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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骨头汤——一个刑侦档案管理员的自述[第292页]

作者:上官初雪
首页 上一页[291] 本页[292] 下一页[293] 尾页[30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姬七说:“老陈谈恋爱那时候不叫情事,叫组织安排。那时候的老陈,特像《导火索》里面的甄子丹,玩儿命的练拳,玩儿命的蹲守,玩儿命的破案,几天几夜不睡觉的追逃,还被派到成都军区驻云南某边防侦察连特训了1年。
    老陈只是迷恋工作,从不考虑个人问题。时间一长,张国华看不下去,就是现在省厅那刑侦局长,托战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媳妇儿。老陈天性是一军人,也就服从了命令。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老陈,因为老陈外出办案晚回家了两天。恰恰在这两天里,被老陈送进监狱的一个犯人越狱脱逃。
    这人以前见过老陈的媳妇儿,脱逃以后跑到了老陈家里,等老陈赶到的时候,你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老陈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后来那犯人在抓捕的时候拒捕,被乱枪击毙,老陈在现场哭成了泪人。
    老陈特大的酒瘾和烟瘾都是在那时侯落下的,那件事情发生以后的3个月里,老陈都窝在家里。
    老陈怀里抱着媳妇儿的照片,手里捏瓶二锅头,眼望着外面的天空,一直到天明。
    直到那一天碰见金蝉,把他从自责地狱里解救出来的金蝉。
    话说回来,绝不是老陈见异思迁,是金蝉喜欢他。
    对,就是金蝉喜欢他!那是一次俗得不能再俗的相遇,英雄救美。
    我记得,那年已经是老陈媳妇儿遇害的第三年了吧。
    那天晚上,老陈骑车回家,路过成都钢管厂附件的一条小巷。
    老陈猛听见一个女生喊救命,其间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的声音。
    老陈把自行车撂下,走进巷子。
    三个地痞围了上来,叫老陈少管闲事。墙角里,一个穿着白裙的女生在哭泣,裙子破了,头发乱了。
    老陈没说自己是警察,拿弹簧刀的最先倒下,下颌碎裂,昏迷了两天两夜,另两个一个肋骨断了两根,一个胃出血。
    老陈先通知了辖区派出所,然后把女生扶起来去了医院。就这样认识了金蝉,老陈比金蝉大5岁。
    金蝉的父亲叫金石阶,是川大历史系古飞歌教授的同事,精通埃及和非洲的古文字。
    接下来,无论老陈在哪儿,只要回到成都,金蝉总是能千方百计出现在老陈跟前,明眼人都看出来,金蝉喜欢上了老陈。
    金蝉给老陈洗衣服、晒被子、做饭,整理出差的衣服和袜子。
    金蝉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老陈的心田。
    她在缝补老陈的伤口,给老陈一个弥补的机会,虽然她还不是她媳妇儿。
    但老陈拒绝,老陈只是认了金蝉当妹子,走到哪儿都介绍金蝉是自己妹妹。
    可是,老陈最后还是失去了她。这种痛苦,你能理解吗?
    我在被老陈抓住之前,专搞地下文物收购。盗墓的挖了东西,都要从我手上过,只有通过我,才能把冥器变成可以公开买卖的明器。
    那次我去一个宋墓收冥器,老陈出手,直接连盗墓的带我一锅端了。下山的时候,我也是命中劫数,被一条白唇竹叶青咬了。
    我的脚踝眼看着就黑肿起来,那黑线跟着往大腿上窜。我当时心想,完了,报应来了。
    没曾想老陈二话不说,先给我用火烧灼伤口,然后又用绳子捆住我的大腿根。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老陈还给我一口口地把蛇毒吸了出来。
    老陈一边救我一边说我命好,说若不是他去过云南边防特训,也不会这么熟练的自救。
    正因为这样,我这条命才维持到了医院,医生都很惊讶,被白唇竹叶青咬伤的还能坚持到医院,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我在病床上偷偷地哭了,只有我知道这奇迹来自那里。
    没有老陈,哪儿来的姬七?所以后来我洗手不干,再不收地下的东西。
    老陈媳妇儿遇害那段时间,我看见老陈痛苦的样子,胡子八茬,人也廋了。我心里那个疼啊。我陪老陈喝啊,天天陪着他,我想,老陈这辈子再也不会找媳妇儿了。
    他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们,是他欠她们的。我介绍了几个条件好的,老陈都不干。
    所以我想帮老陈自己一个忙,也帮我自己。能找到金蝉吗?那怕是根骨头,老陈也就心安了。”
    姬七颠三倒四的说了个大概,我这边却基本理清了脉络。
    我说:“金蝉不会失踪在古栈道了吧?是那里的古栈道?真和录音里的男子有关?”
    姬七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这是一个谜!谁也解不开的谜!金蝉失踪,我只能说也许是为了她父亲。他父亲得了一种怪病,谁也没见过的怪病,这病医院治不了。
    我私下问过一个掌眼。这掌眼可是个人物,会水占,懂不?会水占术的掌眼,名字也怪,叫倪倪。
    倪倪说金石阶一定去过某个地方,这身躯如火、双目流血、肤如蜥蜴的症状,是中了滇王离宫里的血咒,必七窍流血而死。更邪的是,倪倪还提醒我,叫我提防金石阶炸尸。
    后来,金石阶果然是七窍流血而死,身体里整个内脏都融化了。
    我把我问到的这些东西告诉老陈,老陈打死不信,说我胡扯什么滇王离宫,滇王血咒,叫我拿证据,我哪儿拿得出来?我只是悄悄告诉了金蝉。
    后来,后来,办完金石阶的丧事,金蝉就丢了,再也找不到。最后的联系地点,我只知道是在剑门关的古栈道附件。
    剑门关、翠云廊、古栈道。”
    姬七在电话那头梦呓般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姬七说完这些,就再没有说话。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汗却已经下来了,看看手机录音按钮,1个半小时……
    xdg216,回来即看到顶贴,快3年的骨迷了,感动中,祝好!
    姬七的这段酒话,让我明白了老陈的胸襟和坚韧。
    要是我问老陈,老陈断然不会给我说这些,说不定还会在屁股上给我来一脚。
    那天晚上,我反复听姬七的录音,试图从里面寻找线索,却一无头绪。我第一直觉是想去找那个掌眼,但那掌眼在哪里,姬七没有说。
    第二天,我没去找老鬼和茗雅,也没去找老陈。
    我想起家中的奶奶,我已很长时间没回去看她了。
    奶奶今年95,我常想起她在金陵女子学院和宋美龄的那张合影,可惜的是在文革时期,不敢保留,烧了。
    回到家里,见过爸妈。我来到奶奶的卧室,奶奶躺在床上,很微弱的声音问到“是无畏?”
    我点点头,握住奶奶枯瘦的双手。奶奶卧床已是第六个年头,到现在只能吃流食。
    我妈说奶奶每天睡在床上,必备两样东西,一个是手电,一个是闹钟。
    我问我妈奶奶用手电做什么,我妈说奶奶就是拿手电照着闹钟,盯着那时间看。
    奶奶蜷缩在被窝里,只做两件事,一是睡觉,二就是醒来以后就看那时针滴滴答答地走动,也不说话。
    我猜我奶奶一定在回忆抗战时期,宋美龄如何动员她们参加抗战的情景,然后她来到四川,在成都碰到了我的爷爷。
    我眼里有湿润的东西,走出家门。
    抬头看看,街道上银杏树的树叶黄了,落了一地。
    时间去哪儿了?金蝉去哪儿了?平行空间?
    我忽然觉得我该去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我去找老鬼和茗雅,先梳理关系人,就姬七提供的线索来看,牵涉的人很多,更不要说还有那盘疯了的磁带。
    我边走边想,正好路过一家夜宵店,名字叫《让鸭脑壳飞》。
    手机响了,一看,是黄凯,我在沈阳当兵时候的战友。
    这家伙复原回来搞装修,搞餐饮,后来离了婚。现在贵州承包工程,当了大老板。
    我点了凉粉烧耗儿鱼、兔头和香辣鼻筋,把啤酒打开,斟了两大杯,黄凯张口就来了一句感慨:“无畏,活着真好!”
    我说:“凯子,你那根筋犯毛病了?你不是以祸害80、90后为已任吗?怎么,感叹生命无常了?”
    黄凯说:“那不叫祸害,那叫普度众生,叫度!”
    我一口啤酒差点没喷出来,这家伙和我一样,没事儿就喜欢看点佛经,猛地来这么一句,我还真受不了他。
    黄凯说:“我工地上最近出了件事,真的让我感觉活着真好,所以回来赶紧找你。”
    我问道:“出啥事了?”
    黄凯说:“应强,我的手下,是负责整个建筑设计的项目经理,巴中人。31岁。被发现死在成都郊区的绿化带里,脖子被砍断了大半截。
    我说:“你是让我帮你分析这事儿?”
