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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床下有鬼》——乡村的那些怪事(每日更新)[第10页] |
作者:秋白蓝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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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公子 910楼 楼主是闽南地区的?我就感觉你说的习俗之类的很是熟悉,但是也不敢很确定。 来自UC浏览器 ----------------------------- 不是 我是湖北的。 |
七十四 床(1) 虽然父母给我讲了很多关于“迷老鼠”的故事,但我始终未曾在家里寻见白色的老鼠,偶尔被老鼠蹿过动静所惊动时我会飞快奔过去探察,可惜一次次的结果都令我大失所望。 长此以往除了遗憾又有些怀疑,我始终认为“迷老鼠”的说法是父母杜撰出来的,虽然我也有数次在梦中突然惊醒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可意识却十分清醒的经历,但我从没感觉过有老鼠吸食我的唾沫,更没有听到类似小鸡的“叽叽”声。而且老鼠又怎么可能一点毛也没皮是白色的呢?据父母多次描述“迷老鼠”最大的能力就是麻痹人身子,只要听到“迷老鼠”的叫声身体就完全失去了控制权,在我听起来感觉像是在听神话。 如果这种“迷老鼠”真这么厉害,又怎么会绝迹呢?靠人的唾沫能吃饱吗?我始终无法想明白。 也许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迷老鼠”吧,谁知道呢?至少没见过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这天放学回家刚进院子,我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父亲,他正坐在堂屋里和母亲说着话,听到院里的动静回头一见是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走过去拉着他粗糙的大手,靠在他身边一言不发,静静感受着难得的温馨感。数月不见父亲仿佛变得苍老了些,布满茧子的手上多了一些或大或小伤口,看得我心里酸涩不已。 都是为了这个家呀! “你在外面做得么样?”母亲问道。 父亲叹了口气,道:“能么样,还不是那样!反正给老板做事,钱难赚屎难吃,你想要老板的钱,老板想要你的命……” 我听得撇了撇嘴,什么老板就是邻村一小包工头,以前穷得要死这几年不知怎的忽然日子就好过了,专门招揽附近村里壮年男子跟着一起去各地做工程。 “回家住几天?”母亲问道,“厨房还是土砖,一落雨灶屋里到处都漏,地上也回潮得厉害,落雨天根本就不能站人……” 父亲听着母亲不断埋怨着,良久后拍着大腿道:“请泥瓦匠搞搞,做个新厨房吧,气派也方便,土砖是该换了,把厨房搞好了我再出去做工。” 母亲见父亲点头顿时欣喜不已,我也跟着欢呼起来。 我们家虽是二层楼房但建得比较早,是我出生前一年建的,据母亲说当时算是砖材料什么的都便宜,请泥瓦匠什么的包括材料花的钱都极少,少到我有些难以置信。而当时厨房是搭在屋子左侧,母亲为了省钱用的是土砖,地基几乎没有打所以根本不牢固,能使用这么多年都是个奇迹,如今厨房下雨天漏得厉害,平日里地上都是湿泥,除非万不得已时不然我从不进去。 如今要建新厨房我们一家人自然欣喜不已,饭桌上母亲破例允许父亲多喝了点酒,两人在那低头商量着该请村里哪个泥瓦匠,封什么烟以及包饭的话该做什么菜,厨房位置规划等事宜,我和姐姐饶有兴趣地听着,仿佛看到一间漂亮高大的厨房拔地而起…… 次日我放学回家,发现土砖都已被推倒,瓦片堆积在一旁,两根腐烂的木头被替换掉,泥瓦匠重新打了地基,依着原本楼房的墙上打了几个大洞以便置梁。院里堆了一些红色砖瓦,都是新的,还有成包成包的水泥、电石灰以及石硝之类建房必备材料。 一切都已具备雏形,母亲说依照这势头最多两天就能盖瓦,还能少请两个泥瓦匠多节约点工钱。当然烟酒是必不可少的,饭桌上几个泥瓦匠吃得红光满面,口里喷着嘴气与父亲谈古论今大吹牛皮,我与姐姐也趁此机会多捞点平日里吃不着的好菜,惹来母亲一阵阵白眼与嗔怪…… 入夜后母亲在院子里忙活着,我见她将一块块木板拼了起来,还不时从楼道里拿出新的木板,在父亲的帮助下一张古色古香的床被拼了出来,这张床上雕满各种飞禽走兽,脚下还有踏板之类的东西,床的四个角各有一根柱子矗立着,被四块木头相连,母亲架好后用锤子一锤用力摇了摇,坚固无比。 “妈,这是哪来的床啊?”我奇怪道。 