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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最凉不过人心——每天一则恐怖小故事[第81页]

作者:日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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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与此同时,他懵懵懂懂地顿悟了一个道理:父亲在“那个世界”,是不可能回复他的。
    他只能够看到短信内容,然后产生相应行为。
    就像儿时看过的皮影戏,父亲是皮影,他就是那个幕后操纵皮偶的人。D君的短信能够决定父亲的命运,但是结果谁也难料。
    D君如坐针毡般等待着......他甚至不敢往窗外张望,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一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敲门。从父亲的单位到家,步行最多半小时。
    妈.......爸他.....D君正准备张口询问,电视里正播放的一则新闻让他目瞪口呆:
    “据本地媒体报道,上周的59路公交车自燃事件已造成42人死亡,目前善后工作,以及对涉案人员的审讯正在进行中......”
    D君在电视台公布的死亡人员名单里,看到了父亲和王叔叔的名字,以及许许多多陌生的人。
    那么多无辜的人都因为自己想要改变过去的举动死掉了......D君想象着那些在火海中变得扭曲可怕的躯体,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罪恶感袭来。
    他蜷缩在墙角,开始小声抽泣。
    ......
    D君小时候,常在父亲的单位里玩耍。
    火车站里南来北往的人很多,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变得复杂。所以D君的童年总是有幸看到很多便衣警察抓扒手的场面。
    D君不解地问父亲:爸爸,为什么这些人要偷东西?他们是坏人吗?
    D君的父亲摇摇头:他们只是太饿,太穷了。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坏人?
    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不管任何事物总是保持一定比例,打破了这个平衡,就失去控制了。
    父亲笑着说。
    ......
    “不管任何事物,总是保持一定比例,打破这个平衡,就失去控制了”
    ...
    现在,D君的短信就像一颗投进湖心的石子,让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于是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开始惩罚他了。
    D君心灰意冷了,他放弃了拯救父亲的念头。
    整整一天,D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入夜,他喝光了父亲珍藏的老酒,放浪形骸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走着走着,一阵冷冽刺骨的风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走到了父亲溺亡的那个河沟边!
    D望着黑暗里深不见底的水面,怔怔地出神。
    水面“咕噜”着泛起水花,一张苍白的脸渐渐浮出水面,熟悉的脸。
    爸......
    D君喃喃自语,身体不自觉地倒向水中......
    4、

    ......
    水草、沙子、残骸。
    一个漫长又阴冷的梦。
    D君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这是怎么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坐起来,隐隐约约听到客厅传来说话声。
    透过门缝,D看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死去的父亲正端坐在茶几前,对着一部手机念念有词!
    爸......
    D君正要冲出去,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儿子,你今天下班千万别经过那个池塘,早点回家!”
    D愣住了。
    在父亲身旁的茶几上,放置着一张照片。
    那是D君的遗像。(完)
    《爷爷》




    1、

    夜里,我起来上厕所。
    厕所在楼下,从卧室出来以后,要穿过走廊。
    走廊上挂着爷爷的黑白遗像。
    平时经过遗像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爷爷的表情很温和,所以我并不怕他。
    在九岁的时候,爷爷就离开了我,据说是肺癌。
    但是今天晚上,我察觉到爷爷似乎和以往不同。
    他似乎在盯着我。
    当万籁俱寂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任何细微的动静。
    我发现,今夜的爷爷不再是一张照片,他似乎欲言又止。
    “咳......”
    一声若有似无的咳嗽声。
    爷爷的鬼魂?
    就算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停留片刻。
    我冲进了父母的卧室,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了?母亲还没睡,正在织毛衣。
    是爷爷,他刚才好像想跟我说话!我把门锁好,惊魂未定地说。
    你爷爷不是在那里坐着吗?
    母亲往我身后一指。
    我心里一凉,颤颤兢兢的回头。
    一个男人正坐在黑暗里,隐约露出一个轮廓!
    我脚下一软,差点尖叫起来!
    2、

    瞧你笨的,那是你爸。妈妈笑了一声,继续低头织毛衣。
    我强忍住恐惧,细看,确实是爸爸。
    爸爸和年轻时的爷爷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正在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今天是爷爷的祭日,恐怕他是想你了。爸爸一边抽烟,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都怪你们,非要住那么大的房子......我开始抱怨起来。然而,和往常不同,这次却没人反驳我。
    妈妈低着头织毛衣,爸爸沉默地边抽烟。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经了。
    这么晚了,妈妈有早睡的习惯,现在居然还那么清醒。而且,她是个很内向的女人,从来不会跟我开玩笑。
    爸爸从来不抽烟,只是特别喜欢喝酒,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酒鬼。
    你们......
    我感觉到一阵冷森森的惧意,一步步向后退。
    阿林,你知道这座房子是谁的吗?爸爸突然开口问我。他的语气有点僵硬。
    难道是......我无端想起了爷爷。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吗?妈妈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转头问我。
    我觉得那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小的时候,我们住在一间平房里,狭窄,拥挤,破旧。下雨天,需要用许多坛坛罐罐来接住漏下的雨水。
    后来,我们搬进了这座大房子里。
    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爸爸说。
    据说,爷爷在患病期间,爸妈辞去工作,一直在悉心照顾,所以爷爷把房子留给了我们。
    可是我不信。
    猛然想起一件事。
    某个夜里,我发现爸妈在爷爷的遗像前下跪,小声说话。
    虽然我还小,但那些话我听得很清楚:
    爸,请您原谅我们,这套房子兄弟姐妹们都想独吞,我和珊也是逼不得已......
    药的分量很轻,您不会有任何痛苦......
    阿林还小,希望您以后千万别来找我们,哪怕是为了孩子......
    ......
    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我猜不到,可是现在我全明白了。
    爷爷是他们害死的。
    原来是你们......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爸爸和妈妈突然站了起来,手上多了绳子和刀,一步步向我逼来。
    他们的五官都扭曲了。
    3、

    ......
    ...
    是梦。
    我从梦中醒来,冷汗涔涔。
    我听到雨水声。
    房顶漏水了,雨水从缝隙跌落到地面的坛坛罐罐里。窗户也是纸糊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
    阿林,起床了,我们去墓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来,对我说。
    爷爷......我梦呓般喃喃自语。
    他比照片上老了好几十岁。
    今天是你父母的祭日。爷爷平静地说。
    我移动视线,在墙壁上发现了一幅遗照,里面是一对中年男女。
    爷爷一直都活着,可是爸爸妈妈......
    我感觉头有些疼。
    哎,要不是七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和阿珊喝醉了酒,汽车也不会坠入深渊......
    爷爷望着照片感叹着。
    窗外不远处,有一栋漂亮的大房子,和梦中的那座很像。
    ......
    爷爷。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怎么了?
    你会想念他们的吧?
    ......
    会的。(完)
    《绝命书店》




    1、

    莫小文的楼下有一家书店。
    每天下班后,他就一头钻进那家书店里,杂七杂八地借一堆书带回家看。
    莫小文一个人住。
    自从3年前跟女友分手后,他就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别人都说,女友跟一个有钱人跑了,说得人多了,他自己都信了。
    莫小文是个穷编辑,别人都开始用肾6了,他还揣着一只老式键盘诺基亚。不过,穷有穷的活法,他文字功底不错,总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将来进作协当个名人。
    莫小文很喜欢看书,他是书店的常客。
    书店很普通,叫:“觉民书屋”。莫小文觉得很耳熟,好像是巴金一部小说里主人公的名字。
    也许是没什么生意,这家书店一年内换了5个老板。
    目前这一位书店老板,整天坐在收银台后面打哈欠、玩手机,书架沾染的灰尘也从不打扫。如果你不做声,他頭都不会抬一下。从这一点,莫小文可以断定老板绝不是个爱书之人。
    这5任老板有一个共同点:吃住都在书店里。
    书店里的书不多,除了中外名著、考试辅导、生活手册,剩下的都是些言情、穿越、玄幻、武侠。
    净是些小孩子才喜欢看的。
    作为一个“将来的作家”,他只对更加先锋、前卫的文字感兴趣。可是,现在的作品只是迎合大众胃口罢了。
    出乎意料的是,觉民书屋居然真有他想看的书。
    莫小文在书屋最里面的一排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没有封皮和作者,装帧得很低劣的书籍,他粗略一翻,里面的文字还真的挺对他胃口。
    莫小文如获至宝,携着书匆匆赶回家。
    晚上,等附近的广场舞大妈们终于偃旗息鼓了,莫小文才开始就着台灯看书。
    一翻开扉页,一股刺鼻的混合油墨味袭来,显然是无人问津太久。
    书名有点恶俗:《王全的奇幻漂流》。
    没关系,大俗之中必有大雅。莫小文安慰自己,并细细看下去。
    还真是巧了!
    书中的主人公王全也是S市人,跟自己是老乡。看完一个序章后,莫小文大感兴趣,开始埋头阅读,不知不觉东方渐白。
    这本来历不明的书显然大大超出了莫小文的预期,虽然文笔称不上多么高明,却句句诚恳,最关键的是,主人公王全居然和莫小文来自同一所高中,虽然比他要高几届,但是所讲述的许多细节都让他感同身受。
    然而奇怪的是,整个故事在描写到王全被一位妙龄女郎设计陷害后,就没有下文了,留下十几页的空白。
    这本书的最后,以两个鲜红的大字结尾:“救命!”
    救命?
    这让莫小文感到触目惊心,他甚至怀疑这两个字是用血写出来的。
    2、

    到底王全死没死呢?
    天刚亮,街道上还没什么人。莫小文恍恍惚惚地来到觉民书屋,居然开门了!
    老板还是那张没表情的扑克脸。
    这本书...还有续集吗?这是莫小文第一次跟老板说话,他显得小心翼翼。
    没有,你看完了?老板也是第一次跟莫小文说话。
    近距离观察,莫小文发现老板肤色太苍白了...也许是常年待在屋子里的缘故。
    没有就算了...莫小文放下书,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老板叫住了他。
    莫小文疑惑地望着老板。
    这本书送给你吧,反正也从来没人借过,连封皮都没有,根本不会有人想看。老板的语气有点失落。
    我觉得这本书写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作者是谁......莫小文也有点惋惜,他谢过老板,又把书带走了。
    到了晚上,百无聊赖之下,莫小文又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王全的奇幻漂流》,再次通读一遍,大有和作者相见恨晚之意。
    恩...既然后面还有十几页空白,干脆我来补个结局得了,总比不明不白地好......莫小文突发奇想。
    古有高鹗续写《红楼梦》,今有著名作家小莫续写草根作品......莫小文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说干就干,这天正好是周末,莫小文把窗门紧闭,开始续写,他对自己的文笔很有自信,不出一天,故事就结尾了,在他的笔下,王全不仅没死,还毫发无伤的破获一起谋杀案,上演王者归来。
    恩...看来我有写侦探小说的潜质。莫小文对自己的续写很满意。
    对了...拿去给老板看看,说不定加上这个结尾,就有人愿意读下去了......天还没黑透,莫小文不顾疲惫,匆匆拿起书往楼下跑。
    前脚刚出门,他又折返回来,在扉页上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是原作者,毕竟也有自己的功劳嘛。
    还没跑到书店,莫小文的“板砖”在口袋里响起悦耳的音乐。
    他发现是个未知号码。
    喂,请问找哪位?莫小文心情不错。
    莫小文,我要谢谢你。听声音,像是个中年男子。
    你是......莫小文一头雾水,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们想要毒杀我,以为我死定了,当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书店里,而整件事被写成了书,就是你拿走的那本。我发现,只要故事没有结尾,我就永远无法离开。男人急切地说。
    你在说什么,谁要杀你......莫小文一脸呆滞。
    我的前女友和她的情夫。男人说。
    咦?
    这不就是书店老板的声音吗?莫小文猛然惊醒!
    ...
    我是王全,谢谢你的结尾,虽然和事实有些偏差 ,但是非常棒!
    ...
    对了,我女友的名字是茉莉,如果你遇到她,请告诉她我自由了,再次感谢你来接替我,再见。
    ...
    对方挂了电话。
    ...
    莫小文愣住了。
    茉莉正是莫小文的前女友,那个3年前不辞而别的女人。
    他似乎隐隐约约想通了一些事情。
    ......
    莫小文还在苦苦思索,一辆重型卡车突然闯过红灯,猝不及防地朝他轧来......
    莫小文只感觉额头一凉,眼就黑了。
    ......
    3、

    ...
    几天后。
    觉民书屋的生意依旧很冷清。
    平时没什么顾客上门,书架上堆满了灰尘。
    书店又换了一个老板,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整天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一下。
    有个爱好文学的女大学生来到这里,东挑西选,一直都不满意,她来到最里面的书架旁,发现了一本没有署名和封面,装帧的很劣质的书,叫做:《莫小文历险记》。
    粗略一翻,内容似乎有点意思。
    她拿着书来到收银台,准备把它借回去。
    同学,你认识一个叫茉莉的女人么?老板抬起头问。
    女大学生正准备回答,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发现老板刘海下面的额头上,有一块极其丑陋的伤疤,吓得扭头跑掉了。
    她觉得那伤疤后面一定隐藏着一个可怕的故事。
    哎......我真不走运,如果不是撞到了额头,这个故事应该早就有人给出结尾了......
    莫小文一边望着女大学生的渐渐消失的背影,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莫小文历险记》叹息不已。
    那个王全......由于吞服毒药,整个肚子都被烧穿了,就因为一直坐着才没有发现......
    这么说来,过去的5任书店老板岂不都是......
    “觉民书店”,明明就是“绝命书店”,自己当初怎么那么蠢呢......
    ......
    ...
    如果你来到觉民书店,一定要把这本书借回去,并且把它补完。
    对了,如果你看懂了这个故事,请也给莫小文的前女友写一个结局。(完)
    《冬季电影院》


