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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说说关于《山海经》的那些事儿——山海秘闻录[第266页]

作者:弎三
首页 上一页[265] 本页[266] 下一页[267] 尾页[28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问询夜啸弟弟的时刻,我何尝不是在问询我自己?

    我未曾说的是,在那一刻我有很大的冲动,带着夜啸的尸身,在众人的面前把他葬入祖坟。

    我的心中充斥着一股无法压抑的戾气,想要让所有人来给夜啸一拜。

    但我并未曾那样,因为我还要顾忌这母子三人暂时平静的生活,而在夜啸心里也许只需要我真诚的一拜便已足够。

    可是,从今以后夜啸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这是我欠他的一条命,欠了就该还,我不怕任何的后果,更不怕因此带来的麻烦。

    至于这母子三人应该如何安排,在我问夜啸弟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我,我真的可以吗?”在我询问夜啸弟弟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捏紧了拳头,忽然抬起了头。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因为在他回答我的时候,或许因为情绪的及其激动,灵魂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波动,我一下子感受到了这个孩子灵魂本质的强大。

    对的,本质的强大,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因为不管是修者,还是猎妖人,无非都是两个基础来决定自身的天赋,第一是灵觉,这适合成为修者。第二是罕见的灵魂力强大,这适合成为猎妖人。

    其余的诸如精神力强大之类的,则属于一种分支,像是灵魂力和灵觉混合的结果。

    但灵魂本质强大是什么?就是说这个孩子不论往修者方向发展,还是往猎妖人方向发展,都会成为那种出类拔萃的人,看他是侧重于灵觉还是灵魂力而已。

    不光如此,就算他侧重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不会太弱小,就好比他成为了猎妖人,但一样可以做为修者使用五行术法或者召唤类的术法,因为他的灵觉也不会差。

    唯一的缺点是,因为太过圆满,哪一方面都不能登峰造极,只能成为侧重那一方面的顶尖,而未侧重的那一方面,如果也分心锤炼一下,未尝不可成为一流。

    可是这样,已经非常让人震撼了。

    所谓万年一遇,又岂是开玩笑?!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孩子,忽然想起了曾经阅读过的手记上说过的一个传说,人与妖混血,在极少极少的,几乎没有可能的可能下,会产生两种极端情况。

    第一,就是生出纯粹的人类,灵魂本质及其的强大。

    第二,就是拥有完全的妖物血脉,肉身的强悍登峰造极。

    这种现象没有办法去解释,更不能刻意的去操作,与血脉的浑厚程度也没有关系,也可能产生在弱小的人和血脉混杂的妖人之间,也可能是产生在血脉纯粹的大妖和强大的修者之间。根本无从考证,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极度混杂的淤泥中,出现了一块透明的宝石,那么一定是异宝,因为在如此的环境中都没有被污秽,自身肯定是强悍无比的。

    “怎,怎么了?”我忽然的沉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夜啸的弟弟,引起了夜啸母亲的注意,她开始紧张,不由得张口问我。

    而我的震撼此时没有人能明白,我根本没有想到和夜啸一段开始普通后来深刻的缘分,竟然让我发现了夜啸弟弟是天才这种事情,难道这才是老天注定的结果吗?在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好好的培养夜啸的弟弟,我要让夜啸未曾完成的心愿在他弟弟的身上得以实现。

    在这个时候,我取下了面具,轻轻的放在桌上,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深吸了一口气,才对夜啸的母亲说到:“夜啸是我至亲的兄弟,我叫你一声姨没有关系吧?”

    夜啸的母亲满脸的迷茫,还是点点头说到:“我原本只是一个人类的准平民,是没有得到姓名资格的,你若要叫我一声姨,叫我夜姨就可以了。但是,你说..你是啸儿的至亲兄弟?我,我怎么不知道有你?”

    毕竟从夜啸离开故乡,到身亡被运回,只不过只短短半个多月的事情。

    如果他有这么一位好兄弟,夜姨理所当然的应该知道,她很怀疑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摘下了面具,露出的是一张人类的脸,这是更让她疑惑的事情,毕竟人类在地下城的地位不高,而我这样神秘的出现,更不好解释。

    之前,我就决定不再隐瞒这可怜的母子三人了,所以也就异常的直接:“我是一个人类,在之前也是夜啸的大哥。可惜,到他死,我也一直瞒着他这件事情,在他临死的一刻,我是准备告诉他这个事实的。但是来不及了,他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你是我大哥’。这句话,我记在了心中,从此以后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我是夜啸大哥。他未完成的心愿,想要做的事情,我都为他一并承担了。”

    我这番话说的郑重无比,夜姨一开始是认真的听着,后来回味过来,脸色忽然剧变,甚至全身都开始颤抖。

    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勉强的支撑着说到:“夜秀,夜朗,你们两个进屋去。”

    说罢这话,她有些神经质的站起来,忽然就加快了速度,一把把屋子的大门关上了!这还不够,她又在房间中慌乱的四处转了一下,接着竟然把窗户也紧紧的关上了!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一直很沉默乖巧的夜秀,也就是夜啸的妹妹忽然不解的开口了,屋子原本就已经够黑了,忽然这样关门闭窗的,不仅憋闷,让原本昏暗的屋子更加的昏暗了。

    “你们怎么还不进去?!”夜秀这样一询问,转身看见兄妹两人还未进房间的夜姨忽然大发了脾气,冲着他们大喊了一句。

    夜秀一下子就吓到了,而夜朗则是悄悄的躲了半个身子在姐姐的身后,跟刚才那个小小男子汉的样子相差甚远,看得出来,在他们的心中还是敬畏母亲的。

    我叹息了一声,忽然发现夜姨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从我的话里恐怕已经猜测出来了什么,我也没有多言,而是把两个孩子拉到了我的身边,轻轻的安抚着,但心中的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不如一次性的说出来:“夜姨,有考虑过吗?到地面上的世界去生活?”

    已经被震惊了一次了夜姨,第二次震惊了,她更加的慌乱的搅着手,这简直是一个颠覆了她人生的选择,她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做出选择。

    “不必瞒着孩子,夜姨你还是先坐过来吧?夜啸既然把生命都托付给了我,你难道怀疑他的眼光,我是一个不可以信任的人吗?我不能负了夜啸对我的付出,而夜姨,事到如今,这地下城还有什么让你们好留恋的,你觉得我又会图谋你们什么?”我并不是想这样说,加重夜姨的心理压力,而是在这种事情面前,还不如直话直说,下一剂猛药让她接受。

    何况夜朗这孩子,明珠岂可蒙尘?那我才是真正的负了夜啸。

    之后的人生,不管他是想当一个修者,清修一生,还是想当一个猎妖人,甚至普通人,我都会成全这个孩子。

    在我的这一番话下,夜姨总算稍微的冷静了一些,事已至此,她也明白还不如平静下来,具体的听我说一些什么来得现实一些。

    可当夜姨刚刚坐下,夜朗忽然挣脱了我的怀抱,一脸愤怒和坚毅的说到:“谁说没有留恋的,我大哥以前告诉过我,这一辈子,他要当比我爸爸,不,他不是我爸爸,是一个禽兽!就是比那禽兽还要厉害的人,要让那禽兽跪下来给我们母子认错。那个禽兽还没有认错,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变得和我大哥一样厉害,我要完成大哥的心愿!而且,我大哥死后,他那样对我大哥,我不仅要让跪下,而且我还要杀了他。”

    “朗儿!”夜姨难以置信的看着夜朗。

    我也眉头紧皱的看着夜朗,因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上竟然爆发出一股凶狠的戾气,看来常年压抑悲愤的生活,已经让他的心思走上了有一些偏激的路子,这样下去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不能辜负夜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夜朗这个充满了天分的孩子被仇恨带得走上一条杀戮与偏激的路子。

    我想起了自己身为聂焰的曾经,于是一把拉过夜朗说到:“是的,大丈夫要快意恩仇。剑下只杀该杀之人,如果你口中那个禽兽的确该杀,咱们绝不饶他。若他罪不至死,也没必要让他的血脏了自己手中的剑,你觉得呢?”

    这个时候,夜朗偏头看着我,问到:“你是谁?为什么这样说?你很有本事吗?你到底是谁,一口一个我大哥的兄弟,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不可疑吗?”

    果然是那种拥有强大灵魂本质的孩子,如此的聪慧的确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可比拟,看他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认识到这个孩子的不凡,因为在我刻意敛息靠近的时候,不要说一个小孩子,就算一般的贵民也没有多少发现的可能。

    他竟然发现了我,只是我当时太过悲伤,还没有仔细的想到这一点。

    他既然问了,夜姨也已经有了猜测,我想我应该说出自己的身份了:“我叫叶正凌,这是我做为人类的名字。而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大哥所熟悉的名字——狼汉。”
    当我说出狼汉二字的时候,我并不担心此刻的母子三人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

    在市井都已经传开的事情,他们母子三人也算相关人物,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显然我终于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母子三人的反应已经不能用任何一个词语准确的形容了,震惊,疑惑,悲伤,激动...各种的情绪糅合其中。

    的确,夜啸是因为我而死的,这一点他们不知道是应该恨我还是怪我。

    但是,夜啸的死从任何情况也不能去指责我做错,而且在当场我就杀死了狐行三为夜啸报了仇,并且怒战五大公子。

    最后,我就是那个夜啸用生命交付的人,自己儿子(哥哥)到底都不悔认做的大哥,夜啸对我的情感,自然会延续到一些到他亲人的身上。

    所以,母子三人在听了我的答案以后,久久的沉默了。

    我也不着急,默默的,耐心的,给他们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我虽然为他们做出了长远的打算,背负起夜啸生前所未完成的一切,但我也打算尊重他们的任何选择,唯一的就是要给足他们保护,至少让他们以后的人生能够平安富足。

    只是我的心绪难以平静,这里就是夜啸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短短的相识,他临死时给我的震撼,总是让我在这些时间里想起他的音容相貌,和相处时的一切。

    我沉默的点上了一支烟,这还是从陈承一那里‘剥削’来的。

    刚刚吸上一口,却忽然看见夜朗站了起来,夜姨一下子拉住他,毕竟面对我,在此时说什么都是复杂的,她怕这孩子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却看见了夜朗眼中的坚持和认真,他之前有些畏惧夜姨发火,此刻却全然不顾,于是我点点头,示意他说。

    “你真是狼汉,真是我大哥的大哥?大丈夫恩怨分明,我知道大哥的死不是你的错,我也知道大哥不是什么叛徒,他能这样为你死,你肯定是一个大英雄。你只要能证明你是狼汉,我以后也跟着你,你是我大哥的大哥,那么你..你...”夜朗说到这里涨红了脸,显然大哥的大哥他该叫什么,他自己并不知道。

    “你叫我叶大哥就好。这是我的遗憾,到你大哥至死,我还没有让他知道我真实的身份。”我摸了摸夜朗的头,到底是个孩子,不管如何的聪慧,也还是有着孩子的天真。

    显然夜朗的这番话吓到了夜姨,她连忙伸手要阻止,口中却对我说到:“叶小哥,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的。”

    毕竟在她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危险之极,她的大儿子跟着我已经身亡在搏斗场,如何再能让小儿子跟着我。

    做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我自然理解,我在想着我的安排,交代一切,让他们自己做选择,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小小的夜朗却发了脾气,他转过身涨红着脸对夜姨大声的说到:“妈妈,你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你就甘心大哥这样耻辱的死去,那个禽兽为了自己这样羞辱他?你就甘心我们一直在这个黑暗的寨子里活着,不能做想做的事情?大哥想要出去闯,并不是为了富贵,而是为了讨回属于我们的公道,你不明白大哥的心吗?而且,姐姐,姐姐她...身体那么弱,这样有什么希望能够治好她?”

    我再次震惊于这个早慧的孩子,在这世间若是有任何天分的孩子,真的会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来的。

    这番想法比起成年人都还要成熟,夜姨看着夜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答话?倒是我注意到了夜朗话里的最后一句,拉过一直缩在一旁夜秀的手,相比于惊采绝艳的夜朗,夜秀这个显得有些沉默内向的小姑娘一点儿都不显眼,她的身体竟然很弱。

    我拉过她的手,询问的看着夜姨。

    夜姨的眼眶又有些发红:“原本我不想说,麻烦别人。秀儿她也不是身体弱,而是有奇怪的病,一天清醒的时间没有多少,老是嗜睡。小时候还要好些,现在越大越眼中,一天恐怕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能够吃饭说话,之后就睡,睡得怎么叫也叫不醒。这样原本也无碍,大不了我多照顾她一些便是了,可是她越睡身体越弱,我已经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还有这样的怪病?我并不是医生,自然不能为夜秀诊断。

    但我却知道有一种说法,于是问到夜姨:“秀儿她是早出生夜朗多久?”

    “他们是双胞胎,秀儿只是先一小会儿出生,所以她是姐姐。”夜姨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她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我沉吟着,这个说法倒是和我知道的说法有些对应了起来,但凡那种极度的天才,都是‘夺天地之造化’而生,如果在命格之中天生不‘孤’,同样也会压抑兄弟姐妹。其实所谓的‘夺天地之造化’而生,说白了就是这种集灵秀而生的孩子,在灵魂上会摄取更多的能量。

    这种能量可以理解为母体的营养,小小的胎儿吸取的灵气,抢夺的那口珍贵胎息,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般和天才成为兄弟姐妹都会被其夺走一些气运,何况是双生之儿?这种概率简直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比夜朗这种万年一遇还要少。

    没有想到奇怪的事情竟然接二连三的发生在这个原本普通的家庭,难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现在来不及猜测那么多,而是拉过了夜秀的手,仔细的感应着她的灵魂状态,这一感应不要紧,夜秀的情况也让我吃了一惊,她竟然也是完全的人类,灵魂本质也不弱,至少比起一般的修者还要强上一些,在如今的世间也可以称之为一个天才,只是没有达到夜朗那个程度,说不上是灵魂本质的天才。

    只不过她的灵魂之中几乎没有灵魂力,缺乏灵魂力滋养的灵魂自然回产生这种现象,而且可疑的是,灵魂力原本是自身的灵魂产生,再少也多少会有一些,没有了,也会慢慢的补充。

    而秀儿的灵魂好像根本不产生灵魂力,那些少得可怜的灵魂力,就如同干旱的大地上唯一的一点儿小水潭,而且仔细的感应这些灵魂力,在慢慢的枯竭,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夜秀这些少得几乎算没有的灵魂力,是出生时自带的,根本没有产生过灵魂力。

    这样的她,灵魂没有灵魂力的滋润,如何能够正常的生活,现在能够支撑一两个时辰的清醒,恐怕都是这小女孩儿意志坚强,为了避免夜姨过分担心,强撑的吧?

    这虽然是我的猜测,估计也八九不离十,这时再看着这个沉默的打着呵欠的小女孩儿,我不由得有些心疼,默默的在背后懂事而少言的孩子,总是会让人更加的怜悯。

    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我也好奇,如若夜秀灵魂自身都产生灵魂力滋养,这个孩子的天分又是如何呢?

    这一家,恐怕只有夜啸那个傻子很普通,可是这个傻子真的普通吗?我忍着心里的难过,开始调集自己的灵魂力,用柔和又柔和的方式朝着夜秀的身体输送给去。

    这个道理和输血有些类似,不同人的灵魂力其实并不能完全的相溶,但在我身上这个还是比较不成问题,因为我的灵魂力比较特殊,除了自己的,还有吸取于天地随时补充的。

    天地之间的这股能够转化为灵魂力的阴性力量,原本就没有什么‘个人标签’,虽然转化为了我的灵魂力,比起自身这种来说,还是少了许多‘排异反应’,虽然说不如夜秀自身产生的灵魂力,但多少也能滋养她的灵魂。

    随着我灵魂力缓缓的输入,夜秀一直显得有些疲惫,困倦的小脸渐渐的精神了起来,连双眼也开始变得有神。

    夜姨和夜朗惊奇的看着夜秀的这个变化,面面相觑。

    而我试探着夜秀灵魂能承受的极限,在输送了一些灵魂力之后,就收了手。

    夜秀变得精神了起来,似乎她很不适应这种状态,有些惊奇的摇了摇,然后怯生生的看看我,又看看夜朗母子二人,忽然说到:“妈妈,我,我觉得我不想睡觉了。我的脑子好像变得很清醒,想事情也不觉得困了。”

    夜姨一下子惊喜无比,看着我感动的说到:“叶小哥,你是由大本事的人,你治好了秀儿?”

    治好?远远说不上,我输入的灵魂力不是她自身的,迟早会逸散,我只能看着情况不停的输入,去滋养她的灵魂,免得她自身灵魂力用尽,然后灵魂缺乏滋养而枯竭。

    但这真的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我的灵魂力就算她再无排异反应,多了,排斥也会慢慢变大,这灵魂力方面可没有什么压抑排异的药物。

    久了,她还是会变成老样子,到时候我也没有办法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到地面的世界,彻底的根治她,而能根治她的人,我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那个带着春风般笑容的苏先生,而另外一个曾经治愈了正川哥的兽老。
    心中有了计较,但是该对夜姨说明的情况,我还是不会含糊。

    我把对秀儿大概的判断告诉了夜姨,做为一个地下城的人,看惯了妖人的存在,对于灵魂这一说显然接受起来没有任何的困难。

    只是听完我的判断以后,她的脸上充满了愁苦,有些茫然无措的说到:“秀儿的灵魂怎么会出问题?”

    这一点儿,我略微思量了一下,还是不打算隐瞒夜姨,直接的说到:“秀儿的灵魂出现问题,多半是因为夜朗。”

    “什么?”夜姨和夜朗都同时震惊了。

    我点头肯定,然后再把自己的判断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夜姨。

    “你说朗儿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可以成为比贵族还厉害的人类修者?”夜姨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识的人,毕竟她曾经的丈夫是一个充满了野心的贵民。

    “我不要是什么天才,我就算是一般人我也可以努力,我要治好姐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是天才,就能治好姐姐那种?”夜朗的情绪相对更加的激动。

    他们的反应其实和我预料中的一样,我只有去耐心的解释他们的疑问。

    自然换来了又是一阵沉默,倒是夜秀在此时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反应非常的淡然,对着有些愧疚自责的弟弟和担忧的母亲说到:“其实也没关系的,我觉得一个人能活得长和短,都是顺其自然。好比大哥突然出了事情,他却是一个好大哥,也是一个好人。那个愧对我们的人,却还是活得好好的。这种事情能强求吗?就算不公平。”

    我诧异的看着这小姑娘,之前惊叹夜朗的聪明伶俐。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清醒以后,说的话还颇有一些见解,虽然并不是完全的正确,那成熟的思想却不是一般成年人可比拟的。

    她说话间握着夜朗的手:“弟弟不必自责。这种事情只要不是你自己想做的,那你就没有任何的错。”

    然后她又握着夜姨的手:“妈妈,我只要活着一天,能够和你还有弟弟相依一天,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相信弟弟可以完成大哥的心愿。”

    她如此的懂事,倒是让夜姨和夜朗更加的难受,我在这个时候却是插话说到:“你们先不必如此。秀儿的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这需要到地面世界去找人,在我心中倒是有两个人可以去找,看他们有没有办法?但这些事情,终究是要你们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我也不再啰嗦了。

    把我的决定一五一十的摊开来说了,我想带着夜朗修行,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另外,夜姨和夜秀我想让她们带地面世界上去生活,按照我现在的能力,还是有办法给她们安排一个身份,在地面世界上生活,如果不能适应,也可以先呆在望仙村。

    毕竟地面世界的生活比这地下城要好多了。

    反之,如果夜朗不愿意修行,夜姨也不想去到地面世界,我也会稳妥的让他们在地下城过得好一些,至于夜秀,我也会在想办法,看看地下城有没有人能够治好她。当然,这一切要麻烦张老板。

    决定就是这样的,一切都看他们一家人的选择。虽然,在我心中,夜朗也好,夜秀也罢,我觉得都是应该踏入修者界的人才。

    最后,在我心中还有几件事情,那是关于夜啸的,他的心愿我会帮他达成,就比如他那个禽兽父亲什么的。

    我把话说开以后,夜姨沉默了,这毕竟是关系到一家人的问题,而且第一次见我,是不是就可以完全的信任?她肯定需要时间去思考。

    倒是夜朗忽然开口了,他望着我:“你,给我一个证明。”

    “证明什么?”我看着这个认真的小男孩。

    “之前我说的,证明你就是狼汉!然后,你就是我的叶大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认可!我要修行,我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而且,我还要亲自去完成大哥的心愿,站在那个禽兽面前,让他跪下。”和夜姨比起来,夜朗反倒洒脱很多,他的心思看似简单也聪明,如果我能证明,我就是那个他大哥愿意交付性命的人,那么我就是可信的。

    “朗儿!”夜姨开口又是责备。

    这次反而夜秀也拉住了夜姨,轻声的说到:“妈妈,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他是大哥用性命相托的人,我们跟着他,也是对大哥的信任。”

    一对聪明的孩子,我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而是脱下了身上的黑色斗篷,然后又解开了那粗麻布的衣裳。

    在我的肩膀上,很明显的一个爪印,这是属于狼汉特有的标志,虽然到现在有更多的人在模仿,在地下城人们不怕你是一个滔天的罪人,就怕你是一个没有实力的人,只要你有实力,他们就会疯狂的崇拜。

    可是我身上这个爪印是没有办法去完全模仿的,因为你描绘出了它的样子,描绘不出它特有的气场,那是穷奇留下的诅咒,岂可轻易的把这种滔天恨意的气场给模仿出来?

