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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床下有鬼》——乡村的那些怪事(每日更新)[第4页] |
作者:秋白蓝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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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教(3) 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嘴里赞扬着教会种种伟大事迹,什么家里老人几十年的风湿病痊愈了拉,常年患胃病的老父亲只能喝稀粥如今也能吃饭了……种种奉承以及感激之类的话语顿时响起,刘老师连忙上前扶起跪拜的众人,神色一片淡然,好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见内堂墙壁上几乎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锦旗,皆留有送旗人的姓名,锦旗上绣纂着各种对教会的赞誉之词以及治病救人的事迹,堂哥一脸神往地告诉我他也想成为教主那样的人物,接着冲着内堂墙壁高悬的教会图拜了又拜,虔诚无比。 晚上父亲回来后,打开门一见母亲与姐姐正坐着清修就有些不耐烦,他是个思想保守的人,虽然笃信迷信但对新兴宗教很是抵触,听闻母亲每个星期都会缴纳一些“功德”后便十分不满,嘴里嚷嚷着“钱难赚,屎难吃”之类的话,表情看上去既愤怒又滑稽,只差没有公然说教会是骗子。 唯一让父亲略觉心宽的地方则是母亲并未因修炼荒废家务,田地里的事还是会亲自打理,闲暇之余就带着姐姐静修,姐姐倒也没因此落下功课,如此之下父亲才肯摆出一副稍显好看的脸色。 吃饭时母亲告诉我一个消息,说下周日教会里组织信徒去市里的基地花山朝拜,可以带上一个家属,并且有专车接送。我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市里一次,不由有些激动地嚷嚷让母亲带上我,她应允下来并嘱咐我到时可不许调皮。 花山在市中心内,据那本教会上的书介绍是教会基地所在,是教会最高领袖王先生悟道所在,当然也是所有信徒心中最为神圣的地方,据说这次免费组织去花山有可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先生,母亲与三婶这种高级信徒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在憧憬与激动中那一天终于来临,母亲领着我与姐姐,三婶带着堂哥,我们一齐上了接人的大巴士,这些大巴士看上去十分的气派,比我们农村那种老旧面包车要豪华得多,前后十数辆几乎每辆车都都坐满了人,而且这数百人只是我们这一个镇子的高级信徒而已,普通的信徒是根本没有资格参与此次朝圣,足见此教影响力几乎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 一路无话,当我晕车得厉害感觉自己都快要呕吐出来时,车队终于到了花山正面,上百座巴士中浩浩荡荡走下一长串人群,排成长龙,数都数不清。 母亲告诉我X教已经成了本省最大的信仰宗教,并且已经向邻省辐射,教主王先生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这上万亩地大的花山风景区,就是王先生一个人的私有财产。 我张大嘴巴愕然无语,这个花山起码有我们村一百倍那么大吧!居然只是一个人的私有财产,这位王先生真是神人呀,我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做王先生那样的人物,能有这等成就方可称为光宗耀祖。 我们紧随着众人走进花山内,里面建筑物皆以宏大,庄严为主,还有着一些类似道观的全木制房屋,放眼远眺在花山中部矗立着十数座不甚高大的石塔,在清晨的余光中隐约有着几丝神圣味道。 直至走进花山内部才知晓此处是多么的巨大宽宏,那些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假山喷泉,亭台楼阁,漂亮的场景一幕接一幕,远有青山如画,近有水榭生烟,那种说不出的美好令我和堂哥两个初次进城的土包子目不暇接,连连惊叹,惹得附近众人连翻白眼,嘲弄我们大惊小怪。 我与堂哥压根不去理会大人们的异样眼光,不时伸手摸摸这,看看那,还跑到小型动物园里大声尖叫并朝长颈鹿身上扔东西,惹得管理人员前来驱逐喝骂,甚至作势要打我们。 “两个乡巴佬,一看就知道是土豆进城!” 直至我和堂哥逃开后还听到管理人员骂骂咧咧的声音,我们相视一笑对其置若罔闻。常年住在城市对繁华司空见惯的城里人又怎能体会到农村红砖青瓦衣裳都打补丁孩子们的感受呢?又怎么理会我们第一次初见这些场景的激动呢? 没错,对于他们而言我们的确只是土豆进城,是乡巴佬。 最后我们胡闹得连刘老师都出来严厉制止,母亲与三婶顿时脸色都有些发烧,那是种羞愧得无地自容的神色,我和堂哥一见自己母亲这种神色忽而安静下来,静静跟随 队伍。 此次信徒们并非是前来旅游观光,而是来圣地静修,所谓的圣地就是那十几座石塔,远看时还觉得石塔十分渺小,近看才发现是如此的宏大,足有农村五层楼那么高,看上去有些头晕目眩。 母亲与三婶带着我们走上石塔,前三层路还好,到了后面几层几乎空间越来越笑,而且楼梯转角处还有个一人多大的窟窿,不知是为了美观还是建筑需要,几乎每层都有一个,我和堂哥越爬越高,到后面眼睛都不敢朝窟窿外望,生怕自己掉出去摔死。 到了塔底后母亲他们这些信徒盘成一圈开始清修,个个神色肃穆,我和堂哥眼巴巴看着,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都已经有了困意,大人们却神色依旧,在青烟缭绕中个个宝相庄严。 这种庄重的场景实在令人压抑,我和堂哥只敢紧夹住双腿连屁都不敢放,许久后我对堂哥使了个颜色,我俩小心翼翼从蜿蜒无比的楼梯爬了下去,该死的楼梯居然连个扶手也没有。 出塔之后我们如同挣脱牢笼的小鸟,在花山中肆意游玩着,几乎当成是自己的领地们。