    1、

    冬天让人感到温暖。
    我指的是......婷的双手。
    每当雪花开始飘洒的时候,婷总是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感觉到阵阵暖意。
    我跟婷生活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
    没有都市的喧哗,也没有太多刺激感官的消费场所,这里的生活节奏缓慢得如同从空中缓缓坠落的雪花。
    婷很喜欢看电影。
    冬天的晚上,婷总是牵着我的手来到一家老旧的电影院,对她来说,这似乎是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
    这间电影院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冬天电影院。
    婷似乎很喜欢来这里,虽然它的暖气时好时坏,观众也显得有些寂寥,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常常可以肆无忌惮地挑选座位。婷显然把这里当成了她的专属影院。
    婷喜欢的电影似乎都跟爱情有关,为此,我常玩笑般地告诉她:你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婷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严肃地纠正我:其实,每一段爱情都不完美,比如,有一天,你突然收到 ,署名竟然是你死去多年的初恋情人,等你惊慌失措地寻觅后,发现那不过恰巧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你会觉得很失落,而更意外的是,那个人居然是......
    我知道,这是日本电影《情书》里的剧情,每到此时,婷就开始没完没了地跟我讲述那些让她沉醉的电影情节。婷很喜欢诸如岩井俊二,陈可辛执导的电影,她认为那些电影拍出了她心目中对于爱情的想象。
    婷看电影的时候,表情总是很专注,荧幕上柔和的光投射在她的侧脸时,很美。我总在一旁静静端详。
    电影结束后,我们踩着那条铺满雪花的小路依偎着回家,一路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曾经以为这样平静而充实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直到有一天。
    2、

    陪我去看场电影吧。婷突然说。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随即感觉到婷有些异样。她似乎有心事。
    电影开始了。
    婷和往常一样投入,甚至......有些庄重,仿佛在履行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这不过是一部寻常的文艺片,讲述的是两个曾经一起来到北京寻梦的年轻人,由相识相爱,最后输给了金钱与时间。分离十年后再聚首,旧地重游,男人和女人虽然都已经获得成功,却难以面对往昔......
    接近真实的场景还原,舒缓柔情的音乐,演员投入的演出,确实使这部影片的可看性很高,迟钝如我,都有些为之动容。
    婷也一样,看到高潮处,她忍不住抽泣起来,好像变成了剧中生离死别的主人公。
    我理解地把纸巾递过去,婷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突然,正在伤心的婷止住了哭声。
    她仿佛在屏幕上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事物,瞳孔渐渐越瞪越大。
    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
    一声凄厉地尖叫划破了安静的电影院。
    婷抱着脑袋,开始剧烈地哆嗦起来!
    我被婷的举动吓呆了!条件反射般死死地抱着她,可是婷好像把我当成了陌生人,拼命地推开我。
    荧幕上,故事还在继续,男人淡淡地倾诉他对女人的思念,并没有任何恐怖的情节发生。
    婷究竟看到了什么?
    周围的观众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我不知所措又充满怜惜地望着婷。
    过了许久,电影快要散场了,婷终于平静下来。
    我什么也没问,婷不告诉我,肯定有她的原因。婷一直都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
    那个夜晚,回家的路格外漫长,我们都默默不语,婷低头想着心事,我在想婷心里的那些故事。
    那竟是我跟婷一起看的最后一场电影。
    第二天,婷消失了。
    3、

    ......
    冬天让人感到寒冷。
    自从没有了婷,在每个飘雪的夜晚,我的双手总是冰凉刺骨,一如日渐空洞的内心。
    婷就像一阵青烟般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和电影一样,生活总是上演着相似的故事。
    在某个寒冷的雪夜,一双同样温暖的手拉住了我。
    我叫芸。眼前的女孩对我微笑着。
    你总是一个人,有时候低头走路,好像有心事。芸似乎注意我很久了。
    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的婷也跟我发出过这样的问候。
    和婷不同的是,芸很开朗,乐观,她就像冬日里的一束阳光。
    芸开始陪着我去电影院,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些文艺片,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依偎在我身旁,如同当年我陪伴着婷。
    悲哀的是,她一直都不了解我为何总是去那家影院。
    我永远忘不了婷。
    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中,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冷漠地对我说,明天就是我的死期,我短暂的人生即将结束。任凭我如何反驳,那人都不置一词,只是轻轻地在耳畔低语:明天,记得去看你人生的最后一场电影......
    我从梦中惊醒,大汗潸潸。
    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床边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张电影券!
    那上面没有任何说明,只是简单地写着我的名字和死期。
    这不是梦。
    入夜,我和芸依旧相约在电影院里。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需要芸温柔的眼神,也许,她是我对这个世上最后的留念了。
    对了,我的父母在出生时就抛弃了我,辗转了许多艰辛岁月,我才如同蝼蚁般顽强的成长到现在。除了芸,我没有其他亲人。
    电影开始了。
    4、

    荧幕上,一个婴孩在雪地中呱呱哭叫,过了许久,才有一对年轻夫妇将他抱起......
    婴孩长成了小男孩,那对夫妇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女人渐渐开始嫌弃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男孩被赶出了家门,他混迹于社会最底层,学会了尔虞我诈,为了生存开始不择手段......
    没错,荧幕上正在放映着的,是我的真实经历。
    也许是因为即将面对死亡,我竟然在电影院看到了人生的回放。
    回顾这一生的起起伏伏,我渐渐攥紧了拳头。
    我的举动让芸显得有些紧张,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爱情电影罢了。
    我知道,她什么都看不到,如同当年的我。
    画面忽而一转,音乐变得温和起来。
    雪地中,一对男女相携而行,留下一串脚印和欢笑声。
    那是我跟芸......
    我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看来,在我短暂的一生中,还是留下了一些美好的记忆。
    我紧紧地搂住身旁芸的肩膀,表示我对她的感激和爱意。
    荧幕里,我跟芸在路灯下分别后,镜头跟随着芸继续向前。
    等等。
    这不是芸回家的方向,她要去哪里?
    正当我陶醉在浪漫的爱情中时,一双手牵住了芸。
    是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我从未见过,芸也从未提起过的男人。
    5、

    小傻瓜,你又去陪那个闷葫芦了?男人轻浮地笑着问芸。
    恩......你还记得我跟婷的约定吗,等他向我求婚以后,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背叛婷的事实......
    芸轻轻笑着说,只是眼神有些冷。
    可是,婷已经失踪了,而且这样也太便宜那小子了......我们可是已经订婚了......男人有些忿忿不平。
    你放心,我们只是牵手的程度,等我完成了约定,就一起去国外办一场最浪漫的婚礼,别忘了,虽然我在外地长大,但婷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姐姐......
    芸笑着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
    不......这不是真的......
    ......
    荧幕中,芸那甜蜜的笑容竟像魔鬼般狰狞。
    “不!”
    我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
    不管芸如何关切地安慰,始终都瑟瑟发抖地蜷缩着。
    没有爱情,也没有温暖。
    一切都是谎言。
    6、

    ......
    一年后。
    傍晚,天空飘起了小雪。
    我独自来到电影院。
    出乎意料的是,观众居然出奇地多,几乎座无虚席。
    我看到一对有些面熟的夫妇,他们对我点头微笑。
    我冥思苦想着他们的身份。
    咦?
    ......
    我想起来了。
    他们似乎就是当年收养我的那对夫妇。
    我还碰到了多年不见的婷。
    婷的座位离我很近,她抱着一筒爆米花,静静地看着电影。
    荧幕上柔和的光芒映射在她的侧脸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婷......我欲言又止。
    婷似乎没有发现我,或者说,她并不想跟我搭话,只是无声地盯着荧幕。
    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在我们的前排,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
    是芸,以及那个男人。
    老公......我怎么感觉电影院里坐满了人......芸害怕地说。
    芸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别瞎说,明明就只有我俩,你不要吓我......男人心虚地回头看了看。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苦涩地笑了笑。
    电影开始了。
    这次的主角,是芸。(完)
    《灾男》




    1、

    这已经是本季度发生在皇后街的第三起火灾了。
    据现场消防队员透露,目前至少有一男一女死于不远处那栋冒着浓烟和烈火的公寓中。
    火灾原因暂时推测为燃气管道爆炸。
    “所以说嘛,这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喧闹拥挤的围观人群中,式微一脸不屑的大放厥词。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呢?”一些好事者对式微的话产生了兴趣。
    “哼,罪魁祸首根本不是什么燃气管道爆炸,凶手另有其人”眼看自己的论调吸引了众人目光,式微故意卖起了关子。
    “哦?愿闻高见”
    “那栋公寓里住的都是什么人,你们猜猜”式微眯着眼睛微笑着。
    “这个......看它的年代有些久远,算是一座危楼吧,就连最基本的物业都没有,恐怕住在里面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一名围观群众小心翼翼地推测。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告诉你们吧,那栋公寓里的住户,都是身背前科的犯人!”
    “什么?!”
    众人愕然了。
    “大家都知道,本市最新颁布的一项法律,有过重大犯罪前科的人不能居住在城区,这是由于本市过去的治安过于混乱,以至于一直在全国名列末尾,市长无奈之下才出此举。”
    “可是...这样对那些想要悔过自新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开始鸣不平。
    “公平?哼,那些人把罪恶的双手伸向无辜民众的时候,恐怕可没想那么多吧”式微冷笑着说。
    “那么这座公寓......”
    “没错,这样一座破旧的公寓,正常情况下赚取的租金只会少的可怜,所以黑心的房东把它高价租给了那些犯人,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住在市区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恍然大悟。
    式微洋洋自得地站在人群中央。
    “那么,这次火灾究竟是......”有人锲而不舍地追问。
    “很简单,公寓的燃气管道常年失修,腐朽破损,加之这些亡命之徒整日抽烟赌博,任何一点星火都能导致爆炸,答案显而易见!”式微不屑地说,脸上挂着嘲弄的表情。
    “还真是活该呢...”
    “原来如此,是老天的惩罚吧”
    “死有余辜”
    ......
    围观的众人在发表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后渐渐散去,式微依旧津津有味地盯着那栋公寓,大火正被渐渐扑灭。
    ......
    “不对,不是那样的”
    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式微身旁。
    2、

    “你说什么?”式微感到很惊讶。
    “的确是燃气管道泄露导致爆炸,但原因并非是自然力,而是人为”
    中年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但字字有力。
    式微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男人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你有什么凭据吗”式微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今天凌晨,一个男人巧妙地躲过监控,从停车场的管道攀爬进5F窗内,他打开燃气,再点着了屋内的床单和窗帘,最后导致爆炸。那个时候,房屋的主人还在睡觉”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式微惊得几乎要坐在地上。
    “亲眼看到”
    中年男人那幅淡然的样子,让式微觉得有些可怕...
    “那...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吗?”式微紧张地问。
    “中等个头,30来岁,国字脸,身材健硕,恩...手背上好像还有一条刀疤”中年男人有条不紊地回忆着。
    式微的右手在开始在裤兜里颤抖起来!
    他什么都知道!
    ......
    “说吧,你想要什么?”式微面如死灰地说。
    “真相”男人很平静。
    好吧...
    “3年前,我和妻子就住在那栋公寓里...”
    式微陷入了回忆。
    3、

    那阵子,式微和女友刚来到S市,由于父母的反对,他们像两只逃命的鸳鸯,没有经济来源,找不到一个地方落脚。
    终于,他们找到了这栋价格低廉的公寓,除了邻居都看起来有些凶恶,其他都很好,他们为找到了一个小窝喜极而泣......
    “后来有一天深夜,我忙碌一天后疲惫地回到家中,发现躺在床上的是她和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没有勇气赶走那个男人,于是就离开了S市,经过许多周折,现在我又回来了,却发现妻子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依旧住在那栋公寓里,于是我......”
    式微颤抖着点了一根烟,他的手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疤。
    “他是你们的邻居?”中年男人问。
    式微苦闷地点点头。
    “恩,原来如此,那我走了”中年男人转身准备离开。
    折让式微十分疑惑不解,他拦住中年男人。
    “等等,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式微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何对今天发生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我是灾男”
    中年男人摘下了墨镜。
    “啊!”
    式微本能地猛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的眼睛里,除了大片的眼白,似乎有股浓烟在眼球内不停转动。
    “如你所见,我的使命,仅仅是记录灾难的真相,所以我不会去揭发你,你可以放心”中年男人认真地说,那目光灼得式微浑身难受。
    “灾男...你记录这些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从古到今,地球上的任何事都需要记录,尤其是灾难,我们会通过各种方式把真相传达给后来人。”中年男人很有耐心。
    “传达......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复活节岛雕像,恐龙灭绝,百慕大三角......这一切的出现和存在都有其意义,只是人类现有的知识还无法理解,当然,你也可以把我们当作是神明,不过我们并不参与历史的进程”
    “你们......你是说还有其他灾男?”
    “当然,不早了,我必须得走...再见”
    灾男戴上了墨镜,准备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里?”式微大声挽留。
    “恩...本来是不可以告诉你的,但是,这个的话,你倒是可以知道,反正终究要知道的”灾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式微一脸茫然。
    “青蜂街39号,刚发生一起绑架案,一名9岁小女孩被人绑走,你要不要来?”
    青蜂街39号,9岁小女孩......式微喃喃自语。
    那是他的女儿!(完)
    《After party》



    1、

    一辆价值不菲的轿车行驶在夜晚的公路上,像一道黑色闪电穿越这座繁华的城市。
    笠原的目光一直停在车窗外,他对于车内另外两名陌生乘客的身份似乎毫不关心。
    在霓虹灯光的照耀下, 城市的夜晚如同一个巨大的露天夜总会:开着豪车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 起早贪黑只够糊口的底层小市民、衣着暴露赶去约会的女郎、做着一夜暴富美梦的投机者……
    浮躁。
    这是笠原对于这座城市最大的印象。
    不过,这一切马上就要成为回忆了。笠原伸了一长长的懒腰,他已经拿到了东京国立大学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很快,就要踏上另一片土地,开始新的人生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么?当所有都平淡无味至极时,转折就要来了。
    ”怎么还没到?你开的是牛车啊!“一声粗暴聒噪的抱怨打断了笠原的思路。
    笠原坐在副驾,说话的是坐在后排的两名乘客之一
    通过后视镜,笠原此时才发现他原来是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因为车内开着空调,男人脱下了帽子。
    “ 对不起先生,现在是高峰期,您想必也知道,S市的交通拥堵是全国出名的,从学府大街到三环线没有一个小时就算神仙都到不了,我们开车的都司空见惯了,而且……”
    “行了行了!赶紧开吧!早知道就不来了,老子刚才玩的正嗨呢!” 眼看司机打开了话匣子,光头又喷了起来。
    “师傅还是注意安全啊,我这保险都还没买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家老婆孩子谁来照料……”坐在光头身边的一个瘦弱男子紧张兮兮地说。
    ……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我为什么会和他们坐在同一辆车上。笠原郁闷又纳闷地想。
    笠原这次是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本来,他对于这种会议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的思维中,所谓研讨会,就是一群砖家坐在一起吹吹牛,喝喝茶,然后把这些内容集结成册,变成所谓的学术成果。
    然而这次不同,他在与会者名册中,看到了一位令他十分仰慕的作家,恰巧他的一位学术界的朋友有事去不了,才给了他这个机会。
    那么,这个光头是来干嘛的,看他脖子上戴着的大金链子,身上穿的貂皮大衣,还有那只昂贵的皮包,到处散发着一股孔方兄的铜臭味,大概是想用文化来给自己镀镀金?
    那么,这个瘦子呢?衣服似乎洗得有些发白,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标准得过惯了苦日子,难道他是光头的小跟班?
    2、

