳,花鹿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们吃剩下的,可以给我么?”落伊问,眼神殷殷。 小川觉得滑稽,想了想便点头道,“假如有剩下的话。” 花鹿儿不负小川所望,把整罐汤都喝了下去。落伊倒也不气,朝火堆拢了拢,把断剑放在手中拍击起来,断剑发出金属特有的清脆声响,他便以这声响为伴奏,唱起了一首歌。 歌的调子很优美,胜过小川听过的任何一支曲,然而歌词却被唱得模糊,一个字都听不真切。渐渐的,唱歌变成了哼调,直至曲终。 花鹿儿击掌道,“好听!十分好听!” 小川落了一眼在落伊脸上,察觉他神色忧郁。 落伊放下断剑长叹道,“此时此景,有酒就好了。” 花鹿儿好奇追问,“这是哪里的歌儿?” 断剑归鞘,落伊笑对花鹿儿道,“我瞎哼哼的。” 花鹿儿还想追问,小川用拐杖扒出烤好的块茎,推到花鹿儿脚下道,“可以吃了,吃完这个,我们就走吧。” 雨,已经停了好一阵,空气中的潮意正在缓缓褪去,也是时候继续旅程了。 落伊并未选择离开,他说他喜欢这里,想要住上几日。小川道,“你走时,最好能将柴堆添满,再准备些便于储藏的食物,山野里就有。” 落伊口中称是,静静回视,直至小川携着花鹿儿辞别而去,待两个人影消失成黑点时,他方才返回寮棚,坐下,没一刻便站起来,在寮棚中来回的踱步,但心中焦躁难消,他驻足停下,以剑鞘为笔,在地上写起字来。写着写着,眼中滴下两颗泪。停了手,他痴痴看着,喃喃言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下山路不似上山那般陡峭,山坡坡势更缓,延绵向下,山间偶有梯田,一陇一拢的,都是草药采撷后剩下的茎根。 一路往下,终抵山脚平原,小川携着花鹿儿驻足回身而望。这座邙山并不高,却甚深远,岩石地成片,灰色斑驳,似有人头上生了癞疥。 许是休息后补了充足的体力,许是平路而行更为轻松,也许是看见了希望,花鹿儿的脚步轻快,恢复了几分儿童的天真之态。 待残阳尚余一线时,暮光中,两座塔楼在百米开外隐隐出现。小川知道,那是驿站的瞭望兵台,兵台后,便有行馆、铁铺、马廊,或者药市…便有和谐温馨的民生...便有即将被九黎战火燎烧的和平... 将抵兵台时,小川取出挡纱面巾,重新挂在耳后,花鹿儿看得好奇,便问,“姐姐可是在躲避什么人?”小川不作回答,摸了摸花鹿儿的头,道,“走吧,先得寻个衣铺,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 花鹿儿别扭的拽了拽披风下女装上的流苏. 穿过兵台,进了驿站,小川捡着门脸儿看,不一阵就找到了衣服铺子。带着花鹿儿进了门,冲老板比划了一下,老板便拿了一套当下男娃常穿的衣服来。衣服上了身,花鹿儿显出几分神气来,老板连连夸着帅气。小川伸手摸腰包,却神色一变。 隔着面巾老板没看出小川的尴尬,爽快的报了个数。小川贴着花鹿儿的耳朵问他身上是否有钱,花鹿儿惊讶摇头,并回问,“姐姐无钱?”他心底下是不太信的,小川姐姐出门闯荡的人,怎么可能无钱傍身? 然而小川叹气道,“都给了那个行馆的老板了。” 稍后两人站在街边,面面相觑。在山里时疲于奔命向往驿站,如今到了驿站,却察觉生活的窘迫起来,无钱寸步难行。 花鹿儿开口安慰,“不要紧的,姐姐,我穿着这身衣服也挺好。” 小川口中应着,“甚好。”心里却在掂量,等下住行馆、吃食,都是要花钱的,眼下分文没有,铜贝这东西,可是一时半会儿变不来。若是她一人,有钱无钱,生活无甚两样,她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可是,花鹿儿一样都少不了。 太阳终于落了山,位于驿站中央的篝火升了起来,一些贫民渐渐聚集在篝火边上,互相簇拥着聊以取暖。他们大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以乞人为主。人群中却有个打扮齐整的男子,浑身上下均是华服,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形容,只能看见盘着的一双腿颀长,背也挺得笔直。男子头上亦带着罩帽,整张面孔全隐,令小川稍觉不安。她带着花鹿儿择了个距离那个男子稍远的地,坐下,暗中观察了一阵。男子并无异状,她遂略放了心,掏出白日收藏的那块烤茎,先放在火边烤热乎了,然后递给花鹿儿。 花鹿儿接过块茎捧在手里,盯着熊熊火光发了阵呆。 “小哥儿,”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惊动了花鹿儿,“你手里的东西,撕下的皮,给我,好么?” 花鹿儿循声转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乞人老头,大约是生着病,脸色蜡黄。他便将手中块茎一分为二,选了较大的一半递了过去。老乞人道着谢,果然连着外面的焦黑硬皮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和花鹿儿说起话来,“小哥儿,瞧你年岁不大,怎地一人在外流浪?” 花鹿儿偏头看了看小川,小川正在闭目养神。“我不是一人,”花鹿儿答道,“这是我姐姐。” “哦…”老乞人应着,递过来一个水壶,“喝水不喝?” 花鹿儿想接过水壶,眼神瞟到一边,看见小川非常微弱的摇了摇头,遂拒绝道,“我不渴。” 老乞人也不介意,收回水壶继续道,“瞧你们模样,只怕在外头也飘了不少时候了,只是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去找份工?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点铜贝过点安生日子吧。不像我啊,老了,做啥也不动了…” 小川张开眼,问,“老人家,可有赚快钱的法子?” “快钱?”老乞人一愣,上下打量着小川,“有倒是有,就是不见的适合姑娘。” “可否请教?”小川坚持。 “若是男子,莫过于做匪做贼,女子呢,”老乞人眯了眼,拖长了调子,“若是有几分姿色,有一技之长,去唱游班待上一待便好。这些路子虽然不正,却是赚快钱最便捷的法子。” 唱游班,就是歌舞伎班,一群艳丽娇娘,边游边唱,以笑换钱,若是遇上了看的顺眼的,两情相悦共度春宵也属平常。 花鹿儿当即表示反对,“姐姐,唱游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苦就苦点,等到了胡余就好办了!” “去胡余?”老乞人惊叹道,“光靠脚走,身体健壮的男子也得走个十余日,若是你这样的孩子,起码二十日起。这一路上,没吃没喝的,能活着到那里么?” 另有人听取了他们的话,笑将起来,“唱游班不好?有什么不好?唱游班里的女人又多情又温暖,还善解人意,去了那里哪怕不做什么,和她们说说话,听她们唱唱歌,看她们跳跳舞,这一世也没白活!” 这番话遭到了取笑,“说得像是你去过唱游班一样,做梦哩!” 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转到了唱游班上。 苦寂地旅途,悲惨的人生,能在这样一堆火边上说一说唱游班里的香艳女人,让这群乞人体验到了些微的轻松惬意,篝火边的气氛变得活波起来。 笑闹声中,老乞人对小川道,“若是你真想赚快钱,眼下倒是有个机会,有个叫晏然的唱游班刚经过这里,好像是往过仙桥去了,若是你们现在启程去追,明日下午应是能赶上。” 花鹿儿有些焦虑,拉着小川的衣角猛摇着头,“姐姐,万万不可,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小川没拿定主意,她不善音律与舞蹈,更不可能以色侍人,却不知在唱游班这样的地方能否寻得一席之地,心中将’过仙桥’这个地方记了下来。 清晨悄然降临,篝火已经熄灭许久,轻烟只留下淡淡痕迹。青天尽头,几只飞鸟惶惶而过,随后隐入厚而沉重的云层之中。 今日只怕将继续无阳。 小川睁开眼,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人,警惕的站了起来。 是那个隐去了面目的华服男子,他在离小川及花鹿儿几身开外之地停下,两道视线从罩帽下射出落在小川脸上,似审度亦似探寻。 小川心内奇怪,为减少事端,她已经用面巾遮住了面庞,为何此人目光如此执着,竟似能看见她面目一般?“尊驾可是有事?” “想赚快钱?”华服男子发声道。他的声音醇厚带磁,有似曾相识之感。小川恍了许久的神,这才点头,回问,“尊驾为何有此一问?” 男子远远朝小川抛来一样东西,小川伸出木拐接下,却见一个墨绿色绣金线的钱袋子挂在了木拐之上,沉甸甸的。小川挑着那钱袋,“敢问…?”刚开了头,话便被男子截下,“给你个机会,赚笔快钱。” “哦?”小川不敢轻易相信。 “这是酬劳,送我去九幽!”男子说出条件。 小川将木拐一振,那钱袋便如张了眼睛一般朝华服男子那头飞去,“这个活儿接不了,”小川道,“我们要去胡余,不顺路。” “即是如此,我便委屈一下,我先跟你们去胡余,而后你再送我去九幽,怎样?”