    黄凯摆了摆手,说:“不是分析,是有了结论。不过这结论我想不通,不要说他的父母,我也接受不了。你说这人好好的,无非就是内向点,不爱和人沟通,就能做出这样惨烈的事?”
    争取回到原来的节奏,每天上菜!杀拖鞋?好名字,哈哈!
    黄凯刚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件刑案。
    但黄凯说到这儿,案子的定性我心里已有了谱。
    我说:“自杀。对吧?不奇怪。”我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惊讶。
    反倒是黄凯讶异:“什么不奇怪,太他么的奇怪了。我割自己一下都觉得疼,我真不相信他能自己砍自己脖子七八刀?”
    我说:“不相信是吧?见了太多的生死,你就会觉得那只是一个过程,只不过有的能完美谢幕,有的就半途退场而已。你要真救了他,那才叫功德。
    2011年,宁波象山丹城曾发生一起案件。法医检验发现,死者从头面部到躯干四肢,几乎全身都是伤口。口唇有化学灼伤的痕迹、颈部有切割伤、也有勒痕。胸腹部有多处刺伤的创口和切割伤口。左手腕有多处切割创伤,大腿处有化学灼伤。膝关节和小腿等多处还有皮肤擦伤。然而这些都不是致命伤,真正致命的是颅脑损伤。
    你看这死者和范明相比,谁更惨烈?”
    黄凯说:“别扯蛋,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人不晓得结了多大的梁子,你总不会说这人也是自杀吧?”
    我说:“回答正确。这个人的确不是仇杀。
    发现死者的时候,很多人都像你这样想。可现场勘察和搜集的证据表明。包括血迹、硝酸瓶和菜刀把上的指纹、伤口的切割深度,都能证明,死者就是自杀。
    死者在一系列的刀割、喝酸、自溺都没成功之后,终于看见了浴室的窗口,然后纵身跃下。
    自杀原因:生意破产、老婆离婚。
    死者全身的伤口,法医学上叫试切或者试创,和这人比,范明算得上有勇气。”
    黄凯说:“你这么一解释,我算明白了。”
    “范明为什么要自杀?”我问到。
    “他老婆有外遇,天天吵着离婚。要说他老婆收入还没他高,月薪才3000块。他年薪都超20万了。我还准备明年给他涨到30万。过不下去就离啊,这世界上有谁是谁的阴影?失去颗大树,不还有片森林吗?”黄凯不住的摇头。
    “金蝉是不是老陈的阴影?”
    我心里蓦然一动。从圣水谜案到十二祭歌,再到秦陵虎符,那次不是老陈带着我们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这次,老陈的表现很异常。
    那盘磁带,为什么就不可能是真的?金蝉为什么就不可能被找到?
    “哎、哎,喝酒,想什么呢?”黄凯端起酒杯,喊道。
    不好意思,兄弟,久等了!
    应强名字为范明,更正贴!
    就在我写下这个帖子的时候,本子突然无法启动。
    找瑞星电脑的一个技术员进行了重装,说热启动程序丢失了,导致启动程序无法进入。
    那个胖胖的技术员三下五除二处理了问题,回去了。
    我也很高兴,得以继续记录下寻找金禅的经过。
    可是第二天早晨,开机,黑屏。
    启动程序又丢了?
    再找了那技术员来,说是可能硬盘有故障。必须得换。
    我笑了笑,这不是我们那时候寻找金禅的节奏么?总是一波三折,非得要釜底抽薪才行,废话不多说,继续开更。
    怎么寻找金禅,是个大难题。
    我没有轻易出手,我在想。
    自从我们从成都回来以后足足三个月,这段时间,小天局长和老陈没有单独安排我们任务。
    老陈也没有再打开第五档案室让我们看那些匪夷所思的案子。
    一切静止,太静。
    太静了总是不正常,感觉如此。
    有两回我笑嘻嘻地问老陈:“师傅,有啥子事莫得?脑壳不用要生锈,您老还是安排安排嘛!”
    老陈也笑眯眯地说:“好嘛,你切把那堆90年到2000年的刑事案子清理了。“
    我脑壳都大了。
    我总觉得张国华局长、小天局长和老陈在密谋一件大事。
    我战友黄凯眼里的生死,就是对无常的感叹。老陈眼里的生死呢?我不知道。
    他对金禅的讳莫如深,让我产生了另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带着颠覆性,不再是我们破译圣水密码、或者是派我卧底夜郎地宫,再或者是我们集体行动解密秦陵虎符的套路。
    非常事当非常手段,当然也要有非常之人才能完成。
    我想起一些人,这些人包括我、茗雅、老鬼、谷子、李若烟和姬七。
    鉴于金蝉失踪的诡异,牵扯到他父亲金石阶的离奇死亡,还有姬七手中的那盘磁带,都是迷局,难知真伪。
    我吸取了在夜郎地宫中迷路的教训,想到了李若烟。
    我想起在水里屏气自如、观山如观人的谷子。
    我甚至想到了崔囡的母亲,那个梅山巫术的最后传人。
    至于姬七,也是有经验的一个老江湖。
    这儿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老鬼、茗雅、李若烟和谷子。
    老鬼,在秦陵虎符一案结束后,一直在苦练散打和泰拳。
    老陈通过战友把老鬼送到成都军区特种大队一营特训,离开的时候,老陈给战友留下一句话:往死里整。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和茗雅都以为老鬼会嚎啕大哭。
    可老鬼不仅没哭,反而一脸坚毅。
    老鬼用力握住我的手:无畏,我晓得。这是老陈对我的考验,我不是蒲志高,我不得叛变,我也不得当逃兵。“
    说完,这家伙雄赳赳地跟着那教官回去了。
    后来我和茗雅去接老鬼,营门里出来一个黑鬼似的胖家伙,张口就笑,露出一口白牙。
    老陈的战友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别看他胖,他现在就是一洪金宝。
    据老陈的战友说:老鬼训练非常刻苦,木人桩打坏了三个,沙袋打烂了七个。虽然其他技能和他的手下有差距,但就格斗技能来说,已经快赶上他的队员了。
    最让我难以想象的是,这胖子掰着两条肥腿,居然练到了能拉开一字马的无耻程度。
    用我的话来说,经过这三个月的魔鬼训练,老鬼变成了真正的功夫熊猫。
    茗雅也没闲着,这妮子在几个月时间内干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嫌自己电脑技术不够精通,让他爸找了个老师直接授课。这老师是省厅在计算机方面的专家,精通反黑,流光软件一类黑客技术基本不入他的法眼。
    第二件事去了中国公安大学,找了李玫。茗雅向李教授求教了犯罪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分析及画像研究,更重要的是,茗雅这妮子触类旁通,居然学会了催眠。
    李若烟,处理完李老八的后事,在英国继续她的学业。不仅去了洪都拉斯伯利兹城蓝洞天坑,还去了神秘的亚马尔半岛,这个半岛位于俄罗斯西伯利亚。
    在那里,李若烟攀爬了那个更为神秘的巨大陨石坑。
    我在微信上看到李若烟在天坑攀爬时的自拍,我点赞的时候,李若烟回复一个调皮的表情,然后说她近期要回成都,我必须请她吃火锅,否则她不会告诉我她在陨石坑底究竟看见了什么。
    谷子的心跳在继续减慢,好几次家人都吓得面无人色。
    谷子醒转以后,给老婆孩子解释,这不是心肌梗塞,如果有一天,他要死,也绝不会死在家里。
    在经过几次之后,谷子的老婆孩子终于释然。而谷子眉毛之间那颗红痣,愈发的鲜艳欲滴。
    我在筹划这些人参与寻找金蝉的时候,谷子打电话来,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龙哥,你找我有事?”
    我说:“我找你干啥子?”
    谷子说:“龙哥,不管干啥。你一个电话,我准时到。龙哥,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我能看见了自己的五根手指了,不是白天,是夜里。”
    说完,谷子把电话挂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关灯。
    我举起五根手指,在眼前晃动,离得近,有气流挥舞的感觉。
    我把手离得远点,眼前一片漆黑,那里看得到半点光影?
    谷子在夜里能看见?除非……
    除非谷子的瞳孔功能发生了剧变,这怎么可能?
    可我转念一想,这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又有那件是可以预料的?
    姬七听说我的计划以后,很兴奋。
    姬七问要不要告诉老陈,我说千万保密,找到金蝉再说。
    我、茗雅和老鬼集体向老陈和小天局长请假,说我们完成了三件大案,能不能奖励自己去旅游一趟。
    目的地是三亚蜈支洲,时间半个月。
    在杨小天办公室,杨小天和老陈一口答应,还嘱咐我们好好放松。
    这半个月后来演变成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时间,将变成迥异于我们完成的那三大谜案,即:圣水魅影、十二祭歌和秦陵秘符的日子,直至有些日子成为经常惊扰我的噩梦。至于为什么,我会在后面提到。
    我原计划是准备围绕剑门关找金蝉和围绕金石阶个人关系这两大块做文章。
    我没有料到的是,当年老陈也是基于这两条思路,想解开金石阶死亡之谜和寻找金蝉,可是都走进了死胡同。
    因为那里面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事情,所以老陈后来放弃了。
    当然,这些事情老陈没给我说,我也不知道。
    2012年8月23日上午, 农历七月初七,七夕!