    ……
    “喂,你,带火了吗?”光头突然对身边的瘦子说。
    “什么火?”瘦子一脸茫然地问。
    “打火机!听不懂国语?”光头火冒三丈,声音提高了好几度。笠原皱了皱眉,就算作为瘦子的老板,他的态度也太恶劣了。
    “是…是,有”瘦子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火机。
    从瘦子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于比自己富有的人,有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畏惧。
    “哼…“笠原轻轻地冷笑。
    “你是做什么的,笑什么?“光头大怒,但是摸不清笠原的底细,所以不便发作。
    “学生“笠原淡淡地说。
    “好嘛,学生也来凑什么热闹“光头反戈一击讥笑起来。
    笠原没有说话,他懒得透露自己的博士身份。跟这种人,没必要较真。
    “那个…您是大学生吧?“瘦子突然说。
    “恩…“笠原有些惊讶瘦子会找他搭话。
    “ 没事,我儿子读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可是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每次都稳居倒数三名,恐怕是考不上大学了,真羡慕您…“瘦子感叹道。
    “您公子哪一门科目不好,或许我可以帮忙……“笠原说,他心里突然同情起这个男人。
    “真的吗?那太好了!提起我这个贪玩的儿子……“瘦子几乎感激涕零。
    “学习好有个屁用,老子只上过小学还不是挣得比他们多!“光头又一次打断。
    ……
    气氛彻底冷了,众人都沉默不语,司机赶紧打开车载收音机,来缓解尴尬的局面。
    笠原带上耳机,试图在音乐世界里寻找一些安宁。
    过了片刻,光头忍不住又开口了。
    “最近炒股赔了不少,火气有点大….你是哪里人?”
    “跟您一样,也是S市…”
    “我是问你住在哪里?”这次,光头态度好了不少。
    “流星镇”
    “咦?我也是,原来咱们是老乡”
    光头热情地拍了拍瘦子的肩膀。瘦子依然不知所措。
    “本来嘛,我在S市投资了一家酒吧,可惜后来垮了,不然你儿子可以去我那里上班,收入不算多高,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光头夸夸其谈。
    “您是说流星酒吧?“瘦子眼前突然一亮。
    “对对对,你知道?“光头大喜,显然,他没想到自己的生意那么知名。
    “我曾经也在那里打过工,而且,那件事情发生时,我是跟您一起在场的……“瘦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你是小L?”光头仿佛被戳中穴道,突然紧张起来。
    “恩,其实刚上车我就认出了您,您比那时候更……更有气魄了,还剃了头发,所以一直没敢相认,那件事……“
    “你现在…似乎苍老了很多,关于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光头警惕地望了望前排的笠原和司机,小声说。
    ……
    “流星酒吧,我去过“
    笠原摘下了耳机,转过头。
    他一直都没有在听歌。
    3、

    “我的一位女同学,就死在那间酒吧里“笠原一字一句地说。
    光头开始冒汗。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请你告诉我” 笠原把目光转向瘦子。
    “这…我也不清楚”瘦子慌张地低下头,显然,他在隐瞒些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
    “司机,停车!我不去什么美女派对了!我要打车回去!”眼看轿车已经驶向市郊,窗外越来越荒凉,光头大叫起来。
    “什么美女派对……不是工作介绍会吗……”瘦子目瞪口呆地说。
    我们都被骗了!笠原猛然醒悟过来。
    三个人的目光聚焦在司机身上。
    ……
    “关于那件事,我也知道一些些”司机一边加大油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笠原预感到,一些事情的真相要出现了。
    “3年前,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孩子考上了S市市立大学,由于家境贫穷,还要负担两个弟弟的学费,她来到流星酒吧做女服务生,一开始,她对于这份工作十分满意,比摆摊和发传单挣得多,渐渐地,由于颇有姿色,一些地痞流氓开始不断骚然她……”
    “然后呢?”笠原问。
    “后来,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酒店打烊后,一群磕了药的纨绔子弟在酒吧里强暴了这个女孩,女孩很看重自己的贞洁,她的第一次只能留给丈夫,于是选择了自尽”
    “那么,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报警?”笠原咬着牙问。
    “你问问他们”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瘦子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 是我不好…那几个畜生太过分了,该死,可我还欠他们爹妈几百万,我实在是….”光头似乎哽咽起来,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笠原望着司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停车!我不去什么派对了,我要下车!”光头大叫起来,他很快发现车门锁死了。
    “派对?已经结束了”司机冷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笠原好奇地问。
    “我?一个无名小卒”
    “你肯定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瘦子突然醒悟。
    “不……她甚至都没跟我牵过手,我只是暗恋”
    轿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电子狗不停地提醒着司机已超速。
    “那些强暴她的人,已经被绳之以法了,你想替她报仇也可以理解,可是我是无辜的!”笠原抗议起来。
    “无辜?要不是你无情地拒绝了她,那晚她也不会因为伤心才跑去加班,也就不会死了!要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司机突然恶狠狠地说。
    4、

    一张温婉善良的女孩的脸庞,突然出现在笠原的脑海中。
    “你好,我叫莲,很喜欢读你的文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女孩的倩影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烁。
    太迟了……
    ……
    翌日,一则新闻出现在S市早报头条:
    一辆载有4人的小轿车冲下郊区悬崖,无人生还……(完)
    《敲门》




    1、

    深夜2点,窗外的灯红酒绿渐渐稀薄,城市睡了。溪柳还在看一本无聊的书。
    溪柳28岁了,对于女生来说,这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是溪柳却失恋了。
    在这座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城市里,每天都有无数人失恋,这很稀松平常,如同吃饭睡觉一样,许多人稍微难受一阵子,就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可是溪柳不行,她是个保守传统的女生,她认为一辈子只能有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她是奔着婚姻去的。
    现在,溪柳失恋了,孤独像一轮月亮,在云层后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失恋像是一种并发症,又带来了失眠,百无聊赖之际,溪柳打开了一本叫做《弥留之城》的书,以此消磨永夜。
    书里讲得都是一些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故事,大多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们相识、相聚、相爱,有的走向婚姻,有的走向坟墓。
    溪柳一直都觉得,小说里的爱情永远是空中楼阁。如果让她做选择,假如爱情和吃饭睡觉一样随便,她宁愿走向坟墓。
    “咚...”
    敲门声。
    溪柳警觉地放下手中的那本《弥留之城》,认真聆听。
    “咚...”
    那声音不远不近,是在敲的隔壁门吗?
    溪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2点28分,这个时候,是谁在敲门?
    “咚咚!”
    敲门声突然加重了力度。
    溪柳猛然醒悟,这是有人在敲她的门!
    2、

    溪柳一个人住。
    战战兢兢地穿好鞋,溪柳来到门旁边,顺着猫眼往外看。只不过看了一眼,她就放弃了。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起来了,自从搬到这里的第一天,猫眼就被哪个捣蛋鬼刮花了。
    溪柳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聆听外面的动静。
    奇怪的是,敲门声也随之停止了。
    溪柳不敢打开门看。
    就这样僵持了10来分钟,溪柳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响起,只有楼下那只杂色野猫偶尔发出几声呜咽。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阵夜风拂过,溪柳打了个冷战。
    她仍旧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蹑手蹑脚地往卧室走。
    溪柳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个“人”还站在门口。
    “咚咚咚!”
    溪柳头皮一麻!
    没走几步,那个声音又来了!
    现在,溪柳无比确定:门口那个“人”,比自己更有耐心。
    溪柳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2点43分。
    她突然觉得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在里面,她甚至觉得这个数字让她有点......哀伤,可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溪柳突然有些愤怒了。
    她打开卧室抽屉,拿出一瓶防狼喷剂。
    溪柳经常加班,要走一段很长的夜路。
    她将所有灯都打开,来到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咔擦。
    门被溪柳打开了。
    一个黑影猛地冲到溪柳面前,死死抓住了溪柳的手腕!
    是你!!!
    溪柳惊骇地大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
    3、

    ...
    过了很久,当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溪柳的脸上,她才醒过来。
    原来,刚才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溪柳打开记事本,发现在今天的日程上标注着一段话:
    2月27日,游乐园,杰。
    我没有和杰分手......溪柳喃喃自语着。
    可能是由于自己年纪太大的原因,过于担忧了吧。溪柳自嘲地笑了笑。
    她打开门,走进阳光里。
    这一天,阳光非常和煦,到处都是外出的游人,一派大好春光。
    广场上,一群老人在打太极拳,大人带着小孩放风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开心......溪柳不解地想。
    她来到游乐园,一眼就从人群里发现了杰。
    杰还是那样高大帅气,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人公。
    走吧,马上就要开始了。杰扬了扬手里的票,露出溪柳最熟悉的笑容。
    我们去哪里?溪柳顺从地握住了杰的手,她已经习惯了任何事都由杰来做主。
    杰指了指不远处的摩天轮。
    很快,他们搭乘着摩天轮,从地面缓缓升到半空。
    溪柳很喜欢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据说,摩天轮每转一圈,地上就多了一对恋人。
    在最高点,溪柳透过包厢的玻璃窗遥望整座城市。
    突然,她发现有些不对劲:这座摩天轮,好像是逆时针旋转的......
    溪柳,你的脸色很难看,怎么了?杰关切地问。
    溪柳正准备回答,一阵梦魇般地声音响起。
    “咚...咚...”
    又有人在敲门!
    溪柳吓得一下子钻到杰的怀抱里。
    杰的表情也变得非常难看。
    现在,他们在几十米的高空,谁在敲门?
    难道是鬼?
    杰...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有人不停的敲门,我好害怕...可是敲门声一直不停,我以为我们分手了,不敢让你来救我,于是我打开了门,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可是那张脸......
    溪柳抱着杰,瑟瑟发抖地说。
    突然,他发现杰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了,似乎在推开她。
    溪柳疑惑地抬起头,发现杰也在看着他,面无表情。
    那张脸,是不是这样.....杰突然露出一丝冷笑。
    就是那张脸!
    溪柳忍不住尖叫起来!
    世界一片天旋地转。
    ......
    4、

    ...
    “咚!”
    “咚..咚!”
    “咚...咚...咚!”
    ......
    午夜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一个年轻男子不停地敲打着房门,他的脸色苍白,焦急无比,一些邻居被吵醒,纷纷走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溪柳,我知道你在里面!”
    “快开门!是我!”
    “你没事吧?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男子带着哭腔,开始拨打电话。
    ......
    溪柳安详地躺在床上。
    刚才,她断断续续地做了两个奇怪的梦。
    似乎都跟敲门声有关,可惜她的意识开始涣散,记忆已经模糊了。
    在她的枕头旁,有一张照片,是一对情侣的合影。
    男人是杰,女人却不是她。
    是个漂亮的少妇。
    他们在阳光下幸福地微笑着。
    溪柳认识少妇,她是杰的上司。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溪柳的手腕流到地板上,染红了散落的物事,以及那本《弥留之城》。
    ......
    “假如爱情和吃饭睡觉一样随便,她宁愿走向坟墓”
    ......
    敲门声随着意识渐渐远去。
    2点43分,溪柳断了气。(完)
    《雪夜》



    1、

    寒假开始了,我却没有回家,跟学校办了申请后,独自留在寝室里。
    看着那些背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往车站赶的学生,我反而觉得很有趣。
    人生绝大多数都在喧闹中度过,何不为自己留一些孤独的时刻?
    寝室终于只剩我一个,可以好好享受安静的时光了。
    算起来,来这座学校念书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在这里,我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至于学到了什么东西嘛......
    呵,现在的大学生哪有几个搞学习的,无非是谈情说爱,上网,睡觉之类。
    望着窗外飘洒的鹅毛大雪,我开始胡思乱想,这样安静的假期,应该是别样的享受吧。
    整个校园都漆黑寂静,只有一扇窗还亮着灯,如同海岸线上的灯塔。
    “咚......咚”
    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我疑惑地打开门。
    居然是她!
    2、

    站在门口的,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
    小洁......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洁是我的前女友,我们在一起经过了快乐的几年时光。后来,因为许多原因,我们分手了。
    你怎么......
    眼前的人的确是小洁,可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她会来这里。
    我可以进来吗?小洁眨着大大的眼睛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脸上虽然增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依旧如同当初那么美丽。
    我赶紧闪身让她进来坐下,也为自己的窘迫感到尴尬。
    听说你回到学校......就顺道来看看你,现在过得好吗?小洁问。
    对了,实际上,我很早就从大学里毕业,但是因为在外面处处碰壁,又选择了回来读书......
    我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那个时候不是很喜欢画画么,希望你回到校园以后,能坚持下去......小洁微笑着说。
    她居然还记得这些事!
    那时候,我学过几年的素描,甚至拿过几个微不足道的奖项,因为自己小有天赋,所以被一些人崇拜着,其中就有小洁。
    我为小洁做过很多幅画,尽管搬过几次家,那些画都还被我珍藏着。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听说你结婚了......过得还好吗?我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小洁似乎有些为难,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忧伤。
    难道,她的婚姻并不舒心?
    但那忧伤也只有一秒钟,小洁恢复了常态,淡定如常地微笑着说:谢谢你,我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但是......很幸福。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痛了一下,但是又感到一些安定。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一些事情。
    不早了...我该走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倾诉的,可以找我......小洁留下了一个号码,匆匆地离开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温暖。
    这个号码一直在我手机保存着,她没有换,我也没有删。
    雪下得越来越大。
    我听见脚踩在雪地上,渐渐远去的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遇到她。
    “咚......咚”
    敲门声。
    难道是小洁又折返而回?
    我赶紧打开门。
    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人出现了。
    3、