华服男子却似料到了小川的拒绝,边好整以暇回边接住了飞回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铜贝在钱袋碰撞而发出的清脆撞音落在小川耳里,让她犹豫起来。 在一旁的花鹿儿被二人对话惊醒,听了几句,不由睁眼坐起,看着那华服男子问,“你是什么人?”在得知对方的目的地是九黎部落的中镇时,他便对此人升起了敌意。 什么样的人,会在这样的时候要求前往九幽城? 小川也问,“此去九幽,若是先往胡余,路程将长出一倍不止,你究竟是什么人、此举意欲何为?” 那男子潇潇洒洒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是九黎人,去九幽实乃返家。你也说过,此去九幽路途遥远,加之如今九黎与神农罅隙已生,大战一触即发,路上恐不太平。我看这位姑娘身手似是不错,又是本地人,你们需要钱,我需要保镖,因此便有此提议。” 这番言语实在坦荡而毫不设防,周围被惊醒的乞人们具都露出复杂表情。九黎屠了边境四村的消息早已传遍神农部落,如今神农人对九黎又怕又恨,若是遇见了落单的九黎人,只怕便能群起而攻之,更勿论这个九黎人身家富裕。 乞人们纷纷站起,彼此用眼神交流,心中所想正在慢慢达成一致。 小川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伸手拉起花鹿儿,将他带到自己身后,边上有人轻声提示,“姑娘,别做声,看戏吧…”正是昨夜受了恩惠的老乞人。 华服男子这才意识到危险,他将钱袋放回怀中,并慢慢扫视着周围。乞人们又多站了几个出来,将男子团团围住。小川悄悄皱了眉头,脚步一动,正要上前,后襟却被花鹿儿扯住了,“姐姐,”花鹿儿小声道,“他是九黎人,不要帮他!” 小川心中生气,低声回道,“九黎人又怎样?难道所有的九黎人都是坏人?”她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部落,因此对这些部落之间的界限感便不甚强烈。此时她所见的,不过是个愿意向自己提供帮助的人即将因愚蠢而盲目的仇恨、以及刻意伪装的贪婪而丢失性命,而她,不忍见悲剧的发生。 这些孱弱的乞人自然不是小川的对手,她用木拐点刺几下便打倒几人,包围圈空了一个缺出来,华服男子趁机跑到小川身边。 他忽然将头靠近,贴着小川的耳际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陪我去九幽,这袋钱都是你的。” 热气吹入耳朵,顺着耳道进入内心,沿脊划下一路碎痒。小川深呼吸几下,方才立住摇曳的心神。尚不及表达不满,乞人们喧嚣起来,纷纷怒道,“把他们都打死吧!都打死!他们是一路的!他们都是九黎的恶人!” 有人步步紧逼,有人从旁拾起棍棒等物分发众人,有人叫嚷着,“一起上!”一时间场面纷乱异常,连其他路人的注意力也纷纷被吸引至此,更有人建议道,“快去报官!抓奸细!” 此时再留下,或是分辨或是打斗,都将彻底激化即将失控的局面,小川当机立断,返身一手携了花鹿儿一手抓住那华服男子的衣领疾驰而去。 花鹿儿徒劳大喊,“我不是九黎人,我是神农人!”却百般挣脱不得,只能任由小川一路疾行,直至荒郊僻壤。 |
这故事人物挺多的,挺多的,但是不要担心,日后会陆续死掉。。。 |
你们来好快,那我再更一段! |
十、商人 这好一番狂奔,莫说花鹿儿,就是连身高腿长的华服男子都气喘个不停。小川松脱了抓着二人的手,自己在原野中游走一番,想抬头看看日头辨方位,可是云层浓厚,一片阴沉沉的天色。她道,“我们离官道应是不远,只是方向不太容易辨明,最好寻了人来问问…”话音未落,只见花鹿儿跳了起来,指着华服男子道,“你说你是九黎人,那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侵犯我们?” 华服男子正顺着小川的动作抬头望日,闻言低头叹道,“我只是个商人,做点小小生意,打仗的事情,是半点不懂的。”说着发出轻笑,目光转向小川,道,“若是你想弄明白缘由,不如别去胡余了,让你姐姐带着我们去九幽便是。” 小川将华服男子从头打量到脚,花鹿儿正欲扑将上去,似是想打得一拳聊以消气一般,她忙伸手拉住。 花鹿儿真切生着气,他挣脱了小川的手,躲得远远,不忿的回视。自从被小川所救后他一直心怀感激,但这份感激在此时荡然无存。他无法理解小川为何要救下那个九黎人,以至于自己被同族人当成了奸细而遭致追杀。 小川道,“想与我们同行,却不以真面目示人?” 华服男子一笑,伸手摘下罩帽,花鹿儿于是忘记了生气,下意识的靠近了两步,却见罩帽下的男子脸上依旧戴着个银质面具,口鼻眼处留着洞,他略扬着头,风拂乱了黑的发,道,“记住,这便是我的样子,可别忘了。” 花鹿儿气得一哼。 华服男子言行奇特且诡异,小川不欲与他纠缠,遂别道,“既是如此,那各走各的吧。”说罢伸手召唤花鹿儿,花鹿儿犹豫片刻,终是跟了上来。 华服男子在身后唤,“你不是好奇我的长相么?”他道,“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摘了面具。” 花鹿儿拉了拉小川的手,“别信他,姐姐,谁知道他面具下是不是还带着什么?行为鬼祟之人,连面目也是见不得人的!” 小川失笑。 “喂喂!”那人的声音又传了来,“你落下了东西。” 风声随即袭来,小川偏身,将那样东西抄在手中,一看,却是那墨绿色的钱袋。 她驻足回身,待要拒绝,华服男子已先转身离去,远远一句调侃抛了来,“你是女人,十足吝啬,连个条件也不允诺,我却不与你计较。这是你应得的,不用客气!” 小川打开来钱袋看,里头不但有铜贝,还有银贝,足够二人前往胡余路上开销。花鹿儿脸上神色不定,他想劝小川勿受’坏人’恩惠,又觉眼下自己仰赖小川照顾,实在无颜开口做此要求,只好沉下了脸。 钱袋收好,小川心里倒也无甚负累,从乞人手里救下了那男子,受点报酬也是应该。倒是看花鹿儿一直默默跟着,显然心事重重。这孩子啊,人小心思却重,心中有结,若是不加以指引,只怕将来会走向极端…小川心里略叹,从未感觉到自己肩上担了如此重的担子,能快些到胡余就好了,也许那个叫花洲的神医能开解花鹿儿的心结。 二人继续旅途。前行不久,便看见了官道。 天色已经不早,官道上来往的行人着实不少,小川就近询问了一位背着竹篓的大哥,大哥指着他前行的方向道,“往前行,有个三岔口,左行十五里左右,是个镇落,叫过仙桥,右行岔路往下走,却至少还得再走个三十里才有驿站可供歇脚。” 小川看了看花鹿儿,见他神气倔强脚步蹒跚,便道,“我们先去过仙桥,怎样?” 花鹿儿乖觉点头,“全听姐姐的。” 耳听周遭行人热议着那处小镇,以及先已抵达的唱游班,人人脸上布满跃跃一试之态。她朝远方遥遥望了望,过仙桥隐匿在一片山水烟色之后,却不知是怎生一副模样。 靠着同路好心人的接济,虽然狼狈,落日时,终抵过仙桥。 这是一座真正的镇,一道两人多高城墙绕城而筑,设四门,均有兵卒把手,但守门兵似是有些懈怠,懒懒的看着人们穿过城门来来往往,丝毫没有警惕之心,也没有盘诘之意。小川本替花鹿儿腰间的九黎短刀担着些许的心,进了城后方才落地。 城里一派热闹。 按照神农建城规制,百人以下为站,戍兵二十八;及至五百人为镇,戍兵五十八,设守望台一座;至千人为城,戍兵一百六十六,设守望台四座;中镇名为胡余,规模并不如何大,居住人数刚过五百,戍兵则超一千。至于村落,无戍兵,视宗族规模而定,大些的,也能有数百人之众。神农人不善战不好武,全部落的兵卒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一万有余。 镇中央一般搭建烽火台一座,以供紧急时刻传递消息之用,现在小川与花鹿儿便站在烽火台的脚下,台身有些斑驳,周围也不见柴薪,看来疏于照看不少时候了。 花鹿儿忽然叹了一气。 “走吧,”小川催道,“先去找个衣铺。” 这次很快便顺利的换下一身姑娘的装束,花鹿儿恢复男孩模样,是个俊秀的孩子,只是神色依旧郁郁。他厌憎此时所见的一切。 此时的过仙桥,处处歌舞升平。 这里,人们忙着张罗生意、忙着往来寒暄、忙着交朋结友、忙着醉生梦死,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互相恭贺…边境事变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人们都是善忘的... 想到爷爷和巫山、同为神通子的其他三个少年,还有那许多许多倒在了九黎先遣队铁骑下的族人们,少年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心中无比鄙视着眼前的繁华与平和。 小川将从花鹿儿身上解下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继而戴上罩帽,望着满脸仇恨的花鹿儿,等了等,等他心气稍作平缓后问,“这个仗,你希望能打起来么?” 花鹿儿脸上露出狠绝,“我要报仇!” “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川问,“可能你们打不过他们?” 花鹿儿闭上眼,眼泪沁出来,难道因为打不过,就得忍受欺侮么?