    我和老鬼从阳州出发,到成都与茗雅、李若烟、谷子、姬七汇合。
    茗雅在北京完成了催眠学科的最后一门课程,先期回到了成都。
    李若烟是晚上的飞机,谷子已到,在姬七的古玩店等我们。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李若烟乘坐的英国航空公司航班抵达双流机场。
    我去接李若烟,这丫头一见面给我来了个大拥,还没等我回过神,李若烟已经在我颈项间挂上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东?
    我放在手心掂了掂,这东西说像玉石又有点像,但论质量却明显比玉石重得多,有种金属的质感。一句话,非金非石。
    我有点纳闷,李若烟这给我的是个什么?
    我说:“若烟,这是什么啊?算给我的礼物?”
    李若烟很骄傲,仿佛知道我猜不出这东西的来历:“无畏警官,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知道么?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我说:“你让我去英国呆两年试试!”
    李若烟笑颜如花:“知道你会看地形,告诉你,这是我在亚马尔半岛那陨石坑里找到的最珍贵的东西。你不是救过我的命嘛,所以,我也把这最珍贵的一样东西给你。”
    我恍然大悟:“说了半天,这不就是块陨石嘛?这没啥稀奇,你在陨石坑底就看见了这个?没看见别的?”
    李若烟嘴一噘:“你可别小瞧了这个东西。陨石是很多,可是这不是陨石,是陨铁。
    这东西的母体和新疆阿勒泰克兰大峡谷巨型铁陨石一样,在外太空经过了亿万年才炼成,所以也叫宇宙钢,是非常坚硬的一种外太空合金。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在陨石坑底找到这么一小块。 英国的打磨机钻头都磨坏了好几根,才磨成子弹这个样子。除了这个,我就没看见别的了。那地方要是也有夜郎地宫里的那种怪物,我才不去呢。“
    我打趣说:“原来是这样,既然这东西这么稀罕。那你也给我选个好形啊。你磨个观音什么的不好?偏磨个子弹,你意思是,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李若烟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急了:“我那是这个意思?我当初找到这块陨石的时候,它就是子弹的一个雏形。就只能那么造。再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这人咋这个样子呢?狗咬吕洞宾。”
    说完,李若烟气呼呼地往前走。
    “哎,说你害我,你还当真。”
    我一面忍住笑,一面追上去,从李若烟手中抢过行李,驾车向成都开去。
    其实我和李若烟在双流机场的这段玩笑话,当时我并没在意识到。
    在后来我们寻找金蝉的过程中,在那个最凶险诡谲的时刻,在我们面临地狱般险境,即将灭顶都放弃等死的时刻,李若烟送我的这颗宇宙钢的子弹会发挥多么大的作用。
    以至于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不是概率,也不是耦合,这就是天意,冥冥中的天意,试想,如果我不去卧底李老八盗墓集团,如果我在漩塘地底救不出李若烟,如果李若烟不继续完成学业,如果李若烟不去那个有陨铁的亚马尔半岛陨石坑探险,后果是什么?
    我想都不敢想,虽然我现在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在打字,用不上尾指,因为它断了,还没完全好。
    但毕竟我还活着,那些死了的人呢?
    缺一不可,这就是命数,火风遇到车祸大难不死,后来成了活佛,好像也这么说。
    人聚齐了,开锅造饭。
    成都琴台路狮子楼火锅,雅六。
    我、老鬼、茗雅、李若烟、谷子、姬七围坐在一起。
    “这次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我是想说一件事。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一个人,这人的名字叫金蝉,是我师傅的妹妹。也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也无论我们会面对什么,我们都要找到她,就是这样。”
    我给每个人面前酒杯里都倒满酒,然后我举起酒杯。
    我说:“愿意跟我去找金蝉的,喝了这杯酒。不愿意去的,我不勉强。”
    老鬼端起酒杯,默默地把酒干了,依次是茗雅、李若烟、姬七。
    谷子却没有喝,谷子把酒放在一边,缓缓地说:“酒喝不喝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可以和无畏哥你同生共死。”
    谷子说完这句话,大家眼眶都有点红。
    姬七这个老江湖也被我们的情绪感染,不停颔首。
    “既然这样,我就先说说。“对于如何寻找金蝉,我早谋划了三个步骤。
    我说:“第一路由姬七和谷子去找古飞歌,了解金石阶的情况。第二路由我和茗雅去金蝉失踪的剑门关古栈道,实地勘察金蝉失踪的具体详情。第三路由老鬼和若烟去彻查磁带的真伪情况,只要找到人,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大家有什么意见?”
    茗雅皱眉说:“方向倒是没问题,人手方面我觉得还是不要分散。我们还是集中行动的好,可以专注在一点上深挖。不要忘了我们在神农架吃过的亏。我这里搜集了一些资料,我们可以先讨论讨论。”
    说完,茗雅拿出平板电脑,说出了两个让我瞠目结舌的消息。
    “我们要找她,总要对她有所了解,对吧。"
    茗雅点开平板上的一幅扫描照片,这是张毕业照,从年龄上看是中学毕业时照的。
    这张照片在中学大门前合影,一排女生蹲在前面。第二排坐着校长和老师,第三排是男生。
    第一排左数第三个,一个穿绿色军便装的女孩,容貌清秀,扎了两个辫子,被红圆珠笔划出一个圈。
    “这就是金蝉?”我问道。
    茗雅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一张,非常奇怪。小学、高中和大学都没有。最奇怪的是大学,金蝉没有一张和同学的合影,好像她在故意回避什么。”
    老鬼问:“档案照呢、证件照呢?“
    茗雅摇头:“找不到她的档案,也没有证件。”
    我瞒了老陈,茗雅瞒了我。
    茗雅和我心意相通,我在思考如何寻找金蝉的时候,茗雅已着手进行外围资料搜集。
    茗雅接着说:“金蝉,不是个一般的女子。
    我走访了她的初中、高中和大学老师。
    这三个老师说了她很多怪事,我在里面选了三件最典型的,分别代表金蝉的三个维度。
    金蝉的初、高中不在同一个地方,辗转从川西到川东。
    乌桂兰是金蝉的初中生物老师。
    乌桂兰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生物课是最后一节。
    乌桂兰安排学生们参观生物标本室,学生们都很兴奋,生物课是初中开设,学生们谁都没去过,那怕见着一件草履虫标本都很惊叹。
    等到真的进去以后,很多学生就都不说话了。
    首先是里面的气味很不好闻,福尔马林的味道很冲鼻。其次是摆放的东西。
    有从人肚子里掏出来的足有三米长的猪肉绦虫,有真人制成的纵向切开的标本,可以看到皮质层和下面的血管骨头。人体骷髅骨架和无数个人头颅骨散放在角落里,博古架上的玻璃罐子里,成列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死胎,还有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的蛇、海马、蛔虫,墙上挂着猫头鹰、伯劳、孔雀。
    谁都没有发现,在这些学生中间,有个女生,和其他同学不一样。
    这个女生,眼睛发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在每件标本面前都恋恋不舍。
    一节课很快结束,乌桂兰,招呼了两声,哐啷,锁上了门。
    晚上六点,乌桂兰正在吃晚饭。
    金蝉的姨妈找到学校来了,说金蝉没回去。
    乌桂兰说都放学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就是她上的,学校里没人。
    乌桂兰和金蝉的姨妈找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有发现金蝉的踪影。
    等到很晚,乌桂兰疲惫地走回学校,路过生物标本室的时候,乌桂兰忽然发现,怎么生物标本室里还亮着灯?
    乌桂兰走过去,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这一看,把乌桂兰吓坏了。
    标本室里有个人,手里拿着镊子,正在剥开那具人体标本的皮肤,看那里面的结构。
    还能有谁?金蝉!
    下课的时候,金蝉看标本看得入迷,根本就没出去,被锁在了里面。
    这件事的结果,是乌桂兰让金蝉当了生物课的课代表。
    最重要的是,金蝉有了一把钥匙,那把打开生物标本室的钥匙。
    马川说:‘金蝉,是我见过的最有胆魄和忍耐力的一个女生。’
    马川,四川师范学院毕业,政治老师。那时候,他是她的班主任。
    金蝉读高中的地方是个川东小镇,这镇子很有名。不是因为这镇子有风物特产,而是因为这镇子背后的山很有名。
    这镇子叫伏家,背后那座环形山脉,因为从明清时代开始,就成为官商百姓埋骨之处。以至于到现在,整座山上足有上千座坟茔,这山上古柏森森,鲜有人迹,据说发生过很多怪事,所以叫做‘养尸山’。
    金蝉的父亲金石阶,要说也是大学教授,可是经济却出奇的困难,金蝉上学全靠她的姨妈接济。
    金蝉读住校,不爱说话,班上的同学见她穿着朴素,性格内向,多有打趣她的男生。
    那次,是班上统一交班费。
    全班同学都交了,只有金蝉红着脸,低着头在座位上一言不发,非常困窘。
    班上有个叫黎文洪的男生,父亲是个生意人,见金蝉困窘的样子,脑子一转,起了个主意。
    ‘金蝉,我帮你忙怎么样。’黎文洪笑嘻嘻地说。
    金蝉问:‘帮我什么?’