    所以,当我露出爪印的瞬间,释放出来的气场,让夜姨一下子脸色苍白,夜秀不敢直视,就连夜朗也退了两步。

    在适应以后,这才慢慢的好起来,夜朗甚至好奇的去摸了一下。

    我沉默着,继续催动了一下中枢阵纹,当天地之力涌动而来的时候,夜朗和夜秀竟然感应到了,睁大了眼睛。

    而我洞开了阵纹,身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纹身,这也是绝对没有人能够模仿的,这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那些人画出了满身这样的纹身,哪有这样的神韵和收放自如的形态?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默默的系上了粗布的衣衫。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夜朗忽然‘哇’了一声,一头撞入了我的怀中,我下意识的抱住了他,他抬头已经是泪眼朦胧的看着我。

    这个坚强的小男孩会哭?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夜秀也站了起来,冲着我一拜,然后腼腆的拉住了我的衣袖,眼中也是泪光莹莹。

    “你们这是?”我才忽然疑惑了。

    “叶大哥,我要修行,你带着我!我以后跟着你,我要保护妈妈和姐姐,我要这些年受到的屈辱和不公都自己讨回来,大哥没有做完的事情我来做。”到底是个孩子,夜朗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开始‘哇哇’大哭。

    而夜秀的话语却简单很多:“叶大哥,弟弟就拜托给你。我和妈妈也不会过多的给你添麻烦。唯一恳求之处就是让我大哥不要孤单的躺在那里,就连入土也不能为安。”

    面对两个孩子的请求,我抬头看向了夜姨,这一对孩子的不凡,让我充满了疑惑的同时也非常感动。

    同时又想到了夜啸,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还背负着这些?

    在这个时候,夜姨也真诚的朝着我一拜,低声的说到:“一切就拜托叶小哥了,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完全的人,能生活在地面世界,这是多少人的愿望,我不愿耽误了孩子。”

    一切,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明明背上了新的责任,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对于夜啸无以回报的那份沉重,终究得到了一个能够释放的出口。

    地下城的夜,比起地面世界的夜昏沉黑暗了不知道多少。

    特别是在这个偏僻的寨子。

    但是在夜啸的坟前,却是燃烧起了冲天的火光。

    我自然是有办法把夜啸葬在祖坟,还要那最好的位置。但是,我没有办法在这些日子里,带着夜啸的尸身去办很多的事情。

    而在我看来,夜啸的心愿是能够长眠于家人的身边,是希望能够看见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跪倒认错的吧?

    所以,在征得了夜姨一家的同意以后,我只能挖出了夜啸的尸身,用卖来的炭和油,一把火烧了他的尸身,我亲眼的目睹了他灵魂的离去,但愿这滔天的大火,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升华吧?

    在冲天的火光中,我踩着祭奠的步伐,把自制的纸钱抛洒在这黑暗的地下城,我念诵着标准的祭文,带着满心的虔诚,在对我和夜啸这段短暂的缘分做着最后的告别,只有我这样坦然的告别了,不再心心念念,他也才能走得更好,更洒脱吧。

    最后,我亲自收起了夜啸还滚烫的骨灰,抱着那个装着骨灰的罐子,眼前恍惚,仿佛又看见那天,在火车上,我对面的那个大光头抱怨着肉干的难吃,然后感动的接过我递过的水酒...这样开始的缘分,最后惨烈的结束。

    别了,夜啸。

    我把那个骨灰罐交给夜朗,让他背在了背上,在这么一个黑暗的夜里,我一手牵着夜朗,一手牵着挽着夜姨的夜秀,最后带着夜啸,离开了这个偏僻的寨子。

    再一次,开始了我在地下城中又一次征途。
    带着一家三口行动,自然不如我一个人行动来得方便。

    多了许多顾虑,也多了一些危险。

    但不论夜朗还是夜秀,都绝对不是麻烦的孩子,而夜姨也是一个颇懂察言观色,小心周围情况的人。

    所以,至少上路的这一天我并没有多大的负担感。

    之前寨子的那个家是不会回去了,原本就贫困的家我认为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但夜姨还是收拾出了几个包裹,一家三口背着。

    在火车的行驶当中,疲惫的夜姨带着夜秀已经睡着,反倒是夜朗有些小小的兴奋,一路上总是会时不时的醒来,然后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在路上,我买了一次吃食,夜姨有些吃不下,夜秀和夜朗两个孩子需要长身体,那咸腥的蜥蜴肉,他们吃得很香甜。

    我没有什么食欲,只是看着两个小孩吃得香甜的样子,想起了初遇夜啸时,他也大口吃着蜥蜴肉的样子。

    “这肉不腥吗?”我摸了一下夜秀的头。

    夜秀抿了抿嘴,腼腆的摇了摇头,说到:“好吃的。这种大块的肉家里很少吃,而且还放了盐,比起黑蜥蜴的肉好吃多了。就是没有偶尔大哥出去逮回来的蛇肉好吃,蛇肉没有腥味。”

    “嗯,黑蜥蜴的肉放多少盐,也有一股不好的味儿。妈妈也舍不得多放盐。”夜朗也补充了一句。

    我沉默的听着,原来这地下城底层人的困苦,根本不是我能想象的,黑蜥蜴肉我也知道,是地下层最底层的人吃得那种肉,就像劳逸区的奴隶吃得那种,也是地下城的一种特产蜥蜴肉。

    比起一般吃的大蜥蜴肉还要难吃。

    我不知道地面世界的蜥蜴肉到底是不是那么难吃?但是,忽然觉得这样坚强的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的目标是青龙城,原本已经不打算去那里了,不过为了夜啸的心愿,我打算去走上一趟,无论如何,在离开地下城以前,我不想他还有遗憾留在这里。

    不过,在这之前,我并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到青龙城,而是选择了一个靠近青龙城不算太远的中型城市带着母子三人下了火车。

    这座中型城市比起夜姨母子三人所在的小城大了不少。

    初到这个城市,母子三人都有些不适应的怯怯的,夜朗拉着我的衣襟,不停的告诉我,原来城市还可以那么大。

    我听得心酸,拉起了他的手对他说到:“天下很大,这地下城所有的城市都不算大。但以后,不管天下再大,你都皆可去得。”

    而我的一番话,不仅让夜朗,让夜秀也充满了向往,毕竟是孩子,对着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好奇,还有着许多的梦想。看着孩子如此,一向谨小慎微的夜姨也稍许放了一些心下来。

    我是想带着母子三人吃一顿饭,再去天下阁的。

    他们生活困苦,恐怕这么多的岁月,都很少吃过什么好东西。不论是夜朗还是夜秀都显得有些瘦弱,倒是不知道夜啸那家伙怎么长的,就是吃黑蜥蜴肉,也显得比较强壮,想来这就是妖族血统的作用,肉身总是强悍。

    但我还是选择先带着母子三人去了天下阁,毕竟是担负着他们三个人的性命,我不想在一路上多生事端。

    就如张老板所说,在地下城只要有城市的地方,都有天下阁的存在,只不过会因为城市的大小,规模不同罢了。

    我自然不会选择小城市的天下阁,那样也许会耽误办事的时间,而且特别是我出现的小城还是夜啸的家乡时,就更显得敏感。

    选择这座靠近青龙城的中型城市,倒是符合我一切的要求。

    带着母子三人进入了天下阁,显然天下阁带给他们的震撼比起这个中型城市更大,毕竟天下阁就相当于是地面世界的‘百货商场’,虽然东西没有地面世界那么丰富,但是里面的新奇玩意儿还是比较多,大多也是来自于地面世界,怎么不让他们震惊?

    而且在天下阁里逛着的人一般都会非富即贵,穿着也和普通的地下城人截然不同,他们穿着的是地面世界那些柔和而美观的衣物,就是这一点儿也看得母子三人很是吃惊,夜朗小声的说到:“原来,衣服还有这个样子的?”

    他们的话都让我心疼,恨不得让他们好好的逛逛这天下阁,想买什么买什么?但为了不节外生枝,我还是狠下心,快步的带着母子三人走向了在一层的一个办公室。

    在这里,只要用特定的暗语就可以直接找到每一个天下阁分部的高层,然后可以用一定的方式通知到张老板。

    至于这些暗语都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张老板和陈承一都和我提起过。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到十几分钟,我们就被带到了天下阁最顶层的贵宾室休息,毕竟这个城市离青龙城不远。和我估算的一样,张老板这些日子暂时也没有离开青龙城,所以我被通知,不用等上几个小时,张老板就会来这里。

    显然,我在这里只是透露了一个‘叶’字,张老板就如此的重视我,立刻就要从青龙城赶来,并且说明等不了几个小时,这种身份让天下阁的高层都比较吃惊。

    在贵宾室我们的确得到了贵宾的待遇,不仅有个舒适的空间可以呆着,而且天下阁的人还小心翼翼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对于我来说,其实是不想要这些繁琐的招待的,但想起可怜的母子三人,我也没有拒绝天下阁的热情。

    于是就在这个地方,母子三人第一次吃上了真正意义上的大米饭,吃到了来自地面世界的肉食,甚至还有他们见也没见过的蔬菜和水果。

    毕竟是人类的口味,这些东西让母子三人吃得非常震惊,原来食物竟然可以这么好吃,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看着他们吃得满足,我心里也稍微得到了一些快乐,谁说有时候付出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谁说能带给别人快乐不是一件满足的事情?

    悲伤,奔波,震撼的消息加上接受生活的剧变,这些事情在短时间内发生并且要承受,让吃得非常饱的母子三人终于困倦了,我麻烦天下阁的人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暂时的住处,让他们可以休息以后,终于也在一场奔波中可以稍许的安静了下来。

    点上了一支烟,其实我对之后要做什么也多少有一些迷茫,就比如我要怎么样找到辛夷,并且带走她,我心中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但就如陈承一所说,这是我的选择,总是要我自己去经历才对...而在烟雾之中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要如此执着的带走辛夷,她原本就是天狐,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属于这里,她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尽管有这样的想法,但如果不让我带走辛夷,却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选择,她就应该在我身边,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想着这些纠结的时候,一支烟也很快燃烧到了尽头,同样充满了困倦的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而当我醒来时,我看见旁边的沙发上很是随意的坐着一个人,同样是简单的一身灰色唐装,一张儒雅而正气的容颜,未开口就充满了领导气质的人,不是张老板又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严肃的张老板,我的心情反而轻松的很,也没有过多的客气,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就这样揉着稍微有些惺忪的睡眼,对着张老板寒暄了一声:“为什么来了都不叫醒我?”

    张老板看了我一眼,说到:“我也刚来不久,没必要叫醒你。何况,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在繁忙之中这样奔波,也需要休息一下,顺便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平静情绪?看来我是一个大麻烦,对不对?”我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张老板调侃了一句。

    “也总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如果我是你,被陈承一救下了,在现在还暂时算平静的地下城惹下了如此的滔天大祸,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应该暂时避开再说。”张老板看着我,不紧不慢的说到。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着,随手从面前的桌子上抓起了茶壶,狠狠的灌了几口。

    “是因为天狐辛夷,对吗?看你生为聂焰一生,和天狐纠缠不清。这一辈子也打算和天狐纠缠不清了吗?”张老板好像很习惯我在他面前这样自然随意的样子,随便我怎么逃避话题,他的问题依旧尖锐。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不过张老板的消息好灵通。”我没有否认张老板的话,同时也佩服这个张老板,很快就弄清楚了辛夷的身份,连我的前世也扯了进来,想必我在搏斗场的一番表现加上我不停的在忘忧阁打听消息的事情也瞒不住他了吧?

    “不管是什么缘分。你觉得现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辛夷在地下城没有危险,而你现在的实力虽然不错,但面对整个地下城就是一个笑话。你应该离开,知道吗?你如果挂念着辛夷,可以通过我来知道一些她的消息。你总有强大的一天,等你强大了,再来找辛夷不正好吗?”张老板一字一句的说到。

    接着,他的脸色变得严肃,看着我说到:“叶正凌,离开地下城。就现在,我就送你离开。”
    我没有想到张老板会强硬的给我提出来这个要求。

    从他的语气之中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我收起了轻松的表情,看着张老板说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不会发生什么。”张老板一口就否定了我。

    “是吗?”我觉得张老板一定是瞒着我什么,但他否认了,我也不好直接的询问,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声,便是话锋一转,说到:“既然没有发生什么,我暂时不会离开地下城。我想请张老板帮忙两件事情。”

    “如果你不离开地下城,我一件事情都不会帮你。”张老板没有商量的对我说到,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或许,为了缓解我的情绪,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他那种特质的香烟,自己点上一支,递给了我一支。

    我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张老板的香烟点上,静静的感受着香烟传来的醇厚滋味。

    张老板则开口说到:“我这个人做事一向理智。不光是我,历任的张老板都如此,因为我们是要在最危险的地方左右逢源的人,是要维持着某种平衡,背负着某种责任的人。所以,任何事情容不得我们感情用事。”

    “唔。”我眯着眼睛,淡淡的应到。

    “或许你的心里不舒服,我拒绝了你的请求。但以后你说不定会感激我,让你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张老板认为我已经无奈之下接受了他的建议,开始对我进行着劝解。

    “为什么非要我学会你的理智?”我吐了一口烟雾,定定的看着张老板。我对他们这一脉说实话,是有着崇敬和佩服的,的确如他所说,表面上是商人而已,实际上却是在最危险的地方,站在刀尖上跳舞。

    维持一种平衡是必然的,毕竟哪里都需要商人,有了商人提供的物资,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但这种平衡也注定是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的,张老板一脉也清楚他们解决的是表面问题,没有动到根本的矛盾,而矛盾只要存在,总有爆发的一天,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所以,张老板没有说出来的东西还有,那就是他们还承担着‘消息’这个责任,说简单点儿他们也是深入危险世界的探子。

    这样的身份是需要绝对的理智,何况张老板还是这一大势力的领导者,我赞成他的理智,但不见得我赞成他把自己的理智强硬的放在我的身上,相比起一个完美的英雄,我更喜欢当一个有血有肉的自己,如果完全的理智那便不是聂焰,更不是叶正凌。

    连自己都不是了,连心都麻木了,我还能去守护谁?所以,我问了张老板这样一个问题,但并不奢求我们能在这一思想上达成什么共识。

    面对我的问题,张老板沉吟了一下,然后说到:“我是张老板,在地下城有着绝对的地位。但我时时刻刻不敢忘记的是,我人类的身份。我始终不会是妖,我也融不入他们。明白吗?危机总会爆发,而你是希望之一,你背负的更多。可现在我在你身上却找不到一丝安全感,我甚至不敢相信你会是注定那个人。但命运没有给我别的答案,所有的事实证明,你会是在那场危机爆发时,终将站出来的那一个。那么,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你要理智行事,如果你不接受,我只能强行的保护你。”

    危机爆发?我想起了那个大阵,还有那令人心悸的血祭。

    “所以,我在搏斗场的那场行事,让你很失望?”烟已经抽了一半,我很感激张老板对我的推心置腹。

    “的确,你不应该那样高调的发泄自己的愤怒。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你完美收场,只要你利用好封六,这是我得出的结论。”张老板说的很认真。

    我沉默的抽烟,然后笑了,看着张老板说到:“你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论是你刚才让我离开地下城的提议,还是说在搏斗场事件的见解,都是秉承着一种完美而小心的态度去决定事情。我很佩服你。但是...”

    说话间,我掐灭了香烟,然后站起来说到:“我做不到!如果你的信奉是绝对理智。而做为我的信奉则是,不能让我的理智违背我的底线。而我的底线很可笑,那就是要随时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有牵挂,会难过,有着各种情绪的人。我做为聂焰时,长期的在杀戮,做为叶正凌,现在也是双手占满了鲜血。如果我开始麻木不仁,我就会觉得我再也守护不了任何的东西,最终会变成一个被杀戮左右,到最终不分是非情义,只会不停砍杀的刀子。”

    “张老板,你是生意人。是一个布局者,你自然需要绝对的理智,我一点儿都不是反驳你。但对于我这种要走在前方血海的人来说,如果心中没有了一点儿温暖的感情,真的就没有了支撑。我要权衡利弊,当利弊破了我底线时,我不会那么理智的。就像如今,一个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丫头,一个从小到大好像只为我活着的丫头,到地下城只为了找我。我无法去做到为了什么狗屁大局,心安理得让她在这里,更何况她不好,她好像失去了一些记忆。更不会因为她是天狐这个理由来说服我自己。”

    “接着,继续冷酷的领导着我的大局,只是时不时的得到她的一点儿消息。就比如,哦,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我要带走她!好,就算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不代表她的想法。”

    说到这里,我转身望着张老板,一字一句的说到:“至少,我也要走到她面前,问她一句,你想要回去吗?如果你想,我带你走。”

    张老板在这个时候,有些意味不明的望着我。

    我却一身的轻松,我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答案,曾经连自己也迷茫的答案,我为什么非要带走辛夷?那就是,我要回报她的情,否则我会不安。我要的不仅仅她安全就够了,至少我要问她一句,想要什么?她是我心中的温暖,我无法冰冷的对待她。

    何况,何况...我无法再想下去,忽然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等,想着她也许还在九儿的身边。

    “废话也就不多说了。我原本想拜托你两件事情,虽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第一件事情是,我承担了夜啸的家人,无意中发现夜啸的弟弟妹妹是让人惊叹的小家伙,这一点张老板可以自己去查探一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希望你把他们送到地面的世界。”

    “第二是我很佩服那个面馆老板的手艺,简直让我惊叹。我想让他帮忙随便把我化妆成一个熊啊,狗啊的都无所谓,方便我在地下城的行事。如今看来,第二个愿望就作罢了,带夜啸的家人我就留在这里了,我想张老板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至于我,现在要走了。张老板,请你不要强行的留住我,我真的不介意打出去的。”

    说完,我觉得该交代的也差不多了。

    对夜啸家人最负责任的方式,无疑是现在逼迫一下张老板,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我还不至于傻到要把他们带在身边。

    “等等。”在我长篇大论的以后,张老板终于开口了。

    “你要留住我?”我扬眉问到。

    “罢了,你让我想起了陈承一那个家伙。无法理解你们,甚至讨厌你们,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却满口的情啊义啊。老天爷选出来的人一点儿都不可靠,偏偏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命运还要依仗你们。”张老板说话间,眉头皱得很紧。

    “所以?”我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说实话,让张老板这种人屈服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情。

    “所以你的两个要求,还并没有完全的丧失理智,我也愿意帮你达成。但我对你有一个要求。”张老板也站了起来。

    “什么?”我很好奇,在妥协之下的张老板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在这地下城随便游荡吧,你想用什么方式去找那只天狐都可以,那毕竟是你的人生。但是,在这几天不要去青龙城,可以做到吗?”张老板变得非常认真起来。

    “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张老板之前强硬让我离开的态度,心中又升腾起了怀疑。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不怕我真的和你硬碰硬。”张老板看来是真的有了一丝怒火。

    “我若怕,刚才也不会这么对你说话。你告诉我原因,我自己来选择。张老板,你不要骗我什么,因为你会这样说,肯定这个事情在过几天之后肯定瞒不住我。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愤怒起来,不要命的疯子,到时候闹出了更大的事情岂不是不好收场?万一我的小命挂掉了,以后的危机不是少了一个站出来的家伙吗?”我的语调虽然轻松,但话语之间却没有妥协的余地。

    “你...”张老板叹息了一声,最后不甘的说到:“我承认被你威胁了,谁让你在那场危机之中有着必然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我还是奉劝你,不要被你心中的情感完全的牵着鼻子走,整件事情都充斥着浓浓的阴谋的味道,只有傻瓜才会一头撞上去。而你看起来很傻。”

    “到底什么事情?”我的心中忽然充满了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感觉,我开始不安。

    “这个事情我得到的消息是,青龙城会在明日召开一次罪审,你的朋友辛夷,如无例外,会被冠上地下城最严重的通敌罪,然后处以极刑。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对所有贵族的交代,毕竟没有任何理由斩杀一名血脉浓厚之极的天狐,对于各方面都不好交代。但私下,已经有说法传开,你的出现引起了地下城绝对高层的危机感,终于准备在血祭之中投入高等妖人的血液与灵魂,试图提前洞开大阵。关于血祭和大阵,你是知道的吧?我相信陈承一都已经告诉你了。”张老板望着我,有些无奈的开口说出了整件事情。

    我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并没有慌乱,而是同张老板一样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但是我口中却是说到:“这样的消息你也打算瞒我?如果是真的,你让我离开,辛夷被处死了,就一了百了?”

    张老板面对我这样咄咄逼人的说法,反而笑了:“叶正凌,按照你的个性,如果你真的相信这个消息,你就不会这样冷静的对我说话了。你信吗?”

    张老板反问了一句。

    我信吗?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按照地下城对辛夷的重视程度,可能尤胜九大公子,毕竟辛夷是纯正的天狐,这种通敌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更不可能因为这个而献祭辛夷。而且,我从陈承一那里得知了,这些地下城的高层应该不会提前血祭最高等的血液和灵魂,他们想要完美的血迹,另外他们也准备自己血迹的办法,实在用不着这样。

    另外,按照九儿对辛夷的深情,他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吗?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完全能够说得通的理由,毕竟九儿面对地下城的绝对高层,就比如那一天惊鸿一现的墨麒麟,又算得什么?