    你这小子.......过年也不回家!
    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说道。
    他的肩膀和头发披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你......我喃喃自语,几乎反应不过来。
    这个男人,是我的父亲。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因为父亲在外面有了人,所以我一直十分憎恨他,为此,我们甚至长达数十年没有联系过。
    实际上,我总是在逃避着什么,我也知道他一直试图缓和我们的关系。
    我把父亲迎进来,两个人枯坐着,沉默了一阵,他先开口了。
    你......结婚了吗?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耐烦地摇摇手。
    看来,我对他的成见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除。
    雪越下越大,雪花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无意中一瞥,我发现父亲也平添了许多白发,岁月催人老。
    无话可说,父亲站起身,讪讪地准备要离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敏捷地放在我的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我有些生气。
    金钱不能缓释我对他根深蒂固的成见。
    只是 ......你看看吧。父亲错愕地说。
    等他走远了,我打开了那封信,信的内容令我惊讶。
    父亲在信里说,尽管母亲一再反对,他还是很支持我和小洁在一起,希望我不要因为外界的压力而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父亲还要我代他向母亲问好,他说自己很愧疚......
    爸爸......
    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叫出了这个名字。
    对了,父亲今年应该有多少岁了?我好像忽略他太久了。
    信上的字迹有一些湿润。
    “咚......咚”
    这次,会是谁呢?
    4、

    我打开门,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是个漂亮的姑娘,身材高挑,还有一股子书卷气。
    请问你是天涯的日记说吗?
    姑娘一脸专注地望着我。
    是的......我反应了半天才回答。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因为工作比较清闲,我在网上写一些非常短小的悬疑故事,居然得到了许多读者的青睐。
    其实,那些并不算真正的悬疑故事,写着写着,就信马由缰,变成了温情。也许,我骨子里是个渴望温暖的人吧。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放弃了写作,变得泯然众人。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很好奇。
    我可是一直有关注你的微博哟......姑娘狡黠地笑着说。
    这样啊....真是没想到。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我们相对而坐。
    你知道吗?那时候你突然不辞而别,再也不续更了,好多网友都很挂念你,也希望你能继续写下去。姑娘说。
    是吗.....我以为大家只是看着帖子打发无聊的时光呢....
    我出神地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姑娘把椅子往前挪了几步,认真地说:那时候,有个小伙子因为悲观厌世,险些自杀,因为帖子里的一篇名为《暴雨》的故事,他最终选择了坚持活下去,后来,他有了事业和家庭,活得很好。
    天哪......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帖子给人带来如此多的希望和动力......
    好了,不早了,我该走了,这次来找你,就是带着大家的祝愿,希望你能坚持下去,给我们带来更多美好的故事,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就随风而逝吧!
    姑娘笑着挥挥手,消失在门外。
    今天是怎么了呢?
    一个普通又孤独的夜晚,遇到几个此生可能都遇不到的人......
    原来,我这毫不起眼的人生里,还做过这样有意义的事呵......
    好吧,我要把那些故事继续下去,要改变这样颓废的状态。
    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我突然有些疲惫。
    睡一会吧,就只是一会......
    我趴在桌上,思绪渐渐模糊......
    ......
    5、

    翌日清晨。
    宿管人员例行寒假的安全检查,打开了309室的房门。
    他哼着小曲进入房间,打开顶灯,只是一瞬间,脸上轻松闲适的表情渐渐凝固:
    一名衣装褴褛的中年男子趴在桌上,身体僵直,纹丝不动,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是怎么回事......学生都回家了,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望着眼前这疑似“尸体”的男子,宿管强忍住恐惧和作呕感,慌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的很快。
    恩......这个家伙我见过,来路不明,也不是什么正式员工,在校园里晃悠了很多年,似乎没有什么亲人,赶也赶不走,靠收学生的垃圾杂物,勉强度日......
    宿管努力回忆着。
    那么......他跟学生之间有没有什么瓜葛?警察问。
    这倒不曾听过...不过,他好像经常在宿舍附近转悠,嘴里常念叨着还是当学生好,真想回到校园啊之类的话......似乎精神有点不正常吧......
    警察若有所思的记录下这些细节。
    没多久,他们在窗外的管道处发现了攀爬的痕迹。
    恩...可以排除他杀.....这家伙自己趁着寒假闯入空无一人的学生宿舍,根据法医推测,由于数天未进食,死于饥寒交迫。警察暂时下了这样的结论。
    可是......
    宿管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至于入室动机嘛......或许他真的很憧憬那种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吧......警察推断道,他突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
    这个死去的男人,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好了,附近还有个小姑娘自杀的案子,似乎是个追星族,现在的年轻人吶...法医准备尸检吧...
    等下,这是什么?
    众人惊讶地发现:
    一张皱巴巴的照片,从男子怀中无声滑落。
    照片上,新婚燕尔,西装革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与妻子相携而立。
    他们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
    ......
    啊!
    原来是他!
    一名警察猛地大叫一声。
    我见过她...这女人死的时候我还去过现场......地板上全是血.....
    这个男人....我们一直在找他,真是没想到......
    他突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比划着。
    现在,3年前发生在S市的那桩骇人听闻的弑妻案,终于告破了。
    窗外,雪也停了。(完)
    《不知所云的信》



    1、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她出现的时候,天很蓝,风很轻。
    我很想跟她打个招呼,可是,我缺乏那种勇气。
    妈妈,你知道的,我有眼疾。
    在我的眼里,世界是灰色的,可是她让我看到了别的色彩。
    她的头发是棕色的,像波浪一般柔软,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她的眸子是漆黑的,像月光下发亮的岩石。
    有一瞬间,她似乎在对我微笑。
    我很想跟她说话,可是我没有勇气。
    但是我并不悲伤,她的出现让我感到由衷的快乐。
    可是很快,姑娘要走了。
    我没有上前跟她说话,或者要一个电话号码。
    你知道的,我必须得回去。
    2、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每个好天气的午后,我坐在阳光里,等着她出现。
    妈妈,你知道的,我的胆子很小,总是害怕黑暗和孤独。
    姑娘似乎有种魔力,在她的眼里,我看见了彩色。
    我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可是我还没有开口,姑娘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接走了。
    天很蓝,风很轻。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也许,我应该回去了。
    3、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她总是在有阳光的时候出现。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开始慌乱起来。
    妈妈,你知道的,我的嘴巴很笨,也许,我的话会吓到姑娘。
    所以,我一直跟在姑娘的身后。
    远远的。
    在我准备着那些开场白的时候,天空一言不发地暗了下来。
    然后,城市就亮了起来。
    妈妈,你知道的,我不应该这么做,这是很错误的事。
    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
    我看见姑娘走进了一栋大房子里,和那个男人。
    然后,他们拉上了窗帘。
    我听见里面传来笑声。
    4、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可是,她总是和那个男人待在房子里。
    这让我感到迷惑。
    外面的天很蓝,风很轻,阳光那样好。
    她为什么不出来看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快乐。
    妈妈,你知道的,我总是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读着孤独的卡夫卡。
    也许,这就是我的人生。
    可是姑娘来到我身边,柔声问:
    你为什么看上去那样忧伤?
    姑娘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信任地随着她,走进那栋大房子里。
    我看见了那个男人,还有男人的母亲。
    姑娘柔声问我:
    你喜欢我吗?
    我诚恳地点头,姑娘的笑容就像阳光般温暖。
    那么,你愿意帮助这位老人吗?
    老人坐在轮椅里,眼神迷茫。
    她什么也看不见......姑娘说。
    请帮帮我的老母亲,她只想在死之前看一眼世界,她需要一双眼睛!
    男人突然跪了下来。
    男人的举动让我沉思,我突然觉得,也许,他并不快乐。
    反正,我只要能常常跟姑娘在一起,就够了......
    “我愿意做你的眼睛”
    姑娘紧紧握住了我的双手,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她的手,真的好暖。
    5、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有阳光的时候,我依然等待着她的出现。
    我总是在思考着,天空是否依旧很蓝,鸟儿是不是还在翱翔。
    可是,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无法再读卡夫卡,只好聆听孤寂的风声穿过院子。
    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了,久到别人终于开始议论:
    这里是疯子住的地方,你是瞎子,应该去医院......
    人们常常谈论我,谈论那个消失的姑娘。
    妈妈,你知道的,我有眼疾。
    对我来说,灰色和黑色,没有太多区别。
    可是现在,我只想回家。
    妈妈,我知道,你住在一座高高的山坡上。
    那里的天很蓝,风很轻,虽然我看不见,但是,你可以讲给我听。
    我们可以安静地躺在泥土下面。
    那会是最温暖的地方。(完)
    《流星带走了什么》



    1、

    我站在一幅油画前,仔细端详。
    这是一幅关于星空的画作:急速旋转的星星,燃烧着的夜空,扭曲的村庄和大地。我能感受到画家在作画时,内心的狂躁不安。
    很自然的,我想到了梵高那幅举世闻名的《星月夜》。
    许多人推测,梵高那种超乎常人的感悟能力和绘画表达力,是从长期癫狂的状态中得来的。他因为与人争吵,赌气割掉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在精神病院里创作了这幅《星月夜》。
    甚至有天文学家说,那幅画中的星星和宇宙中的麒麟座如出一辙,而那颗恒星远在2万光年之外。
    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多年了:
    梵高到底在夜空中看到了什么?
    2、

    ......
    关于星空,我总是回想起童年的那个晚上。
    蟋蟀,泉水,月光,漫天繁星。一个晴朗无云的夜。
    我和姐姐肩并肩坐在山顶,万籁俱寂。
    铭,你见过流星吗?姐姐突然这样问我。
    摇头。
    姐姐的眼睛很漂亮,就像一颗晶莹的宝石。很多人都这样说。
    我只有在课本里才见过流星,那是荷兰画家文森特梵高的作品,在他的笔下,流星是那样躁动不安,震撼人心。
    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下愿望就可以实现,很灵验,你想不想试试?姐姐笑着说。
    只有7岁的我开心地点头。在我的童年时代,想要实现的愿望太多了,我想要花不完的零用钱,睡不完的懒觉,看不够的漫画......
    铭,流星快要来了,许个愿吧。姐姐打断了我的思绪。
    姐姐的语气有点怪,似乎在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把头埋在胸口。
    我不相信。
    课本上说过,流星要在宇宙里旅行很多年才能经过一次地球,而且通常都在深夜。所以,我笑姐姐太傻。
    正当我哈哈大笑的时候,大地猛地一震!
    3、

    只一秒钟,如同成千上万束烟火同时绽放,整片天空都亮了起来!
    姐姐......我目瞪口呆。
    漫天的星星都开始跃动起来!
    扭曲,旋转,燃烧。如同万花筒般妖艳,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与美。
    姐姐......你快看呐......望着夜空,我几乎合不拢嘴。
    铭,快许愿!姐姐紧张地提醒着我,她依旧闭着眼睛。
    我立即醒悟过来,低头许愿。
    奇怪的是,在我许完愿以后,星星很快停止了旋转,夜空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是怎么了呢?姐姐跟我一样费解。
    一阵困意袭来,我闭上眼睛,躺在姐姐的臂弯里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中,一个急速奔跑的男人,面容模糊。我趴在他的背上,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跑过村庄,跑过山川河流,离故乡越来越远,我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啸......
    我没有料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跟姐姐一起看星星。
    醒来后,我们回到山下的家中。
    让我永远都想象不到的事发生了。
    4、

    最疼爱我的爹妈,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在他们看来,家里根本不曾有我的存在,更可怕的是,整座村子的人都声称从未见过这个男孩。
    我被赶出了村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
    时间流逝的速度,和流星一样飞快。
    当年的背井离乡已经成为了回忆,那些经历过的严寒酷暑都已经模糊。如今,我已经拥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一切都与正常人无二。
    只有那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如鲠在喉。
    我带着妻儿回到老家,寻访父母的踪迹,却被告知:两位老人已经西去。
    我感到巨大的悲伤,仿佛成了无根之人。
    对于妻子,我一直告诉她自己是个苦命的孤儿,现在终于忍不住吐露心扉。
    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妻子提醒了我。
    5、

    遗憾的是,村民告诉我,姐姐后来也离开了村庄,去了外面的世界。下落不明。
    关于姐姐的记忆,也在随着时间模糊。我只知道她是养女,是个真正的孤儿。
    除了那颗宝石般晶莹的眼睛。
    ......
    ...
    我从回忆里苏醒。
    眼前是一幅瑰丽的油画。
    画中有急速旋转的星星,燃烧的夜空,扭曲的村庄和大地。
    这是一位国内画家开办的个人画展,而这幅角落的画立即抓住了我的眼睛。
    虽然不是梵高本人创作,但我觉得这幅画更有味道,或者说......生命。
    ......
    喜欢这幅画吗?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一位面容秀丽,身材姣好的女人微笑着问我。
    从她的气质打扮,我能感觉到她就是举办这次画展的主人。
    这让我想起了童年......我由衷的说。
    女人的眼睛很漂亮。
    突然,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难以言表却激动万分。
    你是......姐姐?
    一切都变了。
    容貌,穿着,气质。
    除了那颗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
    在她的眉宇间,我依稀看见了那个流星划过的夜晚。
    姐姐......
    我的眼眶湿润了。
    但是,我并没有立即上前紧紧拥抱她。我需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等待了很多年......姐姐平静地说。
    6、