    黎文洪说:‘我帮你交班费,要不要得?’
    金蝉轻轻地说:‘真的?’
    黎文洪说:“真的,啷个喊我们是同学呢。我帮你交班费,再给你100块。不过,我有件事情也想请你帮个忙。”
    金蝉抬头问道:“什么事?“
    黎文洪说:‘学校背后那养尸山,从来没人去过,你去哪儿呆一晚,回来告诉我们那儿有啥,怎么样?“
    ‘喔、哦、喔’,谁也没想到黎文洪会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周围的同学都起了哄。
    因为没人认为金蝉敢去,不要说金蝉,就是一个当地住民,也没有谁敢有胆在养尸山上呆一晚。
    金蝉很认真的看着黎文洪:‘好,我去。那钱,算我借你的。’
    黎文洪楞住了,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想到金蝉敢去。
    黎文洪话已出口,只有硬着脑壳说:‘我要是说话不算话,天打五雷轰,只要你敢去养尸山上呆一晚,我就给你钱。’
    金蝉周围的女生都劝金蝉不要去,说帮金蝉凑班费。
    金蝉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们管!’
    晚自习下课铃响。
    夜色如墨,远方的天际有闪电划过。
    金蝉打着把手电,那纤细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那条通往养尸山的山间小道上。
    回来了,继续了,坚持了,谢谢墨水!
    第二天清晨,黎文洪带着几个死党,守在养尸山下山必经的小道上。
    等了好一会儿,黎文洪也没看到人。
    黎文洪洋洋得意地说:‘她肯定找岔路溜走了,你们看,没人吧。'
    '哎、哎,来了、来了。'黎文洪正说着,旁边的一个死党戳了戳他的腰眼。
    在那个山路的转弯处,金蝉拨开树枝,露出了她的脸。
    金蝉走到黎文洪跟前:‘ 我知道有人不相信我在山上呆了一夜,所以我找了个东西,给你们看看。’
    金蝉说完,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截东西。
    那几个围观的同学一看,‘嗡‘的就炸锅了。
    那是一只完整的手,不过早已没有肌肉、神经和血管。
    黎文洪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回到教室,金蝉撕下一页作业纸,写了张借条,塞给了黎文洪。
    金蝉,她是如何在养尸山上渡过的那一夜,没有人知道。
    但黎文洪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以后,黎文洪挨了顿暴揍。
    这个赌注,后来成了他们那届学生中最传奇的一件事。
    再后来,金蝉考进了云南大学考古学和博物馆学专业。”
    李若烟听茗雅说完金蝉的两件奇事,不禁在一旁咋舌。
    “这那像个弱女子?这比女汉子还女汉子,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说:“这也是我想问的,茗雅,说第三件事。”
    茗雅说:“的确,这些事放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谁都会说不应该。不过,她大学老师说的这件事,可能会更挑战你们的想象。这第三件事,几乎可以让我断定金蝉没有死。
    第三件事是什么?就是金蝉的性格特别拗,她要是认准的事情,没有谁能改变她的想法
    这个事情,是关于望月鳝。”
    老鬼一头雾水,端起面前那盘血淋琳地鳝段:“茗雅,你不会说的这个吧?”
    谷子笑了笑,夹起一段鳝鱼,扔进了锅里。
    我说:“老鬼,要是传说是真的,我们今天就都洗白了。(四川方言,牺牲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面前的这盘鳝鱼是望月鳝的话,我们就像是吃了一盘没剔除内脏的河豚,你想想看,会是什么结果。”
    姬七和李若烟只道我和茗雅在打哑谜,都看着那盘鳝鱼发呆。
    我说:“这个东西我解释解释,从小我就听说山野之间,深水野物中的鳝鱼有种极品。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在水塘中,探出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月亮。如果遇到这样的鳝鱼千万吃不得,因为这条鳝鱼是剧毒。所以凡是野外捕捉鳝鱼的,都得晚上把鳝鱼桶拎在月亮光下面晒一晚,若发现有抬头望月的,一定捞出来放生,否则就会触怒水龙,人畜不得安宁。”
    姬七挠了挠头,一脸不解:“我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听过这事。”
    茗雅说:“恐怕除了金蝉,我们谁都没见过。她的大学导师告诉我,那次带学生出去考古实习,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次。“
    这位老师名叫曾云,金蝉在考古学和博物馆学上的痴迷,他早有发现。
    那次考古实习的地方,是在沱江流域的一个村落,叫蟠龙村。
    村民在山崖取土的时候发现了恐龙骨架化石,报告了当地政府。
    当地政府辗转找到曾云,希望他能主持发掘。
    这是一次绝好的让学生实习机会,曾云欣然应允。很快,曾云就带着几个自己的得意门生来到了蟠龙村,这其中就有金蝉。
    曾云初步勘查,那是一条非常珍贵的马门溪龙。
    但是,考古队进驻村子以后,蟠龙村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
    先是有村民的鸡、狗不明原因的倒毙,然后是老人,相继有2名老人暴死。报了派出所,也没查出原因。
    渐渐地,就有村民说是考古队惊扰了江里的水龙,而且村民开始拒绝为考古队打小工,清理挖掘现场。
    那时候,正值酷夏,时有暴雨。如果不尽快挖出马门溪龙,将会被坍塌的山崖再次埋葬。
    曾云急得跳脚,也不知道水龙是何物。不管曾云怎么解释,村民也不听。村长放了话,限期三天,让考古队滚出村去。
    那时正是挖掘恐龙化石的关键时期,如果撤离,所有的心血都会报废。唯一的办法,是搞清楚是否真有水龙?水龙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曾云考古在行,可对传说一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辩其真伪,却是一筹莫展,根本不知道从何入口。
    看着导师焦头烂额的样子,其他几个学生也没办法,在旁边陪着叹气,唯有金蝉,没有放下手中的活路,仍在仔细清扫马门溪龙脊椎骨上的泥土。
    金蝉忽然说,让她试试,唯一的条件是谁也不要跟着她。
    曾云楞了,看着这个面容清秀的弟子,曾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金蝉能有什么办法。
    要说水龙是怎么回事,要从村里在沱江养鱼开始。
    蟠龙村位于沱江河上游,水质清澈。村民网箱养的都是好的冷水鱼,像鲟鱼、桂鱼。可不知怎么回事,网箱里的鱼一直在莫名其妙的减少。
    刚开始的时候村民还以为是有人偷,可是后来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连续几十天的守夜,别说来人偷,就连个鱼鹰都没有。网箱里的鳜鱼。鲟鱼苗,照样见天少几十条。
    那条晚上,是一个月夜。
    守鱼的村民杜康被一阵声音惊醒,网箱里一阵翻腾,那些鳜鱼就像开锅一样在网箱里乱跳。
    杜康迷迷瞪瞪,穿好衣服钻出窝棚。
    月光之下,一条巨大的怪影在鳜鱼群中闪电般一划而过。
    杜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下意识想抄起手边的鱼叉。
    没等杜康举起鱼叉,那怪影叼着条鳜鱼,已经穿透网箱。示威似的,在远方的水面上摇摆几次,消失在了深水之中。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也就是杜康看到水龙的第二天晚上,杜康喝了瓶二锅头,又在婆娘面前念念叨叨那水龙的可怕模样。说着说着,杜康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杜康的婆娘慌了手脚,跑出去喊人,等赶回来的时候,杜康身子都凉了。
    杜康的死给村民造成了很长时间的惊扰,从此说见不得那水龙,也惊动不起,否则哪家就会飞来横祸。
    那次事件之后,蟠龙村村民就再也不养鱼了。
    考古队来挖马门溪龙化石,有的村民就说,考古队是挖着水龙祖宗了,水龙还有不报复村子的道理?