我们在建身器材上比试着体力,在秋千上轮流荡来荡去,还爬到假山高处往下跳……许久之后,我们玩累了,对后山的林间有了兴趣,于是便一齐朝后山奔去。 后山中绿意昂然,郁郁葱葱,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竟是一棵棵单独栽种,且堆砌着精制的花坛,一排排我们说不上名的树木林立得十分整齐,地上连落叶都没有,看上去长期有人打理。 让我们感兴趣的并非树木,而是在半山腰处一座座错落在树木中间的雕像,每座雕像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中间穿插着树木,雕像都是建造在石头上,俱是各种神仙的形象。在这些雕像脚下则设有神龛,专门为游人供奉所用,几乎每座雕像脚下神龛中都插满了香,有风吹起时香火的余烬随风飘荡。 我和堂哥慢慢的走着,传说在雕像群中,不时抬头瞻仰着神像面容,整个山腰上几乎都是这些神仙雕像,也不知道有多少。堂哥还十分虔诚地上去拜了又拜,每座雕像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神仙,多半是些道家,也有几个菩萨模样的,俱都慈眉善目,偶然也有那么几个雕刻得神色严厉。 路过一尊雕像时,堂哥忽然止住脚步,指着雕像头部兴奋道:“蓝伢,你看,这个神仙怎么有四个眼睛?” |
@曹丽美丶 313楼 楼主说的是不是元极功和莲花山,我记得我小时候宜昌地区流行过一段时间。 来自UC浏览器 ----------------------------- 哈 老乡你好。 |
五十三 教(4) 我顺着他的手指定睛一看,只见前方石台上矗立着一座十分高大的雕像,目测大概有两人之高,也不知是属道家的神仙还是佛家的菩萨,我们对这方面并不是很熟悉,只是一眼就被这神像的面部所吸引。 神像面部生有四只眼睛,在下眼敛处本该是脸的部位多出了两只眼,并且嘴唇也有三层,看上去仿佛生有三张嘴,其余部位十分正常,这尊神像容雕刻得十分传神,栩栩如生,四只眼睛似睁似闭,又好似同时眯在一起冷冷看着我们…… 堂哥依然在那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甚至双手朝着神像处攀爬着,想凑上去看个究竟。 我忽然注意到这尊神像上的某个细节与其它神像格格不入,其它神像前都设有神龛以备来人供奉,而这尊神像脚下只有孤零零的石台,称得上是空空如也,并无半点香火供奉过的痕迹。 莫非从来没有游客为这尊神像上香供奉? 我有些诧异地望向不远处几座神像,在石台上都设有神龛,而眼前这座神像为什么不设?莫非这尊神不需要香火供奉?那么为什么会被修建在这里与其它神像一起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身子朝后退了几步远远注视这尊神像,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我移动着身体在这尊神像前来回晃荡着,发现我无论站在哪一个方向,这尊神像四只眼睛似乎能移动般紧紧凝视着我。 无论我站在哪个角度,它都在看着我,我心中思索着这么个念头,看着堂哥攀爬到石台上,他一手紧紧抓住神像的脚,爬上去之后双手在神像身上胡乱摸索着,接着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叫道:“蓝伢,这雕像是铜铸的呀,这得多少斤呀?” “估计有好几百斤吧!要是实心的说不好能有千把斤……”我移动着身子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一斤铜是八块钱……一百斤是八百……一千斤的话……你骇我,这个雕像那不是……” “没错,把这雕像搞去卖铜都能卖万把块钱!”我数学不错片刻就心算出来肯定道,自己也变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堂哥倒抽一口凉气,半晌无语,我表面上保持淡然实则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光一座神像卖铜都能值万把块钱,这在农村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而整个山中这种神像恐怕不下数百座,还有更多的山隐匿在远处是否其中也建有神像不得而知。傻子也知道每座神像的造价定然远远高于我们估想的价钱…… 这得多大的手笔?这片土地的人该是何等富有? 堂哥咂嘴惊叹片刻便恢复情绪,用他的话来说不属于他的东西即使眼馋也是种多余,还不如不羡慕。我在台下见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与四眼神像并排站在一起,我十分担心他会摔下来或者神像会摔下来,但经过堂哥用力推了推后发现神像十分牢固,与下方石台紧紧契合在一起。 “蓝伢,一路上来玩呀!”堂哥手扶着神像冲我开心地大笑,还学电视里的明星摆了几个动作。 我摇了摇头继续在神像面前来回走动,与其说是观察不如说是做实验,我想弄明白为什么我站在神像前无论哪个角度,神像的四只眼都像是在盯着我?这是种错觉吗?我闹不明白,但我明显觉得堂哥所作所为有些不妥,这完全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感觉,一种莫名事物的抗拒,但若是要我说出何处不妥,我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堂哥在小小石台上来回走去,还蹲在上面朝我做鬼脸,让我去找香来供奉他,我笑骂道只有死人和神仙才能受香火祭拜,你属于哪种? 我当然是……我呸,你才死人呢!堂哥醒悟过来对我破口大骂。 “哈哈……” 我放声大笑,对作弄了堂哥的行为十分得意,当我走上前两步想推堂哥一把时,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般抬头朝上望了望。 这一眼,让我如坠冰窟。 四眼神像的四只眼睛,此时候朝下俯视着我们,那是种冷漠到了极点的眼神,似是轻蔑,似是不屑,夹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与森寒。 要知道,我可是正好站在神像的脚下呀,它那平视前方的的眼睛怎么能望向下方?它又不是活物…… 堂哥见我发怔,顺着我的视线朝上一望,不由“哇哇”鬼叫起来,连滚带爬地从石台上滚了下来,将我也砸倒在地。 