“打不过,便拿命去拼,”他反问道,“这样难道不对么?” 生命与尊严,哪个更重要? 这个问题向来千古难解,战与不战,做抉择的是个人,波及的却是整个部落,甚至全天下。和平啊,真的要一去不返了么? 花洲依旧留在族长大宅里,他正在帮祝明处理着日常事务,祝明本人已经没有多余精力与时间再来管理这些,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各城各镇的战争动员令刚颁布下去,军队要集结、补给要征调,各地的将领需要重新安排与任命,打一场仗的准备时间可比想象得要长许多。祝明从未经历过战争,他缺乏经验,但不缺乏胆气。他亦相信,整个神农部落都能与自己同仇敌忾,以激昂的斗志来向九黎宣告神农反抗侵略的决心,他对他的族人毫无保留的相信着,相信他们会站在自己一边,毕竟在边境四村中死去的,都是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便是以这样的态度,向长老会表明必战的决定。 神农的长老会由历任前族长组成,族长退位便入长老会,由全部族供养,直至自然死亡。如今的长老会有三名前任族长,最年长者已经六十四岁,最年轻的便是祝明的提携者,三十六岁。大长老图加经历过六十年的那场九少之战,如日中天的少昊部落从此一蹶不振,神农并没能够完全置身事外,九黎骑兵过境,让神农部落亦遭受荼毒。作为如今神农部落中唯一一个见识过九黎兵力强大的人,图加大长老不主战。而大长老的意愿几乎便是长老会的意志,祝明独力难扛,因此他需要花洲的支持。 然而,花洲也不主战。 花洲一边焦急的等待着花鹿儿的下落,一边心情复杂的看着族长奔走于战争部署中,一边心不在焉的处理着庶务,他不主战,却也不拒战,他只是处于矛盾中,不知战和不战,哪一个决定是正确的选择。父亲已经在战争中死亡,是否应该让其他神农孩子的父亲继续死在战争中?抑或,很多神农的年轻的男子尚未来得及当上父亲,便不得不葬身于战火? 推开案上骨书与甲壳,花洲揉了揉眉心。 难呵,真难… 天色渐黑,距离边境村被屠已过去了四天,四天啊,还没有鹿儿的下落。鹿儿,到底是生是死? 然而身处族长大宅主院的族长祝明却刚收到一份密报,连同密报一同抵达的,还有一页饰甲。饰甲由铸铁浇筑而成,只有神农战将才能装配,每页饰甲都刻着战将的名字,此时摆在祝明手边的饰甲上写着的名字是巫山,它在一处废墟中被找到,已经被烧得乌黑,边上,便是一具焦骸。 巫山死了,花鹿儿下落不明。这个坏消息祝明还未想好是否应该告知花洲,身为花洲的好友,祝明深知花洲的弱点,他的承受力太弱,遇事容易悲观,老神医的死讯已经给了他极大压力,鹿儿的下落不明恐怕会让他精神崩溃。 思来想去,祝明决定先将消息按下,等有了鹿儿的确切消息再说吧。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案卷上,这是神农的兵力分布及军事设防资料。戍守边防的将领正在陆续抵达胡余,在他们全部到达之前,祝明需要制定一个较为详细的报复计划,他并不想反攻九黎,因为他心中明白论战力,神农绝非九黎对手,但受到了这样大的侵略,身为族长的他必须要表明反抗的态度。以战,方能止战! 大长老的意图祝明已经探过,图加建议祝明先派出使者交涉,在交涉结果出来之前不要集结军队,以免刺激九黎的杀心。这个建议让祝明心中很不受用,挨了打还要这样卑躬屈膝?没这个理! 可是神农的兵力实在太少了,祝明皱紧了眉,对九黎的军事了解的也太少,因此他打算做两步计划,一、全部落招兵;二、派出探查小队去九黎摸清对方实力与底细。 兵马未动,粮草必须先行,部落储粮不够,需要从外购买。神州七部落,少昊与轩辕是两大产粮地,少昊一直关系交恶就不做他想,轩辕倒是可以去谈上一谈。 祝明当即决定,再加一步计划——当派使者前往轩辕,神农愿意以药换粮,获得轩辕的支持。 天色渐明,祝明觉得有些累了,却还是将卫兵招进来,吩咐道,“去请花神医。”卫兵领命刚要离去又被祝明喝止,“算了,我自己去吧。” 祝明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清晨寒冷的空气,以便让自己因思虑战争而热胀的大脑冷静下来,同时也便于组织语句,以一套成熟的说辞让花洲信服。长老院的反对让祝明深感压力,所以他太需要花洲的支持。 走到偏院他为花洲所设的临时办公之所,透过半开的窗扇,祝明瞧见花洲伏案不动,手边还有打开的卷轴,似是累极而眠。他驻足,默默看了会儿,转身离去。 晨光从窗户中射入,虽然薄弱,但聊胜于无,给人以希望。 花鹿儿便睁着眼,看着那些千丝万缕昏黄的光芒,瞳仁被光线映成了浅棕色,直到听见小川的动静才将眼闭上,继续装睡。 这是过仙桥的一所行馆,托华服男子的福,小川终于能将花鹿儿带进一件正常的房间,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而昨夜他们也进食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行馆位置极偏,规模也小,却是小川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昨夜他们几乎跑遍了过仙桥的所有行馆,只在这家小行馆中要到了一间空房。因为其他行馆都满了——现在的过仙桥几乎挤满了周围几十里地赶来的人,他们大都是年轻男子,来此只为一睹晏然班的风采。 便是那时,小川才知道这家叫做晏然的唱游班在神州久负胜名,里头的姑娘个个艳名远播,尤以头支花阿春为甚!相传有富贵人出可收购一座城池的天价求阿春春宵一夜,却被阿春拒绝,只因那个富贵人“长得太丑!”,可有乞人被阿春邀请共饮一宴,只因乞人“长相甚合眼缘!”,阿春是个传奇的姑娘,更传奇的,却是这个晏然班的班主。正是他,带出了阿春,带领着晏然班在神州四方游走,恣意人生。 他叫乌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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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疼,从里到外,连骨头似乎都僵了。 花鹿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热度,再搭在脉上,较平时为快,应当是连日疲累引起的低烧,卧床休息个两三日便会好转,宜进食粥汤,连汤药也不需要。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 挣扎着坐起,骨头伸拽间发出咯哒声响,他不由发出一声呻吟引来小川注意,问怎了,花鹿儿强撑着回答说,没事。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额头,继而传来小川的声音,“你病了。” “我不要紧!”花鹿儿马上道。 “是我大意,你还小,还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小川却有些内疚,“我们必须要休整几日。” 花鹿儿忽然觉得疲倦,浑身发着冷,只得躺下,裹紧了被子。耳听小川落下一句,“我去端些热水来!”,神思便有些恍惚了,依稀间,小川返回,依稀间,热乎乎的帕子在脸上擦拭一把,最后落在额头上,依稀间,听见小川自言自语道,“需要不需要请个医生来?”花鹿儿立时紧张起来,似呓语似呢喃,“不要,不要请医生…” 小川安抚应道,“好,不请…”起初以为花鹿儿是担心钱的事宜,不料他又发出一声呓语,“我们…别露了行踪…巫山哥哥…要小心…” 小川面上声色不动,心底微叹一声,取下帕子重新拧过,再搭在花鹿儿额上,然后起身离开。 前堂里头,客来客往。 行馆老板上半身都撑在柜台上,无心做生意,他正支着耳朵听客人热谈,话题自然都是围绕着晏然班而转。当晚就是晏然班对外开放大宴宾客之时,人人都捂紧了钱袋子,只等到时将大把的铜贝撒到晏然姑娘们的身上,以博千金一笑。 小川不喜欢此时此刻这些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的味道,这让她想起春天时候野地里的成群结队追逐着母兽的雄兽们。人类自诩灵力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其本质其实与那些低等的动物并无不同。 走出行馆,站在小而窄的街道上两头望,看见一家房门低矮,屋檐下一个老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手边是个竹箩。老妇人虽然穿着简单,却不失整洁,小川便朝老妇人走去,行得近了,微鞠一躬,在老妇人略显浑浊的视线中,小川道,“友伴患病,想求一碗米粥。”边说边掏出钱袋,老妇人起身摆手道,“一碗粥,很快便好,不值什么,千万不要在意。” 约莫刻钟后,米粥便好了。 小川谢了老妇人,悄悄在门槛上放下几枚铜贝,然后用瓦罐拎着米粥返回行馆。 