母亲笑了笑,道:“我们几个的钢筋床太低了,这日子晚上寒气还是蛮重又容易扯潮这个床比较高也容易拆装,这是我跟你爸结婚时候带过来的,是祖上传下来的,你佬佬也只给我这点东西……不过来这后一直没用上这个床。” 母亲叹了口气,有些感伤地告诉我,这个床是榆木的,叫架子床。 很快母亲动作利索地在床上铺好棉絮,院子里四下堆叠着造房子的工具,我们家院墙又一人高,若是有个贼什么的稍一用力就能翻进来,材料又不便宜没人看着实在不行,这个重任自然落在父亲身上。 月儿出奇的柔和明亮,清辉将大地照耀得十分清晰,父亲躺在大床上试了试,接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于是我与母亲也各自回房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被窗外莫名的叫声惊醒,那叫声十分沉默,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有头牛在外面“哞哞”地叫着。 |
七十五 床(2) 我刹时间完全清醒过来,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从窗外的叫声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有人被强行捂住了嘴般挣扎哭泣,在寂静的晚上显得分外骇人。 什么东西在外面叫?莫非是桃树娘娘又来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女人趴在地上嗅酒杯祭品场景,顿时间打了个寒颤,敲敲将被子往上拢了拢,头也缩了进去。 可是这样依然无法阻隔窗外的怪叫声,这些声音似是无孔不入般传进被子里,钻入我的耳膜,如同浪潮般一阵接着一阵,折磨着我的身体与精神。 我忽然想起父亲正睡在外面,他会不会出事呀?外面会不会是有强盗钻了进来,偷材料被父亲发现了?然后强盗将父亲死死捂在被子里?父亲会不会被害死在被子里?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我整个心田,焦急与担心取代了惊惶与恐惧,若真是院里进了强盗来了无疑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甚至我们村就有几个出名的惯偷,最为出名的人外号叫“野兔”,其人偷东西手法甚是高明,出手与逃跑的速度更是绝对一流。他曾经在村连襟家喝酒,喝着喝着连襟手上的表就不见了,又喝着喝着连襟屋里藏的钱不见了,再喝着喝着连襟屋里老人耳朵上的金项链也不翼而飞…… 虽然事后被查出来是野兔干的,碍于亲戚关系私了了此事,但连襟始终想不明白野兔是如何出手的,明明两个人一直坐酒桌子上对饮,根本未曾见野兔挪动一下屁股,但家里财物偏偏就跟长了腿似的飞了…… 我们村这几年也遭遇过十几起强盗进家的事件,俱是家里藏得极好的钱被窃走,鸡笼里养的鸡、鸭猪狗之类的牲畜也被盗得一干二净,甚至有的强盗偷窃主人家粮食时被发觉后扭打中持刀将主人一家几口全部桶死……这种事情在我们村也是发生过的,并且派出所一直破不了案。 如果窗外真是强盗,并且父亲也被制住,那可该如何是好? 我焦急得额头都冒出汗来,再也不愿就此等待下去,悄悄跳下床蹑手蹑脚地像猫般走到窗边,探出小半个脑袋瞅着外面的动静。 在小白还在时,有那么几个月的时候我天天学小白走路,长此以往下也练出了点成绩,哪怕是极快的奔跑时发出的声音也极其微弱,所以我自信绝不会惊动外面的人。 月光依然如同睡前时那般明亮,院里几包堆叠在一起的水泥,一堆像小山似沙子,上面还插了一把铁锹,那张临时拼凑起来的木床静静矗立着,我能看到床上的被子隆起,应是有个人睡在里面,但隔得远了着实看不清。 古怪的叫声就是从床上传来,我扫视了一圈院落,没见着桃花娘娘与强盗顿时心中稍宽,跑到母亲房里将她叫醒告知此事,母亲披着衣裳扯开了院落里的灯,我们走过去发现父亲双手压在胸口上,额头汗珠滚滚,脸上抽搐着显得有些痛苦,身子还轻微战栗着,嘴里不时发出 沉闷的,“啊”“呃啊”之类的叫声。 原来是在做噩梦,我完全放松下来。 母亲用力摇晃着父亲身子,但摇了半晌父亲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嘴里仍然叫喊着,仿佛做的梦十分的恐怖。我上前用右手捏住父亲鼻子,这招我幼年里用过无数次,屡试不爽,果然不消片刻父亲呼吸开始不畅,接着憋不住气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母亲伸手一摸,顿时嗔道:“你么样了?怎么睡一身的汗?” 父亲脸色在月光下有些异样的白,眼中稍稍有些惊恐,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了半晌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直到母亲有些不耐烦时才小声道:“我被迷住了!” “迷住了?”