我如同被一盆冷水泼下瞬间清醒过来,顾不得被堂哥狠撞之下手脚多处擦伤,拉起堂哥就朝外跑去。 在我们疯狂奔跑时,我脑海飞快旋转着,我在想神像为什么眼睛会朝下看?为什么它雕刻有四只眼?它是不是活过来了?堂哥刚才在它身边玩耍会不会惹恼它?它会不会吃了我们…… 一瞬间我想了很多很多,终于闹明白为何先前一直觉得不妥了,堂哥一直在神像上玩耍着,这是对冥冥之中的菩萨或者神仙大不敬。 跑了片刻后我预想的种种实在没有发生,我和堂哥回头一看并无异常,心中一松人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刚才……你看……看到没有……”堂哥脸色苍白,颤声道。 我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心跳得十分厉害,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但我根本不敢打破这压抑的气氛,我唯有在心里一直念叨着请菩萨神仙不要责怪,我俩还小,只是孩子。 虽然,我不信神仙,也不拜菩萨。 但我不希望我们无意中为自己惹下灾祸,我现在已经有了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灵验,几乎每次都有噩难加身。 良久方我们方才有点恢复,壮着胆子往回走了几步,遥遥望去发现神像一切正常,根本没有眼珠下倾的状况。 堂哥顿时松了口气,还朝着四眼神像远远的,不停磕着头,说什么勿怪见谅之类的话,直到脑门都有些红肿这才爬了起来。 “没事了,先肯定看错了……也许是建成这样的也说不定。”堂哥勉强一笑,开口安慰我,更像是安慰自己。 我点了点头,再也无心游玩,与堂哥灰溜溜的离开此地。当我们回到石塔处时,母亲、三婶与姐姐“功德”早已做完,正焦急找寻着我们,见我们一头汗水自然少不了一顿责骂,然后领我们去吃饭。 下午他们信徒继续“做功德”,堂哥则开始变得魂不守舍,脸色也煞白得厉害,不停摸着自己的脑袋,而我也有所心事,并未在意他的异状。 等到晚上回村里,母亲草草为一家人做完饭后,忽然三婶急匆匆赶来我家,脸色惊慌地说堂哥失踪了。 |
@沐之晴丶 327楼 楼主更新啊,我看的津津有味呢,就是不知道九眼皮究竟是什么样子,楼主能给我形容下不?看到我看到我 ----------------------------- 双眼皮你见到过吧,我是天生三眼皮,多道痕。 |
五十四 教(5) 母亲不以为然道:“是不是跑到哪里去野了?你没去他经常玩的地方去找?” 三婶跺脚道:“不是这么回事,他今天在花山野得一身灰,回来我好说歹说让他洗了个澡,换洗的干净衣裳还在衣架子上,脏衣服也泡在水里,连拖鞋都丢在一边,人却不见了。” 父亲筷子一放就站了起来,诧异道:“衣服都没穿?这冷的天打赤搏跑出去的?” “是撒,要是穿着衣服我还不着急,主要是衣服一件都没穿,人就不见了,拖鞋都没穿,我怕是出事了……”三婶声音都开始带着哭腔。 “赶紧找人……”我们顾不得吃饭,跟随着三婶就出了门。 如今虽然已是春分时节,但冬日的严寒并未完全散去,而且春寒料峭,风雨凄凄,阵阵寒意仿佛能刺入骨子里,甚至比冬日还有寒冷。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形容得十分贴切——春风如乍刺,一阵接一阵的,刺进骨子,寒到心头。 这天寒地冻的,堂哥连衣服都没穿,他能去哪呢?就不怕冻出毛病来吗? 本家几个亲戚闻讯赶来,打着手电在村子里各个角落寻找着,按理说堂哥光着身子赤着脚,在短短个把小时之内决计不可能走太远,再加上天气这么寒冷穿着棉袄站在外面都有些受不了,堂哥人一定还在村子里头。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惊动了村里,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还有热心的村民听说此事后纷纷帮忙寻找,但所有人几乎搜索到了村子里每一个角落,连牛棚都没有放过,依然没有找到堂哥。 我跟随着父母以及三婶打着火把四下寻觅,边走边焦急地呼唤着堂哥的名字,回应我们只有阵阵呜咽的风声,以及沿路上婆娑的树影。 堂哥他连衣服都不穿,人到底去哪了呢?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走在路上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堂哥有裸身爱好?还是想测试下自身的抗寒能力?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堂哥他们去玩水,因为都是小男孩所以几乎都脱得光光的,而我趁着堂哥不注意把他短裤藏在草丛里。等他从水里起来发现短裤不见后我表现出一副茫然的模样丝毫没有引起半点怀疑,结果就是堂哥怕羞一直在湖边等到天黑,光着屁股捂着蛋蛋顺利冲回家门…… 三婶一直叨叨着堂哥的安危,说着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越哭越是厉害,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十分刺耳,仿佛鬼哭狼嚎般让人头皮发麻。直至我们在村外大路上碰到三叔,这个平日里有着几分狡诈的汉子此时完全焉了吧唧,像是霜打的茄子,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烟。 “找……找到没?”三婶见他孤身一人,依然抱着几分希望颤声问道。 三叔哭丧着脸:“田里,地里,后头林子里都找到了,没人……” 三婶哀号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父亲与三叔连忙上前用力掐着三婶的人中,直掐得三婶鼻下都肿得高高时候,她人这才有几分清醒,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伢呀,你跑哪里去了啊……伢呀,你快回来呀……” 凄厉的声音顺着风声传了老远,惊醒了一些早早入睡的村里人,隔得老远我都看到村里亮起几盏灯,连几只栖息在树头的夜猫子都扑扇着翅膀飞走。 