花鹿儿兀自深睡,身上薄汗出了一层,小川便与他擦拭,虽然男女有别,好在还只是个孩子。期间花鹿儿醒来,张眼看了看小川,口中道谢,看来神智已清,小川趁机喂花鹿儿吃了半碗米粥。摸摸额头,热度已然褪去,晚上这病便会消退,花鹿儿本身的体质甚是不错。 小川决定第二日再走,花鹿儿卧床静养,她的时间一下多出一天来。一直在奔波和紧张中度过,突然松弛了下来的小川有些茫然,不知该做什么。数数钱袋中的铜贝,小川决定去买一辆牛车,花鹿儿虽然志向大,步子却是不太大。 问了路摸到马市,这里亦是冷清,来了个唱游班,人们连赚钱的心思都放下。绕了空空的市场一圈,小川勉强相中了一辆车身还算坚固的牛辕。拉车的牛牙口已然不幼,但皮毛还算不错,这下,钱袋空去了大半。 回到行馆,停好牛车,交代了小二代为照顾。 花鹿儿已然清醒,闻开门声而抬头,跟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小川见他神色虽是勉强,但态度坚持,便没有阻拦。待花鹿儿在地上站定,问他饿是不饿?花鹿儿摸着肚子,微微点头。 吃了剩下的粥,花鹿儿意犹未尽,小川便问,“没吃饱?”花鹿儿露出扭捏模样,小川再邀,“那我们出去吃,刚才我路过一条街,里头应是有家不错的饭馆,牛肉汤香了整条街道。” 卖牛肉汤的饭馆在街的最东边,入了街口沿街而行,小川刻意放缓了步子,免得花鹿儿跟不上。本来不长的路,却走得有些艰难,只因这条街里头停了花枝招展的车,足足有八辆。 显然都是属于唱游班的马车,有着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的奢华外貌与靡靡气质。一人多高的车轮顶着银色的铆钉,轻纱绕着车柱,琉璃珠璀璨发光,脂粉香铺天盖地。 花鹿儿头次见到如此光景,边走边瞅,不知不觉张大了嘴。 “嘿,小哥儿,小心下巴掉了…”就在他们经过最后一辆马车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自头顶响起。花鹿儿抬头,看见一个华服男子。男子长着一张能颠倒众生的脸,五官明艳,正对着花鹿儿妩媚的笑着,对上花鹿儿的视线后,他又丢下一句,“喜欢我们家的姑娘?小哥儿有品味!今晚赶早儿来吧。” 纵然年纪小,花鹿儿也立刻臊得两颊通红。 小川停下脚步,低头对花鹿儿道,“不要搭话,我们走。” 此时男子收了落在花鹿儿脸上的视线,转看了小川一眼,本来就明亮的双眸立刻善睐起来。“这位姑娘请留步!”他道。 小川回望过去,静候下文。 “瞧姑娘这模样,风尘仆仆的,想必餐风露宿很久时间,虽是有面纱挡着风,那微尘也是会钻进去的,姑娘家的肌肤啊,尤其需要仔细着,勿伤勿脏,大意不得…”说着说着,男子啧啧惋惜起来。 “你有什么事?”小川截断了男子的话。 “看来姑娘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不如来我们这里吧,包你生活优裕衣食无忧,每日蜜脂抹脸牛奶浴身,姣容花貌青春长久。”男子露出笑容盛情相邀。 花鹿儿有些气急败坏,“你瞎说什么!我姐姐怎么可能去唱游班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奉承话听得多,男子从来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当面鄙视,还是一个孩子,他皱眉道,“唱游班怎么了?我们四处游历,不顾路途劳累辛苦,只为让沉默的人欢笑高唱、让忧愁的人忘记烦恼、给寂寞的人送去温柔乡!我们是哪种地方?” 花鹿儿词穷,张嘴’这’了一下,望着这张美艳有毒面孔他不敢再争辩,干脆催促小川快点离开,生怕晚了一分一秒小川就会被蛊惑。 小川却生出好奇之心。 已是午时,日正当头,云彩流动,雨后的天色总是清澈得如宝石明镜。 马车上的男子一手支颐,嘴角露出懒洋洋的笑,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小川与花鹿儿,显得特别的胸有成竹,好似他的建议绝对会得到呼应和赞同。 略歪了头思索后,小川抬头迎着男子的目光,问,“你是谁?”莫名的,小川嗅到这个男子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只是周围脂粉香太浓,她不能够确定以前是否相遇过。 男子笑答,“你入了我的班,自然能知道我是谁。” “你便是乌鸦?”小川再问。 男子略愕,旋即哈哈笑了两声,后道,“想不到姑娘居然知道在下名讳。” “现时这过仙桥,想找一个不知道晏然班及其班主乌鸦的人只怕不易。”小川微有嘲意,“好意心领,路不同就此别过。”说完,领着花鹿儿离开。 乌鸦缓缓站起,盯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忽而扬声道,“那位姑娘,你若是愿意屈尊入班,我乌鸦一定每日为姑娘奉茶斟酒!” 小川头也不回,花鹿儿更是加紧了脚步。 乌鸦依旧不放弃,似别似邀道,“姑娘,下回再叙!” 他话里有话,小川忍不住驻足回头。却见边上匆匆跑来一个丽色女人,瞧见站在马车上的乌鸦露出喜色,边挥舞着手里的绢帕边娇声惊呼,此等光景令小川疑惑顿消,看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唱游班子罢了... 丽色女子奔近,姿态万千的用绢子擦着额头沁出的些微汗意,她焦急的呼唤着乌鸦,连声道,“班主,班主!你怎地回马车了?快去行馆吧,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乌鸦转身迎着女子问,“谁,打起来了?” “都是陌生面孔,”女子扶着车辕站定,回道,“原是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两个莽汉,都看上了阿春姑娘,一言不合就开打,拉都拉不住!” “哦,不是我们家的姑娘啊,”乌鸦放下心来,“拉什么,让他们打!你去递个话,就说我乌鸦说的,谁赢了,明天一整日阿春都归他!” “班主,你又使坏呢…”女子捂着嘴吃吃笑了几声,丢下一个媚眼后转身离去。 乌鸦并未跟随而去,而是继续目送着小川与花鹿儿,及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目光深沉几分,他伸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呼哨,空中传来鸟鸣,一只灰色信枭旋转而至,落在马车车顶。乌鸦自车中取出一块片状甲骨,以手指为具,掰弄几下,坚硬的甲骨碎屑纷纷而下,不一阵,他手里便出现了一朵甲骨莲花。将那枚莲花放在手心,微露笑意端详一阵,而后绑在信枭腿上。那鸟儿早已等得不耐,待莲花缚好便振翅而起,在空中做一个盘旋,向北而去。 身后传来骚乱,人流纷纷避让,惊动了小川,她回头,见一匹已然露出了疲色的马驮着一个同样疲色外显的士兵忽然出现在街口,马蹄声声急,奔过小川和花鹿儿身,似是有什么紧要之事。士兵手里高举着一根两头染成做黑色的三节竹棍,却不知是何物。 目送走了士兵低头却见花鹿儿脸色煞白,小川不由问,“你知道那是什么?” 花鹿儿深吸一口气,似要作答,张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继而听那骑马士兵声音传来,连着喊了三声,“征兵了!”嗓子沙哑,这一路也不知喊了多少次,激起周围人群惊呼声一片。 “那是征兵令,神农征兵令…”花鹿儿道。 两人一起陷入沉默。 神农能有胆量向九黎宣战,这确实是小川没有想到的,游历神农的这些年里,小川深知神农人天性温和不善战争,不知神农族长做的这个决定,对神农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但是,小川能够确定的是,无论最终是福或是祸,过程必然是残酷和悲壮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会输?”花鹿儿会错了意。 “不,我只是觉得,”小川摇着头,“觉得你不过是个孩子,不要操心这样的问题。”说着,脚步停顿,她朝街边一家店铺示意道,“就是这家,我们进去吧,打仗不打仗的,及不上吃饱肚子、快快把身体养好紧要。” 这话是个提醒,花鹿儿想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身为叔叔的花洲必然不会同意他的参军申请!他年岁不到,又是仅存的神农神通子,这两条,堵绝了他得上阵杀敌梦… 若是不参军,不能手刃敌人,那如何对得起爷爷,对得起巫山,对得起那么多死去的乡邻? 不如...花鹿儿眼睛一亮,选个偏远的村庄隐名埋姓再图后谋! 眼神略偏,落在在前引路的小川身上,花鹿儿明白他的这个决定一定不会得到小川的支持,“必须要离开她!”花鹿儿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 |