    姐姐,我想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
    我尽量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
    姐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铭,你知道吗,流星是很孤独的,她在一片死寂的宇宙中到处漂泊,只有在路过某个星球时,俯瞰人们憧憬的目光,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姐姐凝望着油画,哀伤地说。
    我无法理解姐姐的话。
    然而这是流星的命运,当她停止漂泊,必须要有人代替她,万物总是守恒的。姐姐喃喃自语着,仿佛在跟我吐露着秘密的心事。
    我隐隐约约想到一些东西。
    铭,现在我要走了,谢谢你,让我拥有这一切。姐姐对我露出了笑容,我似乎察觉到其中深深的歉意。
    姐姐......你......
    在姐姐的眼里,一颗灿烂的宝石正急速旋转,就像坠落的陨石一般。
    流星......
    我蓦然想起了什么。
    星。
    那是姐姐的名字。
    只是稍微一分神的功夫,姐姐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只剩那幅沉默不语的油画。
    7、

    ......
    爸爸,你怎么哭了?有人轻轻地拉扯着我的衣角。
    是女儿和妻。
    流星带走了什么......妻子对着油画低语。
    嗯?!
    妻子的话让我一凛。
    你看,是这幅画的名字。我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
    《流星带走了什么》
    作者:星 时间:1988年10月 地点:山中老家
    “谨以此画献给我亲爱的弟弟,铭”
    画面的右上角,蓦然多了一颗光芒闪耀的流星。
    我知道,姐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8、

    ......
    “据本市气象台观测,今夜11点30分左右将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据悉,该流星上次出现于27年前,请广大市民不要错过观赏机会......”
    ...
    都消逝了。
    那些被流星带走的岁月。(完)
    《两个女孩》




    1、

    你迟到了哟——两个女孩笑盈盈地对我说。
    我抖落肩膀上的雪花,抱歉地笑了笑。
    这不能怪我,你瞧,堵车严重——我指了指窗外。
    的确,这样的鹅毛大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时值周五傍晚,整座城市的交通几乎快要瘫痪。
    我和两个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点了一杯啤酒,她们正在喝茶和咖啡。
    这是间装修相当考究的清吧,只有一位小伙子温柔地拨弄着吉他,众人都是低声细语。在这样的闹市区,此地能称得上净土了。
    说起我来这里的原因,实在是有些可笑。我和眼前的两个女孩——虽然称呼为女士更恰当——曾是同学,在整个高中阶段,我总共只换过两位同桌,便是她们了。
    然而,由于无心读书(当然成绩也是惨不忍睹,哈),我高中毕业后便混迹社会,并且逐渐和过去的同学都失去了联络。在许多人眼里,我只是害群之马,除了这两位女孩。
    ......
    话说,咱们居然一直都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女孩A感叹道。
    是啊,要不是你的那封邮件,我们恐怕都以为彼此天各一方。女孩B说。
    因为一些原因,我给从前的老同学群发了QQ邮件,希望能够重新建立联络,从而得知了我和女孩A、 B目前居然在同一座城市。
    我无牵无挂,没有什么亲人,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朋友。
    2、

    ......
    听说你在写小说?A感兴趣地问。
    只是业余爱好罢了,赚点零碎。我有些惶恐。
    由于我的工作说起来实在平庸的很,于是刻意回避着。
    那么,曾经的捣蛋鬼现在变成大作家了。B嫣然一笑。
    我脸上一红,心里却很受用。B在上学时就是有名的气质美女,如今年近三十,岁月只在她的脸上留下几道浅浅的风霜。
    你们都很好,就我最悲催。A开始抱怨。
    我把目光移向A。她向来以胖著称,过了这么多年,又多了一项特征:黑。这对于爱美的女孩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工作,家人也束缚着我,哪里都不能去。A讲述着自己的生活。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在上学时就很清楚。
    A家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算是同学中的有钱人。然而A的父母对于她颇不放心,总觉得她还是个婴孩儿,所以一直把她放在襁褓中。
    其实,很多人也羡慕你。衣食无忧,为自己的公司打工,又生活在父母身边,不好吗?我尝试着开导A。
    A正要张口反驳,B说话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过你那种安稳的生活。每天都要担心被裁员,还有没完没了的任务,领导又各种苛责刁难——B用手拄着下巴,轻轻叹气。
    关于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B在读书时就不乏异性追求,许多校外人士也慕名而来,那时候,我们都认为她以后至少会成为一个阔太太。
    然而时至如今,B仍然单身,并且过着普通上班族的生活。以她从前那种风流倜傥的作风来看,确实令人纳闷。
    3、

    .....
    我们聊到了恋爱这个话题。
    其实,恋爱挺无聊的,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已经失去行动的自由了,还得失去精神自由,你们说值得吗?——A又开始抱怨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在心里暗暗一笑。
    A向我们展示了手机中男友的照片,是个清秀俊朗的小伙子,我和B又是一阵惊呼。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呵......
    那么,你呢?还没有着落么?我试探着询问B。
    B摇摇头,她的笑容依旧很干净。
    宁缺毋滥。
    这是她的答案。
    4、

    ......
    上学时,B曾经有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感情。
    她爱上了低年级的小学弟,然而小学弟的爱慕者得知此事,纠集一批流氓进行报复,最后闹到警察出动才停止干戈。
    这种台湾校园偶像剧里的故事,居然也发生在我的身边。
    那一天,B的神情很失落。
    和B不同,A是那种似乎永远都无人问津的女孩。
    现在,剧情似乎发生了扭转。
    ......
    所以,你准备何时结婚?我问A。
    这么说吧,我现在还在犹豫。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漂亮,很是平庸,他为什么看上我?A终于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也许是因为钱...我和B心里都这样想,可是没人愿意戳破。
    A的男友是个来自大山的穷小子,这类孩子往往都很有志气和骨气。
    没人愿意往那方面想,我们只是在为A感到担心。
    众人一阵沉默。
    ......
    突然。
    5、

    你现在有多少存款?我严肃地问A。
    A迟疑了一下,小声报出一个数字。
    我和B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这笔钱足够在S市买下两套最好的别墅了。
    我在A的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话,A的脸色变得渐渐苍白。
    她道声谢,匆匆离开了这里。
    ......
    我和B来到外面时,雪已经变得很小了,雪花若有若无地落在我们的肩膀上。
    如果抛开那些纸醉金迷,S市的夜晚还是很美的。
    你刚才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我们并排走着,B好奇地问我。
    一阵凌冽的晚风吹来。
    6、

    ......
    3小时前。
    彼时,我正送一位客人去某地,由于大雪造成路面拥堵,客人显得有些焦急。
    对,我是一名计程车司机。
    这份工作要跟各种人打交道,也给了我许多写作的灵感。
    在一个红绿灯前,客人突然笑了起来。
    我能听出来,他笑的很开心。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您怎么那样高兴呢?我好奇地问。
    你瞧。客人从后面递来一张纸。
    我在灯光下细看,那是一张欠条,上面记录着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真是天文数字啊......我忍不住感叹道。
    确实很多,都怪那个赌鬼。客人恨恨地咬咬牙。
    我并不清楚他指的是谁。
    从后视镜里,我发现男人的模样很清秀。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并不像是个有钱人。
    不过,现在我终于还清了,而且,我自由了。
    男人又笑了起来。
    他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
    ...
    你不能凭此就断定他在欺骗A,也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B的语气有些激动,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很担心A。
    不,就是他,A手机里的男人。我凝望着霓虹灯,点了一支烟。
    也许,他会良心发现,然后回头去找A,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过......B努力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很遗憾,他要去的地方是机场......
    因为大雪的缘故,今晚只有一架飞往澳洲的航班。
    我知道,B的愿望破灭了。
    7、

    ......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人烟稀少,灯火阑珊。
    似乎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对了,你在写哪种小说?B突然站住,定定地看着我。
    悬疑、逆转,你们女生不会喜欢的。我说。
    我习惯性地用“女生”来称呼她。
    所以,你又有素材了,A的故事够逆转了吧——B似乎有些忿忿不平。
    不......这样的故事,其实每天都在上演,我们能做的只有观赏。我淡淡地说。
    这是我的心里话。
    B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我的眼睛说:
    “在这座弥留之城里,并不是每个故事都以悲剧收场”
    说完,她径直走向我,在我的脸颊轻轻一吻。
    那一瞬间,我恍然看见了当年身着校服,裙摆飞扬的少女。
    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在暗恋着她。
    .......
    现在,这个故事有了新的结尾。(完)
    《他的葬礼》



    1、

    他死了,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可是意识还在。
    这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夜,翌日尸体即将火化。于是,许多人都来吊唁。
    第一个来看望他的,是他生前的一个朋友。
    “你就这样走了,我们说好的,毕业二十年后再聚首,看来你要缺席了”
    朋友边说,边抹眼泪。
    他不禁回想起一些学生时代的往事。
    “还记得那时候,你、我、珊,经常在一起玩耍,多么无忧无虑!”
    朋友望着他僵死的面容,动情地回忆着。
    他的内心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青春是那样短暂!可是人总是要到时日无多才开始惋惜。
    “不管怎么样,去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等着我”
    朋友说完,擦擦眼泪,走了。
    他对此很满意。
    毕竟,还是有人在真心怀念着自己。
    2、

    第二个来看望他的,是他的父亲。
    “从前,别人都说你不争气,但我一直觉得你能出人头地,果然,我没有看走眼”
    父亲望着他的遗体,慢吞吞地说。
    他能听出父亲言语中的不舍。
    他活着的时候,走了很多弯路。搬运工、杂货店伙计、图书营销员等工作都干过,最终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成为人上人。这点出乎很多人意料。
    除了他的父亲。
    “现在,你要去那边了,记得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他看见父亲的鬓角又多了几缕斑白。
    他和父亲几十年的隔阂似乎顷刻瓦解了。
    3、

    第三个来看望他的,是他的妻子。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的妻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长长久久地坐在他的身边,深情地凝望着他。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的脑海里忽然迸出这一句来。
    她的妻子一直是个很浪漫的人,而他却很古板。
    现在,他很感激妻子多年来的陪伴。
    他相信,妻子会一直把他放在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位置。
    他满足地闭上眼,等待翌日的灰飞烟灭......
    4、

    ......
    滴!
    一声尖锐地提示音响起。
    他慢慢睁开眼,身边是一堆复杂的仪器,和若干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您的模拟葬礼体验程序已经结束,感谢您的参与”
    他意犹未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周前,他购买了这项昂贵的模拟葬礼体验程序。根据医生的要求,他分别提取了家人和朋友的记忆体。
    他什么都不缺,唯独对于死后的一切感到好奇。
    “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妻子温柔地挽起他的胳膊。
    他一言不发,报以同样温柔的笑容。
    5、

    然而,命运的长河总是遍布暗礁。
    一纸医院的检查报告,让他如坠冰窖:
    肺癌晚期。
    再多的钱也救不了他的命,在无数次走上手术台之后,他终于躺在了灵堂上。
    也许是老天的疏忽,他发现,自己还有意识残留。
    这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天,翌日即将被火化。
    灵堂人烟稀少,只有几个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低声地诉说些家长里短。
    他很失望,本以为该是生前那样门庭若市。
    幸好,他的朋友前来吊唁。
    6、

    “凌,我来见你最后一面”朋友说。
    他的面部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好在心里挤出一个笑容。
    “凌,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当年,是我把偷偷珊追走了,为此,我也愧疚了很久,希望你去了那边,不要怪罪我”
    珊是他的前女友,他一直很不理解,为何远在美国的珊突然对他冷淡起来,他一直将其归咎于距离。
    如今得知这一切,他依然感受到了心痛。尽管他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
    朋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走了。
    7、

    过了一会儿,他的父亲来了。
    父亲手里提了两瓶酒。
    “凌,这是你最爱喝的老家黄酒”父亲颤颤巍巍地给他倒上。
    他感觉一暖。
    尽管他一直对外界宣传滴酒不沾,其实私下喜欢小酌几杯,这点爱好,只有父亲最清楚。
    “凌,有件事我想对你坦白,虽然已经太晚了......”
    “你母亲去世,并不是传言中的意外,而是被我生生气死的,她发现我在外面有了女人,赌气喝下了许多农药......”
    “我真该死,我对不起你......”
    父亲在他的遗体前,泪如雨下。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就像一个傻子,稀里糊涂的活了很多年,现在突然开悟一般。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8、

    父亲走后,她的妻子也来了。
    他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了。
    妻子并没有如他预料中那样白衣素缟,而是打扮得非常明艳。
    “凌......”妻子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静静闭着眼睛,等待宣判。
    “律师告诉我,你把绝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小源......”
    小源是他的儿子。
    “你告诉我,小源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妻子的眼泪涌出,泪水让他心如刀绞。
    很多年前,他就发现妻子没有生育能力,虽然他一直谎称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不肯割舍这段感情,又不愿无后,于是......
    “你走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的妻子从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直直插向她的心脏......
    “不!”
    他用尽所有力气大喊着。
    9、

    ......
    滴!
    一声尖锐地提示音响起。
    他慢慢睁开眼,身边是一堆复杂的仪器,和若干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由于发生过强的情绪波动,您的模拟葬礼体验程序已经强制结束,感谢您的参与”
    医生微笑着对他说。
    他失了魂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原来刚才的一切,全部都是模拟出来的场景。
    ......
    “凌,你会爱我一辈子么?”
    妻子问他。
    从实验室大楼出来,他挽着妻子,走在阳光灿烂的林荫小道上。
    他认真地点头。
    好像这辈子做出的所有的承诺中,这一个是最郑重的。
    刚才经历过的,仿佛一场可怕的噩梦。
    他和妻子的十指紧紧相扣。
    “下一次葬礼,我要无牵无挂地离开”
    他心想。(完)
    《缘》