母亲一怔,接着道:“那个老鼠又来了?” 父亲摇了摇头,道:“白天再说,先去睡,蓝伢你跟我一起睡外面。” 我“哦”了声转身回房抱来枕头被子,铺在架子床上,好在这床十分之大,多一个人丝毫不觉得拥挤,甚至同时可以再睡上一个人。 母亲脸色怪怪地,对我道:“蓝伢,要是等哈你爸爸再做噩梦,你就盯着他的手,只要他手压在胸口了你就给他扯下来,或者把他摇醒,一定要记住……” “哦好!”我奇怪地想问点什么,却被母亲打断,“有么话白天再讲,晚上莫多说,睡觉!” 接着她转身回到屋里,栓上了大门却并未扯熄院落里的灯。 我顺从地依偎在父亲里边睡下不再多言,晚上不能问太多希奇古怪的问题,尤其是深更半夜,这也是我们这边忌讳之一,我不敢触犯。 虽是春季但夜晚还是异常的冷,更何况四周空荡荡的不时还有寒风袭来,寒气十分重,跟温暖的房内完全是天壤之别。也不知是由于心理缘故还是冰凉的风不时抚过脸颊,我始终都睡不着,偷眼看着院里枣树以及一些栽了有些年头的松树,总觉得不是它们不是随风摇曳,而是暗中有我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使劲摇着树。 靠床外侧躺着的父亲早已鼾然入梦,伴随着阵阵雷鸣般的鼾声,我想我睡不着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些讨厌的打鼾声。 在夜风中我脑海中思索着这些希奇古怪的问题,不时伸手捏住父亲鼻子不让他打鼾,虽然稍有效果但每次都只能持续不到两分钟鼾声依然响起,我只得颓然放弃。我静静躺在床上慢慢的感觉眼角酸涩有泪水涌动,接着整个世界都似乎旋转升腾起来,我的身子仿佛也跟着慢慢旋转着,天地似是倒转过来,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床上还是漂浮在空中,微弱的眩晕感涌上脑海,我意识到这是睡着的前兆,不再去思索什么问题,眯着眼睛努力保持脑中一片空白,任由这种感觉在脑海滋生,发芽,升腾,眼角还能瞅到一丁点院落的余光…… 当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睡着时,忽然发现左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接着我整个身子就动不了了,意识依然在模糊与清醒间徘徊着,我努力试图睁开眼睛但始终只能眯成一条极细的缝,偷过缝隙我能看到靠近的东西是个“人”,他正站在床头一动不动…… 我意识到了什么脑子清醒了几分,但身体完全麻痹了,麻痹到连血液循环四肢感官乃至肌肉存在都感觉不到,仿佛意识与身体分成了两半,身体躺在那里但和我人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麻痹是完全的麻痹,已经没有了半丝对身体的控制权,像极了父母所描述被“迷”住的感觉。 没错,就像是被麻药“迷”住身体,或者说像是被鬼迷住了心窍。 鬼迷心窍,这个成语是不是就这么来的呢? 我仿佛忘记了恐惧,甚至连思索都停止了,昏黄的灯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却始终无法照亮这个“人”的模样,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团影子,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光线。 这个“人”站了半晌,接着伸出两条漆黑的手,将父亲两只手慢慢挪到胸口的位置,整个动作像是放慢了几十倍般我看得清楚无比,做完这一切后这个“人”跳上了床骑在父亲肚子上,伸出两只手就开始掐父亲的脖子…… |
@天之三涯 934楼 楼主,怎么直接从“楼上”跳到“床”了???是我没注意看么? ----------------------------- 楼上并不算小系列,只是小时候遇到的一些事以及在楼上一些奇异的感想,不吐不快,不好意思,希望不会给你们阅读造成困难 |
@漫步天睚 938楼 连续两天一直在看,终于追上了,蛮好看的,虽然我小时候是在西北农村,但农村的很多风俗都还是想通的,除了鬼故事,更喜欢农村的那种风土人情。 楼主的文采很好,叙述也很实际。只有一点,我觉得不大认同,就是猫的那段,我小时家里也有猫。猫在家里是很温顺认主人的,但一出院墙外,看主人的眼神也变得警惕陌生,猫不可能乖乖让人被抱到村子外头去,呵呵,宠物猫不知道,反正家猫应该不让的 ----------------------------- 嗯 这个没错 猫在后面有很大杜撰成分,狗会跟着主人出很门无论多远都很亲热,但是猫确实只在家里才温顺无比,不让抱到离家太远的地方,否则就会拿爪子挠人,挣扎着跳出来。 所以我们这一直说猫是门神,要放在屋里。 |