十三、乌鸦 花鹿儿为何不告而别,小川不知道缘由,这孩子人虽小,心思却深沉。初始的急怒过后,她冷静下来,回了房细细查看,希望能找到些线索,然而花鹿儿随身行李为无,小川留下的简单行李他也几乎动也未动,小川找不到任何踪迹。 离了房间门,稍稍站定又转头折返,来到床前,这里是花鹿儿呆的最久的地方,或许能有什么发现。果不其然,小川在床垫下的木板上发现数道划痕,长短不一,用力不均匀,但入木深刻,显然是用利器所为。 应是那把九黎的短刀… 小川忽然明白了花鹿儿的打算,他要杀敌投军,然而去了胡余必然会被他的叔叔和族长阻止,唯有... 出得门来疾行,依着之前的路,先到了前街,遥遥望见唱游班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处,而车上也依然坐着那个叫做乌鸦的班主。 此时的乌鸦好整以暇,手边还放着一壶酒,他已半醉,乜眼瞅见小川走来,行色匆匆的,不由露出笑。小川不予理会,路过乌鸦时毫不迟疑,然而却在听见乌鸦的问话时停了脚步。 “姑娘,可是在寻人?”乌鸦问,言下之意非常肯定,看来花鹿儿经过这里时与他打过照面。 小川转身问,“适才与我一起的那个孩子,是否经过了这里?” 乌鸦再取出一只酒杯,斟满,举在空中邀,“若是投缘的人,”他道,“那自然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小川想也不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乌鸦转而把酒壶拎起,“一杯不过认识,二杯才是交谈…” 又一杯酒斟满,小川继续饮,甚是豪爽。 乌鸦遂继续斟,“…三杯方能相交...”不提防酒壶被人劈手抢了去,小川揭了壶盖,仰头将壶中酒尽数倾入,边倒边吞,眨眼功夫,酒壶便空了。 放下酒壶,她看着乌鸦,问,“还要喝多少?”她从不惧酒,因为无酒能醉了她。 乌鸦抚掌,“好!好!”说完不待小川发问,手指着方向道,“大约盏茶功夫前你那个小伙伴经过这里,到了十字路口便朝左而行,我听得他在打探,问之前那颁征兵令士兵的下落,像是在寻那士兵。” 不,不是在寻士兵,而是在寻士兵前行的方向,小川心里笃然,花鹿儿想赶在士兵前头寻到村落,找到落脚点,然后再以孤儿身份投军。 “不过,你刚饮了酒,”乌鸦话题一转,语带双关道,“现下最好是歇息歇息,上车来睡上一觉,待天色黑了,黑透了,或许能…” 他的声音越说越柔,柔和的诡异,小川警惕心起,却发现提不起精神来,竟然真的好似要睡上一觉一般,挣扎一番终抵不住,昏迷前心里就一个念头,酒里…必然放了什么东西... 黑暗里,逼仄小道。 这是梦么?小川不确定。 忽听一声鸟鸣,自前方遥远处隐隐传来,清脆婉转的声音在墙壁上撞击、传递、回荡,绵绵长长,一声变做一曲。 这是什么鸟?叫声很好听,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双手打开,摸着小道两边侧墙而行,指尖触摸到细细长长的线条,似是墙上刻着画。 画的是什么? 整个儿摸过一圈,却摸不出什么头绪来。 鸟鸣声渐渐弱了,弱了... 奇怪的呼喝声募地响起,只一响,简直能撼动天地,将小川震醒。 小川倏然睁开眼,先见木椽的顶子,画着豪华复杂的花纹,用的应该是石颜草汁,极其纯粹的靛青之色,是其他染料都无法呈现的,明黄色流穗挂在四角,鸽子蛋一般大的珍珠做着点缀… 她坐了起来,惊动一旁侧卧的人。 “这就醒了?”乌鸦手里依旧捏着酒杯,俊俏的脸上露出惊容,随即变成笑容,点点头自言自语一般道,“倒也快,看来高估了你。” 他们果然在马车里,柔软的榻上堆放着靠枕等物什,熏香充斥角角落落,甜腻得很。车身在摇动,一下一下;马车在前行,踢踢跶跶。 盯着乌鸦,小川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就是酒而已…”乌鸦低头垂眸看看自己的手,长睫扑扇一下,继而抬眼问,“味道还不坏吧?我自己酿的。” “我睡了多久?”小川再问。 乌鸦皱眉,“没多久,不及我设想的十之一二。” “你到底有何图谋?”小川掀开车窗布帘,看清外头风景忍不住追问,“这里是哪?” 马车正在驶入一个后院,经过了牛马栏,洞开的里院门深处传来一水儿女子笑闹的声音。 “这是过仙桥最大的行馆,被我包下了,之后的十天里,这里将是过仙桥最大的销金窟,”乌鸦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是后院,我特意安排了一间房与你,绝不会被人打搅。” 闻言小川掀开门帘便欲下车,乌鸦忽然自怀中取出四页龟甲,摊在掌心对小川道,“你不是找人么?我能帮你!”略顿,似是读出小川眼中疑惑,他续道,“我会卜卦。” 那四页龟甲果然刻着阴阳卦纹,约是摩挲得久远,黑黄发亮油光甚足。但小川不太信乌鸦,不是不信他会算卦,而是不信他的为人,毕竟刚被暗算过。 “而且我还有良言一句,”乌鸦放下龟甲慢慢悠悠道,“不管你是想寻你的小伙伴,还是寻找旁的什么,都最好过了明天再走!” 见乌鸦说得郑重,小川不由身形一滞,略偏转头问,“为何?” “因为,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家的阿春姑娘将为大家献舞一曲。” 小川摇头,舞姬的一支舞,与她何干?继续离去的动作。 乌鸦也不着急,依着话头继续娓娓道,“阿春跳舞的天赋乃上苍所赐,她出世后,能走即能跳,十二岁时她受神谕,以一支祈天舞预言了滔天洪水灾害,受惠者何止界河两岸数千百姓,只怕说是整个神州部落都不为过。如今五年过去,她又有神谕上身征兆,明日之舞便是第二支祈天之舞。你难道真的不想一览?或许你心中的疑问,会在这支舞中寻到答案。” 界河…小川真切犹豫起来,她苏醒的地点便是界河之侧,时间亦是五年之前,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只是界河那场灾真切发生了,若是有人利用它来虚张声势,也不是不可能。放任花鹿儿不管,在此地逗留只为明日一场听起来非常玄幻的舞?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强迫。 只听嗑啦轻响几下,四页龟甲落在了地上,一阴三阳,乌鸦托腮也不管小川的去留,只是认真的看着,口中念念有词道,“阴伏阳出阳胜阳,东南西北皆不通。若是寻人,却是好卦。” 小川收了掀帘的手,回头看着乌鸦,后者并不看她,手指头点在龟甲上,四下交叉着,动作极是娴熟,小川对他的本事又信了几分,离开的心又弱了几分。 乌鸦并不托大卖关子,迎着小川的视线解释道,“卦象说,你的小伙伴没有离开过仙桥。”跟着一笑,似赞似嘲,“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呢!” 听乌鸦此言,小川心里便明白过来,想必是花鹿儿故意在乌鸦跟前露了行踪,引得小川追出过仙桥,他再走另一条路,这样便可保证不被小川打扰。她缓缓坐下,再问,“还能请你卜一次么,看看那孩子究竟藏在何处?” “他既然不想与你同行,”乌鸦拾起龟甲,在手里掂着,边问,“你何必勉强?” 沉默半晌,小川答,“他只是个迷了路的孩子…”如她自己一般,只是她尚能给花鹿儿几分指点,何人又能给她指路? “你刚才可有做梦?”乌鸦忽然问。 小川迟了一刻方回,“听见一声鸟鸣、摸见几缕花纹…” “鸟为阳,花为阴,”乌鸦开始摆弄龟甲,两页轻轻落在地面,一阴一阳,抬眼看着身边只露出了修眉美目的女子,再问,“还有么?” 眉微皱、眼略迷,小川继续回忆道,“还有,一声呼喝…”心,又跳得厉害起来,好似那声呼喝有魔力一般。 “呼喝声?”乌鸦略露惊讶,望了小川一眼,“男子之音?” 小川点头,“非常雄壮,似是很多男子一起喊出的声音。” 于是又一页龟甲阳面朝上放在地上,等了一阵,乌鸦翻着手中最后一页龟甲,道,“我猜,你的名字与水有关。” 小川抬头,心中确实惊讶起来,他是如何得知的? “且,必定是大江大河之水,”乌鸦继续猜,“因为只有如此,阴阳才得以平衡。”说着,最后一页龟甲阴面朝上被置于地上。低头看着卦象,沉吟许久,乌鸦伸手抹乱龟甲,抬头对小川道,“这一卦,算不出。” “为何?” “引卦有实有虚,因此卦象就乱了,”微叹一声乌鸦收了手,转而拾起酒杯,饮了一口,再道,“寻一个孩子,用不着算卦,我来帮你就是。” 此时小川已然失了方向,不由把希望寄托在了眼前这个不过刚刚见面的男子身上,“卦算不出,你,还能如何相帮?”她问,言语中不知不觉的充满期望。 乌鸦笑了笑,眉峰展舒了无边好春色,胸有成竹道,“我派几个耳目伶俐的人出去打听就是,这孩子定会寻一个安全地稍避,左右在你们歇息的行馆附近,走不了太远的。” 此言有理。 “我可以向你保证,明日此时,那孩子定会好好的站在你跟前儿,”乌鸦的话越来越笃定,也越来越有说服力,“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生歇息,洗洗,换身漂亮衣裳,静候明日的祈天舞。” 小川本放下的警惕心再度提起,那支舞究竟有何玄机,为什么乌鸦要这么煞费苦心的劝她观看? 然而乌鸦主动掀开了车帘纵身跳了出去,站定后向小川伸出手邀她下车,并道,“你若是愿意,我现在便可以让阿春过来与你一会。” 