    所以,我反倒坐下了,对着张老板摇摇头说到:“我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去走上一趟,毕竟地下城那么大,你怕他们把辛夷藏起来。所以,通过这样的冒险,说不得会得到一些线索,对吗?”张老板扬眉,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不得不承认,张老板非常聪明,他一开始就不愿意告诉我的原因,根本就猜测到了我会因为这个理由明知是假,也会去一趟青龙城。

    “对,你说的正是我的想法。”我的时间不多,让我在茫茫地下城之中寻找辛夷不现实,原本我就一开始就准备冒险,最基本的想法就是直接去寻找九儿,反正都是冒险,在青龙城之中走上一趟又如何?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你也要想好,你这次冒险的性价比。就比如这明显就是阴谋,不知道是针对什么?按照分析也有针对你的可能,你去一趟,说不定面对天罗地网的包围,反而也得不到辛夷的消息。这就是我想要阻止你去青龙城的最终原因。”张老板说完靠在了沙发上,看得出来,这个聪明而又强悍的人也有些疲惫。

    的确,张老板考虑的问题也正是我现在正在考虑的,我该如何选择?面对这一场妖人不知道目的的阴谋。

    我沉默了,也是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思考。

    我的确无法保证我去了青龙城,卷入了这场阴谋,就一定能得到辛夷的消息。但如果按照张老板的想法,让我错过了这场事情...我的内心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在告诉自己真的有必要去一次。

    我是一个从来不相信感觉的人,因为从小我的灵觉就异常的差劲,但从点滴解开了上一世的封印以后才稍微得变好了一些。

    如今,真的要让我按照自己的感觉行事一次吗?我沉吟着,分析了各种的利弊,不过想到就算没有这个阴谋,我也必去一次青龙城,了结夜啸的心愿,而且这场阴谋不管针对什么,我也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先看情况,谋而后定。

    毕竟青龙城的妖物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即便是陈承一救走了我,陈承一也没有说过为何要救走我。

    凭借张老板手下那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我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在想好了这些以后,我抬头对张老板说到:“你的说法我也考虑过了。但出于很多原因,我还是必须去一次青龙城。关于我的身份并不是完全没有掩饰,所以我还有回旋的余地。”

    张老板说到:“你意已决,我便不再相劝。的确,我可以给你身份的掩饰,但你也要明白,不要小看地下城之中真正的老怪物,你的掩饰在他们的眼中是可笑的。”

    “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注定到我。”我肯定不会万事都靠着身份的掩饰,不过人海茫茫,的确他们要注意到我,才会揭穿我的身份。

    “总之,这件事情让我不安,阴谋的味道太重,最可怕的是并不知道妖族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事到如今,我只能对你说一句万事小心了。”张老板是一个果断的人,在稳妥的相劝行不通以后,他也没有再坚持什么。

    我也很满意这样的谈话结果了,暂时解决了夜啸的家人问题,而我笃定按照张老板的行事风格,应该会尽力的帮我。

    一天以后,我再次踏上了青龙城。

    这一次我被化妆成了一只豹妖,身份是一个顶级的贵民,从一切的细节上张老板都为安排稳妥了。

    站在通往青龙城的那条大道上,我牵着夜朗的手,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就是在不久以前,和我并肩而行的是夜啸,我们遇见了猪里脊,然后由此莫名的卷入了纷杂的事件当中。

    一切像是一条无稽的线条,每件事情都充满了突发性,但一切又像是必然,我最终在搏斗场洞悉了地下城的阴谋,见识了各种人物,也见到了辛夷。

    如今回想起来,才有一种强烈的命运的感觉。

    我沉默着,想着当初的一切,一步一步牵着夜朗的手,走得并不快。原本的计划只是我一个人前行来到青龙城,但我终究无法拒绝夜朗的要求‘你答应过我的,要让那个禽兽跪在我的面前,让我代替我哥去看到这一切,你怎么能反悔,不带我去?’

    这样的话不仅我无法拒绝,就连一向小心的夜姨也无法拒绝夜朗倔强的要求,他丝毫不肯让步。终于,还是同我一起来到了这青龙城。

    只不过,他也答应我了,在解决完这件事情以后,就让我把他送到天下阁,让张老板的人带走,去和母亲还有姐姐汇合。

    为了稳妥,张老板也给夜朗化了妆,他如今也是一只小小的豹妖,只不过身份是我的侄儿。

    陷入回忆中,一般就会难以自拔,这条路依旧繁华,各种人流车辆来往不绝,只是当初走过身影已经不见,夜朗很乖,见我一路沉默,也不多言,只是走到了当初我和夜啸闹事的那一个地方,他像突然有感应一般的抬头问我:“叶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一个恍惚,然后才回过了神,开口对夜朗说到:“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想起了你大哥。”

    “我大哥?”关于夜啸的一切,夜朗似乎都很感兴趣,都说孩子的第一个英雄是自己的爸爸,夜朗没有爸爸,那英雄自然会是自己的大哥,对于大哥的一切如何又能不感兴趣?

    我没有想要隐瞒夜朗的打算,于是就这样牵着夜朗,一边朝着青龙城前行,一边对夜朗讲起了夜啸在这条路上发生的往事。

    在诉说中,仿佛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以及距离的远近的,当我们终于走到了青龙城城门前的时候,这个关于夜啸的小事也就讲完了。

    夜朗听了之后,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到:“我觉得我大哥是个真爷们。”

    “谁说不是呢?”我微笑着对夜朗肯定了一句,小人物也有英雄的情怀,夜啸把‘义’字演绎的很精彩生动。

    交了一定的费用,我和夜朗顺利的进入了青龙城,这座城在我离开两天以后,自然还是往昔的样子,一座瑰丽而立体的城市,就像地面上描述的那个消失的奇迹——巴比伦空中花园。

    我以为夜朗会为这个城市所惊叹,却不想在进入了青龙城以后,他却是沉默非常,一张笑脸也显得严肃而郑重。

    “为什么不好好看看这城市的风景?”我低声询问了夜朗一句,一边走着,一边我已经感觉到这个我还算是熟悉的城市,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变化,实际上却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在这纵横的街道当中,走不了几步,便会看见巡逻的队伍,而且这些巡逻的队伍绝对不是什么土鸡瓦狗,仔细的感应一下,波动着的力量至少都是贵民的层次。

    不止如此,我还敏感的发现混迹在普通人群中的高手也变多了,我自然指的是贵族以上的存在。

    原本在这个青龙城,贵族也不算什么,就如同地面世界的首都,遇见做官的也会多一些。但我曾经来过青龙城,心中知道,在这里贵族就算不算什么,也不至于多到走在街上,比例比曾经多了三层还不止。

    我在观察这些,原本只是对夜朗随意一问,没想到夜朗却是郑重的回答我:“一进到这个城市,想到他就住在这里,我根本没有心情看什么城市。叶大哥,你真的会帮我吧?”

    我看着夜朗,认真的说到:“那自然是会的,就凭他把我死去的兄弟欺负的那么惨,他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我把夜朗安排在了属于张老板旗下的一家客栈。

    小孩子在吃饱喝足以后总是容易困倦,何况此时按照地面的时间来算已经是夜里10点了呢?

    在属于张老板产业的客栈,我还是比较放心夜朗的安全,在他彻底的睡熟以后,我信步走出了客栈。

    往日的青龙城,在夜里10点左右,是很热闹的。

    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属于最放纵需要狂欢的时刻,人们有许多地方可以去,就比如地下搏斗场,比如青楼,比如赌场,再比如会附带着一两场搏斗的酒肆。

    可是,在这一日的青龙城夜晚却是非常的安静,我所在的客栈明明是繁华的街道,街上的行人却诡异的一个也没有。

    我信步的走着,没有走出两步,便被一队巡逻的士兵喝住。

    我配合的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们。

    “做什么的?”其中一个领头的士兵上下的打量着我,那目光绝对称不上是友善。

    “我夜里才坐火车到了青龙城,只是想出来逛逛,但怎么没人呢?”我的语气充满了疑惑,这的确是我想要询问的问题。

    可惜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只有一个士兵毫不留情的说到:“把身份铭牌拿出来。”

    我做出了一个稍微有些抗拒的表情,并且配合了适当的委屈,这才不情不愿的把身份铭牌拿了出来,嘴上却是不满的说到:“如今的青龙城是怎么了?晚上出来也要随意的被查身份铭牌吗?”

    我的身份铭牌是贵民的,这让探查我的士兵脸色稍许好了一些,他还给我了青龙铭牌,然后说到:“如今的青龙城宵禁了,晚上9点以后,不许任何人在街上闲晃,除非是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明,并且要提前申请。”

    “啊,青龙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的?为什么要这样?”我一脸的震惊,开始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

    而那个领头的士兵看着我的目光却并没有友善下来,而是推了我一把,说到:“少废话那么多?把上半身的衣服给我脱掉。”

    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口中却是说到:“不知者不罪,身份铭牌你们也检查过了。要我脱掉上衣是个什么道理?就算你们在执行公务,也不该这样对待一个贵民。而且没有意外的话,我明年就是一个贵族了。你们是在刻意刁难于我?”

    之前那个检查我身份铭牌的士兵还比较好说话的样子,踌躇了一下想要解释。却不想那个领头的士兵却分外的强硬,说到:“你可以不脱,那我们也可以逮捕你,到时候到大牢里去脱掉,就算证明你无罪,你以为走出大牢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我满脸的不忿,又屈辱的样子,却是在那士兵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扯开了斗篷,脱掉了上衣。

    我的身上有一些伤口,但是不多,其余的地方非常的光滑,一看就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为了修行受了一些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势。

    看着我的上半身,那个领头的士兵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拿出一张纸来细细比对了一番,这才对我说到:“把上衣穿上吧,你可以走了。”

    我不动声色的穿好上衣,口中却是有些纠缠:“难道你们就不给我一个理由吗?”

    那个领头的士兵哼了一声,带着手下的士兵转身就走,倒是之前那个检查身份铭牌的士兵好心的给我解释了一句:“你再傻,也知道青龙城出了什么大事?如今青龙城要进行审判,大人物齐聚,这严格很多,也是正常的事情。你若聪明的话,最好不要再纠缠不清。”

    我原本一脸不服的样子,听见这个士兵这么说了,马上就变成了一脸的惊恐,赶紧的低头不再言语,朝着客栈匆忙的走去。

    回到了客栈,夜朗依旧还在沉睡,我走过去为他掖了掖被子,他嘟囔了两句模糊不清的话,便又转过身睡去。

    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下以后,心情才稍微平静一点,我从未想到青龙城依旧戒严到了如此的地步,若不是张老板这个人小心谨慎,让那面馆的老板把我身上的伤口都处理了一番,说不得我今天晚上就会露出马脚。

    也幸亏那个老儿手艺高明之极,不仅在改造我的脸上颇为厉害,就连身上的伤口也被他用别的法儿给掩盖了,而那个属于我标志性的爪印,自然是重中之重,被他掩盖的一丝痕迹都不留。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只有夜朗轻轻的呼吸声。

    我坐在桌前,忍不住沉思起来,我从未想过青龙城会如此的戒严,仅仅就是为了一场审判吗?而那场审判只要稍微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会觉得不对劲儿,莫非是针对我?可是,这一点却极其的说不通,因为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承一救走了。

    直到救走以后,我的身份都并没有暴露过,之前和张老板交谈的时候,他也默认我身份没有暴露。

    而且就算暴露了,他们也不至于在城中如此的布置啊!前提很简单,谁会料想到,我两天以后又会潜回到青龙城?莫非是有人监视着夜家的母子三人?

    如果说,我留下了破绽,唯一的就是这个。

    不过,我回想了当天的情形,并没有什么让我可疑的气息,要知道我是天赋使然,对于妖物的气场特别敏感,就算比我厉害很多的妖物,也休想在我面前隐藏气场的波动,否则在聂焰时,也不会有那个传说,我可以嗅到妖物的气息。

    而比我厉害很多的妖物会在夜啸身前的小城对我守株待兔吗?有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而且避过我的感应的可能性更小。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真有这样的妖物监视着我,真的不必等到现在才对我动手,无论是夜家母子的屋中,还是火车上,我都是最‘脆弱’的时候,带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顾忌很多,要抓住我显然更容易一些。

    更不必在刚才我出街的时候,遇见一队士兵就这样放过了我,按照正确的方式,应该是早就把我包围了。

    理清楚了这些,我的思路终于清晰了,这青龙城的阴谋针对我的可能性不大,而是有真正的阴谋,我感觉这个阴谋非常的重要,可是我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而且为什么要把辛夷推倒前台上来呢?这一点更是让我疑惑。

    尽管奔波已经让我非常的疲惫,但这些疑惑却如同针扎一般让我心中难受不已。

    在沉默的想了一会儿以后,我站起来,在张老板为我准备的包裹里翻出了一身黑色的衣衫,这是我特别要求他准备的,毕竟在这阴谋深重的地方,我也有需要隐藏起来做事的必要。

    而黑衣在这分外黑暗的地下城,隐藏的作用还是很好。

    穿上了一身黑衣,我轻轻的把窗户推开了一个缝隙,观察着楼下的街道。

    虽说街道上空寂无人,但是那巡逻的小队却是非常的密集,特别是这所客栈所处繁华之处,在我观察了一会儿以后,就发现是三队巡逻小队在巡查着这条街道。

    不过五十几米的街道,三个小队?那这街道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监视之下,这样看来,之前我一走出客栈,没两步就被叫住的确也不冤枉。

    但这并不算什么,再密集的巡逻总是有空挡之处,特别是在他们交错间。

    这样想着,我回屋灭掉了油灯。

    在耐心的观察等待了很久以后,抓住了空挡的机会,一个翻身就从窗户跃出,并且轻轻的关上了窗户,毕竟在这样的夜里,一扇打开着的窗户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借着,我便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当然不敢直接落地,那声响是在这种绝对的安静之下,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幸好这里的建筑十分的密集,从窗户一跃而下之后,我及时的抓住了旁边建筑围墙,然后静静的趴在了围墙之上。

    做完这一切,第三队巡逻小队就已经走到了客栈的面前,而正巧就是我之前遇见的小队。

    我在楼上已经熟悉了他们的巡逻路线,然后借着每一个巡逻的空挡,我开始小心的,悄悄的,快速的移动着,跟上了这第三小队。
    看着脚下的这个巡逻小队。

    我的心中在反复的盘算,我应该如何处理他们?

    自从这个小队被我跟上了以后,结果就已经是注定的了,以我的身手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和一个相对隐蔽的地理位置,快速的打倒并控制这五人一组的巡逻小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今,他们都被我绑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是三个小队一组在巡逻这条街道,耽误的太久,另外两个小队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强行逼供,杀人灭口并不是不可以,但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我并不想在青龙城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个巡逻小队其余的士兵都是一脸迷茫,只有那个之前有些为难我的领头士兵,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我叹息了一声,这些人自然要留住性命,稳妥的方式只有动用《镇妖咒言》的《迷魂篇》了,在我身为聂焰的时候,镇妖十三篇,我只能动用其中七篇,后来在觉醒之后,有了万魂花,我恍然觉得除了最厉害的三篇中的两篇我应该没有能力动用,还有一篇普通篇我不是太有把握以外。

    其它的镇妖咒言,我在冥冥之中,好像能够笃定自己已经能够动用,当然这种动用仅仅是能够使出镇妖咒言,离这咒言到威力最大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这种想法只是一种模糊的笃定,我并没有亲自证实过。

    而《迷魂骗》这一篇咒言,恰巧是我较早掌握的一篇,如今也只有用它了。

    在考虑了几秒钟以后,我开始轻轻的念诵镇妖咒言《迷魂篇》,小心的控制着自己念诵时被抽取的灵魂力,尽量的压制天地之力的波动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对于这个五人小队,实在没有必要释放我能掌握的《迷魂篇》最大威力,而之前我之所以犹豫,就是怕天地之力的异常波动,在这个城中引起了过多的注意。

    所幸,一切是顺利的。

    这等妖人自然是无法抗拒镇妖咒言的威力,很快在迷魂骗的威力下,全部进入了一种被迷魂的状态,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半分的耽误,赶紧把之前想好要问的讯息都问了这些妖物一遍,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以后,我就在他们的脑中下了一个指令,然后放了这一队巡逻小队。

    他们看似正常而又若无其事的去巡逻了,当《迷魂篇》的效果解除以后,他们是什么也回想不起来的,精神力强大一点的,或许能迷糊的感觉好像忘记了点儿什么,但这都无所谓了,这种程度的妖人我并不担心他们勘破《迷魂篇》。

    在这队巡逻小队离开了一定的距离后,我也离开了这个偏僻的角落,我行色匆匆,但又不得不小心的朝着东城走去。

    青龙城是一个立体的城市,从高到下,代表着身份的绝对区别。

    而不同于最下方的城市,上方没有什么商业区,只有高级会所和私人住宅,这些处于上方的建筑大多集中在东城区。

    我要找的是九儿,虽然我不确定,辛夷最有可能跟着的,是九儿身边。

    之前迷惑这一队巡逻小队,要打听的就是如今的青龙城,这些大人物所居住的具体地点,我有六成的把握相信这些巡逻小队知道这个,毕竟这次审判来的大人物很多并不是青龙城本身的人,他们的临时住所应该是重点防护的地方,这对巡逻小队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们担任着防护的工作。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他们大概知道了那些大人位于东城区的上七街区,我判断九儿也在其中,所以便一刻不停的朝着东城区赶去了。

    地下城的巡逻非常的严密,这一路我走的并不算太顺利。

    一路躲躲藏藏,就算按照我的速度,也是整整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走到了东城区的上七街区。

    上方一共分为九个街区,上七街区已经算是绝对的禁区,在这里只有私人的住宅,在平常的情况下,就算一般的贵族身份也绝对禁止踏足这里的。

    可能是这里的人自持身份,而且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到了这里,防护反倒比起下面的城市要松懈一些。

    我如法炮制的又迷惑了一队巡逻小队,在他们的口中,我得到了居住在这里所有人的具体位置,算是幸运,九儿的确就住在这街区的某一个宅子里。

    这一条街道很有意思,离地面起码有了70米的距离,像足了地面世界那种摩天大楼的高度,神奇的是在这样的高度下,还有延伸的巨大石道形成了一条街面样的东西,从上下望,整个巨大的青龙城都能模糊的看见,这是居住在下方的人绝对看不见的风景。

    当然,这样的地貌也只能出现在地下城之中。

    这条街道不长,只横框了青龙城上方的一小片地方,大概也就7,80米的长度,比起几乎横跨整个青龙城的第三,第四街区,算是不起眼的存在。

    可这里居住的已经是绝对权力的人物。

    短短的7,80米街道,在边缘用铁链铸成了巨大的围栏,就像一座桥的桥栏,在这桥栏之中,整齐的相对着十六栋建筑,每一个建筑都像一个小型的宫殿,也像一个大型的园林,九儿就在其中的第九栋住宅。

    看来,他对九这个数字真的是情有独钟。

    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我在暗自盘算要怎么进入这栋大宅,只有靠近了这些大宅才知道,这个看似防备松懈的第七街区,实际上每一个宅子外都布置了阵法,我学习阵法多年,基础算得上牢靠无比,但是若论起对阵法的精通,我万万不如正川哥。

    从这些阵法的能量波动来看,这阵法无疑是防御阵法,但布阵的手法之诡异,我饶行了大阵一圈,竟然找不到一个薄弱的阵点能够让我从虚而入,绝对是一个高手的手段,虽然我阵法上的造诣只是二流,但这是指布阵而言。找漏比布阵要相对简单的多,能让我如此头疼的,只能是顶尖高手。

    这又让我想起了对地下城的怀疑,如此的手段只能是出自人类,而这背后站着的到底是哪一脉的布阵高手?