我今天依然上班。 |
七十六 床(3) 我心头一惊,意识却像是被什么粘住了般思想变得无比呆滞,但透过眼缝射来的橘黄色电灯光却又清晰提示着我一切不是在做梦,是真实的。 就在这近在咫尺之处,一团漆黑的人影像猴子似骑在父亲肚皮上,用力掐着父亲的脖子。而父亲依然睡意正悍,对发生在身上的一切毫无察觉。 我的思维已经彻底停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发生的这一切,我试图看清这团影子,但无路我如何努力,它始终只是一团漆黑无比的影子,却有着人的形状,像是浑身上下都裹了件黑袍。 在这个“人”将父亲双手覆盖到他胸口之后,他就开始掐父亲脖子,整个过程半点声音也没发出,甚至我都无法确定到底是自己失去对身体控制权听不到任何声音,还是这一切的本身就是在无声中悄悄进行。 世间一切好象停止了运转,原先不时激荡的风也杳然无踪,寂静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接着父亲身子开始战栗起来,嘴里发出阵阵呻吟,那种如同牛叫般的“哞哞”声在我耳畔响起,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我身体忽然有了一丝感觉,勉强可以将眼皮稍稍抬起,但身体依然无法控制自如,脸颊上有微凉的风拂过,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先前的一切仿佛时光停滞。 父亲口中痛苦声愈加凄厉,逐渐大了起来,伴随着呜咽的风声似是鬼魅在夜间哭泣。我恢复了感官与思绪,惊惧地望着父亲肚子上那个黑影,我心中开始升腾起一股剧烈的情绪,那是种愤怒中搀杂着恐惧与担心,我生怕这个“人”会害了父亲,我的意识拼命挣扎起来,这种挣扎的情绪传递到脑海每一个角落,又朝着身体四周蔓延着…… 如果我能出声的话早就开始大声咆哮,伴随着心中这股强烈的挣扎之意,慢慢的我开始能动一下手指,接着脸上的肌肉也抽搐起来,我分明感觉到额头上全是汗水,但我已顾不得这么多拼了命般朝着身体传达着讯号,终于…… 我大吼着从床上弹了起来,眼前的一切像像水波般荡漾了下接着消散得无影无踪,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瞧见父亲满脸都是汗,原本压在胸前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正交叉着掐在他脖子上,嘴里依然痛苦地喊着。我急忙伸手扯下他的双手,在他耳旁大喊大叫。 父亲大喊一声惊醒过来,脸色异样苍白,他双眼怔怔盯了我片刻接着跳下床,冲着四周开始大骂起来,甚至检起砖头朝着院里黑暗处砸着,各种污言秽语连绵不断,甚至惊醒了屋里的母亲。 骂了十几分钟后父亲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对母亲的叫喊随意应付了下就嘱咐母亲好生歇着,眼见父亲暴跳如雷我大气都不敢喘。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父亲摆手止住了,我们再次躺在床上,这次不止是我连父亲都没睡,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也不知持续多久,我的意识再次一麻,眼角余光瞅见一个黑影子跳到了床上,接着挣扎得满身上是汗再次清醒…… 到后来我和父亲不敢再睡,背靠背坐在床上,我们两人心中都有些发毛,但又害怕进屋后材料被人偷走,只好僵持在院子里,每次只要意识有些模糊那个东西就会跳出来,有那么一次甚至贴在了我们两人背上,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天明…… 鸡叫之后,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父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床边一堆烟屁股头。 “狗日的,十几年都冒碰到了,居然又给鬼迷了!” 我擦了擦早已风干凝结的汗帻,咽了咽口水润着干涩无比的喉咙,问道:“不是迷老鼠?” 父亲眼中还残存着几丝惊恐,吧嗒吧嗒抽着烟,手指都有些颤抖,道:“这回不是迷老鼠,这回是鬼迷人,我年轻时有回就碰到过。” 他脸上浮现几丝有余悸的表情,带着几分复杂开始理清那些泛黄的记忆。 “那时候我才刚跟你妈组织家庭,有天在黄家咀酒喝多了,走在路上摇摇晃晃还睡着了,醒来后天已经蛮暗了,也不晓得几点钟,我摸着黑走村从村尾那条路回,那离屋里近撒,结果经过土凹子时听到里面有动静,我当时酒喝多了也冒多想,站着就朝里看,结果看到土凹子里几个穿白袍子的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穿白袍子的人?