乌鸦的安排一步接着一步,节奏极其紧凑,小川竟无机会说不,在内院的一间卧房里,她候着,单独一人,听见乌鸦在外间问,“阿春呢?”有姑娘回答,“在前园,搭台子那里,台子刚搭了一半,阿春嫌人家慢,正催着呢!”乌鸦探头入门,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即离开。 小川又等了一阵,天色渐渐黑了,依旧未见乌鸦返回,却有仆从送来了簇新鲜亮的衣服一套,首饰若干,还有汤桶一个,跟着,热腾腾的水一桶接一桶的送了进来。耳听外间有人往往来来,有人笑笑闹闹,有人唱唱跳跳,空气中亦弥散着浓厚的脂粉味儿,夹杂酒香肉熏…这样的生活,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望着冒着白雾的汤桶,一时间恍如置身梦中。 当灯笼一盏盏点起时,小川决定出去看看。一看,看乌鸦在做什么,用话哄着她在此是何目的,二看,若是情况不明,她便只身离去,花鹿儿若是藏在行馆附近,她自己也应是能找到的。 唱游班的姑娘们正在忙着点妆、换衣,夜色起来,属于她们的舞台便要开场。身着朴素近乎寒酸、面戴布巾的小川在这幅画面中显得极其的不和谐,于是星星点点目光带着各种揣测落在她身上,连小川自己亦有感尴尬,想来乌鸦的安排倒是一番好意了,只可惜自己并没有领受。 循着门廊来到前园,果然看见西北角上人影绰绰,板子、椽子摆了一地,好一派繁忙景象。舞台已经半成,离地足有两人高,甚是气派。 小川向舞台走去,目光逡巡,不见乌鸦身影,果然是故意晾了自己。眼波再一转,便与一个倚廊柱的女子目光相交。 那是一个容貌与装扮都异常艳丽的女子,尖尖瓜子脸,弯弯柳叶眉,红唇艳如春,她斜斜瞥着小川,剪水双瞳中射出的目光却不太友善。 小川心存疑惑,这样的敌意,从何而来? 只见那女子朝小川款步行来,两三步后曼声问道,“你就是班主带回来的女子?”小川未及回答,她再问,“你叫什么?”这话更加无礼,小川脸微沉,乌鸦不在,她不愿在此多做耽搁,本来想询问乌鸦下落的心思也淡了,不如直接离去。 刚欲转身,听那女子嗤道,“也不知丑成怎生一副模样,穿得也邋遢,非要拿面巾子遮了脸,也就班主心善…” “朱颜,”另有一个女子言语插入,阻止伤人的话继续,“别在人后头嚼舌头,班主听了不喜。” “阿春姐姐,我这是为你抱不平!” 小川忍不住转身,便看见了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能受神谕的舞姬。 她不知从何地而出,站在之前那面带敌意的丽色舞姬身侧,容颜绝丽、艳色更盛,珠串流苏垂在细细不盈一握的腰间,不过随意一立,却蕴含动人形态。然而,另小川惊讶的并不是阿春的美丽,而是初一见,小川便觉得有几分熟识,细细看,小川发现这名唤阿春的舞姬,其长相竟然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迎着小川探寻的目光,阿春莞尔笑道,“姑娘莫怪,我这朱颜妹妹素来话多嘴利,心肠却是好的。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小川开口欲答,有人先自开口,一声’小川姐姐!’蕴含十分真意,小川循声转身,看见了蔫儿的花鹿儿。花鹿儿身后站着乌鸦,双手背在身后,满腹踌躇志得模样,他抢在花鹿儿开口之前道,“收到了信报,找到了这小子,倒也不辱使命。” 花鹿儿垂下了头。 小川看看花鹿儿,先问候,“可好?”,再看看乌鸦,抱拳行礼道,“多谢!” |
十二、落伊 饭馆里沸腾着浓郁芬芳的肉羹汤香,几乎座无虚席,看来这里的食物相当受欢迎。站了好一阵儿才有小二迎上前,边上下打量着二人边问,“几位?” 二人被引到极其角落的一个地方,地上铺着草毡子,中央放着一把小几子,无论是毡子脸还是几子面,都散发出不知积攒了多少年汤水的味道。 席地而坐后,小二在一旁问,“二位客官吃点什么?”然而不待回答便口若悬河的介绍起来,“二位客人真是选对地方了,不是小的自夸,小店的羹汤每日自日头刚出来时就开始熬煮,总要熬到日头到了头顶上才开门迎客,吃过的就没有不说好的,我看二人都不似肚大之人,来一罐肉羹汤,再配碟干馍,时鲜的菜来一份,就差不多了。” 小二说的在理,却不知合不合花鹿儿的胃口,小川看看花鹿儿,见他正在偷偷咽着口水,遂抬头对小儿道,“好吧,就按你说的来。” 肉羹和干馍都是现有的,很快便端上,时鲜的菜却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踪影,小川便对花鹿儿道,“边吃边等便是。”花鹿儿人小规矩大,既是正式的场合,便坚持向小川行了礼方才开吃。小川照旧,要了一盏热水,慢慢的喝。 周围食客攀话倾谈,喋喋不休,各种家长里短、各种流言蜚语,隐含的信息着实不少,小川听得很认真,这是她游荡多年形成的习惯。只是耳力自那次被九幽的杖伤过以后便变得虚弱许多,以前能在百米内听人言语,现在的范围也不过区区三、五米罢了。 摊开左掌略作打量,重新握拳搁在膝盖上,五道浅显细长的线依旧攀爬于掌心,与刚出现时相比没有丝毫变化,小川却觉得它们像是冬日蛰伏的毒蛇,只待时机到来,便会张开大口露出毒牙。 “小川姐姐,你怎么不吃?” 花鹿儿的话打断了小川的沉思,她边抬头边不动声色的收好手掌,微微摇了摇头,“不饿。”花鹿儿却将情形看了个真切,他本欲追问,又觉即将别离,不如少生事端,遂低头默默喝汤。 汤的滋味很好,很好… 小川在家长里短中听见了一支熟悉的调子,哼得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循着声音看见了一个食客,背对着小川,俨然已经醉了,有些摇头晃脑的,但身上的衣服却有些眼熟。 顺着小川的目光,花鹿儿也发现了那个食客,不由略惊,压低了声音急急道,“这不是在山上猎人寮棚里遇见的武士么?难道一直跟着我们?是坏人?” 小川却不这么看,这样的跟踪,明目张胆毫无掩饰,绝不会是出自歹意。只是若不是歹意,那便是另有深意了。她亦好奇,便起身朝那武士走去,依稀记得他叫落伊。刚走近两步,斜地里穿出一个人,带着满脸的不耐烦抢在小川前头率先发了话,“客官怕是醉了,不如先把酒钱结了吧?” 落伊抬头,果然露出一双朦胧醉眼,不满道,“呀,说的什么话?我落伊、堂堂镇天大将军,统领三万好儿郎与那天、天…”说到此处他双目一睁,已然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一般,瞪着催帐的小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二笑将起来,“将军?将军?哈哈!就凭你腰间挂的那把断剑?可不笑破肚皮!” 此时落伊已然收了脾气,和颜悦色道,“适才酒意上了头,胡言乱语一番,小二哥别放心里。”略停,再道,“至于酒钱…” 落伊说得客气,小二颜色减缓,耳听’酒钱’二字,更是立时展露十分诚恳笑容,落伊却露出了十分为难模样,慢慢道,“…可否缓两日?” 小二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挑了眉瞅着落伊,惊讶倒比生气多。 落伊继续道,“初来乍到,我还没有寻着合适的营生,因是…” “没钱?没钱也敢上我们这儿吃肉喝酒?”小二打断了落伊的话,边说边撸起袖子恶狠狠道,“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小店开门迎客几十年,可还有人吃过白食?” 落伊强辩,“我不吃白食,我只是先欠着,一有了铜贝马上奉上!” “你个鳖孙连顿饭钱都出不起,还指望能马上找到营生?”小二怒火上来,越发的语出伤人。 周遭的食客注意力早已被吸引至此,道道探寻视线射来,饭馆中反倒安静了不少。落伊双手抱揖冲四方行礼,并道,“各位兄弟姐妹,小弟初来乍到不及安排,欠了这家饭馆几个铜贝,若有好心人能施以援手,我落伊愿意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有人奇道,“一个落了难的武士能做什么?” 便有人顽笑道,“可雇来打家劫舍!” 另有人突发奇想,“不若大家伙儿帮他把饭钱结了,便送他去九幽,取那九幽大王项上人头,也好为我等边境村族人报仇雪恨!” 这一倡议立时得到大家响应,连带小二亦起了兴致,目光在落伊身上流连不去,似是在估量他的武力高低。 落伊丝毫不怯,举手揖了四方,道,“如有驱遣,落伊绝不推辞!只是,兹事体大,只我一人恐独木难支,还需几个帮手,不知哪位愿与我一同前往九幽?” 此言一出,四周具都静了下来,众人脸色各异,却都表明了一个心思,刺杀九幽大王实是有去无回,还是养家糊口更为紧要... 小二率先开口道,“适才说得那样热闹,却不实际,你还是速速把酒钱结了吧,小店本小利微不赊欠。” 落伊略有尴尬,“这…” 忽然一声插入,声音柔和动听,“他的帐算在我处,”却是小川,她走到小二与落伊之间,对小二再道,“正好,劳烦把我的帐一同结了。” 小二的视线越过小川落在小几上,恰好花鹿儿吃完了最后一口馍馍饮尽最后一滴汤,他将视线转回,道,“姑娘倒是大方,也罢,承惠一共十二个铜贝。” 