    这些没有线索的猜测,肯定是想不出结果的,我不甘心白走一趟,还在兀自的寻找着机会,想要轻松的翻墙进入这些大宅是不可能的,那个防护型的阵法有什么攻击的手段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一进入,让宅院的主人知道有人进入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躲在角落里,我在思考着对策,最终我看着每栋大宅外环绕的类似于小型‘护城河’的建筑,眼前一亮,终于决定试上一试。

    这样想着,我悄悄的潜入了水中,开始四处的寻找,而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护城河里的水下是可以直接潜入院中的。毕竟这是活水,来自于第七街区尽头的山壁,像一条小溪一样的流淌过第七街区,然后被能工巧匠巧妙的引流,形成了每个宅院的护城河。

    然后绕过这些护城河,再从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特别自上而下形成的水道再流向地面,最后融入青龙城的地下河中。

    之前,我还感慨了一下地下城建筑的巧妙,没想到这成为我进入宅院的唯一契机,因为在水中布阵和在地面布阵是完全的两个概念,地面上的阵法影响不到水下,在一般的情况下,最基本的躲避阵法的方式,就是附近有水的情况下,潜入水中,不管是什么阵法,就能够被躲避开去,包括迷魂阵。

    在水下即便要布置一个简单的阵法,都相当于是要在地面布一个接近地级阵法的难度,我觉得这里就算是顶层人物的住宅,也没有在水下布阵的必要。

    而按照他们修建园林的心理,应该园子中也要有水才行,唯一可以利用的也只有那一汪活水。

    这种看似误打误撞,实则要一些阵法基础才能利用的漏洞,终于还是被我无意中的利用了起来,我就是通过护城河的水下,这样悄悄的潜入了九儿的宅院之中。

    在外的第七街区是一片安静。

    可是进入了九儿的宅院当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峰。

    我顺着水道进入的是一个大型的园林之中,水路曲折,尽头处是一片假山丛林。

    接着假山丛林的掩护,我悄悄的浮出水面,只是探出了半个头,就看见九儿在这个园林之中正在举行一场夜宴。

    在这里或许有着高价从地面世界弄来的发电机,所以照耀着园林的是一片闪烁的灯光,在歌舞升平当中,九儿一行人就在不远处的一处人造湖泊的平台之上饮酒谈笑。

    远远的,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见九儿穿着一声浅白色的长袍坐于正中,好像在迎接着众人的祝贺之类的,那酒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已经有了五分的醉态。
    我努力的在人群之中寻找,并没有看见辛夷。

    在一片嘈杂声之中,我想要潜水过去也是一件极其危险和不现实的事情。

    毕竟九儿的这些座上宾凭着散发的气场来感觉也没有一个是弱者,至少都是那种比较厉害的贵族,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潜水过去偷听他们说一些什么,显然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了。

    我也算是幸运,一直沿着一条水路到了尽头,并没有游去那分支的地方,否则直接闯入了那个人工湖被发现的可能性都很大了。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又在黑暗的假山处,我还是有把握不被他们发现的。

    趁着那群人酒兴正浓,我瞧瞧的从水中浮了出来,从假山旁的矮墙翻到了另外一处院子中。

    对于这里我是完全的陌生,相比于那个灯火通明的,正在举办酒宴的院子,这处院子就要安静了许多。

    我原本就是想在这里寻找辛夷的下落,当然不介意每个院子都去走上一趟。

    于是,我就借着这种黑暗的掩护,开始在九儿的眼皮底下,他临时的家中四处探查了起来。

    小心的一连过了三个院子,我都没有什么发现,如此的大宅,那么多的房间,显然每个房间都有人是不现实的。

    探查过的这三个院子中,其中两处是无人的院子,另一处应该下人的住处,因为在其中我看见了几个已经休息的下人。

    我匆忙的离去,却又退了回来。

    毕竟像这样无头苍蝇般的在九儿这栋宅子里乱闯,也没有什么效率,而且如果有什么禁忌不小心闯了进去,我会显得很被动。

    再则,这处宅子这么大,各个园林院落交错,第一次来外加又是如此黑暗的时候,会迷路也说不一定。

    而这些伺候九儿的下人,显然对这处宅子是熟悉的,我盘算了一下,这些下人都是普通平民的实力,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一个下人,至少先了解一下这处宅院是什么构造,到底有些什么人住在这里,也好过我在这里乱闯。

    至于事后要怎么做,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就在我正在盘算,权衡利弊的时候,从旁边的院子传来了脚步声,而听这脚步声,分明就是朝着这处下人的院子而来。

    我立刻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不到两分钟,便看见两名女下人提着油灯,拿着托盘,脚步匆忙到了这处院子。

    “也不知道这酒宴要进行到何时?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宾客不断,而偏偏昨夜也是我当值。”其中一位女下人面露疲态,分明是有些抱怨。

    “我们还是不要议论这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人的脾气,别人都以为能够伺候九儿公子是莫大的福分。但...”面对第一个女下人的抱怨,另外一位女下人小心了许多,她劝解着第一位女下人,但说到关键处,自觉失言,不禁下意识的用手臂捂住了嘴巴。

    第一位女下人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也小声的说到:“我心里都明白着,你小心点。这处院落是白天那些做粗活的仆役做的,虽然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关键,被听了去什么,传到主人的耳朵里可就惨了。”

    “也是。不过按说也应该无妨,毕竟主人大喜将近,应该不会怎么责罚我们才是啊。”另外一个女下人这样自我安慰到。

    我的心里却下意识的感觉不好,什么是九儿大喜将近?难道是和辛夷吗?可是对外的消息不是说要审判辛夷吗?我感觉我这提前来寻找辛夷的行动倒是做对了,误打误撞的好像能知道一些什么?

    就像冥冥中自有天佑一般,这一次到青龙城的行动,都还算比较的顺利。

    就在我想从两个女下人的话中分析出什么的时候,第一个女下人又说话了:“的确,这桩喜事是主人很盼望的。以前倒也还好,主人的性格虽然绝情了一点儿,倒也不至于喜怒难测,自从那位来了以后,主人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切的心情都随着那位的态度而走。你说这次喜事将近,主人应该高兴,可我这心里吧,总是端着小心,因为那位对主人的态度并没有见着随了主人的心愿。”

    “真的吗?”另外一个女下人赶紧追问到。

    两人在说话间,已经匆忙的要走出这处院落,而我直觉她们对话之中有很重要的信息,如何肯错过,于是悄悄的跟了上去。

    这两位女下人和院落之中已经睡下的那些下人不同,从气场来判断,竟然有贵民的身份,如此跟着近距离偷听她们的对话,我还是十二分的小心。

    而在如此小心翼翼的情况下,她们竟然一路说话,也没有发现我的踪迹。

    从她们的对话中,我知道了一点情况,大概就是九儿的心情什么的,心情是受着这宅院中某个人对他的态度而变的。

    另外,在这两个下人之中,其中有一位是伺候过那个影响着九儿心情的人的,她的话中透露的信息应该是那个人对九儿的态度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虽然九儿喜事将近,但心情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愉悦。

    从两女的话中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要与九儿成亲的人,显然就是那个影响着九儿心情的人,而那个人好像对九儿并不怎么热情似的。

    我不知道我分析的是否正确,但是我的心情已经变得稍许有些激动,这样的人除了辛夷还有谁呢?

    如果真的是辛夷,那她就应该在这座宅子里。

    可惜我并不知道她会住在这座宅子的什么地方,而那两位女下人已经在议论中,一路走到了另一处灯火明亮的地方,原来这里是厨房,看样子她们应该是来这里为九儿的宴会端酒送菜的。

    到了这个点,厨房里依然有很多人在忙碌,因为有了一丝关于辛夷的重要线索,我原本想铤而走险的挟持一位下人,直接找到辛夷所在的院子,带走辛夷就万事了结。

    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在地下城我已经不仅仅是只要带走辛夷,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我不能铤而走险。

    我还要帮夜啸完成他的心愿,这是我亲口应承了夜家母子的事情,也在心里应承了夜啸。

    所以,我并没有冲动,而是悄悄的退出了厨房,还是打算小心一点儿,亲自寻找辛夷在哪一个院落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又开始在宅院之中四处寻找起来,凭借着一点儿记忆力和比较好的空间感,我没有迷路,也没有走什么重复的路,终于在我寻找到第11个院子,也就是最靠近这个大宅中心的位置,我感觉到了一点不同。

    这是所有院落之中最大的一个院子,单独拥有一个偌大的花园,还有一池莲塘。

    也不知道他们是用的什么办法,竟然在地下城这种地方也能种植睡莲?要知道,这可和假山背后那些用干枯的树枝堆砌起来的假丛林不一样,是真实的睡莲,整个大宅,也只有这一处有着如此奢侈的布置。

    按说,这就应该是主人的院落了。

    可是,九儿分明就在那处水上楼阁饮酒,这处院落应该黑着才是,可是这院子并不是暗着的,在池塘后面的宅子里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这处暖黄色的灯光时,心情就自然的开始有些许的温暖,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

    整个院落飘荡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就如同一个女子的暖香,这一切都让我原本警惕的心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几乎是不自觉的,我就从我藏身的隐秘处走了出来,当我自己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非常的靠近那处亮着灯光的宅子了。

    这个发现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怎么会如此放肆的行事?就算是辛夷在里面,我也不应该如此的不小心啊?幸好这座宅院在这个时候安静无人,否则...我赶紧又小心的退了回去,因为在我自己警醒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灵魂之中的万魂花在轻轻的摆动。

    若然无事,万魂花怎么会有如此的反应?两天前的大战,似乎也让万魂花陷入了一个疲惫的状态,否则这种对我的警醒应该来得更及时和强烈一些。

    重新躲在了僻静的角落,我赶紧收敛自己的心神,仔细的观察和感应着这处院落,只是片刻,我便皱起了眉头。

    为何这处院落笼罩在一种特殊的能量场之中?确切的说,就是整座院落都飘荡着一种魅惑的气息。
    感受到这个气息,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莫非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这是针对我设的局?

    但仔细感受这个气息,是那种发散而漂浮的,显然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场,才会产生的局面。

    我稍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确定四周安全以后,悄悄的朝着那个亮着黄色灯光的房间走去,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探一个究竟我是不甘心的。

    而事实证明,我实在太过小心了,直到靠近那个屋子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来到了窗下,在地下城由于条件所限,一般屋子的窗户都直接是用粗麻和兽皮遮挡,而只有那些权贵会用木头窗户来显示富贵,反而地面上的玻璃窗什么的,好像地下城的人并不喜欢,也很少用来装饰。

    九儿所住的宅院,自然是富贵的,这完全仿古的木制绢布窗户倒是方便了我。

    我小心在窗户的角落轻易的就戳开了一个破洞,而房中的一切自然就被我看在了眼底。

    只是第一眼,我的心跳就加快了起来,因为和我猜想的一致,辛夷果然还是在九儿身边的,这个房间就是辛夷的房间。

    我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辛夷,她穿着很随意的月牙色长袍,披着一件淡红色的袄子,桌上堆着凌乱的纸张还有几支笔,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就想要闯进屋中去,我觉得我有千言万语相对辛夷说,这种压抑了很久的想法到此刻几乎要完全爆发。

    可,我只是稍许移动了一下,便又看见了房间中的异常之处,看见的时候我内心震惊不已,因为这个房间中那个异常的东西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

    原来,在房中立了一个奇怪的柱子,咋一看好像是一个装饰物,仔细一看,柱子的顶端毛毛的,像一个狐狸蹲在了柱子上,自然这个狐狸的额头之处还镶嵌着一颗宝石,如果我没有聂焰那一世的记忆,可能就略过了这个东西,但有了聂焰那一世的记忆以后,这个东西我是有印象的。

    当日碗碗彻底化为天狐,便是她的族人来到小龙镇立了那么一根柱子,当然那根柱子比辛夷房间里的这根柱子大上许多,为的是掩藏在其中那个狐族压箱底的宝物,一根藏着上代天狐意志的法杖。

    我还模糊的记得那根法杖的样子,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白狐,在狐尾处很是特别,有一撮真正的白色狐毛,而狐狸的两只眼睛则是镶嵌着宝石,可宝石具体什么样子我已经忘记了。

    可如今辛夷房间里的这根柱子呢?其实更像当日那个杖子,同样的是活灵活现的狐狸,却并不是只有一撮白色狐毛,而是披着整张的白色狐皮,那一张白色的狐皮细说来更加白金的颜色,上面光泽流动,一看就勾起我内心的喜爱。

    因为这张狐皮我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曾经我莫名其妙得来的狐皮,我又想起了那个神秘消失的中年男人,到如今都没有再出现过。

    至于镶嵌在狐狸眉心的那颗宝石,哪里是什么宝石,我苦笑责备自己戴了那么多年的珠子,竟然在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它来,的确,它就是我那颗上次被陷害以后,流落在九儿手里的珠子,在我身上的时候,它是那么的平淡无奇,像一个反过来的眼珠。

    我研究了那么多年,始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它也一直安静的呆在我的胸口,只有那一次穷奇留给我的诅咒初现时,它替我阻挡了一下,让那诅咒没有出现在我胸口。

    而现在,它的真面目是如此的模样吗?中间的白色部分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而周围黑色的部分如同能够吸取光芒一般,让所有的光芒都朝着中间的白色部分汇聚,那闪亮而冰冷的光泽就连世间最珍贵的,切割的最好的宝石都望尘莫及。

    那光芒如同实质,活灵活现,从一个角度恰恰的就落在熟睡的辛夷身上。

    辛夷就这样笼罩在那光芒之下,随着呼吸,身上散发出一股股魅惑的气场,飘荡在整个院子当中,这股只是随意散发的气场是如此的有迷惑性,不要说普通人,就算修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一样会被这股魅惑所控制。

    就像我之前,一进这个院子,看见黄色的灯光就感觉无比的温暖,信步就朝着房间走去,如果不是万魂花及时的警醒我......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一切的一切又在重新的轮回,我和辛夷也走到了这一步吗?化狐之后的碗碗和我迎来的是一场决裂,那么辛夷呢?

    显然,她并不知道我在窗外,也不知道她是梦见了什么,在梦中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惆怅。

    在我的回忆里,她从来没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如今看着辛夷这般模样,我竟然有些发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我一下子从神游中回过了神来,其实这个院子太过危险,这股魅惑的气息无孔不入,最是能勾动人的心事,我刚才只是稍许松懈了一下心神,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发呆,可见这力量是有多么的强悍。

    从前,我只在最后见过碗碗出手,一人之地,魅惑四十几个大妖,但对天狐的实力还是没有具体的认知。

    这一次,算是体验到了其中的凶险。

    不过,这里也由不得我多想了,那从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分明就是朝着这边而来,中间有九儿的声音,只是能够分辨,依旧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我是该走,还是?

    我又从窗户里留恋的看了一眼辛夷,或许是魅惑的力量,又或许是我原本内心的那种冲动,我实在不想这样就退走,见到了她,却连一句话也来不及与她说出,我到底是没有走,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冒险的方式,直接从大门进入了房间。

    这仿古的木门并没有上门闩,毕竟辛夷只是迷糊的睡着,所以没有锁门的必要,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选择闯入的原因。

    关上了门,我顾不得湿淋淋的一身,只是抹了一把脸上还干透的水,就穿过小厅,朝着辛夷睡着的卧室走去。

    辛夷睡得很是香甜,根本不知道此刻房中已经闯进来了一个人,而我走到了辛夷的面前,看着她熟悉却又让我有些许陌生的睡颜,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捏一下,却又犹豫了。

    小时候的辛夷就像一个洋娃娃,脸上有些肉肉的,有时到她家里去玩,她还在睡觉时,我总是喜欢捏她的脸这样叫醒她。

    这样的动作成为了一个习惯,后来大一些了,男女有别,不可能再像当初那样随意出入她的卧室,可是捏脸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有时她呆呆的跟在我后面,我不耐烦,总也是会捏捏她脸,她还是跟着,我便也无可奈何。

    可是,今日的辛夷还是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的辛夷吗?

    就在这犹豫的瞬间,我看见了辛夷凌乱堆砌在桌上的纸张,上面线条凌乱的画着一些东西。

    桌上就亮着一盏油灯,光线充足,原本我只是随意的一瞥,但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睛,原来在这纸张上画的全部是人物的形象,我一张张的拿起来看,画的最多的便是一个少年,我再笨也认得出自己的脸,那分明画的就是我。

    但画的线条多少有些凌乱,比起会画画,出国留学也是绘画专业的辛夷平日的水平来说,差了不知道多少,可见她画画的时候,心情是分外凌乱的。

    除此之外,其它的画还分别描绘了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

    可笑的是,那个男子和那个女子我也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聂焰时代的我,也就是聂焰,还有碗碗的形象。

    这些代表了什么?我翻动着辛夷的画,内心的感觉非常复杂,再低头看了一眼辛夷,却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有些迷糊又迷茫的看着我。

    “你...”辛夷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院中已经传来了好几个脚步声,其中有一个女声柔声的说到:“我怕思思小姐已经睡下,不如我先去替公子看看?”

    “今日不必了,我就是想看一眼她就走,你们姑且就在院外等我吧。”那是九儿的声音。

    “唔。”辛夷已经被我捂住了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说实话,辛夷好歹也是天狐,我这样的做法实在唐突,她若有心反抗,我根本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捂住她的嘴。

    九儿已经大步的朝着房间走来,我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小声的对辛夷说到:“你别叫,我就放开你的嘴,好吗?”

    辛夷呆呆的看着我,点点头,那模样和从前木头样的她有七八分的神似,看得我一阵心酸,曾几何时,我可曾料到,如今我要这样与辛夷对话?

    我松开了辛夷的嘴,快速的对她说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你认识我,而且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我这一次是特地来看你的,但我和九儿是敌人。我要藏起来,你不要泄露我的行踪,好吗?”

    说完这话,我有些紧张的看着辛夷,我生怕什么也想不起的她,会忽然的对我暴起发难,那么从这刻以后我的行动就会变得被动又艰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辛夷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迷茫,她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反而是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个时候‘噗通,噗通’,和外面九儿的脚步声如同应和在了一起。

    可是我不能有任何的动作,因为眼前是辛夷。

    无论她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我只能给她全部的信任,即便面对的是她的背离。

    我没有想到的是,辛夷伸出了手,只是在我脸上快速的摸了一下,便像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去,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神情,早知道辛夷已经变得很生动,但如此生动的她还是让我在诧异间也有些别样的情绪。

    她先是微微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感觉你如此熟悉,虽然样子不同,就和我老是梦见的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接着她也无意识的吐了吐舌:“原来你是真的存在,不是在梦里啊。”

    我不禁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她伸出手摸我脸一下,只是为了证明她不是在做梦,而我也是真的存在啊。唤作以前的她这样,我少不得要‘生气’,可能会捏她的脸,也可能会冲她吼,但现在我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只能小声的提醒到:“时间来不及了。”

    辛夷这才猛地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推着我,也顾不得我湿淋淋的一身,拉起被子,让我躲了进去,又把床边的帷幕给放了下来,这样透过被子和帷幕的缝隙,我能够清晰的看见外面,但是外面的人如果不掀开帷幕,肯定是看不见里面的。

    我长呼了一口气,这时才感觉有些异样,侧缩在辛夷的床上,鼻端有一丝淡淡的属于辛夷的味道,就如同院子中的那一丝甜香,带着微微的暖,又带着甜的香气,让我心里涌出无限的情绪,我却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什么?好像恍惚很久以前,少年时,碗碗对我的笑容,最初的心动。

    我掐了自己一把,狠狠的掐灭了此刻的心思,看着辛夷在外,有些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我留下的湿湿的痕迹。

    这倒让我心中有些不妙,我从水中进来,必定会在最初落地时,留下痕迹。

    如果有心,肯定会发现我最初的脚印,虽然行走了一段,脚印会消失,但这已经是极大的破绽。另外,辛夷的房间自然是干净的,我的湿鞋沾了泥土,也必定会在她的房间留下脚印。

    院子中的脚印倒也罢了,地下城原本就黑暗,何况是夜里,他们还遵循着地面世界的生活规律,夜里休息,也会调整整个地下城的灯光,让属于夜晚的时间变得更加黑暗。所以,那院子里的脚印被发现的概率还算不大。

    可是屋子里,这样想着,我带着一丝焦急的心理看了一眼,果然在辛夷屋子里,洁净的墨色岩石铺成的地面上,有一些脚印的痕迹,特别是辛夷的桌前,我站着翻动她画的画那个地方,一双脚印尤其的明显。

    此时的辛夷忙着擦拭桌面的水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脚印的问题,我心下着急,有心开口提醒一句,可在这个时候,大门处传来了‘吱呀’一声,然后脚步声响起,分明是九儿进入了辛夷的屋子当中,人还未至,声先传来:“思思,我见你房间还亮着灯,所以唐突的先进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还在擦拭的辛夷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把桌上的画胡乱的收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门口的小厅,稍微平静了一下说到:“不妨事,九儿哥哥进来吧。我还没有睡下。”

    得到了辛夷的许可,九儿很快就进入了这间屋中。

    透过帷幕的缝隙,我看见九儿走路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潇洒飘逸,反而脚步略微有些虚浮,显然是有了好几分醉意,但究竟醉到何种地步,我也不好判断,只不过这也大概算一个好消息,一个充斥着酒意的九儿,总比一个清醒的九儿要让人放松一些。

    进入了房间的九儿,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又随意的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了窗户,可能到底有些心虚,辛夷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着身体,目不转睛的看着九儿。

    推开窗户以后,九儿回头望着辛夷,有些抱歉的一笑:“我今日一不小心又酒多了,知道思思不喜酒味,所以开窗透一下气,你不冷吧?”

    辛夷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看她紧了一下身上披着的淡红色袄子,轻声的说到:“不冷。但九儿哥哥这两日,连续的酒醉,总是不好,还盼望你能少喝一些。”

    这是辛夷在关心九儿?我莫名的酸楚,但又作声不得。

    倒是看见九儿身穿淡白色暗纹的长袍,一头长发整齐的梳理在后,额上系着白色的皮毛装饰,长身玉立,英俊不凡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他此时走向辛夷,站在辛夷的对面,真的看起来就是一对璧人。

    “思思说的是,虽然我身为公子,地下城局势又那么复杂,公子争权,我少不得应酬寒暄,喝酒也是节制。但真心是抵不过这两日心情愉悦,所以多喝了两杯。”九儿的语气温柔无比,原本充满了邪魅和沧桑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柔情,如同坚冰融化的溪流,潺潺流动的只是情意。

    没有了淡然,没有了高高在上,有的只是陪着小心的宠溺神情。

    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会有这样的眼神,不得不承认九儿对辛夷可能真的是爱到了心里,爱极了那种。

    但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心酸,连牙根都跟着觉得发酸。

    依旧是看不到辛夷的表情,只能听到她说话,语气虽然轻柔,却没有九儿那种含情脉脉,辛夷只是说到:“九儿哥哥,你不该这样。两天前,你才透支过度,如今这番饮酒,会让长老爷爷们不开心的。”

    “他们不开心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开不开心?”九儿说话间,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要抓住辛夷的手。

    辛夷在这个时候,却是很自然的坐下,避开了九儿的手,好像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一般,九儿也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而辛夷则是说到:“如果九儿哥哥是为那件事情开心,我反倒是觉得有些惶恐和不安。我已经拖了六长老爷爷,去和其他长老商量,看能不能把这些事情稍许再延迟一些时间。”

    原本九儿的脸上还挂着宠溺而温和的笑意,辛夷如此一说,他的神情立刻变了,有些难过,受伤又愤怒。

    辛夷原本坐下以后,是侧对着他的,在这个时候九儿却是绕行在了辛夷的面前,直直的看着辛夷,我看见他胸膛起伏,喉头不停颤动,情绪激动的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却是压制了下来,强忍着颤声说到:“你现在不懂开心无妨,若是我们成亲了以后,我会用许多的情谊来让你开心。可是,你为什么要惶恐和不安?你知道我对你的情谊,这样说会很伤我的心。即便如此,我也相信你是石头,我也能暖了你的心。可你为何要让六长老去延迟婚期?”