在坟堆里?”我瞪大眼睛。 “是撒!”父亲把手里烟掐灭,将脑袋凑过来拱着我的头,继续道:“我当时脑袋还冒转过弯来,仔细一看土凹里哈是坟碑碑,天也是乌漆抹黑地,么可能会有人在里面转呢!我再一看哪,那几个穿白袍子的脚离地起码半米高,全身哈是白的连头也被袍子包着了,我当时就骇醒了晓得这几个是鬼,我跳起脚来刚准备跑身体就地麻痹了,那几个白袍子鬼跑来拖我,我差点就骇破了胆身上都软了叫也叫不出来,被它们往坟碑碑里拖,我眼看到半个身子都被拖进了坟包包里了突然想到了你妈,突然滴我就有了劲,我想我不能这么死就拼命挣扎起来,也是我命不该绝该好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路过,我一哈子从坟包包里挣了出来,脚像踩在泥巴堆里开始叫人,我感觉脚底下好几只手在扯我,后来得救了,脚上几个乌爪子,请了先生才看好……” 当父亲讲完后天也开始大亮,母亲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着我们爷俩坐在床上聊天不由一愣,接着他们就去洗漱。 我抱着枕头被子回到自己房内,想补下觉却怎么睡也睡不着,穿白袍子的鬼?那昨夜我们碰到是不是穿黑袍子的鬼呢?父亲的往事听得我毛骨悚然,连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我无法想象被拉进坟包里是什么感觉,更无法想象坟包里好几只手同时扯脚又会是何等恐怖,但我想我这辈子也不愿有机会去体验。 |
七十五 床(完) 接下来的两天父亲打死都不愿意再睡在外头,用尼龙布将材料盖上,再用大块青石压得严严实实,母亲听说那晚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后吓得脸色煞白,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辛苦一番将贵重材料搬进屋内。 事后父亲对我说,之所以农村人很少睡在露天底下,就是因为到了午夜之后世间变得不干净,会有些奇奇怪怪东西出来作祟。尤其是在世道乱的那个年代,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几乎到处都是,大白天都有邪祟出没,村人父亲那辈人或多或少都碰到一些。虽然无法窥见全貌,但大人都认为是鬼神作乱,其共同点就是一碰到那些东西人的意识就会陷入泥潭无法思考,身体瞬间麻痹失去控制…… 很快的,厨房建造完毕盖上红瓦,灶上还镶嵌上了瓷砖,白的墙壁,平实的地面,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涣然一新,再也不复往昔那破败露雨的土砖模样,我们一家人看着新厨房高兴不已,连父亲都多留了两天。对于农人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造新房子,虽然我们家建的是厨房,但喜悦却一点也不少。 打点好一切后父亲又出门做活,家里恢复了平静也多了几分冷清。姐姐对那张榆木架子床喜欢不已,这张床算是母亲当年唯一的陪嫁物但始终没有用过,如今被洗净擦亮后露出原本面目,不仅古意盎然色泽柔和,而且丝毫没有过时的味道,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典雅高贵,母亲拗不过姐姐只好忙活一番将榆木架子床搬入姐姐房内。 我虽有几分眼热但又怕换床麻烦,没想到姐姐就睡了一晚,第二天嚷嚷着要换床,死活都不肯再睡。 母亲与我都觉得奇怪不已,问了半晌后姐姐才支吾着说,那床自己会摇。 会摇? 我不由笑了,那张榆木架子床我又不是没睡过,比之一般的硬铺要舒适许多,而且木头本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特殊的味道,十分好闻,至少我是十分喜欢,一听姐姐这么说我连忙撺掇着和她换房间,姐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母亲也开口斥责姐姐,说在家里怎么会有迷信的事发生呢?当堂屋供的菩萨是吃素的? 连番斥责下姐姐低下头来,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做梦。 当晚我就与姐姐换了房间,一个人摆成大字躺在榆木架子床上,舒展着身子滚来滚去,心中兴奋异常,直到实在滚累了没有了力气,夜深人静时才疲惫睡去。 具体多久才入睡我也不确定,睡着睡着感觉自己似是在做梦,但梦境却一直在碎裂和重组,好似脑海中不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这些片段毫无意义也完全无法组合在一起。我意识有那么几分清醒时忽然感觉床动了动。 