清了帐,众人兴趣散去,话题重归家长里短,小川偕了花鹿儿一同离开,欲返行馆。走过一条街,小川忽然压低声音对花鹿儿道,“回去的路还记得不?”花鹿儿点头,她再道,“前面是马场,有东南西北四张门,等下我带你从东门进,你快些跑,从北门出,出去沿着街向着日头走,街角右转,应当离行馆不远了。” 花鹿儿有些惊讶,“怎么了?” 小川道,“后头有人跟着我们,有一阵了,应当便是那个落伊,只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去会会他。” 花鹿儿猜测道,“或许是来道谢的?” 小川否定,“若是道谢,在饭馆便可,用不着这样跟踪而来。”花鹿儿心中便有几分紧张,脚步僵硬,小川宽慰道,“他不是坏人,别担心,可能有什么不便让旁人知道的话要对我说。” 进了马场,花鹿儿快步跑走,果然从北门而出,待身形即将消失时,花鹿儿忽然驻足,回头看着小川,脸上带着莫名表情,盯着小川好一阵后,花鹿儿朝小川鞠躬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快步离去。他形容有些奇特,小川不由暗忖缘由,然而不及考虑清楚,便听见了迫近的脚步声。她回身而望,看见落伊颀长身影出现在马场东门口。 见了花鹿儿匆匆离去的背影落伊亦丝毫不惊,只露出笑脸来对小川道,“我并无恶意。” 小川干脆利落的回,“我知道。” “那为何你的小同伴如此神色惶惶?”落伊追问。 “他刚病愈,”小川回,“不能吹太久的冷风。”恰好一阵风自空荡荡的马场而过,呜呜作响,吹得两人衣摆猎猎。 待风稍息,小川继续问,“你是找我,还是他?” 落伊露出思索表情,短短一瞬便收却,“自然是找你!我言出必行,你适才帮我结了账,我便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你可有要求?” “要求没有,”小川回,“疑问倒是有一个。” “但说无妨。” “山里遇见了你,此时又遇见你,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与其说是疑问,不若说是质问。 落伊倒也不放在心里,笑道,“我的确是来寻你们的。” “为何?”小川真切好奇起来,不知自己缘何引起了这个陌生武士的兴趣。 落伊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托在手里亮在小川面前,问,“这,可是你的?” 那是一个银质面具,简单,却制作精致,小川目光一沉,她见过这个面具。微妙的表情变化落入落伊的眼,他只道自己找对了人,却不料见小川头摇两下后道,“见是见过,物主不是我。” 面具沉甸甸的,如同落伊心中的疑惑。 小川又道,“说起来,物主算是你我恩人,适才结账的铜贝就是蒙他所赐。” 落伊挑了挑眉头。 “物主说他是个商人,欲去九幽城,”相遇细节,小川一点一点回忆,“可是…” 话被落伊截断,“可是你并不信,是么?” “我无意不信。”小川微顿,然后道,“可是我的前行目的地为胡余,因此便没有同行。” 落伊皱眉,“不,这不是商人该有的。” 小川如何不知?只是她不愿意追求真相,毕竟那与她无关。但她好奇为何落伊如此看重这个面具,它的确是银质,价格不菲,但显然落伊想探知的是它的主人真实身份。 落伊道,“昨日在山上,你们走后不久雨便停了,我听你之言出门寻些菌子,晾干了以充消耗,不料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这个面具。面具表面干洁,应是遗失不久,因在山中只看见了你们,我想可能是你掉的,这才寻了过来。” 小川眼神一动,此事不对,她与那生意人的所遇之地,明明是在山脚的驿马站里头。不由伸手道,“可否一看?” 落伊将面具奉上,小川在手里细细翻看,一阵后还给落伊,沉默许久道,“我自认眼力不错,这个面具与那商人所戴面具极是相似,可却是你捡面具在前,我遇生意人在后,甚是矛盾。其中缘故,我想不到。” 或许是商人也曾在山上出现,掉落了面具,而后赶在小川之前抵达驿马站?若说他富余一张面具以做备用,也是可能。只是...小川沉吟,脚程如此之快、动静如此之轻,的确不是一个商人能做到的。退一步来说,即便这都是真的,那这个商人的意图又是什么? 落伊将面具挂在腰间,又使衣襟遮挡住,然后略叹道,“看来,能否找到面具的主人,全看运气了。” 小川劝,“如此无头无脑之事,能成固然好,成不了也不要紧,用不着花费太多心力和时间。” “我现在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最富裕的,便是心力,”落伊苦笑,“教姑娘笑话,我闲极无聊,正好打发时间。” 小川忽然想起商人的一个奇特言行,他露出戴着面具的脸,叮嘱小川别忘记他的模样。当时小川只觉此人言行悖逆甚是失常,因此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他想让小川记住的,应当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他脸上的面具... 想到此节,小川忍不住朝落伊的腰间落去一眼。她嗅见了阴谋的味道,只不知道,这个阴谋是朝她来的,还是花鹿儿? 念头转到花鹿儿身上,小川便有些忧心,如今他孤身一人返回行馆,路上可别遇见什么麻烦才好。留了行馆地址,表明接待之意,小川匆匆与落伊道别。 一路快步回到行馆客房,小川惊觉花鹿儿人影不见,寻到柜台找行馆老板询问,老板将小川上下打量一阵,而后道,“你问的那个孩子回来过,又走了,走去了哪里不知道,但嘱托我给你留个口信…”老板略顿,思索一阵,慢慢复述花鹿儿的话,道,“承蒙姐姐数次出手相救,于鹿儿恩同再造,鹿儿另有要事在身,暂时不回胡余,请姐姐执我信物前去寻我叔叔,他必能好好照料姐姐。”花鹿儿留下的信物是一页龟甲,上面刻着一只小鹿,笔画简单,却甚是传神。 捏着那页龟甲,小川心中又急又怒。 |
顺序错了,先十二,再十三哈。。。 |
好好,更了更了。。。该十四了把。。。 |
总共就十七章,发完了一拍两散! |
顶~ |
十五、阿春 小川坐在角落,身边陪着乌鸦,一杯一杯的饮酒。乌鸦已经有些醉意,小川却依旧清醒十分。满座酒客,醉生梦死恣意狂乐,这是为了生命即将逝去而唱的挽歌,还是因将为部落的荣誉而勇于牺牲所产生的使命之感?小川不得而知。 “你,”乌鸦忽然发问,“打过仗么?” 小川摇头。 “看见过战场么?” 略做迟疑,又摇了摇头。 “战争…呵呵…”乌鸦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旋转、旋转,“是个好玩的事情…”他道,然后将酒饮尽。 小川从未听闻北冥有过战事,但看乌鸦神色,似是曾经经历过大战,不由生出几分好奇,问道,“若依你看,神农与九黎这场战争,多久能结束?” 乌鸦呵呵笑了起来,“你只问打多久,却不问胜负,看来在你心中胜主已出,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觉得谁会赢?” 这还需要猜么?小川叹气,“神农...人是好的,可惜战力太弱…” “九黎灭神农,跟捻死一只蚂蚁一般,你知我知,可惜他们的族长不知。纵观这神州,能与九黎一战的唯有轩辕,只是可惜啊,”乌鸦摇摇头,“轩辕的大祭司身体抱恙,已经养病三年有余,轩辕此刻不会轻举妄动,只怕九黎大王也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方才发难。” 轩辕的大祭司叫郗禹,据说活了好几百年,如今一病就是三个春秋,想来是命数已到。若是他真的亡故,那轩辕部落面对的,将是轩然大波。轩辕自顾无暇,自然是没有可能出手相助的。 “可是,既然是你知我知的事实,身为神农的族长,他又怎会不知?”小川疑惑。 乌鸦冷笑,“不在那个位置,不会明白该取什么舍什么,你觉得神农百姓性命重要,可能他们的族长只会认为自己的尊严与威望更重要!” 他的话甚有道理,小川无法辩驳,举头望着满座宾客,焉知这不是他们最后的狂欢?心中亦了解了乌鸦的骄傲,他的唱游班带给别人的不止是纸醉金迷,也有生命的最后安慰。 场中忽然欢声雷动,原来是一行舞姬拖曳着丽色鱼贯而入,音乐起了个调,随即进入正曲,舞姬开始舞动起来。周围的人缓了饮酒、停了谈笑,一起欣赏起舞蹈来。 小川的目光在舞姬脸上一一浏览,没发现她想找的人。 “在寻人?”乌鸦忽然发声。 “正要向班主请教,”小川收回目光,“不知阿春姑娘是哪里人?” “北冥部落的,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乌鸦反问,“姑娘可想去我们北冥走一遭?我很愿意为姑娘当一回向导,北冥地虽荒僻,但千里戈壁滩,在见惯了山山水水的人的眼中,却是别有风情。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小川心觉乌鸦最后那句话的语气甚为郑重,不由略顿了顿才回复道,“这倒从未想过。” “为何?” “太…远…”小川露出些微迷茫神情,北冥离她昏迷之地的确是隔着千山万水,“不过,等…以后有机会了,去走走看看,倒也不错。” 