    金蝉去村子里呆了整整一天,只去了一个人家里,就是杜康家。金蝉给杜康的老婆买了好多东西,听杜康老婆讲了杜康看见水龙的样子。
    第二天,金蝉去了趟镇上,下午带回来一个足以装下成人的钢丝笼子。
    这笼子设计精巧,有活动开关,只能进不能出。
    第二天晚上,月明如昼。正月十五。
    金蝉去了江边,没有回来。
    第三天晚上,是村长给考古队的最后期限。
    一轮皓月,清冷的光辉。
    那是金蝉守候在江边的第二晚,按农历,是正月十六,正是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金蝉的钢丝笼子里,装着二十斤上佳的清水河鲫。
    月上中天,金蝉隐匿在江边的芦苇丛中,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个金属笼子,等着那条水龙冒头。
    “呼喇”,微风吹拂的水面翻起一股水花。
    笼子里的河鲫伴着这水花声,噼里啪啦地窜了起来。
    在诱饵笼旁边,冒出一个黑乎乎地的脑袋,尖牙利齿,全身金黄。
    这东西围着诱饵笼转了好几圈,呼的一下子钻了进去。
    金蝉扑了出去,紧紧摁住了钢丝笼的出口开关。
    第四天清晨,村东头那颗黄桷树下,金蝉全身透湿,身边放着那个钢丝笼。
    蟠龙村村民沸腾了,就像网箱里的那群鳜鱼
    所谓望月鳝,或者是水龙,是条粗如成人手臂的花鳗鲡,也叫鳝王,足有36公斤,颜色金黄,世所罕见。
    当着全村人的面,村长把那花鳗鲡剐了,做了两大盆。
    水龙真像大白,曾云考古队挖掘马门溪龙继续开挖。
    而蟠龙村人畜暴毙,后来查明是因为一个村妇因邻里矛盾纠纷,故意投毒。”


    “这就是金蝉,一个奇女子!到今天为止,2012年8月23日,如果金蝉还活着的话,金蝉的年龄应该是46岁。就这样一个人,你让我相信她自杀?玩失踪?怎么可能?第二,无畏,明天你得跟我去趟精神病院。”
    茗雅缓缓地说。
    我还没从金蝉的奇事中喘过气来,茗雅猛地就蹦出来叫我去精神病院。我有点怀疑我的耳朵。
    我说:“叫我去精神病院,啥意思?我病了?还病得不轻,直接去精神病院?“
    茗雅哭笑不得:“你就是性子急,我叫你去,是陪我去看一个人,不是叫你去看病。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就是磁带中说话的那个人。”
    老鬼大吃一惊:“什么?你都找到他了?你太厉害了,茗雅,我膜拜你。”
    我暗暗吃惊,这茗雅背后的力量好生了得。
    李若烟和谷子不明就里,我把磁带录音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谷子恍然大悟,说了很有意思的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让我改变了对磁带中那个说胡话中年男子的看法。
    谷子说:“我们觉得他疯了,他还觉得你们疯了。在疯子的眼里,我们才是疯子。这地下的东西,木谁说的清。钻井钻出血肉的事儿不是木有,1936年冬,邙山山脚下打井,就打出一堆血肉,我们叫太岁。
    不过,照龙哥的说法,假设那当兵的打出太岁来。那玩意儿不仅木死,还能杀人?是不是,要不他跑啥?还往古栈道里跑?能吃人的太岁,我还木见过。”
    姬七喝了一瓶歪嘴,不住地点头。
    茗雅说:“还不是靠我老爸,没他的人。我怎么能查得到。“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糟糕,那不是你爸知道了我们在悄悄找金蝉?他知道了那师傅他还能不知道?“
    茗雅笑:“我才不管他呢。老陈和小天不是放我们假了吗?“
    茗雅接着说:“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被水泥罐车压死的老头并不是磁带中人,他怎么得到的这盘磁带我不清楚。
    但磁带里面说话的这人我找到了,因为他说出了他曾经的部队番号和工作地。
    但这个人和金蝉一样,也不一般。不一般在那里呢,他不是个正常人。
    他从部队复员后不久就疯了,现在西南精神病治疗中心治疗,这人的名字叫钟柏。"
    墨水、216、兰瑟、谢谢你们咯
    成都市精神病医院治疗中心, 我和茗雅站在医院门口。
    我在脑海中想象这个叫钟柏的男人的样子,如果他所说是真的,那么他的遭遇该是何等可怕的一个场景?那吃人的太岁又究竟是何物呢?他和金蝉之间或者金石阶之间又有没有联系呢?
    走进住院部大楼,茗雅和我出示了警官证。
    我看了看值班工作牌,我面前的这个梳着齐耳短发,胖乎乎地年轻女子叫秦红。
    秦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仿佛我们不该来这里。
    秦红查阅了病房住院记录,说:”两位警官,这个患者今天去做脑神经元修补治疗,要晚上才能回来。你们调查精神病人做什么呢?他说的话还能有法律效力?”
    我说是受朋友的委托,来看看他,不是调查,顺便了解了解他的恢复情况。
    我想,既然都来了,虽然钟柏不在,不如和护士聊聊。看样子,这护士对钟柏很熟悉。
    我说:“秦护士,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钟柏的情况。”
    秦红说:“我们这儿什么样的病人都有。有看见方便面就想去捏、感觉能让自己放松的抑郁症患者,有喜欢睡在马路上的强迫症患者,也有放火、自杀和杀人的幻听幻视的精神分裂型患者。
    钟柏,男,现年56岁。属于比较典型的,不具备攻击性,但幻听和幻视非常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表现特别突出。”
    秦红说:“他的恢复情况还不错,现在说梦话次数明显减少,不像刚入院那么频繁。”
    茗雅随口问道:“钟柏每天晚上都说梦话?”
    秦红说:“是啊,这人到了晚上。特别是12点以后,满嘴叽里咕噜的念。我刚听到的时候,把我吓死了。什么快跑啊、惨叫啊、杀人啊之类的,还有啥子滇王血咒、脑壳烂完。”
    “滇王血咒”!
    秦护士这四个字一出口,我和茗雅如遭雷击。钟柏,这人定然和金石阶有关系。
    我按捺不住,急忙问到:”钟柏的梦话你记得这么清楚,那滇王血咒是怎么回事?“
    护士说:“什么滇王血咒,我不知道。不过,对精神分裂型的病人来说。在睡觉的时候,能说出这么有逻辑感和现场感的话,很少见。所以我刚听的时候,我还录了音呢。本来我准备把钟柏拿来做医护案例,可他这几年来一直就说那么两段话,再后来我那两盘磁带都扔了。看来钟柏也和那些精神分裂患者差不多,没什么两样。”
    茗雅问:“那他说的那两段话你还记得吗?”
    秦红说:“精神分裂患者自言自语的那么多,我要都记得,我自己成精神病了,我只记那么多。”
    磁带的来历搞清楚了。
    钟柏刚入院时,秦红发现了钟柏的特殊,于是就在钟柏的监控窗口放置了录音机。多录几次以后,秦红发现。钟柏的梦话没有新的内容,就那么两段,一段是叫快跑的,一段是说滇王血咒的。
    时间一长。秦红觉得没什么价值,就把磁带扔了。那个被水泥罐车压死的老头,很可能就是凑巧捡到了其中的一盘。另一盘呢?没有人知道。
    晚上十点。
    一辆120闪着蓝灯停到医院住院部大楼。
    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秃顶男子,在两个强壮的男医护的搀扶下,其实是强制,缓步踱过我和茗雅跟前。
    他就是钟柏。
    我和茗雅都穿着便装,在这个时间的精神病院住院部,除了护士就是病人,其他人员很少。
    我和茗雅坐在大门内的休息椅上,很显眼。
    从钟柏下车开始,我就在注意观察他的眼神。茗雅也和我一样,一眼不眨地看着钟柏。
    钟柏的眼神空洞无助,像布满阴霾的天空,没有一丝亮色,仿佛世界都不存在而他独存。
    钟柏走进大门,我和茗雅没有动。眼光随着他,钟柏也仿佛没有看见我们,在男医护的搀扶下往电梯门走去。
    电梯门打开,钟柏和男医护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钟柏猛地转回头来,死死盯住了我和茗雅。
    钟柏的眼神变了,变得杀意大盛。
    钟柏的眼神什么变了?我和茗雅对视了一眼,为什么?
    我和茗雅来到住院部顶层,这一层楼专属精神分裂型患者使用,所有朝外的窗口都设置了防护栏。
    只有等,必须等。
    我和茗雅在幽暗的走廊上等,等钟柏睡着,说出那段护士口中令人发毛的梦话……
    在等的那段时间里,我忽然想起<沉默的羔羊>,安东尼霍普金斯吃人的场景。
    这层楼里的每个房间,都住着一个精神分裂型病人。
    我在观察他们,他们何尝不是在房间后面观察我和茗雅?
    当我和茗雅走过那些房间的窗口,看见那些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眼神,我的背心阵阵发凉,有几次我甚至伸向了我腋下的那把警匕。
    我们会是那沉默的羔羊吗?
    钟柏并不是真疯,而是假装。
    如果是这样,那他我看了看表,凌晨1点25分。
    钟柏的病房,807室,并没有发出异响。
    我和茗雅潜伏在钟柏病房外,格外小心,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唯恐惊动钟柏。
    钟柏的眼神变化和进行的脑神经元修补让我和茗雅相信,钟柏有好起来的可能。
    最让我们担心的是又是为什么呢?
    “咯咯咯咯”,就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在刮玻璃。
    这声音突然从807室内响起,在幽静的走廊内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这么瘆人?