    听到九儿的话,我心中的疑惑更重。不是要公开审判吗?怎么又急着结亲?这中间到底是有怎么样的联系?

    却听辛夷说到:“九儿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我对你也是很好的,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可我..可我...”

    九儿听见辛夷的话,又变得有几分欣喜起来,但又有些急切,问到:“可你怎么样?”

    从对话中,我感觉的到辛夷并不是在对九儿说假话,心中也是有九儿的位置的,可她怎么样?我躲在被子里,也变得暗暗着急起来,拳头也不自觉的捏紧了,在九儿的追问下,辛夷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下唇,说到:“可我感觉不到喜欢的感觉。你们都对我说,我受伤以前,和你情深意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一对原本就定亲的恋人。你对我这么好,我感觉也应该是这样。可是,在我心里,喜欢又不是这样的,反而我对你一直都像是对哥哥一般。之前我说过是如此,你说不急,等我慢慢好了,也就知道是喜欢你的。但如今我还是感觉如此,你便要我成亲,为何不等我好了以后呢?”

    受伤以前?情深意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那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跟在我身后的辛夷是什么?这番话说的我都迷糊了,难道眼前这个不是辛夷?不,一定是辛夷,我对辛夷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就算她再怎么变,我也能知道那是辛夷的!

    只能说明,这地下城的狐族给辛夷编织了好大一个谎言。

    相反,辛夷的话让九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他双手重重的拍在桌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低声的,几乎是用受伤的嘶吼一般的声音说到:“你,难道还在怀疑什么?你不是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我和你一起长大的细节吗?你现在为何要如此?我很难过,你知道吗?”

    九儿的情绪有些激动,而目光在涣散间,却渐渐的落在了桌上的那些纸上,他拿起了一张问到:“这是什么?”
    终究还是被九儿发现了,辛夷并没有轻易的把九儿应付过去。

    也许是醉酒的九儿一心想要问个清楚,也许也是略微有些愧疚的辛夷也有心想要解释。总之,就在这样并不愉快的谈话气氛下,桌子上那些凌乱的画还是被九儿看见了。

    我开始紧张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之前什么心酸,什么猜测,侧躺的身体也开始绷紧,灵魂力在暗自的调动积蓄。

    一旦九儿翻脸,要对辛夷做些什么,我是不可能就这样冷静的看着的。

    面对九儿的询问,辛夷稍许有些慌乱,伸手想要拿过那些画,却被九儿伸手挡开了。

    我以为接下来辛夷会一心拿回画,而九儿不允,之间可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却不想辛夷被九儿一阻拦,索性也不去拿画了,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任由九儿翻看。

    屋中安静,只剩下九儿翻动着那些画的声音,我凭住呼吸,在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朝着怎么样的方向发展。

    片刻之后,这些并不多的画就被九儿翻动完了,他神色阴沉的放下了手中的画,然后看着辛夷。

    反倒在这个时候,辛夷变得平静了许多,也就这样看着九儿。

    “这是第几次了,你总是画这种胡乱的东西?莫非我这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比不过你臆想出来的这些人?”九儿似乎酒醒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冷静了许多,但在这份冷静之下,压抑着的是愤怒。但任谁都知道,这种愤怒又要怎么发泄?感情的事情最是强求不得。

    而且从他的话中能够听得出来,这些画并不是辛夷第一次画了,而九儿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现了。

    九儿的质问,辛夷并没有立即的回答,而是走到了桌前,轻轻整理着被九儿翻得凌乱的画,一边整理着才一边开口:“九儿哥哥,我并没有刻意要把谁看得比你重要。我也不是石头心,感受不到所有的人当中,你对我最好。可是,人是有感觉的,偏偏感觉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住的。我画的这些其实你并不比在意,就像这两个人古时候的男女,我只是觉得对他们熟悉而已,觉得他们身上有很重要的故事,我必须知道。我时常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好像是关于他们的,但在醒来之后又想不真切,也是在焦虑之下,才画下他们的形象,怕有一日真有什么契机,解开这个谜题,而我忘记了。”

    辛夷解释的很温和,或许是因为天狐本身就自带的那种魅力,让她的话语更如同骄阳之下的清泉,能更好的抚慰人心。

    九儿的脸色稍许缓和了一些。

    可是,他今日毕竟有些酒意,也许也是想彻底的解开心中的一些问题,辛夷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完全的满意,他伸手在那叠已经被辛夷收拾好的画中又拨弄了一阵,拿出了一张画递到了辛夷面前,说到:“好吧,那对我尚且能够接受你的解释,毕竟你受伤过后,会有什么样后遗症,就连长老也说不清楚。可是,这个人呢?这个被你反反复复描绘最多的人呢?”

    这一次,九儿的询问,让辛夷沉默了。她只是伸手想要拿回那张画,可是九儿却一把收了回去,又仔细的打量着画上的人。

    九儿和辛夷都是侧对着我,通过缝隙,我能够从一定的角度看见,那副画上描绘的不正是少年时的我吗?虽然有些线条凌乱,但不论是我的眉眼也好,身形也好,都栩栩如生。也不知道辛夷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去画的,总之画中的人不仅是形似,就连我的气质和神态都那么的鲜活。

    仿佛就是少年时,那个有一点不知天高地厚,飞扬跋扈,却又带着天真好奇审视着一切的臭小子。

    “怎么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九儿在极力的隐忍,无奈辛夷的沉默对于他来说是最伤人的利剑,他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期待着辛夷说出一个答案,哪怕是残忍的,也好过现在的沉默,让人脑中无限的猜想,越想越坏。

    看着九儿的样子,辛夷叹息了一声,毕竟还是有着深厚的情谊,待他如兄,也实在不忍这样沉默着来伤害,只得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反复复的画他?可是,他就像扎根我心底我最深的一个人,即便不是做梦,即便是在任何时候,我笑着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脑中总有那么一个形象。你说是我想象出来的,可是他的样子我却根本不用想象,就如同有很深的记忆一般,直接就知道他该是什么样子,怎么笑?怎么生气?”

    说话间,辛夷走到了桌前,手在轻轻的抚着一张画,继续的说到:“九儿哥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脑中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究竟是我想象的,还是真实的存在的。我并不想辜负你的情意,也尽力去相信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可你也知道如若感情和感觉都能控制,那也许就已经超脱了这个世间,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堪破。我不能,即便你们都说我是天狐,是能牵动着掌控着世间情感的人,我也不能。”

    “那你,你是喜欢这个画中的人?”九儿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张俊脸,也变得惨白,他轻轻的走近了辛夷。

    “啊?”辛夷似乎自己也吃惊的看着九儿,摇摇头说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知道他若真的存在,我就想跟着他,在他身后身旁。也说不上要做什么,感觉就是要跟着他,在他身边我才会感觉到安心和满足。”

    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一下子震动了,即便是在如此的环境中,我的眼眶也开始发热。

    无数的记忆涌向我,就像无数的辛夷的样子在走向我,小时候老是有些脏脏的,有一双无辜大眼睛的她,年长一点可以自己收拾,干净了可爱了却木讷的她,长大了少女模样,漂亮沉默显得有些呆滞,冰冷的她。

    每一个她的回忆都是在我身后,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的位置。

    即便是那么不自然,只要我一回头,就努力的对我笑,看着我的背影,无论是在做什么的我,都会目不转睛的她。

    到了如今这样记忆全失,依旧忘不了想要在我身后跟着我吗?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怕自己激动时的呼吸发出了什么动静,却只听见九儿惨然的声音:“跟着他?一个摸不到,见不着,如此不真实的人,竟然让你有这种想法?你难道真的就这样无视我吗?这么久了?为你开心,我堂堂九儿公子愿意冒险到地面世界去为你找一朵‘辛夷花’,回来时,因为制约的原因,差点伤到灵魂的本质。因你难过,觉得迷茫的时候,我九儿可以陪在你身边,你不睡我不睡,你不吃喝我不吃喝,直到你愿意和我说一句话为止。”

    “整个地下城的狐族,都知道我九儿喜欢你,爱你,宠着你,也敬着你。曾经无数的非议说我九儿喜欢你,是因为你天狐的身份,只要我们强强联合,我便能够成为地下城中狐族第一个绝对的控制者,凌驾于长老会之上。”

    “可是,后来呢?后来这些声音呢?没有了!因为每个人都不能否定我对你的真心了,知道我是为你痴,为你狂,是真正的喜欢你,爱你。思思,你如何忍心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活生生的,这样对你的我,你不愿与我成亲。却对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说着你想要跟着他,即便什么也不做,就想要跟着他?”

    不得不说,我接触的九儿野心勃勃,如果不是伤心至极,根本说不出这一番话来。

    就连我也无法去指责这样的九儿,他对辛夷的一片真心,反观我自己,到底又有什么值得辛夷这样对待的?就是那些一起长大的岁月吗?

    我的心中升腾着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和愧疚感,可是又弄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喜欢吗?爱吗?可是碗碗的存在却一直在提醒着我,此生来生除她之外,不能再有这番神情,否则我和碗碗的一切算什么?

    我的内心也开始痛苦起来。

    九儿却已经站在了辛夷的身旁,他看着辛夷:“思思,你告诉我,我很差劲吗?从小,我就有着九尾的血脉,出生也是顶级的贵族,修行上更是天才,一日千里。莫非,你喜欢俊俏?这画中的人可有我俊俏?我曾经以为自己要风是风,要雨得雨。但如今,我却是得不到一个你?而我输在哪里?输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你脑中臆想出来,根本不知道哪里出色的男人身上!”

    说到这里,九儿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情绪,把手中那张画着我的画扔到了地上,有狠狠抓起辛夷之前抚着的那张画也狠狠的扔在了地上,一掀桌子,十几张纸张飘飞,统统都落在了地上。

    辛夷之前原本在看着九儿落泪,可是看着这些画被九儿全部弄到了地上,也来不及对九儿解释什么,就开始有些着急的去拣那些画了。

    我的心在疼痛中一惊,我知道事情恐怕要糟糕了。
    有很多事情是可以预见的,可是就像命运,每个人对自己的某一些事情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预感,但不见得就可以阻止。

    就如现在的我,尽管已经笃定了事情就要败露,可在这之前,我依旧没有办法阻止,甚至没有办法有任何的动作。

    毕竟记忆尽失的辛夷能够藏起来我,已经是一件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对九儿暴起发难,听刚才九儿一番深情的陈述,辛夷又该如何处理面对?我不想让她为难,只能被动的等待事情怎么发展?

    另外,我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事情可能有转机。

    而在帐外,辛夷慌忙的去拣这些画,更加刺激了九儿,他如同赌气一般的也去抢夺辛夷拣起的那些画,并且撕碎。

    辛夷自然阻止,两人在争夺间,辛夷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九儿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难道如此就可以改变事实吗?”

    却在这个时候,九儿已经看见了地上那个清晰的脚印。

    九儿低着头的沉默,让辛夷疑惑起来,她的目光循着九儿的目光也落在了地上。

    脚印,清晰的脚印。

    这个尺寸,不可能是女人的脚印,只能是男人的脚印。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我看着辛夷的侧颜一下子变得苍白,眼神中闪烁着慌乱。

    九儿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看了辛夷一眼,然后终于停止了抢画撕画的行为,沉默着站了起来,然后回身。

    一回身,自然能看见我留下的一窜脚印,以及一些未干的水滴痕迹。九儿不傻,甚至很聪明,这些水滴能让他联想起一些什么,恐怕很难说?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原本松懈了一些身体再次绷紧,灵魂力疯狂的聚集,如果九儿发现了我,在那种情况下,辛夷恐怕也可以理解我动手是必须的。

    在那种情况下,我如果不先发制人的制住九儿,恐怕事情会朝着无比糟糕的境地发展。

    九儿不动声色,只是沿着那个脚印走了一圈,辛夷则站起身来,悄悄的,也是不由自主的后退,竟然退到了床边缘的位置。

    “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把你的房间弄得如此肮脏?”终于,九儿又走了回来,停住了脚步,轻描淡写的对辛夷说到。

    “是吗?我根本没发现这件事情。不必计较了吧?到时候,叫人来弄干净就是了。”辛夷还能勉强镇定,语气也同样的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转口又说:“九儿哥哥,我们今天晚上的谈话并不愉快。我也不是刻意要去伤你的心,再给我一些时间吧?也许等我想起了一切,我就会好起来的。”

    显然,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辛夷在下逐客令了。

    可是九儿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顺从的离去?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我还在是狼汉身份的时候,只是寻找辛夷的下落,他就会不问缘由的要置我于死地?而且下手那么狠毒?

    而且,还是他想招揽我的情况下。至少在辛夷的事情上,他是绝对小气的一个人。

    如果说虚幻的画他还能忍受,如今这个脚印的事情证明着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探查清楚?他怎么会甘心?不出意料的,九儿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倒是故作轻松的走到了辛夷房间的桌前坐下,看着辛夷像是无意的说到:“思思,你觉得你做了什么,九儿哥哥不会原谅你?”

    “思思困了,九儿哥哥有话明日可以一早来找思思。”辛夷却是下定决心不想与九儿谈下去了,语气自然也有些淡漠强硬起来,毕竟在这里,她是天狐的身份,也不是没有本钱对着九儿强硬一些的,九儿的一些忍耐,就比如说没有强行的做什么,恐怕也是因为这一层身份的原因。

    不过,九儿却不理会辛夷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到:“思思,就在两天前,擂台之上,你还记得那一切?明明是我敌对的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怎么做的?事实证明,他是有害于地下城的一个身份不明,居心叵测的人,我又是怎么为你在长老面前求情,让长老去找墨城主以及另外的三位城主说情,才让你安然无事的?事后,我可曾提起搏斗场的事情半点?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你没有做出什么背叛我的事情,只要事情过去了,我都可以原谅。”

    “思思不懂九儿哥哥话里的意思。但这件事情思思也没有做出什么叛乱的行为,只是心软救了一个人而已。就算不用你的求情,我想...我也不会有事。”辛夷这是第一次真的带着强硬和九儿说话了。

    而且,辛夷说的应该是实话,从当时的事情来看,我狼汉的身份,辛夷心软同情我,救我也是无可厚非,顶多说明她善良。就算,有帮着我的倾向,但所有的人都看见,她的确是不知情我是谁,才会说出一些迷茫的话。

    这些话可以理解我她被我迷惑了?也可以理解我她喜欢我又如何?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另外,辛夷这个状态,地下城的绝对高层应该有‘捣鬼’,更是知情!所以,她就算反常什么的,地下城的高层也绝对不会处理辛夷。

    “你不领我情?”九儿的神色看不出他的心思。

    “九儿哥哥,你是我哥哥。你和我之间绝对不存在什么背叛。而且天思有自己的自由,不是吗?九儿哥哥,夜已深,不管你我现在是何种情况,你还留在这里,总是不妥的事情。还请早些回去安歇。”辛夷四两拨千斤,依旧很沉稳。

    九儿笑了,然后站起来,一抱拳看似要离去,但在这个时候,我的心中警钟大鸣,与此同时,九儿忽然从口中暴喝出声,那声音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让辛夷的身体猛然后退,然后愣在当场,接着九儿就速度极快的朝着床边走来。

    这是道家独门的吼功,对于九尾狐这种反常的灵觉出色的妖物,要学习起来自然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吼功的威力可大可小,九儿自然不会对辛夷出重手,但这一下也足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遏制辛夷了。

    可能知道时间有限,九儿的速度极快,在出手完的瞬间,就快步的朝着床边走来,辛夷的卧房陈设简单,唯一可以藏人的便是这张帷幕下垂的大床,第一个要找的地方自然是这里。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九儿会对辛夷出手,在这个时候如何能够再拖延,立刻一个返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多余的动作,就看见分明已经呆滞的辛夷动了起来。

    我起来的动作,自然有响声,九儿已经确定了床上有人,伸手就要撩开遮挡在窗前的帷幕。

    却在这个时候,辛夷的手搭上了九儿的肩膀:“九儿哥哥。”

    在喊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辛夷的声音变了,变得柔媚无比,却又显得天真深情,顿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诱惑之意。而这声音并不是针对我的,就连我也心神不稳,差点儿冲了出去。

    辛夷这是要做什么?我还来不及反应,九儿却动作一顿,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低呼了一声:“嗯?”,然后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了辛夷。

    这个时候的辛夷,脸色微微有些潮红,似乎是吃力的样子,可是表现在脸上的神态之间却是千娇百媚,可也不显轻浮,反倒像是那种纯情天真的女孩子,动情之深才会有的表情,还略带羞涩。

    加上那一看之下,就说不出的绝美容颜衬托,外加恰到好处的娇弱气质配合,哪个男人看了会完全没有一丝心动?

    连我也看得痴了,至于九儿,原本就深爱辛夷,看见这个神态的她,如何还移得开双眼,只是愣愣的看着辛夷。

    在这番变化之下,辛夷只是看着九儿说了三个字:“看着我。”

    九儿的目光就不自觉的对上了辛夷的双眼,而我也跟着看了一眼辛夷的双眼。

    此刻,她的双眼流光溢彩,根本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如同完全化开的流水,波光点点,饱含着万千的情绪,又带着丝丝的光华,仿佛那水光倒映了房间之中所有的光亮。

    只是一眼,我整个人就有些迷迷糊糊,简直想不起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这个时候,万魂花疯狂的摆动,才让我刹那的清醒过来,我一头冷汗,从未见过万魂花如此剧烈的反应,何况这并不是针对我的出手。

    九儿彻底的痴了,整个人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盯着辛夷的双眼,嘴唇不停的开合,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

    这个过程并不长,只是短短的半分钟,九儿就已经变得痴痴呆呆,忽然微笑,继而放声的大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然后整个人快速的后退,坐在了桌前,眼神还是迷茫的状态,叫着‘思思’的名字。

    又好像这些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的心神,他身体开始发软,不受控制的朝着地上倒去。

    却在倒下的一瞬间,他好像有了一丝清明,非常伤心的看着辛夷,又是吃力的说到:“你,你,你莫非已经,已经恢复?你,你怎么可以,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对付我?”

    辛夷没有答话,我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只是看见刚才那虚幻的笑容又出现在九儿的脸上,他似乎再也无力承受,带着那丝笑容,非常享受一般的闭上了眼睛,然后昏迷了过去。
    九儿晕倒在了地上,辛夷一下子全身都松懈了下来,看样子她有些耗力过度,在松懈下来以后,竟是有些支撑不住的坐在了凳子上。

    她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惊人的魅惑,却是充满了一种迷茫和哀伤,看着晕倒在地的九儿久久不语。

    我也愣在了床上,对于被发现,我想过很多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可能就是辛夷会对九儿出手,只是为了一个‘陌生’的我。

    毕竟,她现在并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辛夷,在地下城经历了什么,我只能猜测,却无从得知。

    从现实来说,她和九儿才是别人眼中般配的一对,于她自己来说,就算不是,九儿对她好,他们之间也有着深厚的感情。

    为我出手?那简直是逻辑之外的事情。

    我想不到理由,干脆不想,而是掀开了被子和帷幕,从床上走了下来。

    辛夷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彼此的气氛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从地上拣起了一幅画,在画中的是少年时的我,一个背影,正回头,微微皱眉,带着一些不耐,却又无奈的看着后方。

    曾经,我看辛夷的眼神是这样的吗?

    “你快走吧?我的迷梦术并不熟练。要不了片刻,九儿哥哥该醒了。”就在我看着那幅画的时候,辛夷的开口了,她在提醒着我快些走,她这样出手了,不代表我就安全了。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我手上拿着那张画,下意识的问到。九儿醒来会做什么?我很担心。

    却不想,辛夷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低着头,看着九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你说,我为什么一而再的这样做呢?两天前,在搏斗场是如此,今天又是如此?我不认识那个狼汉,也不认识你。可我为什么要一次次的伤九儿哥哥的心呢?”

    辛夷迷茫的样子让我心疼,其实这件事情错不在她,从一切表现的事实来说,她好像已经被颠覆了记忆。

    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来,看着她,小声的问到:“你真的不认识我?”

    辛夷看着我,时而皱眉,时而迷茫,最终摇了摇头,她陷入了情感的自责与愧疚,却又在灵魂深处忘记不了对我的感觉,被拉动着她一切的行动,换做任何人处在这个状态之中都会很难受。

    我不想隐瞒辛夷什么,很干脆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本能的后退,想要挣脱,我却不给她机会,只是更加用力的握住。

    没有想到,她竟然迷茫了一下,又任由我了,只是忍不住有些挣扎又无奈的说到:“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你看,就像现在,我不想拒绝你拉着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很简单,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并不是我,两天前你遇见的狼汉也不是我。”我一句话道出了真相。

    意料之中的,辛夷一下子震惊了,用了很久的时间来消化我这句话,才说到:“你的意思是,你也是狼汉?可不管是狼汉,还是现在,两个样子都不是你?”这句话很绕口,看样子辛夷也是用了很久的时间来组织语言,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给震惊的辛夷再说出一些真相?

    可辛夷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拉住我,急切的问到:“那你告诉我,我们曾经认识吗?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不仅认识,还是一起长大的。你也是狐族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对不起,我在半年多以前受伤过,已经想不起一切了。就模糊的记得以前的岁月,是和九儿哥哥在一起的,可是具体我也想不起来。”

    辛夷越说越着急,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虽然已经知道她的记忆乱了,没了,想不起一切了。可是都忘记了吗?忘记了她小时候和我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雷雨夜,抓着一个湿淋淋的破布娃娃,来敲门的样子了吗?

    忘记了,我伙同一群孩子在旁边疯玩,她呆呆的蹲在树下,和小花小草自言自语的样子了吗?

    忘记了熟悉以后,她跟在我身后,不言不语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忘记了,我被师父带走的车站,她追着车子,我给她扔下了一个随身带着的阵纹符号的一幕吗?