    四处漂泊的岁月里,我遇见一个女孩。
    我们一起徒步走完了整个香格里拉,那是个花香四溢的春天。
    我是个浪漫又不切实际的人,整个行程中,我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叫什么。
    我觉得这是一种缘。
    我们结伴而行,走过了云南一些美丽的农村,留下许多欢声笑语。
    我们不谈过去和未来,只聊现在。
    最后,我们来到了旅途的终点:昆明火车站。
    到了分别的时刻。
    你要去哪里?我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不切实际,我失去了我的前妻和孩子。他们离开了我,去过另一种脚踏实地的生活。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女孩笑着说。
    我很感动,更加深信这就是缘。
    我买了两张卧铺票。
    我们坐在车厢里,继续热烈地讨论着下一步的行程。
    夜里,我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还在香格里拉的大森林里穿行着,女孩站在层层叠叠的树叶后,定定地看着我。
    我突然就醒了。
    对面床位的女孩消失了。
    我找遍整个列车,甚至请求列车长的帮助,依旧不见其踪影。
    唯一的解释:女孩趁我熟睡时,在某个小站提前下车了。
    我苦笑一声。也许,她只是为了这张免费的车票。
    又过了十几个小时无聊的时光,到站了。
    我回到老家,去父母的坟前祭拜。
    他们已经走了许多年了,我甚至快要记不清他们微笑的模样。
    我想,他们比我幸福,至少生死相依。
    我走遍了一座座儿时的山岗,在一个小土坡上,我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朵美丽的野花。
    多么眼熟。
    我猛然想起,在美丽的香格里拉深处见过这朵花!它是那样鲜艳美丽,如同躲在乌云背后的阳光。
    就像那个女孩。
    我心念一动,打开了旅行背包,随即傻眼了。
    里面赫然多了一只深色的罐子,上面隐约刻着一个古朴的字:隽。
    我忐忑地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的骨灰。
    ......
    是她。
    我无法阻止自己进行疯狂的联想。
    我决定把罐子埋在了花的下面。
    我埋的很郑重,如同进行某种仪式。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远在天边。所以我的行为带有某种赎罪感。
    这件事发生后,我决定脚踏实地,好好生活。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这是我人生中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后来,我又一次去了云南。
    在川流熙攘的昆明火车站外,我试图寻找女孩的踪迹。
    当然,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一团毛茸茸的事物似乎在拱我的脚。
    一只雪白的小猫。
    隽?
    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小猫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喵喵地回应着。
    我把它抱了起来。
    也许,她还是眷念着这里的四季如春。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想起了女孩的话。
    我觉得这是一种缘。(完)
    《四月的谎言》





    1、

    出狱后,小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谁喊也不开门。

    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

    当初,因为在工地上起了争执,小六失手将工头打伤,于是踉跄入狱。小六没有读过大学,性格孤僻桀骜,这是很多人预料之中的结果。

    小六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看着窗户的影子一点点偏移。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小六起了个大早,他认真地刮了胡子,洗漱完毕后来到大街上。

    许多学生有说有笑地去上学,老人们在晨练,小情侣依偎着赶公交。

    有鸟儿在脆脆地叫,阳光穿过树叶直射在小六身上。

    最美人间四月天。然而小六显得并不轻松,当务之急是找一份工作。

    你能做什么?——中介所的老张慢吞吞地问。

    只要能混口饭吃,都行。小六实话实说。他的积蓄已经不多了。

    体力活有很多种,只要身体强健就可以做,但你毕竟在“里面”待过......老张的语气有些犹豫,还有些忐忑。

    小六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坏小子。

    没关系,您有合适的工作了吱一声。小六留下一个电话号码,礼貌地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张望着小六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2、

    不知不觉,小六走到了南湖畔,许多游客在湖边小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又满足的表情。

    小六坐在岸边,心不在焉地朝湖心掷起了石子。

    是你,小六!你“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小六惊讶地回过头:是燕子。

    燕子是他的女友,自从入狱后,两人渐渐断了联系。这一点,小六能够理解,年轻漂亮的燕子不可能一直守候着。

    那么,你也是来......小六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过来,拉住了燕子的手,好奇地望着自己。

    这是我的男友......燕子低声说,一边偷偷观察小六的反应。小六默默点点头,和那年轻帅气的男人微微致意,转身离开。

    小六!——燕子突然喊住了他。

    那几年,谢谢你......燕子低声说,脸上满是羞愧。

    燕子是外地人,几年前来到S市时一无所有,依靠着小六在外面起早贪黑,自己才慢慢找到了在这座城市里的位置。

    小六是她的恩人。

    燕子和男人目送小六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他是怎么了......燕子疑惑地想。
    3、

    离开了风景如画的南湖畔,小六继续往前走。他开始思考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丢掉一份工作,或者失去一个爱人,那是因为没有人亏欠自己,一切理所当然能够,这原本没有什么值得悲伤。

    小六来到一间茶馆外,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许多人正在搓麻将。

    小六犹豫了一下,走进去。

    角落里,四个中年男人正搓得酣畅淋漓。其中一个男人输了钱,却嬉皮笑脸地想要赖账,另外三人愤怒地声讨起来。

    眼看一场争执即将发生,小六悄悄地叫来了服务员,掏出仅剩的几张纸币,请她给那男人送去。

    男人收到钱,顺利地解了围。他不知所措地四处环顾,然而一无所获。

    不可能是他......中年男人默默地想。
    4、

    穿过几条安静的巷子,小六回到住处。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许久没交电费,眼前一片漆黑,小六只能点起蜡烛。

    房间泛起昏黄的光。

    小六依旧坐在床上,不过,这次他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

    “我友好地对待每个遇到的人,包括那个负心的男人,我都尽力去做了......”

    “你说过只要做到这些,就会快乐起来,现在我都做到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妈,你为什么骗我......”

    小六的眼眶渐渐红了。

    蜡烛的火光很柔,很暖,印在一张黑白照片上。

    那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

    .......

    你的四月,是谁的谎言。(完)
    《The last one》

    1、

    放在我面前的,是一部尘封已久的老式游戏机。

    收拾仓库的时候,偶然间在一堆厚重的杂货下发现了它。望着它破旧不堪的样子,我在心里一阵叹息。

    在我十岁那年,父亲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因为是任天堂公司第一代产品,也让我可以在许多同伴的眼红中沾沾自喜。

    遗憾的是,父亲已经不在了。因为病魔,他带着温和的笑容离开了这个世界,于是,这部红白游戏机也成为我心里的禁忌,总是避而不提。

    然而——人生似乎总是那样曲折——我失业了。因为从小对电子游戏有着浓厚的兴趣,毕业后的我成为了一名游戏程序设计员,也参与设计过几个颇有人气的作品。

    就像游戏总有通关的那一天,我的那些成功的过往很快被时代的浪潮淹没,而才华和灵气逐渐流失殆尽。直到我收到了一纸辞退书。

    我不知道这是否和父亲的离世有关,于是只好用“创作的瓶颈”云云来安慰自己。

    “出去走走吧,散散心,别一直闷在屋里”——母亲担心地望着我。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从那些黑白老照片里可以看出来。现在,她没有变得臃肿,依旧保持着苗条,只是鬓角添了许多白发,晾衣服的时候,踮起的脚尖微微发抖。

    我想,如果父亲还活着,她应该不会那么忧愁。

    我打开卧室的老式松下电视机,连接游戏机,插上卡带。

    电视屏幕上,任天堂的标志性广告一闪而过,正要进入游戏时,画面突然凝滞了,紧接着屏幕一黑,回到信号接收界面。
    2、

    看来是卡带老化了。作为曾经的游戏设计师,我很清楚这种老式卡带的脆弱。由于商家早已停产,老化就意味着彻底结束。

    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我又把剩余的卡带放在游戏机里,然而统统无法运行。

    只剩最后一盘卡带了。

    《The last one》——这是它的名字。父亲曾告诉年幼的我,它的中文名叫做《最后的赛车手》。这是一款竞赛类游戏,玩家需要扮演赛手在各种跑道上进行速度的较量。曾几何时,我和父亲驾驶着赛车你追我赶,留下许多欢声笑语。

    我郑重地把卡带放在主机里,点燃了一支烟,忐忑地望着电视屏幕。熟悉的电子音乐响起,一座巍峨的山脉呈现在我眼前,一条宽阔的跑道延伸至地平线尽头......成了!我暗自激动起来。

    进入开始界面,我选择了单人模式,兴致勃勃地等待游戏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出现几行字母:

    挑战者:XXX 名次:1 比赛用时:3分25秒 时间:1995年10月23日

    那是父亲的名字!
    3、

    我一下回忆起来,这款游戏有着一种有趣的设定,它要求记录每一次夺冠选手的数据。那时候,父亲在游戏里总是遥遥领先,所以现在我看到了他上次夺冠时的信息。

    也就是说,现在,我要和已故的父亲进行一场虚拟的比赛。

    游戏开始了。两台赛车在一望无际的赛道上进行着角逐。经过了多年游戏世界的体验,我自信能够很快打败父亲,可是,父亲的车技相当老辣,他总是相当完美地通过每一个弯道,最终,我败得体无完肤。

    可是我一点也不泄气,甚至有些开心。也许,那是父亲的灵魂正在跟我比赛。

    ......

    “再盛点饭吧”晚饭时,母亲小心翼翼地对我说。由于常年吸烟和酗酒,令我的精神相当委顿,而她似乎察觉出我的心情不错。

    饭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继续着与“父亲”的角逐。由于系统记录了父亲的最佳成绩和驾驶线路,所以想要打败他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果然,我和父亲的差距太大了。

    整晚的惨败,使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父亲其实是很有天赋的。假如他有机会成为一名赛车手,或者一名电子竞技选手,一定可以扬名立万,可惜父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工人,平凡又短暂的人生没有给他机会施展才华。

    同时,我也醒悟了自己失去灵感的原因:那个我最崇拜的人不在了。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战胜父亲的方法,然而父亲的驾驶几乎完美,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了只有游戏设计师才会的终极套路:修改程序。

    在强大的作弊软件面前,再强悍的车手也只有认栽。双倍的车速完全弥补了我蹩脚的车技,父亲终于被我遥遥甩在身后。

    前面就是终点了。
    4、

    胜利在望,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这份喜悦再也无法跟父亲分享了。我慢慢闭上眼睛,深呼吸,等待庆祝凯旋的音乐响起。

    突然,内心响起一个声音:假如你赢了,父亲的信息就要被程序抹去,取而代之是你的信息。

    我猛地睁开双眼。

    是呵,就这样和父亲一直、一直竞赛下去,难道不好么?虽然那只是一个程序,一串代码,但这是父亲跟这个世界唯一鲜活的联系了。

    我开始减速,等待着身后的父亲靠近。

    这次,又是你赢了。我微笑着想。突然,我的赛车如同着了魔一般,又开始加速!

    等等!我明明已经踩了刹车,难道是代码出现了问题?赛车如同发疯一般向终点冲去,而我却不敢按下重启键,因为程序已经被修改过,强制重启将导致大量数据崩溃。

    不......在赛车冲过终点的一刹那,我绝望地低下头了。

    我知道,父亲的信息将被彻底地抹去了。

    屏幕切换成颁奖画面,我的虚拟形象和信息被记录下来,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或许父亲希望我放下心中的执念,所以才有了这一幕阴差阳错。

    都结束了......正当我准备按下关机键,屏幕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

    “The last one,but only one for me”(完)
    《瑕》




    你有心事?——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愁眉紧锁,目光深深地望着窗外,仿佛有无尽的苦闷。不远处,一只金毛小狗正追逐着小男孩,一派其乐融融。

    你知道红皇后假说么?——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

    我烦躁地摇了摇头,继续拨弄着盘里的食物。对于她的那份科研工作,我一向颇为钦佩,毕竟在许多普通人看来,那是相当遥远而深奥的事情,但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实在不想谈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

    在《爱丽丝漫游仙境》里,有一位红桃皇后,她告诫子民们:在我的国度里,你必须尽力不停地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她似乎没意识到我的不快,仍然滔滔不绝地对我说讲述。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心想。有时候,我简直恨透了那些所谓的理论学说,它们把生活搞的复杂万分。

    自然选择导致生物当前的适应,而潜在的进化能力则代表你是否能适应未来——她望着不远处那个小男孩和他的金毛犬,若有所思地说。

    你的意思是,不管自然环境如何改变,猿猴总有一天会进化成可爱的小男孩,而金毛永远不可能进化成.......额,狗头人?——我戏谑地跟她开起了玩笑。

    她默然不语,只是定定地望了我一眼。我心里一凉,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恨意。

    也许是这句话激怒了她。我知道,她从来不在意别人叫她“工作狂”,但是对我的一言一行却很看重。

    对了,我在科学杂志看到一个有意思的概念,叫做“恐怖谷理论”——我连忙转移话题,同时希望能引起她的兴趣——据说,当机器人与人类相像超过一定程度时,人类对他们的反应会突然变得极为反感,哪怕有一点点差别都会非常刺眼醒目,这是什么缘故?

    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没想到她却开口了。
    仿真度很低,人们不怕,因为知道那是假的,而仿真度高到一定程度,就无法确定真假。就像精心打扮过的尸体,会使人感到不安和惊恐,比如现在我的面前坐着两个小Z,我很快就能分辨出哪个是真正的你,并且对另一个存有戒心——她耐心地解释着,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因为这颗痣?我摸了摸鼻头,笑着说。看到她的情绪好转过来,我略微舒了口气。毕竟,我早就跟她求过婚,然而婚期却一直未能定下来,今天便要跟她谈这件人生大事,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一点小的瑕疵。

    说到结婚,我突然愣住了。

    她的戒指从以往的无名指移到了小指上。我知道,戒指戴在每个手指都有不同含义,无名指代表了结婚或已订婚,而小指代表......

    单身?

    不对,她今天有些怪。

    我悄悄端详,发现她咀嚼食物的动作很僵硬。牙疼?我更觉得是别的原因......
    抱歉,告辞一会——我匆匆起身,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向她的单位拨出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Y君的未婚夫,请帮我查一下,TJY8760921号机体是否还在贵单位——我客气地发出请求。科研所的人都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从半年前我就知晓,她正在负责研发一批拟人机体的项目,这批机体拥有高度人工智能,若研发成功将为许多残缺的家庭带来福音。为了使这项实验更加完美,她抽取了许多亲友的DNA注入机体中,当然也包括我的......

    没错,TJY8760921号机体就是以她的DNA为基础打造的。

    您好,TJY8760921号机体刚做完调试,还在所里,您需要查看么?——工作人员友善地对我说。

    是我多想了。我松了一口气,挂掉电话,回到餐厅里。

    她没变,或许是我变了。
    ......

    你的戒指怎么换了位置?我假装不经意地问,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小Z,我们的事情,能不能晚点再说,你知道我很忙......她的语气有些忐忑,这句话对我来说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

    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我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脑海一片空白,蓦然看到了手里的刀叉。不知为何,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段画面:

    “这批机体的骨架由军用级别金属打造,只要没有受到致命打击,任何伤口都可以经过修补痊愈......”