毕竟游走四方见多识广,乌鸦立时从小川的话中品味出了不同,“你这番话说得甚是吞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川如实回答,“我只是觉得阿春她长相面善,似我…一个故人…” 乌鸦的妙目中射出两道探寻的视线,犀利得好似能够穿透面纱的遮挡看见小川的眉目一般。小川低眉不动,似无察觉。乌鸦收回视线,笑道,“不知小川姑娘可知我们部落有一门绝学,叫做捏骨?” 鼓声忽然加速起来,舞姬群舞已到高潮之处,人群中爆发出欣喜的呼喊,攫取了乌鸦与小川暂时的注意,回神后小川冲乌鸦道了一个,’不曾听说!’,可惜周围太过嘈杂,乌鸦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见,小川便将头靠了过去,在离乌鸦的耳朵极近的地方问,“何谓捏骨?愿闻其详!” 鼻端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馨馨的,好闻,也非常熟悉,似是在什么地方嗅见过。只是味道极淡,若不是凑得近,它早已被酒与脂粉之气遮盖得严严实实。 何时邂逅过?小川思索起来。 乌鸦忽然以极不自然的态度将身体拔后,离了小川的身边,大声道,“姑娘是知道的,我们北冥多产唱游班,这四处周游,依靠的是什么?一靠颜、二靠身、三靠喉、四靠舞,除了第一样,其他三样都是可塑可练的,可是,身材再美、歌儿唱得再好、舞姿再诱人,若是长得难看,那便大大失色了,所以我们部落自古便流传下了一门淫巧之技,曰为捏骨。捏骨,便是选资质优良的女童,每日由年长者进行面部揉捏塑形,天长日久,自然能助此女容颜大改,以成脱胎换骨之效。” 初次听闻,小川不由十分惊讶,她望着一众舞姬,以好奇之色将她们的面庞一一端详。恰逢舞蹈结束,音乐也停了,劝酒行令声渐渐响起,倒不打扰倾谈,小川便道,“所以这些姑娘们…” “都是捏过骨的,”乌鸦接了她的话,“方得如许天姿国色。” 她的神思立时转到了阿春身上。 乌鸦似是能看透内心,继续道,“阿春也是。” “那,可否请教,给阿春姑娘捏骨的是何人?”小川心中隐隐而动,似乎找到了破除眼前迷雾的契机,那人必然与自己有联系,他认识自己! 乌鸦露出神秘之笑,“我自然知道是谁,但是,现在不可说。” 小川待要追问,却见乌鸦站了起来,长袖一甩将手背在身后,道,“噫,天亮了!”恰在此时,一声清脆鸡鸣惊破了黑暗,劝酒声息渐歇,窃窃私语渐起。 微曦的天光中,一身大红罗裙的阿春出现,她舞着五色彩袖,踏一步便发出一声鼓点的脆响,原来她的脚下踩着一双鼓鞋,随着一连串慢却极合点拍的节奏,阿春登上了舞天台。 祈天舞开始了。 这是一支绚丽得令人移不开眼的舞,配曲简单、舞姿纯粹。 你看那水袖甩上了天空、再绕回腰间,如剪下了一段雨后清新彩虹;再听这足下鼓点时急时徐、或重或轻,演奏出一支金戈铁马,杀气腾出、绕身不绝。 柔与刚、善与恶、进与退、攻与守,死与生,矛盾之舞、决然之舞、宿命之舞… 看不见轻松与喜悦,满心眼都是悲怆与愤怒… 众人具都屏气凝神,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舞,看着、看着,有人抵受不住伏地而哭,有人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有人面色苍白惧意丛生... 唯有乌鸦,冷静站在一旁,目光随阿春身形而动,以手做笔,在掌心比划不停。 而阿春舞着舞着、鼓点忽然变得凌乱、姿态难以为继,又是几个节拍过后,她忽然向天喷出一口鲜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伏摔在地,良久后抬头望着乌鸦,道,“阿春无能…未能...跳完…”声音苍老沙哑如风烛残年的老妪,一语未毕,人竟然晕了过去。 一旁舞姬不待乌鸦吩咐便纷纷围上,抬着阿春离开舞天台。 乌鸦自怀中掏出龟甲,闭目片刻,撒向地面,但见四页甲均是阳面向上,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拾起了龟甲,再掷,依旧四阳向上,第三次拾龟甲时,乌鸦的双手发起抖来,几次捡起了甲又不慎落下,好不容易将四页甲拾起,他迟迟不落,又过一阵,他抬头看向小川,问道,“你说,我这卦,还要再卜么?” 先是阿春之舞,再是乌鸦之卦,具都诡谲,小川疑虑大起,如今见乌鸦矛头转向自己,遂摇头道,“我不懂卜卦,班主,你觉得该卜便卜罢。” 乌鸦呼出一口气,摇头道,“不能卜了,连出两个纯阳之卦已是大凶,若再出一个…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舞未舞完,卦未卜毕,今夜,如此奇怪。然,旭日半露,正是启程好时候,小川起身向乌鸦辞行。 乌鸦也不留客,只问小川,“难道姑娘不好奇阿春这支舞所预示的神谕是什么?” 一句话挑起小川好奇心,她反问,“不是未曾跳完?” “舞未跳完,却不代表神谕未有告示,”乌鸦略叹,“只是,神谕也未曾说完,所以预言的结果究竟如何,如今已无人能够知晓。可能,这亦是天神旨意,施与警示,却不告知最终结果,让我等凡人惴惴不安,唯有信仰可以依赖。” “所以,你想跟我说那不曾完全跳出的神谕?”小川问,倒不着急走了,不过几句话的事,听听无妨。 乌鸦唤了人来取了沙盘与木条,伸手捏起那木条,盯着沙盘略做沉吟,周围人呼啦啦围上,都静默着,期待、紧张,气氛复杂十分。缓缓伸手,用木条在沙盘上划出一个奇怪的图符,很快,乌鸦又划了一个图符、再一个…一共十二个... 他停下动作,盯着沙盘许久不语。 嘈杂声渐起,都是互相询问的,沙盘中究竟是何字?另有见多识广者断定,这不是神州诸部落中为方便联络沟通而实用的通文,亦非神农、九黎、轩辕等各部落内部使用的文字,乌鸦划在沙盘中的符文,竟无一人认识。 并有人按耐不住,问乌鸦此文何意?乌鸦却道,他只是根据阿春的舞蹈推算出了这些符文,含义为何他亦不知。 众人喧哗起来。 乌鸦跳上高台,道,“乌鸦才学不够,认不出这些字,敢问可有人识得?还望赐教!” 小川感觉乌鸦的目光额外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她垂下头看着沙盘,那十二个奇怪的字她都认得,可是,她不想回应。 见无人回答,乌鸦也不失望,再道,“无妨,我一会将这些符文抄录,送往北冥城便是。” 七七八八有人问,“难道北冥有人识得这样的天文?” “可这样一来,若想知道神谕为何,岂不是要多等好些时日?” 另有人表示怀疑,“不过是一个舞姬之舞,平常时乐乐便罢了,怎能认真?” “甚是、甚是...” 小川眼眸渐沉,心思也沉了下去,她并不赞同。这个乌鸦定不是一般人,阿春之舞也非寻常,他们的目的似乎正是自己,否则怎会舞出唯独她自己认识的符文? 她拨开众人来到乌鸦身边,鞠礼道,“班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乌鸦正有些焦头烂额之态,听见邀约先自将眉皱了。 一人横剌剌插入,挡在乌鸦身前,正是莽汉郎周,瞪着小川道,“你们做甚要为难乌鸦班主?神谕之说,信则信,不信也不强求,何必步步紧逼?” 乌鸦将头自郎周身后探出,问道,“可否稍候片刻,我需将神谕录下,沙盘不结实,我得尽快些。” 郎周豪爽的将手一摆,边道,“班主,有我郎周在,不用怕!”然而手势太过,掌缘刮在沙盘一侧,沙盘自乌鸦手中飞出,眼瞅着便要被掀翻在地。 小川立时出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沙盘便稳稳落在小川手中,连沙子也未撒出半颗。众人惊呼变做惊喜,还有人为小川大力鼓起掌来,连郎周亦露出佩服神色,朝小川拱手连连道谢。 小川抬头,叹道,“字都没了。” 沙盘本就只铺了层薄沙,小川动作再快,救得了沙盘,却救不了划在沙子上的符文。 乌鸦抢步上前,自小川手中接下沙盘,望一眼,见那沙盘中只剩下凌乱的几笔笔画,脸色立时极为难看。 郎周亦是面如赭色,只急的两只大手搓来搓去,口中连番道,“怪我、怪我,这可如何是好?”搓得两下,他自怀中掏出钱袋,双手递给乌鸦道,“班主,这里有些铜贝,请收下。虽然不多,却是我所有家当,现赔与你,若是不够,等我打完仗了再来与班主做牛做马!” 乌鸦将沙盘丢掷在地,怅然道,“算了,天意如此…” 小川奇道,“再默一遍便是,刚才不也是这么写出来的?” 乌鸦苦笑,“姑娘有所不知,这些符文是在下根据舞姿强记而成,写一个便会忘一个,如今,是再也写不出来了…” 闻言小川略笑了笑,道,“班主,你究竟要演到几时?” 乌鸦一怔,脸上神色起了微妙变化,勾着眼神看向小川,稍候,颀长的身子倾了过来,慢慢问,“此话怎讲?” 小川再度抱拳,“班主,请借一步说话。” |
明天开始休假,到下礼拜一,期间停止更新哈。。。 反正也没啥可更的了。。。存稿快发完了...愁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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