    很多的很多?即便她还记得对我的感觉,可是那些记忆却不在了。而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很是平常,直到辛夷去了这地下城,直到辛夷忘记了,我才知道多么珍贵。

    我自以为我天塌下来,都流不出眼泪,不过却在辛夷这一刻焦急又痛苦的模样下,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紧紧的握着辛夷的手,头放在她膝盖上,眼泪就这样掉落了好几颗。

    辛夷有些凉的手从我的脸颊滑过,擦干了我的眼泪,我不禁带着希望看着她,她看着指尖的泪水,越发迷茫的说到:“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会这样,只要是你,我见到了就开心,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你一高兴,我就跟着高兴,你现在流泪,我也想哭?你遇见了危险了,我本能的就想要帮你,就算会伤了九儿哥哥的心,会让族人不开心,我也抗拒不了自己?”

    我没有回答辛夷的问题,一把抹干了眼泪,把手中那张画放在了辛夷的面前,对她说到:“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小子有什么好的?你要念念不忘?其实,到现在,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好,他觉得以前的日子里,应该对你再好一些。”

    “你认识他?”辛夷一下子激动了,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力抓着我:“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张口想要告诉辛夷答案,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巨大的不敢面对辛夷的纠结感,在侵蚀着我的心。面对九儿对辛夷的好,我愧疚自卑。面对辛夷,我想起碗碗,又自责难过挣扎。

    偏偏在这个时候,九儿如同有预感一般的哼了一声。

    辛夷脸色一变,松开了我,对我说到:“现在不管你是谁,还是快走吧?九儿哥哥要醒了,在这里住着很多长老和地下城的大人物,一旦闹出事情来,你逃不掉的。”

    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来不及对辛夷细说我们的以前了,我对她说到:“我得到消息,就这几日,你要被审判,然后会对你用刑,是真的吗?”

    “有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啊。我唯一知道的是,从搏斗场的事情以后,我们一族的长老就开始催促我和九儿哥哥完婚,而日子就在这几日。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拖延这件事情,毕竟和我最亲的长老,也很没有把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辛夷很无助,又迷茫的样子。

    我皱紧了眉头,实在想不通这两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可是时间紧迫,我对辛夷说到:“我不是地下城的人,而我来这地下城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带你走。你如果愿意,想办法联系我,我就住在这青龙城的XX地方的XX客栈。而你想要问的问题,我来不及细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的过去绝对不是你的族人告诉你的那样。你的名字也不叫天思,你叫辛夷。”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我也没有办法在这一刻坦然的对辛夷说出我的身份,那种很害怕面对的感觉,因为我连带她走的立场我都不明白。她是狐族,是天狐。在她身边,有一个倾慕她的男子,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又是那么和她匹配的九尾狐。而且,还有她的族人。

    “辛夷?”可是辛夷却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我却不能再耽误了,站起来,深深的看了辛夷一眼,对她说到:“不管你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然后因为这个选择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和我的立场又会因为这个未来变得多么不同,但你记住,我今天在这里只说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出手,永远。即便在那个时候会背弃我的信仰和守护。”

    我的这一句话,却莫名的让辛夷落泪了,她抬头看着我说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是,你和我为什么要对立,而且要到彼此动手的地步?”

    她这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很多,久远的聂焰和碗碗,如今的我和辛夷。

    “因为命运。”我转身朝着房间之外走去,只是这样简单的对辛夷解释了一句,然后望着她的容颜,对她说到:“我不知道九儿醒来以后,会发生什么?但你答应我,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否则,这地下城就会因为我而乱了。”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九儿,九儿哥哥他到底不会对我计较。只要他不知道你是谁,一切都会没事。”辛夷稍许犹豫了一下,这样对我说到。

    我点点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心情,走出了辛夷的房间。
    九儿被辛夷暂时制住了,所以我离开这栋宅子很顺利,连一丝惊险都没有。

    在宵禁的情况下,从第七街区回到我原本所在的客栈,却是花费了一些时间。

    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不少,如果按照地面世界的时间来算,已经是凌晨4,5点的样子。

    回到了房间,夜朗仍旧还在睡着,也不知道在睡梦中想起了什么,他紧皱着眉头,握着小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接着又舒展开了眉头,迷迷糊糊的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嘀咕一些什么?

    孩子总是可爱的,看着夜朗,我总是会想起那个给予了我全部信任的孩子——怜生,如今世间肯定没有了他存在的半点痕迹,虽然他所化的万魂花与我同在,不代表我没有遗憾。

    同样也是阴暗的地下,鬼城连地下城都不如,我曾经想要带着怜生看看这个世界的,带他走很多地方,这个愿望却是不可能实现。

    我必须承认,对于夜朗和夜秀俩兄妹,我倾注的感情,除了有夜啸的关系,也有一些对怜生遗憾的弥补。

    而万魂花似乎能感觉到我这种情绪的波动,竟然也释放出断断续续,不甚清晰的悲伤之意,让我有些恍惚,感觉好像怜生在倾诉和表达。

    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我这才捏了捏夜朗的小脸,换下了身上还有些潮湿的夜行衣。

    不管是怎么样的分散注意力,我还是难以抹去从辛夷那里回来那种复杂又悲伤的心情,如同一场自我审判,好像在背叛我对碗碗的感情,又如同一次自我否定,在九儿面前,我的感情好像愧对辛夷,也无法相提并论的痛苦。

    偏偏就是到现在,我还无法面对我对辛夷的感情,想起曾经,好像就一直是本能的逃避,从灵魂里开始的逃避。

    我红着眼,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走出了房门,叫来了睡眼惺忪的店小二,买来了一些酒水。

    毕竟是宵禁,这样买酒的行为,店小二好像也见怪不怪,而我拿了酒水,回到房间,搬过了椅子,一脚踢开了房中的窗户,看着地下城那永远暗沉的,偶尔会漂浮着发光袍子的夜空,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地下城劣质的酒入喉,带来的感觉并不好,可是心里却觉得狠狠的释放。我仿佛回到了前生那种醉酒的日子,好像能体会那种逃避不想面对的心情。

    酒喝得很快,那种醉意也很快就能把人带入释放的情绪中,原本就疲惫,加上醉意上涌,我就连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的睡去都不知道。

    第二天,是夜朗叫醒的我。

    这个孩子已经醒来了不知道多久,懂事的自己穿衣洗漱完毕,老老实实的在房中坐了很久,也等了很久,才犹豫再三的叫醒我。

    “你喝醉了,叶大哥。”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的是他严肃的小脸。

    我抹了一把脸,带着几分笑意,捏了捏他的脸,他却很严肃的拨开我的手,一副认真的样子对我说到:“叶大哥,你不能这样醉酒。我们都在危险的环境中,我现在又没有本事,还需要你来保护。”

    这小子太机灵了,我自愧不如的摇摇头,把他从我的腿上抱下来,看见屋中准备了一盆凉水,就干脆的走过去,埋头痛快的洗了个冷水脸,劣质的酒水容易上头,凉水带来的清凉却正好可以缓解一些症状。

    我擦着脸,夜朗如同一个小大人似的跟在我身旁,在我放下帕子的时候,又给我递来一杯热水,还加了一些奢侈的白糖。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温热的糖水恰到好处的能够抚慰我闷闷的胸口,我看着夜朗严肃的样子笑,又捏捏他脸,一口喝光了糖水,问到:“你准备的?”

    “叫店小二送来就是了。”夜朗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然后皱着眉头问我:“叶大哥,我刚才的话你是不是听进去了?”

    “臭小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我忍不住笑了,其实这小子小大人的模样,倒很是可爱的。

    “才不是!而是我们应该小心翼翼的注意安全,然后在这种情况下,才要想想需要做什么事情,暗中的探听一些消息,再慢慢谋划。你这样醉酒,我很没有安全感。”夜朗一本正经。

    “哈哈哈,还挺有计划的!是急着要找那个人报仇吗?”我大笑了几声,随口夸了一句夜朗,其实心中却是佩服这小子的,至少我在他这个年纪,只知道傻玩,哪里会想那么多细节上的事情,而且还颇有计划性。当然,好笑的是,这小子竟然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没有安全感。

    “才没有,报仇是一定的。也不需要着急,这一次不成也没有关系。反正,总是会做到的。叶大哥,我是不想你有事情,你是我大哥的大哥,而我,而我已经没有大哥了。”夜朗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在这个时候,我才感觉他真的还是一个孩子。

    而他的话也让我微微有些心疼。原来,我醉酒这个严肃的小家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我啊?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一把牵起了他的手,轻轻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到:“谁说不急的?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夜朗被我这一出给搞懵了,忍不住拉着我,不肯走的样子,问到:“不是,叶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看他记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我认真的对他说到:“第一,吃早饭。第二,吃饱了早饭好办事。叶大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地下城耽误,所以在有一件大事发生之前,我先帮你把这件小事做了,告慰你大哥的在天之灵。”

    夜朗一听,瞪圆了原本就大的眼睛,有些结结巴巴的问到:“叶大哥,会不会太莽撞了?这样就去找那个禽兽?”

    “不然呢?你呼呼睡觉的时候,我可是悄悄办了很多事情的。”我拍了一下夜朗,然后认真的看着他说到:“相信我吗?相信你叶大哥吗?只要你相信我,那跟着我走便是了。”

    夜朗看着我的眼睛,沉默了很久,这才重重的点头说到:“那走吧。怕死我夜朗就不是好汉。而且我早就看透你了,我大睡是为了养精蓄锐。”

    这小子眼中明明是充满了感动,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多少有些别扭的感觉,我也不理会这要面子的小子,拉着他就走出了客栈的大门。这里是张老板的产业,如果辛夷真的想要联系我,我是一定会收到消息的。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有些忐忑,有点害怕知道辛夷答案的感觉。如果她选择不要自己的感觉,而跟从现实留在地下城呢?那么,我也只能遵从自己的那句承诺,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永远也不会对她出手。

    只是这样想着,我的心中难免充满了悲伤,早饭也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叶大哥,那么好的早饭,你为什么不喜欢吃?”显然,我的这番心不在焉被夜朗解读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早饭也的确不错,单指地下城的话,有米面馒头,还有几个鸡蛋,外加一碟拌肉,最难得的是,还有一碗粥。确切的说,应该是米汤,毕竟稀疏的能够照出人的影子了。

    这种等级的早饭,若是张老板没有特殊的悄悄照顾,我相信这个客栈打死也不会用这么便宜的价钱拿出来给我们吃。

    这应该是张老板在用这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我,他已经在看着这一场行动了吧?

    我随意的对着夜朗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并大口咬了一口馒头,夜朗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抬头看着我,问到:“叶大哥,碗碗是谁?辛夷是谁?”

    夜朗的这一番问话,非常的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馒头还没有咽下去,反而被呛的连声咳嗽。

    好不容易涨红着一张脸,咳嗽完了,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话。”

    “你自己喝醉了酒,一直就在喊着这两个名字!不要以为我不懂,分明就是想女人了。但我大哥活着的时候,虽然花心,但每次喝醉念叨的只有一个名字,下次才会再换。你这个,一次念两个女人的名字,真不害臊。”夜朗鄙视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恶狠狠的瞪了这小子一眼,夜啸每次念的都是欢场女子的代号,而且原因都是因为没有占到便宜,能是一回事情吗?而夜朗却依旧是摇头晃脑,对我一副鄙视的样子。

    我也再懒得理他,三两口的陪着他吃完早饭,便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客栈。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中午11点的光景了,宵禁早已经取消,街上又重新开始热闹了起来。

    我带着他东走西转,看似没有什么规矩,却是已经接近了青龙城西边的一个区域,也是我这次目标的所在,就是夜朗口中的禽兽,夜家母子几人念念不忘的屈辱。

    “你行吗?路都不认识的,在乱走吧?”显然夜朗已经被绕晕了,越来也没有信息。

    我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赭色外墙,对夜朗的说到:“你要找的人,应该就住在这里。”
    夜朗机灵聪明,自然知道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抓着我的小手,一下子变得非常用力,原本干燥的手心也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开口问我什么?小脸蛋只是看着前方,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变得空洞而呆滞。

    可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我没有多言,此刻这早熟的小子心情一定很复杂。恨,是一定有的,但偏偏那个他口中的禽兽又是他的父亲,矛盾之下肯定会更加的难过,而面对这种难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多问。

    我沉默的牵着夜朗继续前进。

    确切的说,这处有着赭色外墙的住处并不是夜朗父亲所住的地方,而是他‘办公’所在的地方。

    如今夜朗父亲的身份是一个区府的执事主管,说简单点就相当于是这个区府的文士总管。负责为区府出谋划策之类的‘参谋长’一类的角色。

    地下城重武轻文,可偏偏这执事主管却是肥缺,没有任何的危险,就比如不用深入地下打探冒险(地下的世界并不是地面上人所想象的那么平静),也不用去抓捕什么危险分子,平日里又落得清闲,还因为职位的原因和手握大权的区府走得较近,除了俸禄以外,油水不少。

    一般没有背景的人哪里会轻易的得到这个职位?

    而夜朗父亲的背景是什么?自然是他抛弃妻子娶来的权贵老婆。

    对于他老婆的身份我没有过多的打听,只知道是住在三街区的人物,已经算一个大贵族的家庭才能居住在那里了。

    我本来就要离开地下城,不想牵扯太多,所以也不太在乎他老婆的家族究竟有怎么样的能量。我的目标只是夜朗的父亲,曾经的名字叫夜毅,如今已经有了贵族的身份,自然更名叫做了狼毅。

    这些信息都是昨晚我通过那个巡逻的小队打听来的消息,如果可以选择,我自然不会在防范严密的第三街区动手,反而是这个狼毅办事的地方,在这青龙城的地面,又是文官办事的地方,相对来说,反而没那么严密,是一个比较好动手的地方。

    而平日里,狼毅只会上午在这个办公之处呆着,这就是我一醒来,就牵着夜朗来这里的原因。

    在刻意的避过了一对巡逻小队以后,我牵着夜朗已经来到了这处建筑的门前,在这个时候,我才停下,我没有看夜朗,只是问了他一句:“你已经决定了吗?”

    夜朗看着我,面色复杂的点点头,我得到他的答案以后,牵着他举步就要往里走,夜朗却又拉了我一下,我这才转头看着他,却见他一脸的犹豫和挣扎,忽然小声的问我:“叶大哥,我很他,可是我这样做,对吗?”

    我明白夜朗的挣扎,毕竟是他父亲,在地下城伦常的观念也很重,他毕竟年纪还小,在这种关头,他的心里还不足以承受真正要面对的一刻。

    “在我看来,生而不养,已经不配为父。更何况,他的行径早已经抛弃了父子伦常之情。我只是替你大哥来讨回公道。你若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现在可以回去。”我对夜朗说话的语气平静,但也只是阐述我的观点和立场,具体的选择还在夜朗自己。

    听到我的答案,夜朗的神情忽然坚定了起来,对我说到:“叶大哥,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你带我进去吧。”

    我点点头,沉默的走上了台阶,推开了那一扇虚掩的黑色铁门。

    我对夜朗这一问,并非多余,我只是希望他的一生不要出现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希望他每做一件事情都是自己考虑后的决定,这样他才不会有心结,而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也不会因为情绪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毕竟,他的体质注定了他不会平凡。

    铁门之中很是安静,毕竟是文职人员办公的地方,站在门口,只能看见行色匆匆的文职人员好像很忙碌的样子,想来也是因为最近的青龙城风雨欲来,让这些平日里清闲的文官也忙碌了起来,并没有人注意到牵着一个小孩的我。

    倒是在大门处,有着门卫。

    就在我牵着夜朗静静观察这里的环境时,那两个躲在门口小屋内可能是在喝酒吃肉的门卫终于走了出来。

    我看了他们一眼,虽是门卫,也是有着贵民,甚至是贵民之中比较强悍的实力,我没有理会,继续看着这里的环境,像一个四合院,但是比四合院多了一重院子在其后,如果不出意外,主管这里的狼毅应该就在后面那一重院子。

    地形并不复杂,但若想毫无惊动的在这里带走狼毅也并不现实,更何况有没有暗道后门之内的我并不知道,这就意味着我的动作要快。

    “干什么的?这里是区府的参事院,闲杂人等不许乱闯。”看我无视他们,其中一个门卫已经开始呼喝。

    而另外一个门卫却是大步的走上前来,口中却是喊到:“闯入参事院这种地方,还是先逮住来问了再说。如今的青龙城可不太平。”

    我看着这两个门卫,并没有言语,而是松开了夜朗的手,拍拍他的脑袋,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你想跑吗?”那个说要逮住我们的门卫加快了脚步,我不理他,只是一个用力,关上了两扇铁门,并把那沉重的门闩给放了上去。

    这番异样的举动终于引起了两个门卫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拔出了手中的刀子,警惕的对着我和夜朗,另外一个却是拿起了手中那个阵纹盘,我自然认得是那种联系的阵纹盘,看样子是我的异样让他第一时间想要联系什么人,或者取得救援。

    我并不慌忙,而是看了夜朗一眼,说到:“等我片刻。”

    夜朗虽然一脸的紧张,却是捏着拳头,强作镇静的对我点点头,我冲着他温和的一笑,让他宽心。接着,下一刻,风之阵纹便启动了,瞬间就冲到了两个门卫的身前,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下,我首先夺过了那个阵纹盘,一脚踩碎。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攻击我,可是我一个反肘,我身后那个冲向我的门卫就静静的倒地了,而我面前这个,只是一拳打在了他的面门上,便也倒在了地上。

    看似轻松,我却是洞开了一半以上的力之阵纹,身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纹身,为的只是速战速决。

    两个门卫,不到5秒的时候,便已经解决,我看了一下周围,在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打倒了两个门卫。

    我也不耽误时间,抓起两个门卫的脚,就把他们拖进了那间应该是门卫室的小屋,然后这才拍拍手,走出来,背起了一脸呆滞的夜朗,对他说到:“等一下,不论什么情况,都抱住我的脖子,不要从我背上落下来。”

    带着一个小孩战斗,的确是不方便,而且这些文官不能小瞧,至少在这里我感应到了起码三股以上属于贵族的气息。我自然不怕贵族,但也不可能像打倒门卫那么轻松,所以也就无暇随时的去盯着夜朗。

    夜朗乖巧的‘嗯’了一声,我大步的朝着院子之中走去,夜朗忽然在我耳边小声的说到:“叶大哥,你好厉害。我看见他们挂着青铜的身份铭牌,他们是贵民,是大人啊。你两拳就打死了他们。”

    说话间,夜朗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我低声问到:“你害怕吗?”

    “不,不怕!我是觉得激动,我要成为叶大哥这样的人。”夜朗的答案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以为我打死了人,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我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时已经有一个行色匆匆的文官注意到了我,喝到:“参事院重地不得乱闯,特别是这几日。你怎么进来的,是...”那个文官义正词严的样子,我却懒得与他啰嗦,如风般的冲了过去,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胸腹间。

    他闷哼一声,撞倒了柱子,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指着我想说些什么,我却走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的后脑就是一掌,他的话就全部憋到了口中,昏了过去。

    这番在走廊上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好些人,有好几个看到这一幕的文官停下了脚步,而有机灵的,则朝着正中的两间房间跑去,那里正是我感觉到有贵族气息散发出来的房间。

    我静静的站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和脖子,我语气严肃的对夜朗说到:“从门卫到刚才这个人,我都没有打死他们,他们都只是晕了过去。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我不会随便杀人。你要明白,有了力量之后,也要约束自己,杀戮从来都是最后的选择,明白吗?”

    夜朗之前的兴奋,让我的心中起了淡淡的不安。

    我非常怕我的行为,会给了他错误的引导,这番话我必须要给他说明,我怕这种注定会拥有力量的孩子偏激,那会是非常可怕的后果。

    夜朗懂事的对着我说了一句明白了。

    而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文官聚集了起来,都警惕的看着我,从正中的房间走出了一个显然是贵族的妖人。

    我也不再等待和犹豫了,身上的阵纹全开,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这一场战斗,与其说我是在战斗,不如说我是在发泄。

    发泄这些天来在地下城所遭遇的一切,夜啸的死,辛夷的失忆,自我逃避的感情,沉重的责任...这些压抑在我心底太久了,我也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否则我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的继续沉默前行?

    在曾经我很‘弱小’的时候,以为有了力量,我就能挣脱枷锁,不再处处受着压制。

    到如今,我有了力量,我才明白力量越大,责任越大,反而需要压抑更多的事情,甚至连倒下和疲惫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硬生生的承担和接受。

    而英雄和普通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我终于明白了,很简单的一个差别,那就是一直坚持扛起了自己责任,好好完成它的的,就是英雄,无论事情的大小。

    逃避卸下了自己责任,或者只是敷衍着过的,也就注定了普通。

    我很想当一个普通人,可我终究放不下啊。所以,只能忍受着痛苦的洗礼...所以,只能承受着如山一般的沉重!

    在这种发泄般的情绪下,我并没有保留什么实力,全开的阵纹,汹涌的灵魂力,如同一头饿虎一样的战斗,为的也只是速战速决。

    可莫名的,在这种情绪下,我的心却很清醒,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明白自己是如何的状态,该怎么样去面对。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倒地了一地的昏迷者。

    鲜血也从我的拳头流下,但并不是我的,而是这些倒下的文官的。

    我的身体很热,血红的纹身终于从我的身体蔓延到了我的脖子,我心跳很快,呼吸也开始变得大声,我从来不知道战斗原来也能让我内心平静。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闭眼感应了一下,这个院子中已经没有别人了,我把夜朗从背上放下来,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拳头上的血迹,重新牵住了他的手,对他说到:“走吧,马上就可以见到你要找的人了。”

    而夜朗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握着我的小手忍不住的颤抖,喃喃自语的说到:“叶大哥,你把他们都打昏迷了吗?”