也不知道三婶在冰冷地上坐了多久,在父母不断劝慰下这才缓过劲来,勉强打起精神自语道:“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你们白天都要做事,蓝伢也要上学,先回去看看,说不定人已经回屋里了……” 父母也只好点了点头,不忍打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先前我们一行人把她家屋子翻了个遍,三叔与几个村里年轻甚至去奶奶生前那间锁得牢牢的小黑屋寻找了一番,根本就没有人。 我们一行人顺着大路朝村里走着,远远眺望村里还亮着灯的人家已经寥寥无几,恐怕现在都不下十一点了吧。当路过村外埋葬祖辈先人的坟地“土凹子”时,三婶忽然心血来潮说要去“土凹子”外的庙里拜一拜,求菩萨保佑下堂哥,我们只好跟随。 “土凹子”外的庙很小,两人高,红瓦青砖,大概只有不到两米宽,里面空间十分狭窄供奉着一尊白瓷菩萨,好象是观世音,在菩萨的下面还有两尊矮矮的神像,是老翁与老妪,村里人说那是土地公与土地婆。 我对那里如此了解并非是因为常去祭拜,而是据说在很久以前我们村“土凹子”外那间庙里的菩萨是纯金打造,足有几斤重,并且只要供奉就十分灵验,香火曾盛极一时。后来有两个外村年轻人眼红金菩萨,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将金菩萨盗走,接下来的几天里村民惶惶不安,惟恐遭到菩萨责难。但在三天后金菩萨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庙里神位上,那两个盗贼不知是何原因昏迷在庙里,醒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 不过后来时逢乱世,金菩萨也在战乱中不知所踪,土地庙也在那个红色年代被打砸得一干二净,现如今这庙是在旧址上建造的,我曾在很小的时候与柱子拿着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背着大人一次次跑到庙里烧给菩萨,诚心诚意叩拜着,央求菩萨能保佑我们一生平安,日后考上清华大学……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凝视着眼前的小庙,恍惚间柱子的死状又浮现在眼前,始终挥之不去,无论如何刻意也无法忘记。 年少不知愁的岁月已逐渐远去,我们都在慢慢成长着,学会了思考的同时,也习惯了遗忘,接着变成一种本能,将那些陪伴着一起成长的人与事深藏心底,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越来越淡,也许有一天能了无痕迹…… 冥冥之中的菩萨呀!当初年幼无知的我们曾那么信任您,农村人又是那么敬畏您,认为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更是会救苦救难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可柱子死的时候,我大伯死的时候,吴姐被灾厄加身的时候,在那些饥荒年代饿死人不计其数的时候…… 您,又去哪了呢? 我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自嘲地笑了笑,菩萨很忙世上人这么多,哪里轮得到我们? 我跟着大人走进庙里抬头望去,庙里的情景让我心里阵阵发毛,身体也瞬间冰凉…… 原本摆放在神位上的菩萨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裸着身子半蹲着的小孩, 手电的光芒照射下那小孩双眼仿佛会跟着发光般,他面无表情地蹲在神位上,眼光幽幽的望着我们一行人到来。 |
@愿随 326楼 我是为你好 ----------------------------- 谢谢阿 但是我真的没有谤佛,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佛,我也没说佛害人呀。 |
五十五 教(6) 三婶原本以为撞见了鬼,吓得“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待看到神位上蹲的是堂哥后,根本顾不得思索堂哥他为何会蹲在神位上,三婶嘴里叫着“儿啊,儿啊”,神情激动地伸手去扯堂哥。 “哼!” 堂哥一声冷哼抬起头来,此时我们才发现他眼里阴森森的居然只剩下一片眼白,不见了瞳仁,仿佛是刻意翻着白眼般,在场的大人们得惊得倒吸凉气,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头,连三婶也被三叔拦腰抱住。 “你搞什么呀,伢在这里……”三婶身子肥胖,在三叔怀里就像是只母猪在拼命挣扎着。 三叔说道:“你先莫冲动,看哈到底是怎么回事。” 庙里阴森无比,今夜连半点月光也没有,浓烈的香烛残余气味在狭小空间内极为呛人,拼命地往我们鼻子中钻,三婶这一挣扎顿时将地上冥币的余烬践踏得四处飘舞,升腾,在小庙内四下激荡。 堂哥冷冷注视着我们,像是在看几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般,刻意翻白的眼眶在手电照耀下显得狰狞无比,稚气未脱的脸蛋不知为何怪异扭曲着,嘴角歪斜着朝外流着涎水,在这种阴暗森然的环境中,他的表情显得说不出的邪恶。 父亲“啊”的一声惊叫起来,我们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庙里地上,神龛中,香烛以及墙壁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点点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中不注意看根本不会看到。我使劲嗅了嗅,闻到庙内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当父亲将手电照到堂哥脑袋上时,我看到在堂哥耳朵上破了个口子,像是被人开了瓢,还有砖屑的灰尘粘连在脑袋上,殷红的鲜血顺着他后脖子处汩汩流淌着,与肮脏的灰尘砖屑混合在一起…… 堂哥歪着嘴冲我们笑了笑,那种诡异无比的笑令我心中直冒凉气,接着他左手朝后怪异的扭曲着,我看到他左手中紧紧捏着半截砖头,然后堂哥左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到脖子右边,我都能清晰地听到堂哥左手骨骼被扭得“噼里啪啦”的呻吟着,当他的左手扭到脖子右边后,拿起砖头朝着右耳上的伤口一下下砸着…… “砰……砰……砰……砰” 堂哥每砸自己脑袋一下,嘴里都会跟着凄厉地吼上一句什么,那是种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十分的晦涩难懂,即便我想刻意记录在脑海中学上只言片语也做不到。