就那么极其轻微一下,轻微到我无法确定是不是错觉,我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接着感觉自己好象躺在一条小船上,船外是起伏的河水,我和船在水面上摇摆着,荡漾着,幅度虽然不大但感觉十分清晰。我的身体也在小幅度摇晃着,似是回到了婴儿时代,回到了还躺在摇篮里的时光,有人轻轻摇晃着摇篮,我则舒舒服服躺在里面听着母亲的哄声入睡……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可以确定自己是有几分清醒,当中还夹杂着几丝模糊,但我对床会自己摇动,身体随波荡漾这种状况居然半点恐惧也无,内心中还十分渴望甚至享受这种感觉。我的眼睛完全闭起,任由着身子在床上摇摇晃晃着,耳边似乎还响起浪潮拍击床的声音,我的皮肤上每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来,仿佛我躺的不再是床,而是在随波荡漾的小船,期间我感觉到有风浪轻轻拍击在脸上,身下的床板温柔地将我包裹着,像是变成了被子,枕头下有人在轻声呢喃着,床下有东西伸出来抚摩我的脚…… 次日我甚至有些贪恋,但当我完全清醒后又觉得后怕不已,姐姐说的没错床真的会摇,而且……而且昨晚床下有手在摸我的脚…… 我一想到睡着后床下有手抚摩自己脚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所有的欣喜与眷恋瞬间一扫而空,看着架子床的眼光也开始变得恐惧,我忽然觉得这张古床不像是床,而像是个人。 在早餐时我有些惊惶地将床的事告知母亲,并将昨晚的感受细细描述起来,姐姐在一旁连连点头。 母亲则不信邪也亲自去试了一次,结果证实一切正如我和姐姐所言,床真的会摇并且有人在床上说话,母亲亲身经历过了一回。 母亲再也坐不住了,请来在村里德望比较高的七奶奶,七奶奶在我们家转了半晌最后停在架子床前,说这床怕是有不少年历史了,有些东西要是太老的话,对家里来说不好,要不得。 虽然没明说,但我都听明白弦外之音,出问题的一定是床,而不是我们家。 母亲虽有些不舍,这张床毕竟是她唯一的嫁妆,跟随她辗转几百里来到这个地方,但还是将架子床拆成板子装了几袋子,独自出了门。 从此后我们家恢复了正常,再也未曾出现过这等邪事。 我一直在想,到底民间所谓的“鬼压床”是封建迷信还是科学所谓的压力太重?这鬼到底是为了压人,还是为了压床?或者说,本身有些物件老了就成了鬼魅? 至少此时的我没有答案,只是据七奶奶说鬼魅害人,首先就要迷住人的心窍,鬼最怕的就是人身上三把火与心窍,至于为什么七奶奶也不得而知。 只是一次次鬼压床或者做噩梦后惊醒,发现自己双手压在胸口的同时我会想,到底这手是我自己放上去的,还是其它什么将我双手挪上去的呢? |
七十六 疯子 “土凹子”外的庙里来了个疯子。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母亲在厨房一边忙活着一边告诉我此事,并说那疯子她认识,是老严湾卖鱼那户人家的独子。 严姓在我们这边属于大姓,和余姓一般,我们村有两个大队,母亲嘴里所说的老严湾是严家大队之一。严家有三个大队,分别是老严湾,中严湾与小严湾,虽然离我们村有几里距离我并不熟识,但母亲一说卖鱼那户人家我就晓得了。 原因无它,老严湾这户人家是一对中年夫妻,承包了很大一块鱼塘,平日里男人就在乡政府那条街上卖,女的则挑上一担子鱼走街串巷,更多的时候则是转悠在各个村子里,每走上一段路都会高声叫卖。他们这份营生干了许多年,早已为十里八乡所熟识,连我们村三岁小孩子对卖鱼夫妇面孔半点都不陌生。 “鱼啊!鱼哦!卖鱼哇!” 每次我还赖在被窝里不肯早起时,都会一阵阵洪亮的卖鱼声所吵醒,躺在床上嚷嚷着让母亲去买鱼,虽然大多数时候母亲并不舍得花上那份钱,但我依然乐此不疲。卖鱼的吆喝声每次都会将我从清梦中扰醒,好不烦人,多数时是女声少数换作男人叫卖,这两种叫卖声与每日清晨的鸟鸣声,母亲厨房的忙活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覆盖了我童年所有的记忆,回头想想想那些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中若是没有了叫卖声,也许算得上不完整吧。 卖鱼夫妇的儿子比我大一些正在上高中,脑袋瓜子极是聪明,在我们这附近村子里素有美名,据说他心算能力极强,别人给他出多难的算术,仅用几秒就能在心里算出来同时准确说出答案,更令人叫绝的是他可以将算盘顶在脑袋上闭着眼睛打得噼里啪啦的,无论何等烦琐的算术他顶在脑袋上算半点也不会出错,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很多大人甚至断言卖鱼夫妇儿子以后可能是考清华的命,要放在过去即便不是个状元也是个探花,谁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居然疯了。 