    “嗯,有些事情可以简单处理的。”我牵着夜朗大步的前行,却从内心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给夜朗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对于这个孩子,我的感觉总是很奇异,他承载着我对夜啸的遗憾,也承载着我对怜生的遗憾,虽然我只是‘拣到’了他们姐弟一天,他和夜秀已经在我内心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容不得人伤害,也容不得自己抛弃。

    不过,我不担心夜秀,我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的沉稳与善良。

    我只担心夜啸,才有这种奇异的感觉,他特殊的体质,又像一把危险的武器,从小的经历,又让他心性多少有些压抑偏激,我总是怕对他的影响,让他错误的理解,最终走偏了路。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是我大哥的大哥了,你就是一个英雄。”夜朗没有理会我的话,也不知道我心中所想,而是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我有些恍惚,曾经的夜啸也说过这样的话,但为什么夜朗说出来给我的感觉那么不同?我想,如果日后有空,我必须亲自而郑重的告诉夜朗,什么是真正的英雄?英雄不是力量的强大,而是内心的强大和善良。如果一个连善良都不敢的人,也没有资格称为英雄。

    就在这样简短的对话间,我牵着夜朗已经来到了后院。

    相比于偌大的前院,后院小了很多,就如同前院两间房间的大小,只是多了一个院子。

    在后院之中,只有唯一的一个气息,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狼毅了。

    但我已经不用去找他,因为当我踏入后院的一刻,我就看见了一个身穿地下城文官特有的灰色长袍的人,站在了院中。此刻,正用一副认命的表情看着我。

    而夜朗看见他的第一刻,就捏的我手都有些微微作疼,可见他瞬间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在下一刻,夜朗已经松开了我的手,像一只受伤的小狼一般低低的咆哮了一声,然后冲了出去,恶狠狠的扑向了那个人,又踢又打又咬。

    我没有阻止夜朗,我知道他此刻的悲伤,被抛弃,被冷落,到最后唯一的大哥倒下,他还要承受所谓父亲的背叛。

    对的,是一种背叛吧,最脆弱的时候,没有半丝怜惜,反而狠狠踩在心上的一脚,不是背叛,是什么?

    那个穿着灰袍的男人,任由夜朗在他身上发泄,只是有些畏惧的看着我,看得出来对于夜朗的发泄,他心中是不耐烦且不屑的,如果不是出于我站在这里,他恐怕早就会推开夜朗了。

    我对于这种眼神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好奇,做为一个父亲,他如何能对自己的小儿子冷漠到如此的地步?难道多年来的错,不足以让他有半丝愧疚吗?

    终于,我走上了前去,拉住了像小狼一般的夜朗,低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已经泪流满面了,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我看了一下,是他咬破了狼毅的手臂,鲜血沾染在了他的唇上。

    我无言的擦去了他的眼泪,也擦去了他嘴角的鲜血,可他的喉咙里还发着‘嗬嗬’的声音,从脖子到额头都鼓胀着青筋,显然还在巨大的愤怒和伤心当中。

    我拍了拍夜朗的背,为他顺了几下气,他这才缓了过来。

    这时,他也不看狼毅,而是看着我,撇撇嘴,那样子很想大哭,我揉了揉他的头,他倔强的咬着下唇,估计是不想自己在狼毅面前悲伤,我很干脆的把他一把搂了过来,让他靠在我的身边。

    “你在这里等着?”我看着狼毅,问出了第一句话,我的确很好奇,猜测了很多可能,就没有想过他会如此镇定的站在院中等着我。

    这个男人有着和夜啸八分相似的容颜,只是在细节处有些不同,就是这些不同,让夜啸显得粗犷,而这个狼毅却显得文质彬彬,清秀白皙,算得上一个英俊的妖人,怪不得在青龙城会有贵族的女妖人看上他。

    “对,我在这里等着,为自己换取一个活命和了断的机会。”狼毅开口了,声音清朗,倒颇有几分气质,也算是有些魅力。

    “你如何知道,是冲着你来的?”我忽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自然也越发的好奇起来。

    “我听见了前院的响动,知道这里出事了,而敢于闯入这里的人肯定是有几分本事和把握,如果冲着我来的,我跑不掉。另外,我也并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我只是猜测。因为我亏心事做得多了,冲着我来的几率也就更大了一些。”狼毅的神情还算镇定,分析的也合情合理。

    我觉得很奇妙。

    往往在任何的作品之中,坏蛋都会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很少承认自己的坏和亏欠,都是在最后一刻醒悟时,才会认错。原来,这世间也有如此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了不少亏心事的人啊,那到底又是什么心理?

    可惜,我这一生都无法体会了,只能开口说到:“你原来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那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活命?你要了断又要了断什么?”

    “我不傻,自然知道自己的所为。可惜,在这世间,有些时候明知是错,也抵不过自己心中想要的欲望,那能怎么办?顺从了还能让自己舒服。”狼毅回答的很直接,有一种真小人豁出去的感觉。

    我冷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他。

    好像对于这种眼神已经习惯了,狼毅并没有不坦然,而是继续说到:“我原本也没有活命的把握。所以,你们走进来的时候,我一直躲在门后,想着要怎么逃跑?可是,当我看着你牵着他进来的时候,我知道我有了活命的把握。甚至还可以了断,了断曾经在那个寨子里的一切,也了断我在我儿子夜啸死后的所为。”

    听着狼毅那理所当然的话,我怒极反笑,他想了断?我一个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冷声的说到:“你口中的我牵着的他是谁?你指的夜朗吗?死去的夜啸你是出于愧疚叫一声儿子吗?活着的他不是儿子,是筹码,对吗?之前我还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夜朗有那样的眼神,为什么一丝内疚都没有?原来,他只是筹码?”

    或许,是我抓的太紧,狼毅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可是他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对,他就是筹码!我当然会有愧疚,但只能对我的儿子,不是他。”

    这句话狼毅说的十分艰难,可是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愤怒和豁出去的疯狂。

    显然,他的话让夜朗更加的受伤,夜朗紧紧的抓住我的腰带,一下子又变得激动起来,他的喉咙发出了‘咕噜’的声音,显然是有许多话想说,却太急切的说不出来。

    我知道那些话,是他妈妈,他姐姐,他大哥,包括他的委屈和愤怒。

    可我,却从狼毅的话中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渐渐松开了抓住狼毅衣领的手,只对自己的儿子愧疚?莫非就是说夜朗不是他的儿子?

    我的脑中浮现出夜姨谨小慎微的脸,若是告诉我夜朗和夜秀是夜姨背着狼毅,不守妇道所生的孩子,这种荒谬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可是狼毅这种习惯了钻营,攀爬,明哲保身的小人如何又会用这么幼稚的一个谎言来当做保命的筹码?并口口声声声称这是一个秘密呢?

    被我松开以后,狼毅摸着自己的脖子在大口的喘息。

    夜朗脸色不忿,我只能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费唇舌。有些秘密压在我心底已经很久了,我对谁都没有说。如今,我是被逼迫了,说出去了反而一身轻松。从此以后,那就不再是我的秘密了!我只求能够活命。”在喘息稍微平顺以后,狼毅开口说到。

    他自然已经知道我已经意动了,当然要把握机会说服我。

    我不想耽误的太久,一把扯过狼毅,对他说到:“偌大的参事院,可有别的方式可以出去?”

    “有一道后门。”狼毅知道此刻说谎可能只会为他换来皮肉之苦。

    我不再啰嗦,背起夜朗,拉着狼毅,便说到:“你指路,最好配合一些。你若不想活命,尽管可以弄一些小动作。不过聪明如你,也应该明白,或许你把事情闹大了,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可在这些麻烦到来之前,我要杀掉你,轻而易举。”

    狼毅沉着脸,没有反驳,他知道我说的也是实话。

    参事院的后门就在狼毅所在的后院,没有什么波折的,我们就从这后门走了出去。

    这里被我大闹一场,自然是瞒不住的,不过就凭这些被打昏的人想要把事情捅出去,最少也得半个时辰以后,到青龙城的那些人要找到我所在的地方,那就不知道需要多久了。

    我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件事情办了,我也不怕什么身份泄露,毕竟在这地下城我逗留不了多久了,他们要查出我就是曾经的狼汉,恐怕也要费一些周折,找到我更是不易,无论如何时间已经充足了。

    狼毅被我带到了我所在的客栈,在路上我自然是买了一个黑色的斗篷,让狼毅披上,在人来人往的客栈,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把参事院的主管带到了这里。

    进入房间以后,我扯下了自己的黑色斗篷,对着夜朗使了一个眼色。

    夜朗的神色悲愤,但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小心的从床上抱来了一个罐子,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然后忿忿的看着狼毅。

    我看了一眼狼毅,他不懂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神色开始惶恐不安,我却走到他的背后,一脚踢在他的腿上,他顺势就跪在了桌前。

    在这个时候,夜朗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之中滑落,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夜啸一直以来的心愿,想让这个无情的父亲在他们面前跪下,亲口为他对他们母子所做的一切道歉。

    狼毅却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只是有些惶恐不安的跪着,不敢站起来,也不明白我这样做的意义。他虽然有保命的筹码,可是我至始至终也没有对他承诺过我需要这个筹码,然后留住他的性命,只是把他带走了而已。

    我也不理会他,只是走到了桌前,手轻轻的放在了那个罐子上,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对狼毅说到:“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你的儿子夜啸的骨灰。原本,他也许可以在寨子里的祖坟里安息,可是因为你,我不得不一把火烧了自己兄弟的尸骨。你这个父亲果然很好,在他年少时抛弃他,在他死后为了明哲保身不惜这样对待他。”

    听着我的话语,狼毅的神色复杂,有一丝愧疚,更多的却是害怕,他瑟缩着,不敢抬头,我每说一句,他就颤抖的厉害,战战兢兢的开口说到:“我知道我对不起啸儿。可是,我也不是有心要在啸儿死后这样做。他,他惹的事情太大了啊。你若是啸儿的朋友,应该知道那件事情几乎捅破了天去。”

    “我,我也不是完全为了我自己。我也是被妻子的娘家逼迫。他们怕这件事情不仅是连累我自己,更要连累他们家族。”

    狼毅试图解释,却被夜朗冲上去,狠狠推了一把,他皱着眉头,小脸上全是愤怒,喊到:“你是男人不是?当初你抛妻弃子也是别人逼迫你来着?如今,我大哥死了,你倒说是别人逼你了,你若有点骨气,念着你是他的父亲,你不这样做,你至少也算还了当初的一些债。”

    狼毅并不说话,只是颤抖的更加厉害,抬头看我:“莫不是要我赔命?我之前就说过有一个秘密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我沉默的看着狼毅祈求的脸,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一个激动之下,一把扯过在他面前的夜朗,大声的说到:“我知道你是啸儿的兄弟,你肯定也很在意夜朗对不对?我要说的秘密就是关系到夜朗和夜秀的。我保证在这地下城,除了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没人知道。你肯定也很在乎夜朗的,是不是?这个秘密对他也是很重要的。”

    “你放开我。”夜朗的挣扎着,脸上的愤怒更重,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还要用所谓他的秘密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我早就已经知道狼毅的秘密就是夜朗夜秀的,之前他一口一个筹码也说的足够清楚,我沉声的说到:“你放开夜朗。先给夜啸磕头道歉吧!我这个兄弟身前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一日能够混出一点儿名堂,然后扬眉吐气的站在你面前,让你亲自对着他磕头认错,承认你当年抛妻弃子,禽兽不如。”

    狼毅听见了我的话,放开了夜朗,然后看着我说到:“啸儿当真是如此说?”

    夜朗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屑的看了狼毅一眼,‘呸’了一声,然后站到了我的身后,而狼毅却不管不顾的对着夜啸的骨灰罐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不停的认错,话里无非就是各种悔恨。

    我无言的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夜啸的在天之灵有没有感觉到一丝宽慰,我只能做到如此的程度,对于狼毅这种小人,要让他从内心觉得自己错了,是根本不可能的。能让他有如此一番做作,也是我仅仅能够办到的了。

    就是如此,狼毅不知道对着夜啸的骨灰罐磕了多少个头,直到额头都隐隐的渗出了鲜血,站在我身后的夜朗才大喊了一声:“够了!”

    狼毅并不听夜朗的,而是看着我,我点点头,他这才停止了磕头,有些畏惧的看着我,不知道下一刻又要如何?

    而夜朗却是看着狼毅说到:“你欠大哥的,如今便是便宜了你。可你欠我妈妈和我姐姐的了?”

    狼毅看着夜朗,神色之间分明就是厌烦,难得他却是有骨气的说了一句:“你们家,我只欠啸儿的,也是逼不得已。至于你妈妈,还有你们两个,我什么也不欠。”

    “你...”夜朗再次被狼毅激得愤怒无比。

    狼毅却是冷笑了一声说到:“你们都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欠你们的?而你们的妈妈从怀上你们那一刻开始,我也就算对她恩情了却,不算是什么夫妻了,也没有什么抛弃她的说法。最多就是抛弃了啸儿。”

    “你闭嘴,你胡说!”夜朗被狼毅的一番话彻底的激怒了,作势又要冲上去。

    狼毅在这个时候反而挺直了身体,说到:“我才没有胡说,而这位兄弟,你想要知道这个秘密吗?我狼毅发誓这件事情我半个字假话也没有说。”

    我一把抓住了夜朗,让他在我身边坐下,柔声的安抚他到:“你且听他怎么说,好吗?”

    夜朗却是愤怒的眼泪直流:“叶大哥,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我大哥死后他为了自己可以如此对待大哥,他的话如何信得?他就是要往我妈妈身上泼脏水。”

    我伸手擦干了夜朗的泪水,我之所以对狼毅的话有几分相信,无非也就是夜朗和夜秀的出现太过突兀和特殊了,我没有办法去确信,一个地下城偏僻寨子的贫困家中,忽然出现了两个了不得体质的孩子,这该要如何解释?

    我现在也暂时无法对夜朗说明白这些,只能去安抚夜朗的情绪。

    点上了一支烟,我强行的拉着夜朗坐在我的身旁,然后对狼毅说到:“你站起来说话。”

    狼毅却如同和夜朗杠上了一般,站起来就直接的说到:“我胡说?那你自己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每年七八月,你妈妈总会消失那么几天?回来以后要神智不清至少七八天,才能恢复正常?然后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胡说?你们兄妹二人,是不是一个长年的嗜睡。而你,也经常会丢失一段记忆,和你妈妈一样想不起自己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每年也会和你妈妈一样失踪那么几天?”

    “而在你家的老房子,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你完全没有怀疑过吗?”

    随着狼毅一字一句的逼问,夜朗的脸色却是变了,喃喃的说到:“你又不在,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显然,狼毅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看来他是真的知道某些秘密?

    对我个人而言,这个秘密其实并不重要,不管夜朗和夜秀的父亲是不是狼毅,但他们两兄妹总是夜姨的孩子,也是夜啸的弟弟妹妹,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看着夜朗微变的脸色,我喝止了狼毅,说到:“你的秘密并不重要,我也没有知道的兴趣。我...”

    我想快一点儿把事情处理了,也不想在夜朗幼小的心中再添上一道伤痕,可是夜朗却拉住了我:“叶大哥,让他说下去。”

    我看见夜朗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他接受起这件事情来很残酷,可他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狼毅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我肯定也没有办法阻止夜朗知道真相的权力,只能对狼毅说到:“那你就快说,我绕你一条性命。”

    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取狼毅的性命,毕竟他是夜啸的父亲,夜啸的愿望也没有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这中间到底牵涉了一些父子的情谊在其中,就算狼毅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而狼毅在得到了性命无忧的承诺以后,显然轻松了不少,这时也不再隐瞒,而是一五一十道出了当年的往事。

    “我当年的出生还算一般,是X城(夜啸故乡小城)一个贵民小家族的庶出子。虽然是庶出的身份,但因为血脉浓度尚可,修炼也颇有天分,所得待遇和嫡系子孙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狼毅开始讲述的第一句话。

    可是后来,随着狼毅所在家族的家主去世,他的二叔成为了新的家主,一直就和狼毅父亲有矛盾的二叔就把狼毅一家赶出了家族。

    从此,狼毅这一家就开始落魄,母亲早已去世,父亲没几年也郁郁而终。

    狼毅虽然自称有着贵民的身份,实际上就是一个贫民,在这期间他认识了夜姨,两情相悦之下,他娶了这个人类的女子。

    不过一年,便有了第一个孩子夜啸。

    在那个时候,狼毅来回于地面世界和地下城,有了一些积蓄,一心想要夺回家族荣誉的他,便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无奈夜啸的资质不算太好,血脉的浓厚程度甚至连狼毅也比不上。

    狼毅深知这也许是娶了人类女子的结果,可是按照他的地位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能力娶到妖人女子,更何况是血脉浓厚的呢?鉴于血脉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把握的,也有血脉淡薄的妖人和人类女子生出血脉浓厚的子嗣,那种现象叫做返祖。

    于是,狼毅决心要多生几个子女。

    也是在这个时候,夜姨表现出了不太寻常的地方,就是狼毅再怎么努力,夜姨也没有再怀孕。请来了地下城的医生也查不出任何的原因,偏偏狼毅在这个时候,从地面世界的一次行商,被别的行商抢劫了一次,血本无归。

    “我讲这些并不是废话。第一是要告诉你们,夜啸的母亲当时已经并不能再次生育了。第二,则是如果不是我生意失败,彻底的落魄了,我们也不会搬到那个寨子里,发生那些事情。”狼毅生怕我们觉得啰嗦,在讲到这里的时候,赶紧补充说明了一句。

    也正如狼毅所说,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的人生跌倒了谷底,重回家族无望,谋生的本钱也没有了。于是夫妻俩在商量之下,带着尚且年幼的夜啸回到了夜姨所出生的寨子,在那里还有夜姨的祖屋,至于狼毅就想办法去参加劳役什么的再谋生计。

    事情到了这样,狼毅觉得此生也没有任何的希望了,老实的搬到了城外那个贫穷的寨子里,开始了自己的劳役生涯,而夜姨也力所能及的做一些活计,并且带着年幼的夜啸。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下又过去了大半年。

    狼毅因为劳役的关系常常也不在寨子里,直到有一次,狼毅又结束了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劳役,回到了寨子里。

    而这一次,因为劳逸区的转移,狼毅得到了在寨子里多休息一些时日的待遇,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丝变化。

    “我还记得那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在家中本就闲得无事,于是就常常带着夜啸去捉些鱼,采些菌子来改变家里的伙食。那一日也是如此。可是,我和夜啸回家以后,我却找不到她了。”狼毅终于开始说起事情的重点,而他的脸色也因为这段回忆而变得怪异。

    原本,夜姨不在家,狼毅一开始也并不是太在意,毕竟夜姨有时进城买东西啊,或是去邻居那里耽误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那一天,父子俩从傍晚时分一直等到了夜里,也没有见夜姨回家。在其间,夜啸的肚子饿了,狼毅没有办法,只能敷衍着让夜啸先吃了饭,让他睡了,独自等着夜姨。

    可惜这一等直到夜深,也不见夜姨回来。

    这一下,狼毅的心中才有了一丝慌乱,再也在屋中等不下去,于是披衣出去在寨子里四处寻找起来?可是,哪有去寨子深夜都不回的?狼毅的这一番寻找并没有任何的结果。

    回到家中以后,狼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想着等到天明再仔细打听一番,并且委托寨子里的人一起寻找,至于官府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他们并不在意任何贵民以下的人的生命。

    带着极重的心思,狼毅只能逼自己还是先去休息,如若休息不好,第二天又如何寻找自己的妻子?

    事情说到这里,狼毅冷笑着说到:“我上面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半分的假话。那个寨子还在,你若不信,可以去打听一番,我狼毅和她在以前也是恩爱的,否则并不会为她担心至此。可惜,呵呵...”

    狼毅冷笑了几声,夜朗的脸色并不好看,小拳头紧紧的捏着,无助的望向我,我从狼毅讲述的字里行间里也听得出来,当年狼毅也并没有什么太对不起夜姨的事情,夫妻也称得上是恩爱,于是低声的说到:“若然不是如此?你觉得我兄弟夜啸的愿望仅仅就只是让你跪下认错吗?你觉得你有任何理由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吗?”

    狼毅听了,不再言语,而是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夜啸的骨灰罐,神色之中终于有了一丝哀伤和难过。

    看来,夜啸做为他口中唯一的儿子,他的死终于让这个被权势和财富‘腐蚀’的没有了亲情的家伙生出了一点往日的感情。

    气氛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狼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始继续讲述:“虽然我是劝解自己先休息一夜,等第二日再好好的找寻。可是换成任何一个人妻子失踪了,都不可能心安理得的睡着,除非他对那个妻子并没有丝毫的感情。”

    所以,很正常的,狼毅虽然在那夜也上床了,可是辗转反侧并不能入睡。

    直到快接近天明了,他才有些迷糊,贴着枕头,有了一丝睡意,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他总是听见从床下传来怪异的声音,悉悉索索,就像是床底下有老鼠一般。

    原本狼毅是无暇顾及什么老鼠的,但和地面世界不同,在地下城也有老鼠,可那是珍贵的资源,因为老鼠肉可比蜥蜴肉美味多了,地下城传承那么久,在常年的捕食下,老鼠几乎已经灭绝,只有大型的狩猎队才能抓获一些地下老鼠。

    外加地下老鼠的体型比地面世界大多了,就好像地面世界的矿坑里会发现体型巨大,半米左右的大老鼠,就是来自于地下。

    这种体型的硕鼠会给人带来威胁。

    总之,是诸多的原因加在一起,加上那个声音反复的出现存在着,狼毅在肯定了不是自己的错觉后,又担心真有老鼠会伤害到夜啸,终于还是爬起了床,拿着一根棍子,想要驱赶捉住这只老鼠。

    结果,床下并没有什么老鼠,除了夜姨放在床下的几个罐子,装着一些杂物,并没有任何的东西。

    而地下城的床一般都是石床,当时狼毅家的也是一样。像这种石床按照地下城的风格,一般只是在床下留出一个半米深左右的缝隙用来放一些物品,就比如说罐子什么的,里面则一般是实心的,既然床下没有任何东西,那么这个声音的响动是从何而来的呢?