堂哥狠狠拿着砖头砸着自己的脑袋,像砸西瓜般,脸上还带着恶毒的疯狂笑意,仿佛这样做能让他感到十分舒适,我甚至隐约在堂哥脸上读出一丝享受和愉快,仿佛是种报复成功的得意。 堂哥不断嘶吼着,声音说不出的尖锐刺耳,仿佛能刺穿我们耳膜直击到我们内心深处,才喊了几声我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人说不出的难受,身子仿佛重了几十几般摇摇晃晃的,那声音却完全不是堂哥的声音,而是一个中年男声。 三婶骇然失色,脸色顿时苍白得厉害,跌跌撞撞朝后退了几步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杀猪似的高声嚎叫起来,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叫得如此大声,如此刺耳,三婶那肥胖身躯如同濒死的猪猡般高声惨叫,那是种惊恐到极点的叫声,超高的分贝完全盖过了堂哥的凄吼声,甚至惊动了不少已然入睡的村里人。 “他是中邪了,头上还在冒血,赶紧捉住他……”父亲回过神来惊叫道。 三叔与父亲毕竟是男人,顾不得害怕就冲上去一人抓住堂哥一只手,母亲则搂着我退了几步,面带惊恐地望着神位上的堂哥,三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堂哥被父亲与三叔扯了下来,他嘴里吼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拼命地挣扎起来,居然硬生生挣脱了两个大人的控制,拿着砖头用力锤打着自己的脑袋,父亲赶紧冲了上去捏住堂哥双手,冲三叔叫道:“快,快拿下砖头,这伢好大的劲,我两只手也按不住……” 三叔连忙上前扯下砖头,堂哥满脑子都是鲜血与杂屑,配合上怨毒的笑容在坟地外像是恶鬼恐怖,被三婶一声高过一声嚎叫惊来的村民惊讶无比,发现父亲与三叔按不住后纷纷上前帮忙,结果七八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才堪堪将堂哥按住,甚至找来绳子上三圈下三圈像捆牲口似的将他给捆得严严实实,足见堂哥力气之惊人。 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口说着,不外乎说堂哥这是中邪了撞鬼了,赶紧去拜拜菩萨,不过当他们一见庙里情景顿时愣住了,那白瓷菩萨早就被砸成碎片,神龛也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籍。 在手电照耀下,我望见三婶裤子中间湿了一大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骚味,今晚发生事太过骇人,连平日以泼辣成性的三婶都吓破了胆。 堂哥被捆住依然不老实,嘴里说着谁也不明白的胡话,三叔用衣裳将堂哥脑袋止好血,连夜将他送往医院中…… 几天后堂哥从镇上医院回来,依然神智不清,不认得三叔三婶,更不认得我。而且他嘴里依然在嘶吼那些奇怪的语言,望人的目光阴测测的,但未再拿砖头拿自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堂哥经过医学治疗稍稍好上了一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他家堂屋祖宗牌匾上发呆,但有几个时间段会开始疯狂几次,一是黄昏时,二是鸡叫时,三是正午,他就会嘴里嘶吼着往外跑,变得力大无比,要邻居都来帮忙才能按住。 无奈之下三叔也只得由着堂哥成天蹲在祖宗牌匾上,一到这三个会发病的时刻,就会提前找人将堂哥用绳子栓在床上,像栓一条狗。 前前后后,三婶找了几个有道人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想到了教会,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捆着堂哥来到了镇上,那天正好是周日,我也跟着母亲去了。 刘老师一见堂哥的模样神色离变,将堂哥单独带到那间神秘小房间里呆了几个小时之久,其间不许任何人进去,许久之后她才出来,脸色十分疲惫。 “这个伢上次在花山得罪了神仙,所以受罚……” 望着我们一干人殷切的眼神,刘老师揉着太阳穴无力道。 |
五十六 教(7) 不待三婶他们开口,刘老师继续道:“是个生有四眼的神仙。” 我浑身巨震,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刘老师,我和堂哥当日在花山上一切所作所为根本未曾向任何人提及,甚至四眼神像眼睛朝下凝视那件事我们也当成了幻觉,从花山回来后就缄默不语,接着堂哥晚上就出岔子了…… 刘老师一个外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并且知道是只四眼神仙?难道她能掐会算,知过去未来?居然隔了这么多天还能将我与堂哥当日在花山上所干的事描绘出来,刘老师的形象瞬间在我心中变得高大无比,足以与我从小就崇拜的偶像诸葛亮而媲美。 母亲心有所感,双眼望向我,神情十分的严厉。我心虚之下生怕被看出端倪,连忙垂下脑袋,双手都不知道放哪合适。 “当天也有你这个伢的份吧……”刘老师语气淡淡,所述内容对母亲却无异于炸雷般,母亲神色大变,用力揪着我的耳朵开始审问。 见大人们眼神灼灼,我心知抵赖不过只好将当日所发生之事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更是重点说明堂哥爬到神像上胡乱摸索。 母亲一把将我拉到怀里,狠狠揪着我的耳朵,恶狠狠责骂了我几句,脸上的表情既心疼又后怕,连声问刘老师我会不会有事,刘老师摇了摇头,说道堂哥那是大不敬,才后有如此下场。 “那……那可怎么办哟……这伢造了什么孽呀……”三婶一听是得罪了神仙,登时仓皇无措,瘪着嘴巴就哭了起来。 “这怎么得了噢……这怎么得了噢……”三叔惊得脸色苍白,也跟着三婶如同无头苍蝇般着急起来。 