有道是世事无常,听着母亲絮絮叨叨此事我才算得上是深有体会,才想起卖鱼夫妇的确很久未曾来我们村吆喝了。 卖鱼夫妇的儿子叫严顺开,眼看着距离高考就不远了,这家人日子越过越红火时,严顺开却无缘无故精神失常。据卖鱼夫妇说他们本身包括其祖上几代也没有精神病,这孩子平日里也是个十分活泼开朗的一个人,老师也认为严顺开心理素质十分良好,学习成绩稳列年纪第一更看不出什么压力时,他却莫名其妙的疯了。 起初是不吃不喝,怔怔望着天空发呆,原本清明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并且越来越不讲究卫生随地大小便。卖鱼夫妇带他看了无数个医院跑了好多个城市都不见半点起色,最后实在没办法每天啥事都不干跟着自己儿子。长此以往下来,优等生变成了疯子,每天端着个碗到处去讨饭,就是不肯吃自家饭菜。卖鱼夫妇心理交瘁也彻底绝望,对疯子不闻不问,随他任意讨饭…… 吃过饭后虎子与黑皮来到我家,背着母亲小声商议着一起去看疯子,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反正两点才上课时间还很充裕,心中更是对这个往日大人嘴里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十分向往。 到了“土凹子”外的庙前发现有不少人,大多是些小孩,同村的女孩子都有不少,一边拿手对庙里指指点点,一边捂着嘴嬉笑着。还有些大人饶有兴趣地蹲坐在草地旁,抽着烟笑着对我们道,看到冒看到冒?那睡着的个疯子就是老严湾以前的个天才,算盘能顶到头上打,现在成了这样的个相,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们三人扒开人群朝里望去,顿时大失所望,一个蓬头污面,满身分不清到底是油还是黑泥似的东西在皮肤上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疯子头发十分之长胡须也有寻常人食指来长,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他身上的衣裳看上去就像是无数块碎布条拼装而成,下身两腿大腿裸露在外皮肤上有很多淤痕,隐约间都能看到两腿间那玩意正随着疯子身体颤抖而左右摇晃…… 离我不远处有个村里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好奇地朝着疯子胯间瞄着,我听到她小声朝着同伴询问着,还伸手指着疯子双腿间问道:“那是个么东西呀?” 我听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很想训斥她一句,那是么东西?那是撒尿的东西!但想了想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不愿背负上耍流氓的罪名,正琢磨着找点什么好的理由提醒她下时,忽然人群一阵惊呼,我转头一看庙里疯子跑了出来,瞪着一双脏兮兮的眼睛看着我们。 “哟!疯子出来了,疯子出来了!” 虎子他们拍着手高声叫喊起来,神情十分兴奋,常年寂静的“土凹子”也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疯子摇晃着手腿走路生风,若不是一身脏乱无比的衣裳压根看不出疯的模样,他胯间事物随风摇摆着,一点也不以为耻,见我们一群人都凝视着他干脆将腿叉开,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着。 待村里女孩子瞧清是何物后惊呼一声,纷纷伸手掩面,飞也似地跑得老远,村里小媳妇们见状捂着嘴都笑弯了腰。 我遥遥望见三婶挎着菜蓝子途经此地,等她走过来时喊了声,她望了望我,肥胖的脸上挤出几丝笑意,对我道:“蓝伢,你在这里搞什么?” 我刚想说是来看疯子,但又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太合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敷衍道:“来玩!” 三婶“哦”了声,望着庙门口的疯子,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道:“这不是老严个卖鱼的儿?呀怎么跑这里来了撒……真是造……” 一个孽字还未讲出,疯子忽然一阵风般冲了上来,朝着三婶那张胖脸就抽了两大嘴巴子。 |