    那天她自信的微笑,仿佛还在我的眼前飞扬着。

    真的可以痊愈?我冷笑着将自己的恨意向她刺去.....
    ......

    公园里,有许多人在玩耍,休憩。一只金毛在草地上欢快地奔跑,小男孩在后面追逐嬉笑。不远处的长椅上,一个男人坐着默默地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从进化学的角度来看,不同物种的进化空间有着天壤之别,比如男孩和狗。但是,假如金毛拥有了男孩的思维,结局还是一样么?

    在公园的另一端,一家餐厅门口挤满了人,两辆警车正在执勤,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每天都有人死亡,就像有人出生一样平常,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了。男人心想。

    他站起身,走进拥挤的人潮中。

    ......

    “请全体市民注意!下面播放一则紧急通知:经确认,本市高新科技研究所内发生一起机器人逃逸事件,该机体编号TJY8760922,拥有高度人工智能,外观为男性,身高175cm,体重70kg,特征为鼻头有明显黑痣,是否存在攻击倾向尚不明确......”(完)
    《奶奶的箱子》





    奶奶有一个神秘的箱子,檀木的,雕着古朴的花纹。关于这个箱子的秘密,只有秦小远知道。

    据说,这只箱子是奶奶的嫁妆。那是民国时候的事了,年轻漂亮的奶奶嫁给了一位国民党军官,后来,战火四起,国民党败了,军官就飞去了隔海相望的台湾,只留下了奶奶和这只箱子。

    秦小远的父母都很忙,从小就生活在奶奶家。奶奶很疼他。

    跟秦小远一起玩的几个孩子,都是些大院里的纨绔子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富二代。他们玩的内容,秦小远玩不起。于是渐渐地,秦小远心里有了不满,他羡慕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

    奶奶心疼小远,什么话都没说,悄悄地走到卧室,从上锁的木头柜子里拿出了那只箱子。

    第二天,奶奶第一次给了小远零用钱。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从那以后,秦小远的朋友开始变多了,他的童年充满了欢声笑语。

    很快,秦小远长大了,变得结实有力。奶奶变得更老了。

    秦小远在大学里的开销很大,他交了一个漂亮时尚的女朋友,还结识了一群热情洋溢的兄弟。秦小远意识到,无论是爱情和友情,都要用一定的金钱去维持。

    秦小远的母亲问他:“假如有一天你身无分文,你的女友和朋友们还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小远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会”其实,他在心里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却迟迟没有答案。

    秦小远的母亲信佛,下岗后,变得更加清寡。他的父亲整天泡在茶馆里。秦小远不爱回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家。

    没事的时候,秦小远最爱去奶奶家。虽然奶奶的耳朵有点背,走路也一瘸一拐,但是秦小远喜欢听奶奶唠叨。

    奶奶说:“小远,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争取当大官,做大事”秦小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他只考上了一所不入流的专科学校,是个标准的学渣。这些奶奶都不知道。

    有一天,秦小远的女友非常慌张的来到他面前,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女友的妈妈得了癌症,需要化疗,这得一大笔钱。

    秦小远的女友来自农村,虽然她的穿着打扮不比任何一位都市的女孩差——这些都是秦小远的功劳。

    秦小远也没办法了,母亲下岗了,父亲虽然是退休干部,但是工资也仅够补贴家用。万般无奈之下,秦小远想起了奶奶的那只檀木箱子。

    奶奶听完小远的诉苦,什么也没说,再次打开了那只箱子。小远站在房间外面,听到了一些金银器皿碰撞的声音。很悦耳。
    次日,奶奶交给秦小远一个鼓鼓的信封,秦小远又把信封里的钱给了女友。一切顺利。

    也许是天公不作美,没过多久,秦小远女友的父亲又遭遇了车祸,要截肢才能保命。这让这位美丽的姑娘蒙上了一层哀伤的面纱。秦小远于心不忍,只好又求助于奶奶。

    奶奶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进里屋。奶奶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这让秦小远心里感到十分难过。在他12岁那年,奶奶半夜出门给淘气的小远买炒面,摔断了右腿,从此再也离不开拐杖。

    这次,奶奶把东西塞到小远手里时,他呆住了——不是信封,而是一只厚厚的包裹。秦小远很快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她已经毫无保留了。

    奶奶的钱救了女友父亲的命,很快,半年过去了。小远也快毕业了,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样美丽的女友迟早会不属于他,于是秦小远决定在毕业前求婚。

    可是,女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和另一个男孩去了温暖的南方。

    小远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那天他刚在一家公司的面试里被无情的淘汰,又得知了这个消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岁。

    秦小远不知不觉来到奶奶家,家里没人。小远有钥匙,就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等奶奶回来。

    他突然想看看那只神秘的箱子。

    秦小远打开抽屉,很快找到了木柜的钥匙,他轻易地发现了那只檀木箱子。

    箱子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很有年代感,秦小远轻轻地抚摸着,想象着这只箱子在时间的旅程中经历过的种种。

    奶奶当年收到这只箱子时,还是个娇羞美丽的民国少女,如今,奶奶和那个军官都老了(军官或许已经不在了),箱子却一如往昔,甚至多了些神秘的色彩。

    秦小远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奶奶和小远的合照。

    奶奶站在高大的长城城墙上,举起只有3岁的小远。黑白照片上定格两人痛快的笑容。

    小远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那个时候的奶奶应该只有50来岁,为何照片中却是满脸皱纹,一头银发?

    这个时候,小远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我在奶奶家,怎么了?”小远问。

    “你快来医院!奶奶一个人去了长城,在上面晕倒了,被游客送来抢救,医生说快不行了!”电话里传来母亲的悲泣和嘈杂的声音。

    秦小远望着那张相片,怔怔地哭了。(完)
    《笔友》





    放学以后,由于要做扫除的缘故,人都走光了,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经过门口,意外发现一个漂亮的女孩,正左顾右盼地走。在我们这种乡下学校,大多是土里土气的女生,很少见到这样......惊艳的。
    我推测她肯定不是本地人。
    你在找什么?我来帮你——我鼓起胆子上前问。
    不,没什么......——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加快了步伐。
    我有些气闷,难道自己这么讨人嫌?可是这样漂亮的女生实在让人没法生气。
    我问:“你是城里人吧?我在这里长大,要找什么我能帮你”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见过那三个人没有?”
    三个人?这里的学生最喜欢三五成群,何止三个人,还有五个人,八个人。
    她见我不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我说:“我叫源,是2A班的”
    她似乎不怎么在意,继续向前走,很快就要消失在拐角处。我在心里一阵遗憾,看来乡下的穷小子注定不可能高攀这样的女生。
    没想到她轻飘飘地扔来了一句话,声音十分遥远:
    “我叫琦,2F”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琦是孤独的。她很难融入这里。
    我能理解。琦是转校生,男生们只是觊觎着她的美貌,她的书桌里总是塞满了各种封皮的情书;女生们则不怀好意地讨论着她的来历,而琦总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常常看见她经常很晚才离开学校。
    你还在找那三个人?——这天放学后,我试探着问她。
    嗯......——琦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四处张望。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们是你的朋友?”
    她点点头,说:“笔友”
    我笑了笑,说:“那么他们肯定不在这里,应该在很远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也许吧......”
    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提议:“能不能到你家看看,听说你们家很大!”
    她的表情有些为难,说:“我的父母都在国外”
    看来真的是富家女!我心想。
    她犹豫了一阵,答应带我去她家。
    琦带我来到她的家时,我彻底惊呆了。
    在乡下居然能看到这样富丽堂皇的别墅,简直如同草民看到皇宫一般。
    琦看我惊讶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父母用多年积蓄买的,他们喜欢这里的绿水青山,以后也会来这里养老......”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跟琦交朋友了,我心想。
    琦带我走进房子内部,整体装潢得如同欧洲的城堡,我猜想这跟她父母在国外的经历有关。
    琦捧出一些精致的水果点心招待我,我的目光却被几幅油画吸引。
    那似乎是琦的画作,放置在客厅的画架上,一共三幅。分别是两女一男,都是清一色的青年俊美。
    我的脑海里突然一闪,我指着画布问琦:“这就是那三个人?”
    琦点点头,耐人寻味地望着那三幅油画。
    我好奇地问:“这么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琦否认了我的说法:“不,这些都是我凭想象画的”
    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问:“能否给我看看他们的信?”
    没想到琦很愉快地答应了。
    琦捧出一堆小山般的信件,我打开内容细细一看,他们似乎从三年前就开始通信了,聊的事情也很多,甚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提到。
    琦,能不能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我想了想,提出这样的请求。
    琦点点头,用钢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源”。
    我拿起这个字,比对一番,心里猛地一沉!
    我从小酷爱文学,对于字体非常熟悉,琦的字体明显和这些信件出自一人之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琦在骗自己。
    琦,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笔友,是你在凭空想象,自我安慰——我忍住难过,直白地告诉她。
    琦楞了一下,慢慢低下了头。她的头发很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在微微发抖。
    她似乎在偷笑。
    我有些害怕了,问:“琦,你怎么了?”
    琦抬起头,她的五官非常精致美丽。她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嫉妒”
    我竟然有些不悦,声音提高了几度,说:“你为何不在现实中找些朋友呢?”
    琦指着那些画,淡淡地说:“他们不就是么?”
    正当我准备更激烈地反驳,门铃声响起。琦露出喜悦的表情:“来了!”
    我追随着琦来到门口,果然,邮筒里躺着三封信件。
    琦居然真的给自己寄信!
    琦取出信件,表情变得十分冷漠,对我说:“我要开始回信了”
    我知道,这是逐客令。
    离开琦的家时,我回望那栋别墅,心里一阵莫名的压抑。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的白色窗帘突然被风扬起,我的头皮猛地一炸!
    并排而立的三个人影!
    我连忙揉揉眼睛,再一看,那里根本没有人影。
    窗帘紧闭。
    因为那次不快的接触,我跟琦有好几天没说话了。
    在这段时间里,琦跟本班的一个女生走得很近,能看得出,她对我正日渐冷漠。
    有好几次,我想跟她随便聊点什么,但是最终没有鼓起勇气。
    这天下课后,我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琦突然来到座位,焦急对我说:“源,出事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恐惧的表情。
    琦说:“他们说不会放过君的”
    君是琦新结识的女生。
    我很快意识到,“他们”是谁。
    琦实在是入戏太深了。我摇摇头,不置一词。
    琦突然变得很生气,恶狠狠地对我说:“难道你不信?”
    我不想在教室里和她争吵,淡淡地说:“他们为何要这样说?”
    琦认真地说:“他们觉得君把我抢走了”
    我沉默。
    这实在太荒谬了。
    对于这件事,我决定不置一词。
    我背好书包,转身离开。琦的眼神如芒在背。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翌日,学校高三年级2F班出现一名女尸。据说,死者放学后被反锁在教室里,夜里似乎受到了极端的惊吓,心跳戛然而止。
    警察封锁了现场,严禁任何人接近。
    没人知道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一天,琦没有来学校。我失魂落魄地想了一整天。
    难道琦已经彻底活在臆想里,或者说。
    疯了?
    我怀疑这件事完全由琦而起,她才是关键之处。
    放学后,我来到了琦的家门外。
    我要搞清楚整件事。
    我轻轻地扣门,紧张地等待着。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乡村的夜异常寂静。
    过了许久,琦终于打开了门,她的脸上挂着异样的神采,似乎很高兴。
    琦笑着说:“源,你也来了”
    我楞了一下,咀嚼着她话中的意思。
    琦带我走进客厅,茶几上点着几根蜡烛,散发着幽幽的乳白色的微光。
    琦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又停电了......”
    我连忙说:“没关系,我想跟你聊聊关于君的事”
    “咳咳......”
    楼上传来若有似无地咳嗽声。
    我心里一阵狂跳!
    是谁在家里?
    琦的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地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来”
    琦消失在黑暗中,只剩那三幅孤零零的画。
    我顺着微弱的烛光一瞥,心跳几乎要凝滞!
    画上的人都不见了!
    “琦......”——我叫了几声,无人应答。
    难道琦也消失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战战兢兢地拾级而上,蓦然发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正散发着微光。
    我顺着房间的缝隙,往里望去,只一眼几乎魂飞魄散!
    房间内,烛光微弱。
    三个人——两女一男——正并排而坐,表情木讷,直勾勾地向我看来。
    我绝不会认错,他们就是画中人!
    ——琦的笔友。
    “怎么不进去?”——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轻柔柔的。
    我心里一惊,顿时感觉一阵眩晕,身体发软往下倒去。
    朦胧中,我似乎听见他们的议论。
    “琦,这就是你说的男孩子吧”
    “相貌挺清秀的,比那个君不知道好多少倍”
    “他倒是配得上你的画笔”
    “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新朋友了”
    ......
    那个漂亮的女学生又转学了。
    小镇恢复了平静,人们在茶余饭后偶尔还谈论着她。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让人不安的事,于是有了这样的议论:两个学生(一男一女)曾为她争风吃醋,甚至不惜互相残杀。
    由于彻底荒废,她的豪宅渐渐杂草丛生,有了萧杀之气。
    据说,她把那栋价值连城的别墅遗弃了,包括里面那些昂贵的家具摆设。
    除了一堆不翼而飞的信件,以及四幅精美的油画。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琦又交了新笔友。(完)
    《照相》






    “小伟,给我照张相吧”

    ——母亲坐在阴影里,脸上挂着慈祥而模糊的笑意。

    小伟条件反射般举起了镜头,调整焦距,摁下快门。

    咔擦。

    一张图片生成在相机里。

    小伟笑得有些勉强,甚至,一道若有似无的恐惧藏在眉间。

    这是给母亲拍下的第36张相片了。

    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

    “小伟,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母亲好奇地问。

    小伟一言不发,环顾四周。

    难得好天气,云淡风轻,广场上到处都是晒太阳的人。

    小伟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那些相片到底代表了什么?母亲去了哪里?

    小伟清楚,这不是相机的问题了。

    要出事。

    ......