若是撞邪遇鬼之类的,三叔他们尚且可以请些民间高人前来为堂哥诊治,只要肯多花些金钱与耐心,总是能找到真正有本事的人。但如今刘老师仅仅是把神智不清的堂哥带到房间里去,就断言堂哥是得罪了神明,再结合我所述之言,三叔三婶焉有不信之理? “刘老,您一定要救我的儿啊……”三婶“扑通”跪倒在刘老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养这么大的儿……不容易啊……可千万不能有事……有事我也不活了……” 三叔也反应过来跟着跪下磕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老师长叹道:“试试吧,我也没把握,不过我祈神了一次,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几份神智,往后你们要多带他到这里来,一个星期最少要来两次,而且要多做善事!”她顿了顿,我见她喉咙滚动了下,好象是在润喉,接着她补充道,“功德也是不能少的,与你的伢能不能好息息相关。” 三叔与三婶早就磕头如捣蒜,对刘老师言听计从。 虽然我很想知道刘老师嘴里所谓的“祈神”是什么,是否与此处那座神秘小房间有关,但一看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刚到嘴边的问题又被我咽回肚里。 奇异的是,堂哥不知道经过了一番什么样的秘密治疗,眼中稍有了几分神采,勉强能认出我们,但是整个人依然懵懵懂懂,仿佛成了二愣子。 三叔三婶喜极而泣,才区区几个小时堂哥就能恢复神智,若是多来几天多捐点“功德”堂哥还不痊愈?在临走时他们对刘老师千恩万谢,只差没有当场认个干亲。 只是我始终弄不明白,刘老师说花山是圣地,是王先生得道之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堂哥变成这样教会明明也有不可推委的责任,为什么大人们对教会依然敬畏无比,没有半点不满神色,认为捐“功德”消灾解难是理所当然? 是认为一切理所当然?还是不敢? 至少我是不敢向母亲提出这些问题,估计回家之后我依然少不了一顿挨打,果不其然一到家后我都来不及逃窜就被母亲捉小鸡似的关在房间里,拿着笤帚把我屁股都抽肿了…… 原本我们本家亲戚以为堂哥这下子有救了,教会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的是三婶带着堂哥连续去了镇上一个星期后,堂哥依然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只有会在镇上经过刘老师诊治后会好上那么半天,其他时间该到发疯的时候依然发疯,力大比水牛还大,一旦三婶他们没看好他的话,堂哥就会冲到村子大小路上找寻牛粪,然后用水直接抓起往嘴里塞,像是在吃山珍海味般…… 有次我背着书包回村时,看到几个人按着他,三婶坐在地上哭嚎不已,堂哥依然癫狂着伸手要去抓地上的牛粪…… 三婶三叔带着堂哥去镇上次数越加频繁,甚至连庄稼都荒废了,堂哥依然无法痊愈,只是每次在镇上会稍微清醒那么一段时间。就是这么一段时间,让三叔三婶看到了希望,又一次次失望,“功德”更是不知道捐献了多少,只差没有砸锅卖铁…… “他是你们的信徒,你们不是花山的神仙吗?你们不是应该保佑他的吗?” 这个星期五放学较早,我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三叔家,望着蹲在祖宗牌匾上的堂哥,又抬头望着高高悬的教会图,用只有我和堂哥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问道。 “你们不是应该保佑信徒的吗?” “你们算个什么神仙?” 我恼怒地望着图案上那个圆形,低声咆哮着,心中充满了太多疑问,我只觉身体阵阵发寒,右手捏着从垃圾堆里检来的,泥瓦匠用以测量的废弃尺子,随意的甩弄着。 “嘿嘿……嘿嘿” 蹲在桌子上的堂哥像是听懂了般,忽然冲着我古怪地笑了起来,扭曲的面容五官都紧紧皱在一起,眼睛更是翻得只剩眼白,那“嘿嘿”声令我身体发毛,随意将尺子朝地上一扔,逃也似的奔回家里,一刻也不愿多呆。 晚上吃饭时,父母与姐姐随意地聊起堂哥,说什么疯了之类的话,我听得实在难受,吃过饭后草草洗了手脚,对电视节目也失去了兴致直接上了床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尚处睡梦中的我突然莫名其妙惊醒过来,那是种从深度睡眠瞬间完全清醒的感觉,十分的难受,而且没有任何征兆的,就那么突然清醒了。 奇怪了!我十分诧异,因为我一向是睡得跟死猪般,即使打雷也不会惊醒,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也没憋尿呢……我双手抓着被子思考着这些问题,有心想睡却没有半点睡意,只感觉阵阵心悸,甚至连裸露在被子外的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 窗外异常的黑,房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粘稠的黑暗浓得仿佛化不开一般,显然此时已是深夜。 我靠在枕头上迟迟无法入睡,这个寂静的晚上居然没有半点动静,连往日村子里喜欢乱吠的狗良久都没有声息,着实有些古怪。 我闭上眼睛试图用双耳去捕捉点动静,好让我心里能塌实一点,这种死寂般的沉静让人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保持着这个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以为自己疑神疑鬼时,忽然我听到了一丝动静。 “咔嚓……咔嚓”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浑身一颤,因为我分明听到声音的来源离我十分之近,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拿指甲狠狠摩擦着水泥地面,在寂静的黑夜,格外刺耳…… “咔嚓……咔嚓……” 声音由微弱逐渐变得强烈,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我躲在被子里紧闭着眼睛,浑身控制不住颤栗起来,我发现了声音的源头,就在我的床底下…… 这午夜十分的,黑灯瞎火的,是什么东西在我床底下磨指甲? 