    茗雅蹲下身子,俯身在监护小窗下细听。
    茗雅指了指嘴,示意钟柏已睡熟,在磨牙。
    钟柏磨牙的声音和普通人迥然不同,仿佛是对什么东西恨之入骨,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钟柏磨牙声不绝于耳。
    在一连串磨牙之后,是死寂。
    从801到806室,那里面的精神分裂患者似乎都睡熟了,没发出 一点声音。
    在短暂停留之后,钟柏说出了那段让人毛骨悚然的梦呓。
    “ 文山,你不会想到我没死吧。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到了十二点脑袋就会疼啊?
    那感觉像什么呢?像一万只蚂蚁在里面咬吗?你想用斧头把它劈开么?如果我在你身旁,我会递给你一把斧子的,可惜我不在。
    你一辈子也在想怎么治这个病吧,可惜滇王血咒除了睚眦胆,是解不开的。
    睚眦胆在哪儿?想必你知道。可是除了金教授,还有一个人也知道睚眦胆在哪里,那就是我。
    这个不怪我,怪你太粗心,你该给我再补一刀,当然了。你忙着进滇王离宫找金印和翼王玉玺,你忙着找盖迪古城的宝藏密码,哪儿还管得了战友死活?
    你还是人么?你让我叫上当年的战友一起发财,我叫了。结果呢,那么多的战友,你都下得了手,你都杀了。你是猪狗不如,禽兽不如啊。
    我带不出他们的全尸,只带出他们的头,他们死得好惨,死得好惨啊,狗日的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呜呜,呜呜“,说着说着,钟柏开始抽泣起来。
    “还有三个月,滇王离宫的血咒期也就满了,等到了那时,你的脑袋就会像个烂西瓜。
    叠溪海子,你以为你能进得去?就算你能进去,你也找不到睚眦胆。你回不来,你会万劫不复,那里是地狱,地狱!
    文山,狗日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靠着不灰木,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够了,战友在地下等着你呢,等着你下去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除非你去翠云廊第二十七棵古柏树下,把战友挖出来,下跪祭奠悔罪,也许我会告诉你怎么找到睚眦胆。
    你想不到吧,我的曾曾祖父就是羌寨的嘉绒土司。
    我要死了,你也得陪着我。”



    贴错字:“钟柏并不是真疯,而是假装。如果是这样,那他”都是该删除的,晕了!
    凌晨两点三十分,姬七住处。
    老鬼、李若烟、谷子一直在等我们的消息。
    姬七打开门,老鬼迎上来,李若烟一脸关切,谷子淡定地在喝铁观音。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老鬼着急地问。
    “他要杀我和茗雅!”,想起钟柏脸上那双充满杀意和仇恨的双眼,我玩笑道。
    谷子桌子一拍:“那鳖孙干嘛的? 恁啥就要杀咱龙哥“
    我笑笑:“我猜的,精神分裂嘛,人格两分。不过也不一定,他真的想杀我和茗雅。”我补了一句。
    李若烟问:“那你们录着钟柏的梦呓了吗?”
    茗雅指指我:“无畏就是个活的录音机,有他在,过目不忘,什么都丢不了。”
    钟柏那段话早已深印在我脑海里,我一字不漏地进行了复诉,顺带把录音磁带的事进行了解释。
    姬七大张着嘴:“原来是这样。”
    我说:“七哥,这本来是第二盘磁带里录的东西,可惜的是,没人捡着送到你那儿。”
    我接着分析道:“钟柏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流畅自如,没有丝毫阻隔。
    假设钟柏是真疯,那他为什么会提到金教授?
    也就是说,钟柏没疯之前,一定见过金石阶。也可以说,金石阶和钟柏、文山之间有过交集。
    文山是谁?没人知道,只知他是钟柏的战友,滇王血咒的感染者。
    叠溪海子、嘉绒土司和不灰木我略知一二,可什么是睚眦胆?”
    听到这里,谷子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连说了几个好:“睚眦胆?好,好!”
    李若烟莫名其妙,推了谷子一把:“好啥子?你说啊,什么是睚眦胆?”
    谷子却沉默不语。
    我说:“睚眦胆,我也不知道,也没听说过这东西。也许只有等那天钟柏醒了,我们才会知道。”
    “叠溪海子,在那天,1933年8月25日15时50分30秒,的确变成了人间地狱。”我喃喃说道。
    谷子脸上没了笑意:“那地方,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我说:“就在那个时间,叠溪地区发生了7.5级地震。叠溪城中心部分在剧震发生的几分钟内几乎笔直地陷落了下去。
    叠溪城及附近21个羌寨全部覆灭,四周山峰崩塌,堵塞了岷江,形成了11个堰塞湖。
    那次大地震伤亡人数近万,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中国叠溪大地震’。
    叠溪海子就是那次大地震形成的,海子最深的地方足有98米,平均深度你们猜有多少,82米,其湖面面积更是达到了350万平方米。
    至于钟柏的曾曾祖父嘉绒土司家族,也许就在那次大地震中,全部沉入了湖底。而钟柏口中的睚眦胆,想必也随之沉了下去。”
    李若烟问我:“那不灰木又是什么东西?钟柏说文山靠吃不灰木缓解滇王血咒,真有?”
    我说:“不灰木真有,而且有很多种。钟柏说的不灰木,可不是阳起石或者云滑石,而是一种特殊的木头。缓解滇王血咒的不灰木,只能有一种木头可制。
    它来自地下,这种木头就是黄肠题凑的柏木心。
    黄肠题凑是种葬式,始于上古,多见于汉代,汉以后很少再用。黄肠题凑与玉衣、 梓宫、便房、外藏椁同属帝王陵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设在棺椁以外的一种木结构,它是由黄色的柏木心堆垒而成。
    只有找到帝王陵墓中的黄色柏木心,锻造七七四十九天,用其灰烬日服三次,可治头风恶疾。”
    我说:“要注意的是,《本草经》里面说的是治头风恶疾,不是治滇王血咒,所以只能缓解。”
    姬七何曾想到这盘磁带背后的这么多奇事。更令他胆战心惊地是,钟柏口中的这个文山,杀人不眨眼,居然杀了他的所有战友,如果前提是真的。
    姬七说:“文山杀了那么多人,该敲砂罐(四川方言枪毙的意思)。”
    茗雅打开笔记本,哔哔啪啪地敲击着键盘。说:“即便他杀了人,证据呢?现在不是以前,有罪推定,现在是疑罪从无。没有证据,谁也拿他没法,更何况,他是谁我们都不知道。”
    此后一天,我们对钟柏的梦呓再次进行了仔细分析。
    一方面我们让茗雅用电脑接驳公安厅网络数据库,查询文山的资料。
    另一方面我们准备前往翠云廊,两个目的。
    一是金蝉在附近古栈道失踪,我们去现场看看。第二是验证钟柏所说,那第二十七颗张飞柏下是否埋藏着他战友的颅骨。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不明号码。
    “喂,请问哪位?”我问。
    “龙警官,我是秦红,钟柏跑了,跑了!”,秦红惊恐地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跑了?怎么跑的,在那儿?“
    秦红十分惊慌:“就是带他去做脑神经元修补,他打晕了我们一个男护士。男护士说,打晕他之前。钟柏拿手术刀逼着他说我家地址,他不说钟柏就要杀他。他只好说了,我现在很害怕,很害怕,我怎么办?”
    听到这儿,我的胃猛地收缩起来,一阵痉挛。
    我捂着肚子,强忍绞痛
    “秦红,你在哪儿?别急,你告诉我!”
    “我在家,我害怕,害怕……”
    秦红刚说完这句话,手机断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转过几个念头。
    精神病人从医院逃跑不是没有,而是有很多。
    可是钟柏不同,钟柏跑了,是在我们见面之后,是在我和茗雅见到他眼神大变之后,他为什么要逃跑?难道他真的想杀我们?为什么?
    如果我们推断正确,他首先要知道我们是谁?
    精神病医院谁见过我们,秦红。
    昨天的当班护士是秦红,只有我们向秦红出示过警官证,并留下过电话号码。
    钟柏要杀我和茗雅,很可能首先去找秦红。
    秦红住哪儿?