七十七 疯言疯语 三婶登时懵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疯子,一股子恶臭混合着酸气味冒了出来,好似馊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饭菜,令我胃里开始翻腾,极不舒服。 疯子嘴里“嘿嘿”冷笑着,双手继续左右开弓一下接着一下抽着三婶的脸,我站在一旁都能看出疯子用的劲头十分之大,打得三婶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地。 这里这么多人,疯子为什么不打别人,偏偏打三婶呢?莫不是因为三婶脸肥抽起来有手感?我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隐隐有些不敬,当然三婶平日里所作所为也无法令我尊敬她,甚至有些鄙夷。 三婶怔了半晌身体打了个机灵,嘴里蓦地吼了一声清醒过来,我分明看见她眼眶红了,泪水奔涌而出,接着她怒吼一声,嘴里杀猪似的哀嚎起来,与疯子扭打在一起。 “你个神经病,脑震荡,你个被车撞的,你敢打老子啊?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你烂货,你个毒心烂肝,屁股烂穿的小赤佬,老子看你不是疯,是想死,老子打死你个死疯子……你敢打老子啊……” 我再次见到了三婶泼辣的一面,各种我听起来都觉得刺耳,而且绝不重复的骂人词句从三婶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三婶被疯子抽得肿起来的脸颊与嘴唇像机关炮般发射不停,两人扭打间三婶头发散了下来,眼泪鼻涕模糊了一脸,到最后不知怎地衣服也被撕扯开来,露出小半个干瘪的乳房,看得虎子他们讥笑不已。 三婶却顾不得这些,甚至连疯子一身恶臭也不在乎,张嘴就朝疯子脸上、脖子以及手上啃着,疯子“嗷嗷”地痛叫起来,更加卖力地打着三婶,脸上表情既是痛苦又有些凶狠。 片刻后围观的大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连拉带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两人拉开。三婶衣裳都被扯烂,胸部上的肉软塌塌一片,看上去极是丑陋,脸上都是黑糊糊的巴掌印记,口齿间还有许多黑泥。 疯子也好不到哪去,脸上与裸露在空气外的手都被咬出一排排血印子,还有不少在朝外冒着血,他拿手不时揉着被咬的地方,在原地又蹦又跳。 “这么脏的人你也敢咬,服了!”一个妇女拉住暴跳如雷的三婶,“你也不怕得病啊?疯子身上晓得有几多传染病!” 三婶这才醒悟过来,跳起脚就冲向不远处的农田,在田边小溪里拘了几捧水狠狠搓着嘴皮子,边搓边倒吸凉气,似要搓掉一层皮才干休。 “你为什么打他啊,疯子?”一小青年笑嘻嘻问道,他纯粹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也没打算真能从一个疯子嘴里问出什么来。 没想到疯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般,指着三婶,脸上的表情既愤怒又有些委屈,口齿不清道:“她身上……有股尸体味……还有血……死人的血……不好……不好” “要遭报应滴……要遭报应滴……” “快了……报应快来了……要回来了……” 三婶洗了口整理好衣服走过来,刚欲大声叱责,忽然听到这句话后像施了定身咒般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本红肿的面孔刹那间血色全无,眼中更是隐隐泛起几丝惊恐。 “跑不了啊……一个都跑不了!”疯子说着说着,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虽是正午,但笑声在这坟墓群外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与尖利。 三婶咽了咽唾沫,小声骂了几句,竟再也不敢上前了。 “春桃(三婶名),你做了么要不得的事了撒,连疯子都打你!”村里一看热闹的妇人道。 “就是就是,听说疯子和瞎子能感觉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呢!”另外一人接口。 “呸!”三婶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道:“我张春桃做事一向光明正大,全凭良心,会做什么要不得的事?你们也说了是个疯子,还信疯子的话!算了我今天背时给疯子打了,真是背时…… ” 三婶边骂边检起地上散落的菜叶,我也上前帮着忙。 “哦,蓝伢,我的要做新屋了,你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来帮忙哈!”三婶头也不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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