我想到了这个可怕的问题,一股凉气由心头顺着脊背直冲脑海,我感觉我脑海似是完全麻木了,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床下是鬼?是妖?还是贼? 摩擦指甲的声音越来越刺耳,隔着被子钻入了我的耳膜中,折腾得我的心越来越凉,在我感觉自己生不如死的时候,忽然身下床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像是床下有只鬼在拿脑袋顶着我的床板……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崩溃的时候,一只冰凉无比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
五十七 教(完) 那一瞬间我头皮触电般炸了开来,眼泪更是顺着紧闭的眼角哗啦流淌个不停,我怕到了极点,心中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身子筛糠般颤抖着。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喊叫甚至来不及昏倒,那只冰冷的手突然游动到我的脖子上,狠狠扯着我的衣领子,接着我感觉一阵冷风袭来温暖的被子被掀了开来,一连串像铁又像蛇的东西朝我脸上,脖子上狠狠地抽着,顿时间身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我嘴里“呜呜”地大声叫喊着,惊恐地双手护住脸部在黑暗中左右躲避着,拼命地在床上翻滚着,辗转着,试图逃离,但暗中那只手却将我的衣领抓得十分之紧,力气更是大得惊人,无论我如何躲避都会被狠狠抽到。 暗中那只手上不知道拿的是鞭子还是什么,抽打在皮肉上格外地疼,简直用钻心形容都不为过,黑暗中我在床上来回躲避一刻不停,仍然被狠狠抽了十几下,身体各处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多了几分清醒与愤怒,少了几分畏惧,我嘴里一边大声哀号求救,一边忍着痛硬生生挨了几下,壮着胆子透过手指缝隐约床边有个人模样的东西手里拿着根鞭子,朝我狠狠抽打着,我感觉脸颊上,手臂上,背后都已肿了起来…… 房里巨大的动静惊动了父母,他们连衣裳都没穿好赤着脚就冲进我房里,当看到黑暗中有个影子在我床边时母亲吓得惊叫起来,父亲怒吼一声冲了上去就和那个黑影扭打在一起,母亲则颤抖着手摸索着扯开了灯…… 我一听到父母的声音心中顿时安心不少,恐惧也如潮水般消退,我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一看,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哪里是什么鬼在我床下,那个和父亲扭打在一起的人居然是堂哥,他脸色格外狰狞,右手拿着我丢弃在他家的废尺,刚才就是他拿这玩意狠狠地抽我…… “操你吗!”我怒骂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就冲了上去,举着拳头就朝堂哥鼻子上狠狠砸着,一边砸一边怒骂,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口。我心中窝火到了极点,原本以为床下躲着一只鬼出来害我,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家伙,还拿着我丢弃的卷尺当鞭子抽我。他很可能就是趁着晚上我们一家没注意,偷偷溜进我家还躲我的床底下,等到夜深人静时才开始发难,若不是我从睡梦中清醒,今晚指不定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堂哥神色狠厉无比,鼻子都被我打出了血依然在和父亲扭打着,似根本感觉不到痛般,拿着卷尺的右手还试图抽我。 这种僵持的境况直到母亲喊来邻居,敲醒早已熟睡的三叔三婶这才得以解除,当好几个大人拿着绳子将堂哥绑在凳子上时,他依然恶狠狠地望着我,坐在凳子上嘴巴朝外不停吐着白沫,眼珠子离奇地朝下翻着,像是在俯视着什么…… 我一见堂哥这模样吓得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上前,这个模样哪里是什么堂哥呀!这分明是那个四眼神像! 大人们闹哄哄的讨论了很久,我听了片刻实在撑不住了,换了个房间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在睡着之前还在苦恼明天脸上会不会有伤痕,会不会被同学们笑…… 第二天天还未亮时,母亲叫醒了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决定带三婶与堂哥回她的家乡,找那位高人“秋师傅”。以前之所以母亲未提这事也是有她的苦衷,因为在农村这种事在中间牵线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若能治好自然一切好说,但若是诊不好说不定事后三婶那种性子还会迁怒于母亲,责怪让她多花了冤枉钱或者耽误堂哥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用母亲的话来说,好人难当!三婶三叔也完全是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态度,当天跟着母亲去了XS县。 等我醒来后照镜子,发现脸上果然留有一道道淤痕,弄得我的模样看上去说不出的丑陋难看,这些痕迹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才逐渐消散。 五天后,母亲与三叔三婶还有堂哥都回来了,我惊喜的发现堂哥双眼中恢复了神采,并且能清楚认出我,不再是那副疯疯傻傻的模样。 