    “茗雅,赶快打精神病医院办公室电话,查清秦红住哪儿。老鬼,跟我走。“
    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七哥,车钥匙。”老鬼边跑边喊。
    我和茗雅跳上姬七停在外面的奔驰越野。
    老鬼已发动引擎,这货显然是在成都军区特种大队受了特训的缘故,驾驶技术突飞猛进。
    奔驰GL300在龙湖悠山郡别墅外面一个急转掉头,像头怒虎,猛扑出去。
    “请讲。什么?武侯区?武侯区哪儿?西三环永康路加州花园9栋1601。好”
    我们刚驶出姬七住处,茗雅已联系到秦红的住址。
    我反复拨打秦红的手机,都是占线的嘟嘟声。
    我不敢想像这个胖乎乎的年轻女孩落到钟柏手里的后果。
    我唯一祈祷的是,我能够尽快赶到秦红住处。如果钟柏在找秦红,我们至少能把他堵截在加州花园。
    “嘎——吱“,老鬼一个急停漂移,刚好到秦红住处,加州花园第9栋楼下。
    我、老鬼和茗雅跳下车直奔电梯间。
    在我们等电梯的时候,电梯门打开。
    一个体型略胖,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子和一个穿着嘉祥外国语学校校服的男生从电梯里走出来,我瞄了一眼。
    那男子肋下夹着个手包,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匆匆忙忙朝外面走去。
    我心急如焚,电梯楼层指示灯闪动。
    1、2、3…….16楼。
    走出电梯,这楼层开间是四户一层,1601是左边的第一户。
    1601门虚掩,老鬼伸手抓住防盗门把手。
    “等等!”,我一把拉住老鬼。指指地下,我看到屋内有东西正从防盗门的缝隙间慢慢淌出来。
    我蹲下来,用手指蘸了点在鼻子下面。
    那一刻,我心凉了。
    血,从秦红屋内淌出来的是血。
    踏进秦红住处,我,老鬼和茗雅发觉我们几乎无法下脚。
    因为我们脚下都是血,到处都是血脚印和血迹。
    客厅内,沙发和餐桌之间的通道上,桌布和打碎的餐具洒落一地。
    秦红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透过客厅玻璃窗朝外看去,秦红似乎很喜欢养花。
    阳台上,十几盆君子兰和茉莉长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我们还是来晚了……


    我和老鬼都懊悔不已,老鬼拍着脑袋恨自己还不够快。
    我说:“不怪你,你都已经快飞起来了。只能怪我,对钟柏提防不够,报派出所吧。”
    老鬼默然,拿起手机。
    “无畏,秦红还活着。老鬼等等!”
    蹲在秦红尸体旁勘验伤口的茗雅大叫起来。
    秦红胸脯一起一伏,显然还活着。
    “赶快看看,她伤哪儿了,要我不先打120?”我叫道。
    茗雅摆了摆手:“不需要,不需要,秦红没伤,只是晕过去了。”
    什么意思?
    秦红全身血迹斑斑,竟然没一处伤口?
    既然秦红没有受伤,可这满地的血迹怎么解释?难道是钟柏的?如果是钟柏的,那就是有人杀了钟柏?尸体呢?
    想到这儿,我赶紧低声说:“胖子检查房间,仔细着!”
    老鬼把所有房间都查了一遍,包括卧室里席梦思下面。
    “没有,没有钟柏尸体。“
    “咯”,秦红喉咙间发出一声抽噎,醒了过来。
    “老鬼,拿点水来。”,老鬼手忙脚乱地从秦红客厅里饮水机倒了杯水。
    茗雅把秦红扶起来,秦红的确没有受伤,只是额头附近有个被击打后留下的淤青痕迹。
    “秦护士,怎么回事?”
    秦红看了看我,喊了一声:“龙警官”,然后就哇哇大哭起来。
    茗雅拍着她的肩膀:“别哭了,这血迹是怎么回事?是谁的?尸体呢?”
    我从卫生间给秦红拿了根湿毛巾,茗雅细心地给秦红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秦红抽泣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
    “那血不是我的。”秦红说。
    我奇了怪:“不是你的,难道是钟柏的?是其他有人杀了钟柏?或者是其他人的?”
    秦红脸色通红:“也不是钟柏的,就是七八袋血浆。我从我同学那里拿回来浇花的,人血不是高蛋白嘛。我同学是市血库保管,我经常去她那儿拿过期的血浆。这事儿你们千万别说出去,说出去她工作就没了。”
    秦红接着说:“今天下午,我从我同学那儿拎着血浆回家。想起同事给我说钟柏逃跑的事,我站在门口正在给你打电话。
    钟柏应该是藏在安全通道,就从后面冲上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掐着我的脖子就把我推进了门。
    我拼命挣扎,结果摔倒了。血浆袋子全压破了,餐桌桌布和餐具也被我扯到了地下。
    然后,这人就说他是钟柏。我吓坏了,求他不要杀我。
    钟柏说:‘我不杀你,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那两人是谁,找我干什么?’
    我吓得不行,就把你们是警察和录他梦话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老鬼一听,有点急眼:“你怎么能告诉他,你?!”
    我瞪了老鬼一眼:“钟柏听了呢,什么反应?”
    秦红摸了摸额头:“钟柏听了以后,那眼神变得太可怕了,简直就要吃了我。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哭着求他说不管我的事,不要杀我。
    结果钟柏说:‘感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
    然后一拳打在我头上,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心里说:“秦红,你真行,用人血浇灌君子兰和茉莉,真够大胆。”
    我和茗雅、老鬼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了。
    我们进电梯时,从电梯里出来那戴帽子带墨镜的中年男子。
    应该就是钟柏,可惜我们急着救秦红,与他擦肩而过。
    “哎!”我一声长叹。
    茗雅安慰我:“这是好事,证明钟柏没有疯,他的梦呓是真话。你想想,他给我们提供了那么多找金蝉的线索。即便我们找不到他,我们还可以找文山。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变态杀手,他是一个心思缜密得可怕的正常人。”
    离开秦红家的时候,秦红追出来,又给我们仨补上一句:“千万别给我同学说出去,谢谢你们了。”
    我扭头回了一句:“秦护士,你以后别用人血浇花了,改埋菜油渣吧。不然的话,茉莉花开,你不仅闻不到香气。你只会闻到比今天还浓的血腥味。”
    秦红捂住了嘴,呆在门边。
    谢谢5N06和单眼皮,你们还能记得骨头汤刑侦档案。我也会再坚持下去,写出更精彩的故事。
    我们走出加州花园,四面八方,车流如炽,那儿还看得见钟柏的踪影。
    我既然看见了钟柏,钟柏肯定也看见了我。
    钟柏这条蛇是真被惊动了,可是这一惊动,让我们上那儿去找他?
    老鬼说:“早知道,我们在精神病医院就该把他拿下。”
    茗雅想了想说:“跟我走。”
    武侯区交警指挥中心大楼外,茗雅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心里嘀咕:“这是干啥。”
    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个交警。身材修长挺拔,面容帅酷,留着圆寸头,手里拿着照相机和罚单。
    这交警表情严肃,朝着老鬼一个标准的敬礼。对老鬼说:“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行驶证。”
    老鬼那儿知道什么情况,老老实地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包括警用证件。
    这交警查看完,表情依然很严肃。说:“对不起,同志。身为警察,就更应该遵守交通法规.这儿不允许停车?按规定,扣3分,罚款200元。”
    老鬼傻了眼,茗雅指挥停车他就停这儿了。
    我和茗雅下了车,茗雅走到这名交警旁边。
    茗雅劈手从那位交警手里抢过罚单,揉成一团,掷到那交警脸上。
    茗雅叫到:“万建业,你闹够了没有?”
    这人一看就和茗雅很熟悉,操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儿:“哎呦喂,我说是那位啊这个?您这是那儿一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
    茗雅笑着介绍:“这是万建业,我公安大学同学,现在武侯区交警指挥中心。”
    “你好,我叫龙无畏。茗雅同事”,我伸手相握。
    万建业笑嘻嘻地指着我问:“小雅,这你男朋友?“
    茗雅眼一瞪:“滚,你帮不帮?”
    万建业说:“姑奶奶,你圣旨都下了,小的敢不遵旨?你们等等,查什么人,在哪儿最后出现?”
    茗雅把钟柏的样子给万建业描述了一番,说在加州花园附近。
    不一会儿,万建业回来了。
    万建业说:“查到了,从天网监控录像上看。这个人出了加州花园,上了辆出租。直奔二环高架,出租车牌号是川AT9928。”
    “好,那我们走了,谢老同学了啊,回见。”茗雅跳上车给万建业打手势。
    万建业拍着车门喊道:“小雅,请你吃饭,什么时候有时间?”
    茗雅说:“回成都,给你电话。”
    车已驶远。
    我说:“茗雅,你请人帮忙还骂别人,你也忒不厚道了吧。”
    茗雅看着车窗外的车流,说:“别提他,这人找骂,从北京追到成都。”
    茗雅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我没再问。
    老鬼打开音响,放了首歌。歌名叫《存在》。
    汪峰略带嘶哑的声音在车里响起,直入耳鼓。
    “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
    悠山郡观云湖畔,烟波浩渺,落霞满天。火烧云像秦红打翻的血浆,铺满了我们头顶的天空。
    无数只白鹭从湖中的湿地返回巢中,站在树顶“哇啊,哇啊”的鸣叫,让我感到莫名的凄凉。
    钟柏既已消失,就很难再找得到他。
    出租车司机的调查显示,钟柏最后是在金沙附近下了车。那个方向不是他家的方向。钟柏显然很清楚,我们也在找他,他不会笨到回家等着我们。
    我们决定明天立即前往剑门关翠云廊。
    吃晚饭的时候,姬七把桌子摆在别墅外面。又买了一大堆菜。
    姬七从地窖里拿出瓶泸州老窖,给我们都倒上一杯。
    姬七很郑重地说:“我虽然年岁比你们大,但这杯酒,我还是要敬你们,也代表老城。”
    我说:“七哥,你这仪式不要搞这么隆重嘛。你这可是打土豪的节奏哦。”
    姬七嘿嘿一笑:“臭小子,你七哥老是老,还禁得住打!”