    回到家,小伟继续在房间里捯饬他的单反相机。

    大学时,攒了半年生活费买的,小伟一直很爱惜。

    现在,这台相机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小伟是摄影师,专门在全国各地跑,拍照寄给杂志和网站。他拍风景,也拍人文。

    小伟去过很多地方,九寨沟、神龙架、海南岛......他最向往拉萨,也计划要去。

    现在,母亲的照片让他寝食难安。
    ......

    小伟轻轻地敲着一扇门。

    父亲的门。

    父亲离开这个家整整十年了,在另外一座城市生活。

    据说,当年是父亲背叛了母亲,最后净身出户。

    小伟对父亲提不起恨,当时他正在南方参军,对家庭一无所知。

    后来,时间慢慢抹平了一切。

    小伟忐忑地扣着门,没人。

    他终于不舍地离开了这座老旧的公寓。

    许久,门打开了。

    一位白发老人疑惑地向外张望着。

    楼道空无一人。

    ......
    夜里。

    “小伟,给我照张相吧”

    ——母亲坐在阴影里,脸上挂着慈祥而模糊的笑意。

    小伟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声音有些哆嗦:

    “妈,你干嘛总是要照相呢?”

    母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人老了,总想要留下点什么”

    小伟觉得这个说法很不吉利,就像得了癌症晚期的病人要拍遗照那样。

    这种感觉让他心痛。

    “妈,咱们不拍了,行吗?”

    ......

    “妈,你还能活很久很久,长命百岁”

    ......

    “妈,我明天就要去拉萨了”

    母亲的沉默让小伟窒息,那个熟悉的慈祥的老太太哪儿去了?
    ......

    “小伟,妈做了一个梦”

    ——母亲缓缓地开口了。

    “妈梦见你到了拉萨,站在高高的布达拉宫上,天空还有许多翱翔的洁白的鸟”

    “妈很高兴,正想给你打个电话,突然,一阵泥石流把你卷走了......”

    “第二天,你爸破天荒地主动打来电话,结果,他居然跟我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

    “我们很担心,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直到拉萨警方传来了消息......”

    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天收拾你的东西,念叨着照相的事,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妈又怕,又喜”

    “求求你,不要在离开妈身边了......”

    ......

    小伟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他真的去过拉萨,并且,他回来了。
    ......

    最后。

    小伟是我的挚友。

    我们一起去了拉萨,他葬身在泥石流里,我侥幸活了下来。

    这个故事,是他告诉我的。

    当然,那也是一个梦。

    那天深夜,我来到小伟的家里,他的父母都在。

    他们把灯都熄灭,只有一盏暗淡的烛火摇曳着。

    弥留之城的夜格外喧嚣,这里却非常安静,就像......一个墓园。

    老太太的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给我照相吧”

    小伟出现在阴影里,端着相机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表情。说实话,我很紧张,很害怕。

    应他们的要求,我给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

    奇怪的是,照片里,小伟的父母是彩色的。

    只有小伟是黑白的。

    他们笑得很甜。

    我一直珍藏着这张相片,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似乎它能给我一些莫名的慰藉。

    如果你想看这张奇特的相片,请来找我。(完)
    《闭环》





    最近,嘉明突然萌生了一种古怪的想法:每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冥冥中早已经历过。
    这种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有一次,嘉明的工资单发了下来,他正凭吊着那点可怜兮兮的数字,这时候,隔壁桌的老王突然和一个女同事争执了起来。
    嘉明心里流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他在哪里看过这一幕。而且不止一次。
    果然,老王和女同事争执的内容,居然和嘉明心里想的半句也不差,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
    随后的整个上午,嘉明魂不守舍,他开始感到困惑:到底我们的生活是未知的,还是已经经历过的?
    谁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下班以后,嘉明和阿沁在广场上散步。阿沁是他的女友。
    他们走到一家婚纱店外面,阿沁很羡慕地望着橱窗里的婚纱,那意思很明显:阿沁年纪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
    嘉明是个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不富裕,但是很有骨气。他很硬气的对阿沁说:你放心,我要给你穿上那套最漂亮的婚纱。
    阿沁笑了,笑的很甜。
    这个时候,嘉明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恍惚一瞬间,他看见阿沁穿上了婚纱,正在娇羞的接受新郎的亲吻,可是新郎居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嘉明心如刀绞。
    他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可是一切的一切都那样清晰。
    嘉明一个人偷偷跑到医院,请心理医生给他想想办法。心理医生听完后,直截了当的说:你这是精神过度紧张,加上思维过于活跃导致。建议你吃点安神药,加强锻炼。
    嘉明听话的照做了,可是没过一个星期,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是在母亲家吃饭的时候。嘉明帮忙收拾碗筷,看到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他心里“又”跳出了那个画面:嘈杂的人群,刺鼻的火药味,飘荡的纸钱,母亲的照片......
    这是他最害怕的一幕。而且,似乎看过远不止一次。
    有个朋友知道了这件事,安慰嘉明:我们的生活其实就像一场梦。我们活在别人的梦里。当这个人醒了,我们的一生就结束了。所以凡事不必太当真,最好洒脱点。
    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辞不能让嘉明感到心安。
    业余时间里,嘉明喜欢写日记,把所有的心事都写进去。这是一个好习惯,我们可以用金钱买到许多东西,唯独买不回丢失的记忆。
    同时,嘉明还有个坏习惯:丢三落四。他的东西总是新的多,旧的少。
    这一天,嘉明在日记本里写道:我要记录每天发生的一切,并好好收藏,以此证明这都是全新的,那些只是我的幻觉......
    嘉明写完以后,心满意足了。他觉得踏实了很多。
    现在,他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这本日记放在那里,因此这个秘密才只有自己知道。
    这套房子是母亲送给自己的,不大,但是很温馨。很快,嘉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那幅油画的背后。
    墙壁的油画背后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方形空间,那是嘉明搬家时发现的。他也不清楚上一任房子的主人用它来藏什么。
    嘉明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画,顿时呆住了:里面堆满了自己的日记。少说有二十来本。
    他颤颤巍巍的翻开其中一本,里面写着:
    “我要记录每天发生的一切,并好好收藏,以此证明这都是全新的,那些只是我的幻觉......”
    嘉明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他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闭环中。(完)
    《城长》





    老实说,关于居住的公寓正在不断变高这件事,我实在不愿和任何人提起,因为过于离奇,甚至是不可理喻。



    喂,你好,我的公寓正在无声无息地长个子哟,就像雨后的蘑菇那样——如果我对任意一个人说起这样的话,肯定会被当作白痴吧。实际上,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原因很简单,我下楼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我住在9楼,独身,从不坐电梯。做这样的说明委实很有必要,原因在于,我和这个社会的接触实在有限,了解我的人近乎于没有,我的父母早已移民,没有固定的女朋友,自由职业者,很少出门,和外卖小哥的接触也只限于一条微微打开的门缝。正因为长期的离群索居,我对于周遭事物的变化显得格外敏感,我了解墙上挂钟的走动,熟悉漏水的管道的响动,以及天花板里老鼠的呼吸,当然,我对于每次从家门口走到楼下的时间也非常熟悉,3分45秒,一点也不差。



    并非吹嘘,对于时间这种东西,我自有相当的敏感程度,虽然过着独居的生活,每天的作息却保持着近乎于严苛的有条不紊,有人会问,你一个人住,又不用上班,不用上街买菜带孩子换尿布遛狗陪家人逛街看电视喝茶......有必要这么守时吗?关于这个问题我不准备做回答,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也许是性格使然吧。
    现在我要说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3分45秒这个数字,从一个星期前的一个清晨起,正在居心叵测一般地悄悄延长着,起初是3分50秒,后来是3分55秒......到了第三天,突然变成了4分10秒。你们想必也能理解,短暂的变化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质变引起量变——中学物理老师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我敏锐地意识到,有些地方真真切切地出了问题。



    我身高180,体重145(由于健身的缘故,基本没有发福),爱好长跑,穿42码鞋,步速偏快(和前女友分手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逛街时一直追不上我),虽然有种种前提条件,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讲,我从不会突然加速或者减速,总是能够很好地保持着非常均匀的步伐,所以,3分45秒不会随意改变,即使有变化,误差也绝对控制在10秒以内。



    意识到这件事以后,我给一位朋友N打了电话,支支吾吾地说了讲述了一番。N是一位和我截然相反的男士,他外向,阳光,事业有成,经营着一家小型建筑公司,频繁地更换着女友,拥有一个热闹且光鲜的交际圈——你已经想象到了,N拥有着绝大多数人所羡慕的那种人生,我和他唯一的相同点是都没有结婚,这也许是我们能够成为朋友的原因。
    N信奉不婚主义,我曾经戏谑地讽刺他在逃避责任,N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无论和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结婚,都是不负责任的。N见我对于这个观点迷惑不解,便解释道,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每天只能四目相对,一脸茫然,如同和一只玩偶一同生活;和喜欢的人结婚,每天都腻在一起,久而久之便失去自我,失去了曾经一切的爱好,如果有一天,某一方因为某些原因(意外、疾病、失踪,什么都好)消失,另一方便要承担无限的痛苦——无论怎么看,都是独身最好。



    说实话,我内心多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无法做到如N那样坦率,对于独身这件事,我总是以缘分未到、经济基础不够厚实、性格内向等原因进行自我安慰。很多人并不接受N的观点,但是也不妨碍他的人缘很好,毕竟,他并未伤害过谁。



    说回正事,N在得知3分45秒的事情以后,表现出了相当理所当然的态度,这和我预想之中的反应完全相反。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万物皆在延长与生长,不管是小孩子、树苗、蘑菇,还是公寓,都不例外。N在电话那头语气笃定地说,严肃的简直不像在开玩笑。N的回答让我十分讶异,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昨夜肯定又经历了一场堪称惨烈的宿醉,房间里必定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女人,内衣、香烟和酒瓶乱做一团,N就是这样一个精力旺盛的人。
    不止如此,我还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只有我自己能察觉到这种改变!我依旧不甘心地对N说。在这个以无聊著称的年代,这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发现了,N的平淡反应却让我觉得很沮丧。



    哦,那是怎么回事呢?N淡淡地问。那是怎么回事呢,那是怎么回事呢,N的语气好像在讨论今天早上的堵车和难以下咽的三明治那样随意。



    是这样的,你听好了,起初,我以为是整座楼都在生长。打个比方,我现在住在9楼,按照这样的生长速度,三天后,我大概移动到了11楼的高度。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有证据,当我站在阳台往下凝望时,明显感觉到景物在缩小,行人、广告牌、公交车、树木、公厕,统统都小了一圈,就像是被哆啦A梦口袋里的缩小枪击中了一样。



    电话那头的N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起初,我自然也认为这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视觉上的误差,我看过一些类似的文章,也相信人的的确确是可以被催眠的。为了验证这件事情的真伪,我做了一个实验:邀请一位住在同一栋公寓里的中学生和我一起上楼。



    男的,还是女的?N不怀好意地问。
    女的,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大概只有14岁,胖且黑,常常会在楼梯里遇到,完全不是令人提得起兴趣的那种类型——我原本不想这样解释,如果不是你这样问的话。总而言之,中学生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我们从1楼一起走到9楼,出发的一瞬间,我特意用手机上的秒表功能开始计时,结果明明白白:3分45秒,分毫不差,我和中学生道谢后,回到家里,来到阳台,楼下的景物也没有缩小,和往常一样。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楼层才会变高?N终于有了一些兴致。



    没错,丝毫不假,就在我和你打电话这会,大概已经长到了14楼的高度,我完全没有说谎,楼下公厕外面的图标已经渐渐看不清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N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等待N过来的这段时间,我十分焦虑,焦虑的原因大概有两层,一是终于有人愿意耐心倾听这件事了,在此以前,我和高中的班主任说过,和前公司的同事说过,和小区的物业大妈说过,他们统统以对待疯子的怜悯语气与我交流,这让我非常沮丧;另一个原因,是我很害怕当N过来后,这种奇异的现象就突然消失了,这种可能是绝对存在的,如果发生,那就代表着我在说谎,众所周知,我绝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
    每当我感到焦虑,就会口渴,于是我大口喝茶,前女友从这栋公寓搬离时,给我留下了数量可观的茶叶,有白茶、红茶、绿茶......过去,我最喜欢的提神饮料是咖啡,后来却几乎不碰那玩意了,这全是拜她所赐。



    以后不要喝咖啡了,那玩意可是很容易上瘾的,明白吗?我想象着前女友对我说话的口吻,往事历历在目。她是个云淡风轻的人,穿的衣服鞋子,用的包包首饰,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方式,都很干净利落,清爽的就像秋天铺满路面的枫叶,至于究竟为什么会选择和我这样一个拖沓又拘束的人一起生活,这实在是大千世界里的一个谜。



    想到这里时,电话响起,是N。



    你可以出门了,我在楼下。N说。于是我就出门了,心里一边想着前女友的事,一边思考着楼层变高的现状,我的速度和平常无二,N见到我后,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5分10秒。我点点头,N记录的时间和我心中所想的基本一致。



    那么,我们再一起上去吧,N提议。果然,他对于这件事存有疑虑,而唯有行动和真相才能使其真正信服。于是我们一同上楼,虽然刚从9楼(其实应该是14楼)下来,我的小腿有一些酸胀,但丝毫不影响我保持匀速,实际上,我走得相当耐心,就像小学登上舞台表演时那样小心翼翼,我们来到9楼(或许是真正的9楼),N低头看表,3分45秒。

    所以,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是楼梯的阶数变多了,还是层数变多了?N靠在沙发上,一边小口喝啤酒,一边问我。我想了想,回答说,其实,倒不如说是我自己的时间变快了。



    变快了?N不解地问。



    是的,我推测外界的时间是恒定不变的,而属于我的那一部分时间似乎变快了,最终导致了这一结果,你说的楼梯阶数和房子的层数,我也有仔细地检查过,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时间变快,我想不到其它合理的解释。



    这就有趣了,你想说的是类似于相对论的意思吧。N仿佛想到了什么,放下啤酒,饶有兴致地问我。



    不,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无论是玄学也好,伪科学也好,迷信也罢,只要是反常识的东西,我统统都不相信,换句话说,我更愿意相信是这里出了问题——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真正的精神病人,永远都觉得自己没病,换而言之,精神正常的人,才会觉得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对吗?N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说。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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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13 17:24:50  更:2021-09-13 17: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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