我以为堂哥已经被治好,心中正对母亲家乡那位高人仰慕无比时,却发现大人们一个个神色凝重,尤其是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趁着吃饭的工夫母亲把我单独叫在房里,对堂哥如何被治疗之事只字不提,只告诉我说堂哥需要过最后一关,若是能度过那位在堂哥身上的“主”自然会走,但若是过不了,堂哥这辈子都会疯癫,最后母亲叮嘱我今夜和堂哥一起睡,说需要我从旁协助,切记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或者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 “不会有事吧?”我听母亲说得如此严重,咽了口唾沫胆怯道。 母亲摇了摇头,满面愁云,“秋师傅跟我讲,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一点事没,但我还是怕出事呀。” 下午他们一直在堂哥家忙活着,在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供奉祖宗牌位边,贴了一张又一张他们从母亲家乡带回来的红纸,其上大都是些鬼画符般的东西,少数几张写着字,我凑过去仔细瞅了瞅,勉强认出一些“司命大星君”“三星”“天罡将”之类我完全看不懂的字,其余的文字皆十分古老晦涩,连堂哥的床沿周围,他的枕头套内,被子底下,都被贴得密密麻麻,看起来格外怪异。 待到晚上吃过饭后,母亲抱着我,三婶抱着堂哥,三叔与父亲则坐在另外一张床上,房里换上了五百瓦耀眼的灯泡,将房内照得如白昼般清晰。 我见大人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好笑,和堂哥随意聊着一些我们感兴趣的话题,聊到最后我们也轻松不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都停止了言语,愣愣地看着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越来越静,最后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一阵阵倦意上涌,我靠在母亲怀里闭上了眼睛。 “咩咩……” 在我陷入半睡半醒状态时,床底下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响亮的声音,像是羊叫,又好象不是,我刚睁开眼就见堂哥神色就变得阴沉古怪起来,嘴里也开始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就像朝床外爬去,但是他双手一触及到床沿上那些符纸时,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 三婶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母亲则紧紧搂着我不让我动弹,我转头望到另外一张床上三叔与父亲面色泛白,双眼瞪得老大,却根本不敢朝我们床底下看。 床底下羊叫声越来越响,其中还搀杂着咳嗽声,接着我屁股下的床板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床下有几万只老鼠在一起闹腾,我惊骇地想叫出声,却被母亲死死捂住了嘴…… 堂哥仿佛看不见我们几个般,他站了起来在床上小范围绕着圈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地重复着。 床底下羊叫声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又变成“咯咯”声,仿佛是大公鸡打鸣般,夹杂着敲击床板声,母亲与三婶早已吓得依偎在一起,我靠在她们两人中间瑟瑟发抖,生怕床底下那个东西会冲上来害我们……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煎熬着,床底下的叫声越来越奇异,到后面根本形容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在叫,只感觉那种声音仿佛叫魂般凄厉刺耳,糁到了心头。 直至天完全放亮时,叫声嘎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母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我瞪着红红的眼眶一摸自己脑门上全是汗水,衣裳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般…… 不久之后国内发生震惊中外的天安门事件,某个功法被定义为邪教,而我们市的那个教派为了避祸不得不迅速解散,还将整个花山捐献给了政府作为旅游区,我们村播放的教派音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也就不了了之…… 母亲与三婶甚至更多的村里人,信来信去,做尽了“功德”,可到最后该得病的依然得病,该死亡的依然死亡,以为会发财的始终没有发财,甚至我们村本来会白头到老的夫妻因为信教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花花肠子一多最后还是分道扬镳,三婶信教甚至为自己儿子遭来一场灾难,教派也无从解救…… 母亲在那么几年里天天静坐清修,结果患上腰锥间盘突出的毛病,好在发现得早,不算严重…… 很多年内我一直为这个问题耿耿于怀,明明教派没有那么神奇,也没有那么伟大,甚至完全不起半点作用。为什么在那个年代,会有那么多人如同飞蛾扑火般去信奉它呢,捐献出自己不吃不喝积攒下来的钱。 直到我长大后开始为生活奔波劳累时,我终于明白,并不是因为农村人愚昧,也不是因为无知与迷信。 而是因为贫穷。 伴随贫穷的往往就是各种灾难与病痛,让穷人弯下了腰无法直起,甚至会遭到鬼神欺压,百病缠身。 因为贫穷,因为生活的苍白无力,他们才会去信奉冥冥中的存在,企图真有诸天上的神灵能听到祷告,能给予穷人舒适一些的环境。 但人是那么的强大主宰了整个世界,却依然被名利,财富,美色,病痛所击倒,又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宗教,一份“功德”就能换来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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