    谷子和李若烟都笑了起来。
    “文山搜索有消息了,你们来看。”茗雅轻声叫道。
    茗雅把笔记本递过来。
    “我不太相信是他?可是按年龄推断,那么多叫文山的,只有他和钟柏年龄相仿。”
    资料显示:文山,男,54岁。居住地,北京。
    中国国内最大古董收藏拍卖公司“藏春轩”总裁,中华慈善最具爱心奖、中华第六届慈善之星获得者。化州市政协委员。
    照片中的文山,笑容满面,儒雅淡定,目光高远,凝视前方,胸襟温暖。
    他,杀了他的战友?而且不止一个?他,身患神秘绝症,滇王血咒,每天头痛欲绝?
    我们都被闪瞎了眼。

    “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谁让他们真爱了一场。”
    看着茗雅打开的资料,我们几个都觉得文山不像丧心病狂的盗墓人,谷子却幽幽地在旁边哼起了《狼爱上羊》。
    李若烟说:“谷子,你怎么老是怪怪的?说睚眦胆,你在一边冷笑。这回说正事了你唱狼爱上羊?你来是帮龙哥还是捣乱的?”
    谷子仍旧是莫测高深的样子:“狼能爱上羊?写歌词的就是个疯子。文山没杀人,你把我脑袋砍了。”
    我心里一惊,谷子这兄弟,从出生时未生而相,到水中屏气自如,还给我讲他能黑夜辨物。这一桩桩件件都不是寻常理论所能解释的事。
    茗雅淡定问:“证据!”
    谷子“咕噜”仰喉一杯酒:“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这个将来不远,就在你我眼前。”
    我忍不住:“谷子,你还给龙哥玩儿预言大师?那你测测方位,看看金蝉在那个方向?”
    谷子一笑:“龙哥,这得问你自己。俺去睡了。”
    看着谷子走向卧室的背影,姬七摇了摇头:”无畏,你这个过命的小兄弟,要嘛就是奇人,要嘛就是玉皇大帝。“
    李若烟问:“玉皇大帝什么意思?“
    老鬼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玉皇大帝你都不知道啊?玉皇大帝是什么。神仙的头儿啊。所以简称神头儿。“
    夜深,我却睡不着,倒不是老鬼的鼾声。而是我在想钟柏。这人逃离了精神病院,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想得头疼,终于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怪梦,梦见我在叠溪海子下面,也染上了滇王血咒。那血止不住地从耳朵鼻子眼睛嘴里往外冒。
    茗雅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捏着满手棉球给我止血,那血就像小股小股的泉眼,从我脸上汩汩而出。
    一个、两个、三个,茗雅拼命把棉球塞进我的鼻子和耳朵,可血流很猛。茗雅塞进去的棉球都被血流冲了出来。
    我喉头奇痒,突然一阵剧烈咳嗽,连眼珠都咳了出来。
    茗雅满手是血,抱着我大哭起来。



    我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我伸手把眼珠摁进眼眶。
    我搂着茗雅:“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走,我们去找金蝉。”
    茗雅抽泣着:“你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找金蝉?”
    我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血:“还没流干呢,走,我们走!”
    手机来电铃声响……,我从梦境中惊醒。
    摸摸脸上的泪痕,我才发现,我哭了。
    时间,凌晨1点30分。又一个不熟悉的号码。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
    “你是龙无畏?”
    “我是,你那位?”
    “我是那位你清楚,你是警察?”
    “我是不是警察关你什么事?”
    “少给老子装,要来就来明的。不来是龟儿子,海洋馆鲨鱼厅。”我刚想再问一句,啪,那边手机关了。

    谁?顾玄青?
    我第一反应是顾玄青下的套,再一想,不可能。
    钟柏?为什么不说时间?上午还是下午?
    应该是他。
    计划调整,无论钟柏是试探还是想要真的杀我,我都得去,我其实不怕,有老鬼在,我的安全不成问题。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一定要抓住钟柏,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不管上午还是下午,那怕是蹲守一天。
    上午十点,成都海洋馆鲨鱼厅,游客不多。
    老鬼守着进口,茗雅、李若烟和谷子守着出口。
    我独自一人站在鲨鱼表演玻璃缸前,一条体重达300斤的护士鲨在我面前扭动着青灰色的身躯,潜水员抱着护士鲨的头,像喂婴儿般给鲨鱼喂食鱿鱼卷心菜。旁边,两条体长2米的虎鲨在捡食潜水员扔出的沙丁鱼。四五条魔鬼蝠鲼懒洋洋地在潜水员头顶转圈。
    这几条鲨鱼和蝠鲼看起来温顺可人,像条小狗。我却提了十二分的戒心。因为我记起一件事,2002年8月,就在这个鲨鱼厅,一个潜水员在喂食的时候被鲨鱼袭击丢掉了性命。还有那几条蝠鲼,尾巴上的毒刺,绝不比沙漠毒蝎的毒性弱。
    我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在朝我走过来。
    这人走到鲨鱼鱼缸前,和我并排而立。
    “为什么找我?文山派你来的?”
    “我不认识文山,你是钟柏?”
    “不要想动手,你看看四周的摄像头。”
    “我不会动手,我只想问你几件事。”
    “问我睚眦胆在那里?我会告诉你?”
    “睚眦胆在那里我不关心,我只想问你金石阶。”
    “你还给老子绕圈圈,知道睚眦胆的只有金石阶和我。金石阶死了,你不找我找谁?”
    “你错了,我真的不关心睚眦胆。“
    我慢慢转过身去,和钟柏四目对视。
    这是我在精神病院电梯间看见的那双眼睛,没错,是他,钟柏。
    刚说到这里,从入口涌进来一大帮游客。
    这帮游客人声嘈杂,好像是第一次来海洋馆,都很兴奋,朝着鱼缸面前挤。
    我瞄了一眼,这里面好几个年轻男子,身形精干,都在往我和钟柏这边靠。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几个年轻男子手伸向腰间,目光死死盯住了钟柏。
    钟柏显然也发现了这几个年轻男子的异样,钟柏面色惨然:“龙无畏,老子上了你的当,你告诉文山,老子在地下等他。”
    钟柏抬起袖子里的一截东西,没有对准我,却掉头对准了后面的鲨鱼鱼缸。
    钟柏是要和这几个人,包括我同归于尽?
    这是什么情况?这几个人是文山派来的杀手?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鲨鱼馆碰面?我们那里面有内奸?姬七?
    一瞬间,我脑子跳过好几个念头,不管如何我也要保护钟柏,钟柏不能死,钟柏死了,金蝉就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迷。
    “别开枪!”我拼尽全力去抓钟柏的手,手一滑。
    “砰”,我眼前一花,眼前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水幕和张嘴朝我扑来的虎鲨、护士鲨和蝠鲼。
    鱼缸碎了……


    巨大的水浪把我掀翻在地,咸腥的海水打在脸上,呛进我的喉管,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满耳朵的救命和尖叫声。
    钟柏呢?我睁开眼睛,想站起来。海水还没有从入口和出口泄出去,深可及膝。
    我看见钟柏在我左边不远,趔趄着挣扎,在海水里扑腾。
    一条黑色的背鳍,借着水流扭动,朝钟柏扑去,看颜色,那是条虎鲨。
    钟柏呆住了,没想到鲨鱼来得这么猛,这么快。
    这条虎鲨张着剃刀般的利齿,一口朝钟柏小腿咬去。
    钟柏下意识往后一退,就在钟柏的眼前,从后面扑过来一个人。手起刀落,扑进了水里,翻起一团血污。
    老鬼,及时赶到,一刀穿透了虎鲨的头颅。
    那条虎鲨在钟柏面前翻起了白肚,还等什么?
    我和老鬼架着瘫软的钟柏,和茗雅、李若烟、谷子老鬼撤离了海洋馆。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在海洋馆的不止有我们,还有成都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同事。他们在追踪一起毒品交易。那天,毒贩和交易人也约定在鲨鱼馆见面,碰巧就在钟柏身边。
    我和钟柏只看见了剑拔弩张的缉毒警,却没看见靠在我们旁边交易的两个毒贩。
    钟柏误认缉毒警是文山派来的杀手,慌乱中扣下了扳机。
    还好,那两个毒贩也被冲翻在地,没有逃脱。
    老鬼一路疾驰,拉着钟柏回到悠山郡。
    钟柏惊魂未定,我们几个都是衣服透湿。
    钟柏艰难地吞了两口唾沫:“我,我,你们,不是,好!我告诉你,睚眦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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