    狼毅原本就是心烦意乱,不想妻子失踪,家里怎么会又发生了如此神奇的事情?他并不想多想,执意的任何应该是自己的幻觉,不可能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于是在疲惫之下也不把那些罐子放回去,就随意的扔了手中的棍子,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想,这一次躺回去以后,那悉悉索索,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声音更加的大了,之前还会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一次简直是不中断的响起。

    贴着床就能听见,起来反而听不见什么声音。

    这一次狼毅再也睡不下了,联想起失踪的妻子,他总觉得应该不是事出偶尔,终于决定要一探究竟。
    狼毅是一个口才不错的人,一件事情在他的口中叙述出来,有些如临眼前的味道。

    现在不止是夜朗,连我也被狼毅口中的往事给吸引住了,很想知道夜姨在那一晚究竟去了哪里,会牵扯出什么秘密?

    偏偏狼毅在这个时候忽然不讲了,而是看着我说到:“接下来的一些往事我想起来压力太大,能不能讨一杯酒喝?如果有烟也能给我一支吗?”

    这个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感慨香烟这种东西在地面世界兴起的历史也不算长,为什么连地下城的男人也会如此的喜欢这种有害无益的东西?莫非个个也是压力过大吗?需要一点儿东西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冷静吗?

    当然,我只是随便一想,给了狼毅一支烟,又为他叫了一壶酒。

    他在连喝三杯以后,这才点燃了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说到:“其实在那一日,我分明听那声音听得真切,可是从心底还是不认为在床下我能找到什么?我还是更相信可能是我心情太不好,所以耳朵也出了毛病。”

    狼毅这样开口说到,但是世事就是那么让人难以预料,狼毅钻入了床下,真的有了一些发现。

    原本半米深的空间,一个很容易就爬了进去,借着油灯,里面有什么东西也是一目了然。

    初初爬进去的时候,狼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搬出了罐子的床下空空如也,另外一面自然是那实心的如同墙一般的石头。

    狼毅刚想嘲笑自己大惊小怪,真的耳朵出问题的时候,之前那连续响起又莫名安静的怪异声音又出现在了狼毅的耳中。

    他原本准备从床下爬出去,再次突兀的听见这个声音,他陡然的愣住了,趴在床下那个声音似乎比在床上来得更加真切清晰,这让狼毅情不自禁仔细的听着,判断着声音的大小和来源。

    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些。很快,狼毅就肯定的发现在石床靠近脚的那一个角落,声音是无疑是最大的。

    这个发现让狼毅的心中想法万千,说起来搬入这个寨子也快有一年,虽说平日里在服劳役,但是在这床上至少也睡了上百个晚上,第一次有这样的发现,偏偏妻子又失踪了,虽然找不到两件事情的联系,心里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狼毅不肯放弃这个怪异的声音,赶紧调头,把头贴着那声音的来源之处仔细的倾听。

    这一次更加的肯定声音就是从床下传出的,可是这床明明就是实心的...带着这样的疑惑,狼毅下意识的去摸着那块石头,又用力的试图推动一下。

    他没有抱什么希望,自己能推动这块石头,如果要探查得破开这个石床才行。却不想只是稍微加大了几分的力气,这块石头竟然有些被推动的意思。

    这个发现让狼毅再次愣住,心中也有些没有底气了,藏在床下的东西会是什么?自己贸然这样下去探查,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理智的想,应该先报官什么的,不然再不济也要等到天明,和寨子里的人一起探查才是。

    可是,狼毅毕竟是一个修者,从小各种传说也听得多,暗藏的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宝物。加上妻子偏偏在这一夜失踪了,各种原因让狼毅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用力推动起那块石头来。

    说来,也并不是多么费劲的事情,松动的只是一块大石,按照妖人,特别注重修体的体质也就那么被狼毅给推开了。

    大石被狼毅推到了一边,这才露出了大石后面的一个洞口。

    狼毅赶紧拿油灯照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仅容一个人爬过的洞口,除了开口处给那块大石留了一个朝旁移动的位置,比较开阔以外,油灯所照之处都非常的狭窄。

    狭窄到了什么程度呢?可能一个大胖子来,就爬不进这洞中。

    这种压抑的洞穴给人的感觉是非常不好的,狼毅从床下退了出来,在房间中反复的踱步,一时间根本决定不了自己是否要进入那洞中。

    在反复的考虑了很久以后,那洞中除了偶尔传出怪异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动静,终于让狼毅下定了决心。

    他认为如果有危险的话,应该早就爆发了,既然这个洞中只是有声音发出,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出现,还是值得自己去一探的,且不说妻子的事情,如果洞中真的有什么宝物。

    说动这里,狼毅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就灌了下去,说到:“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好人。在妻子失踪的情况下,我显然更关心的是宝物。受了那么多屈辱,又遭遇了那么多不幸以后,我才发现权势荣耀被我看得更重,只是我没有能力去实现它罢了。而清醒的认知自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好像肯定了自己是这种人,那么以后再做什么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也真的能做得出来了。”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狼毅的这番论调是否正确。又或者是在给自己以后抛妻弃子,甚至那样对待死去的儿子找理由。

    不过,他话里说通过这件事情认知自己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倒是对的。的确,在恩爱的情况下,他还是比较重视什么飘渺虚无的宝藏,由此可以推断出感情在他心中的位置确实不重,也的确可以知道他的安分只不过是没有本事不安分。

    总而言之,不管当时的狼毅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是如何认知了自己,他到底是爬入了那个洞中。

    按照他的说法,嘴里叼着一个油灯,在那幽暗压抑的洞中爬行时,就好像在经历一条自我蜕变的路,在进入以前,他也许还是那个有些几分朴实,在别人眼中普通的狼毅,在终于爬出那个洞穴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的成为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冷漠自私的狼毅。

    他一心想着的只有宝藏,什么妻子失踪,孩子年幼还在屋中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开始计划着如果真的有宝藏,得到了该如何消失在这个寨子?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就包括妻子和孩子。

    “可事实上,从那个洞穴出来,我竟然进入了一个地下的黑暗溶洞之中。没有找到什么传说中的宝藏,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倒是被我发现了怪声的来源,是洞中有一处流水,原本是被一个粗大的竹筒连接着,导入那溶洞中的暗河,这样就显得无声无息。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竹竿被人给踢开了一半,那些流水有一些溢了出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凹坑流去。被溢满了便会‘哗啦啦’的落入一处低矮处。那低矮处有好些植物和石头,也有泥土。落入泥土就无声无息,打在植物和石头上就‘哗啦啦’的作响。而那方向很接近我所在的床。又因为隔了一定的距离,我听不真切,就听成了时而‘悉悉索索’的声音。”狼毅说这个的时候,神情怪异,不由得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我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有些怪异,这说明了世间事真的无绝对,也不可能永远的隐瞒,一个小小的巧合,便可能引出一连窜的东西。

    就比如狼毅发现了秘密,又比如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他对我说了这个秘密。

    而我知道了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还要看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可是想起这一切,不由得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还是应该多一些敬畏的好。

    “你也觉得很巧,是吗?”狼毅无奈的看着我,看他的样子倒是找到了知音一般,也不能怪他有如此的心态,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发现也改变了狼毅的一生,所以在整个事件之中,他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事到如今,这个发现都还会让狼毅心绪波动,可见当时还是带给了他比较大的震撼。

    竹筒在地下城绝对是一个新鲜的,且贵重的东西,若不是狼毅跑了地面世界的生意,他可能认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即便眼前的洞穴黑沉沉的一片,没有任何的异常,但就单单这处竹筒引水,已经证明这里绝对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地方,而是人为的痕迹很重。

    带着这样的判断,狼毅提着油灯朝着那处流水走去,他想仔细的探查一下,为何偏偏在今夜这里发生了异常?

    结果在他的探查之下,果真被他发现而来几个清晰的脚印在流水之处的周围,毕竟有水的地方,又有泥土,留下脚印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这脚印仔细看来,偏偏就是自己妻子熟悉的脚印。

    再顺着脚印朝着远处看去,这才发现这个溶洞之内有一条若有似无的路。

    发现了这个,狼毅并没有冲动的就追了过去,而是赶紧提着油灯原路返回,并且吃力的把大石挪动回了原来的位置,又把自己罐子放到了床下这才消停下来大口的喘气。

    他做这个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不然妻子失踪了,自己也失踪了,他怕寨子里的人发现了这床下的异常!


    狼毅的做法很简单。

    第二天就四处去说妻子原来留信,去某个大城市找很多年没接触的远亲,是自己一时心急没有注意到信件。

    接着,他又说妻子让自己安排好了夜啸也同去,顺便就把年幼的夜啸托付给了同一个寨子之中的邻居。

    做好这一切之后,狼毅有模有样的出发了,却是在半夜又悄悄的潜回了自己的屋中。

    已经发现了床下的秘密,这一次狼毅自然是驾轻就熟的再次下到了那个洞穴之中,没有了被人发现的后顾之忧,也有了充分的准备,比如说干粮照明还有小小的武器,狼毅这一次决定要彻底的探索出洞穴之中的秘密。

    再次走到了之前那个流水处,沿着昨日就看好的路狼毅一路就深入了洞穴。

    让狼毅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洞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平行洞穴,而是一直沿路向上,在行走的过程之中,狼毅怀疑再这么走下去岂不是快要到了地面的世界?

    但最终,这条路并没有到什么地面世界,而是到了一个溶洞之中比较大型的洞穴便已经是到了尽头。

    在这里,狼毅就不敢四处乱走了,毕竟这个洞穴分支太多,若不是昨日凑巧发现妻子的脚印,然后找到了这条路,他早已经迷失在这个洞穴之中了,如今路到了尽头,他怎么敢随便乱闯。

    而那个比较大型的洞穴之中隐约透着光芒,一切都说明这里就是目的地了,狼毅决定就在这里探个究竟。

    悄悄的,狼毅进入了那个大型的洞穴,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危险,反倒安静的要命。而那个大型洞穴在进入了一小段之后,并不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巨大空间,反倒是被人工修砌成了一条小路。

    那种风格明显就不是地下城的风格,反倒是狼毅非常陌生的一种风格。

    在这其间,狼毅给我形容了一下那条小路的模样,我心中升腾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听他的描述,怎么那条小路反而充满了科技感,什么金属的墙壁啊,狼毅不认识怪异东西的应该是摄像头一类的。

    这让我很震惊,心中也升腾起一种违和感?明明是修者的世界,我想象过狼毅会发现什么,就是没有想过怎么会是一个类似于地下科技基地的建筑?

    我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秦博士,这种荒谬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总之,狼毅也是一个颇有胆识的人,既然进去了,即便诡异,他也不愿意放弃,加上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也就这么一路走了下去。

    小路的尽头,不出意外,是一道金属的大门,那种充满了科技感的造型又让狼毅感觉到一阵昏头,更加笃定了里面藏有什么宝物?可是,这扇大门按照狼毅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弄开,尽管不甘心的用尽了各种他能用的办法,但是这大门始终打不开,让狼毅只能站在门前干着急。

    在僵持了几分钟没有结果以后,狼毅决定暂时先离开另外想办法。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大门响起了一声古怪的声音,竟然自己开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狼毅非常的震撼,可是在我来看却不奇怪。一条有摄像头的路,从狼毅进入之时,恐怕在那个基地之中的人早就已经发现了,至于为什么放狼毅进去,而又为什么让知道了这个秘密的狼毅活到现在,只能说是一个迷。

    终于得到进入的狼毅自然十分开心,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地方’!

    在这里有着许多神秘的‘法器’,而且有着步履匆匆穿着白大褂的人,另外特别引人注目的,还有几个大的,玻璃铸造成的缸子,缸子里充满了一种淡紫色的溶液,而在溶液中都侵泡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其中一个正是狼毅的妻子。

    地下城这种地方,由于发展的局限,其思想进化的程度有些像古华夏。身为一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赤身裸体的泡在一个透明的缸子里,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其中还有男人。

    看见这一幕的狼毅彻底的愤怒了,偏偏在周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或者说主动上前来理他。

    他明白了这里没有什么宝藏,只是一个怪异的地方,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走自己的妻子。在那种情况下,莽撞也好,冲动也罢。总之狼毅冲向了那个泡着妻子的玻璃缸,用力的敲打着想要打破那个缸子,带走妻子。

    可惜,在玻璃缸中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妻子,根本就不看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就像在注视陌生人,这终于让狼毅出离愤怒了,他随便抓起了周围一个他不认识的‘法器’,就要砸破那个玻璃缸,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人来阻止狼毅。

    “是修者,实力很强的修者。我打不过。”狼毅这样简单的说了一句。

    而从他的字里行间里,我已经理清楚了他所表达的地方,什么不认识的法器就是仪器,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应该是研究人员,而这种绝密的秘密基地,有修者的保护也再正常不过。我差点以为是相关部门在研究地下城了。

    可是,那淡紫色的溶液是怎么回事?我皱起了眉头,不是我敏感,而是地面世界的那些妖人每一次强化自己的时候,都会掏出一瓶紫色的溶液,莫非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现在还不是我感慨的时候,而是要听狼毅接下来怎么说?

    毫无意外的狼毅被抓住了,就在狼毅以为自己完蛋的时候,来了两个人。

    对于这两个人狼毅是这么形容的:“实力很强大,强大到我感觉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只是很危险,我当时觉得我只要乱动一下,他们用一根指头都可以碾死我。其中一个不是华夏人,反正长的和华夏人不太一样,虽然也是黑皮肤黑眼睛的。另外一个却是一脸的正气模样,很有威严。特别的是他说话的语调,任何话语他说出来,都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就是单纯的在陈述一件事情一般。”

    这还真亏了狼毅口齿伶俐,否则要形容这种感觉是非常困难的。

    我仔细想了一下这种感觉,不就跟播新闻一样吗?我感觉我又接触到了一个极大的阴谋,可是这些人的目的我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

    “之后呢?”我问狼毅,我原本已经做好这个秘密很震撼的心理准备,可这样的心理准备还是不够,看样子已经完全的超出了我的预料。

    “之后...”狼毅喝了一杯酒,自己也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是的,他被抓住了,那两个人其中那个很有威严的人说了一句,暂时不杀死狼毅,应该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把它留下来之类的话,便有抓住狼毅的人给他用针管注射了一个什么,狼毅便就人事不知了。

    这件事情到了后来,走向更是出乎狼毅的预料之外。

    在他醒来后,竟然在自己的家中,而且他亲眼看见的侵泡在紫色溶液之中的妻子也回到了屋中。当时的他躺在床上,而妻子正在家里忙碌着,看他醒来,还为他端了一碗热汤。并且责怪狼毅为什么要冒险去抓猎物,结果从一处地方摔下来,人事不知。

    狼毅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妻子说谎,可是在说话间,妻子又流露出对他的关心,说着说着竟然说怕他醒不来,就要流泪了。

    狼毅迷迷糊糊的接过热汤,出于防备心理也没有去喝,反倒小心翼翼的开始套话。

    结果,在各种试探以后,他得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结论,那就是妻子根本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脑中反倒充斥着另外一段记忆,那就是她去采菌子迷路在山中,而自己去寻找到她以后,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只地下城难得一见的猎物,于是就贪心非得要去捕捉,结果失足从某处地方摔了下来。

    幸好当时已经离寨子不远,是她千辛万苦的把他给带回来的。

    妻子十分笃定这段记忆,看样子也绝对不是说谎,反倒是狼毅自己慌乱了,为什么自己还记得一切,妻子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我也开始思考,拿了狼毅做实验,究竟做了什么实验?而狼毅为什么能活下来?这两个问题十分关键,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了狼毅:“你回来以后,就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吗?另外,你既然没有错乱的记忆,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听到我的问题,狼毅苦笑了一声,说到:“异常?我还真没有发现我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只不过,我感觉我的灵魂之中好像多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我形容不出来,就算沉下心去修炼也具体感受不到那个东西,所以那感觉似是而非。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担心灵魂之中那个东西会对我不利。结果...呵,它神奇的消失了。一开始我还不确定,可是直到现在,我还反复的去感应去探查,再也没有感受过它的存在。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

    我看了狼毅一眼,不动声色的抓过了狼毅的手臂。

    我的灵魂力强大,又是来自天地,去探查他人的灵魂倒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我细细的探查了一番,发现狼毅的灵魂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除了灵魂意志分外的坚韧,但也是在正常的范围内。

    我要做什么,狼毅自然反抗不得,不过当他察觉到我是在探查他的灵魂时,反倒安心了下来。看来,他也需要一个高手来确定他是真的没有事情了。

    “没有异常。可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带着秘密活到现在的?”这个疑问是我必须要弄清楚的。

    狼毅看着我说到:“说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我的家族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也有自己独到的修炼方式。我们身为狼族,你也知道,狼族的意志是特别坚韧的,就像群狼也会为了狩猎猎物,在严寒的冬天里也忍受各种折磨,只为等到最佳的机会。我们家族的传承功法,是修炼意志的,说起来非常的鸡肋,没有什么攻击力,更没有什么强大的能力,只是有了强大的意志,在修行上会更加的坚韧一些罢了。可是,就是这样坚韧的意志却有一个我自己都想不到的意外好处。那就是修炼精神攻击的人,发动的精神攻击对我们的作用很小。”

    狼毅说到这里,我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原来,狼毅的记忆没有错乱,不是那些人放过了狼毅,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狼毅修炼的功法,让那些人对狼毅做的手脚并没有起任何的作用。

    而这种事情原本也是最大的巧合,谁能料想一个实力连贵民都不是的妖人,偏偏能躲过这样的手段呢?

    “然后呢?你活下来的关键是?”尽管我已经能够推论出来,还是需要狼毅给我一个肯定。

    狼毅看着我说到:“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吧?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会思考自己能够安然活着的理由。那一定是会让那些人放心的理由!一分析便必然知道,他们以为我和妻子一样,忘却了那段记忆,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你才说这是沉重的秘密,你一个人已经掩藏了太久。如今被逼说出?呵呵,你也是好手段,以后若是这件事情不小心被戳穿,我倒是成了你转移目标的最佳人选,我的实力也够强悍,是不是?”我扬眉问了狼毅一句。

    他有些慌乱的不说话,显然心思被揭穿,任谁也不会自在。

    我懒得和他计较这个问题,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完全的没有小心思才是奇怪的一件事情,我问到:“好吧,秘密你已经说到了现在。可到底和夜朗还有夜秀有什么关系?”
    狼毅给我描述的事情已经非常的诡异,但我脑中理不出一个头绪,就算是哪方势力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我只能认定这件事情和自己关系不大,自然最关心的只是,这件事情如何扯到了夜朗和夜秀。

    说起这个,刚才还不自在的狼毅神情变得恨恨的,用那种异常伤人的目光看了夜朗一眼,这才抬头对我说到:“之前,我也说过,在有心的情况下,我和妻子也好几年没有所出,只有啸儿这一个独子。可是在...”

    我静静的听着,按照狼毅的描述,夜姨从第一次失踪开始,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失踪。

    时间不定,短的就是一个月,长的话好几个月也没有事情。

    那个神秘的地方,狼毅去过了一次,肯定就不会再想去第二次,因为第一次狼毅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侥幸逃生。

    一开始狼毅也纠结,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妻子究竟在做什么?完全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是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的妻子。可担心他又能做什么?那个地方那么奇怪,狼毅为了自身的安全是打死不会再去第二次的。

    “你倒也真像一个男人啊!你别说我和姐姐不是你的孩子,我觉得大哥也不是你的孩子,我大哥就是真正的男人。”狼毅讲到这里的时候,夜朗不由得开口讽刺了一句。

    可狼毅面对这个说法,根本就当没有听见,只是看着我说到:“总之,这样久了,她也没有什么不同,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习惯了,就由她去了。”

    是的,狼毅一开始纠结了一段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到底瞒不过亲近的人,渐渐的,夜啸也发觉了自己的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踪,回来之后不是胡言乱语就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狼毅为了自身的安全,就编造一些谎言敷衍过去,也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半载,狼毅也寻思着自己得想办法先离开这个家,以后若是能够安身立命了,再把夜啸接走。毕竟,有一个行踪如此诡异的妻子,任谁都不会放心。

    偏偏就是在狼毅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家中又出事了。

    这一日,狼毅在服完劳役回到家中以后,发现夜啸被打晕在了屋中,他多少还是在意这个唯一儿子的,于是从屋中操起了一把自己曾经的武器,就冲进了屋中。

    在那个时候,狼毅还没有多想,以为最对是蟊贼什么的,毕竟在寨子里的生活哪有城市中那么安全,偷窃的,甚至抢劫的,都不是新鲜事。

    可让狼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冲进屋中,看见的却是曾经在地下看见过的那两个神秘人,还带着几个手下。

    至于自己的妻子,早就人事不省,而且被五花大绑的放在一个担架上。

    狼毅愣住了,停顿了一两秒才做出了一副凶狠要拼命的样子,喝到:“你们是谁?”

    事后,狼毅总结,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在那关键的时候,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装作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他应该活不到现在。

    显然,狼毅这番装傻,外加装的凶狠,没有引起那群人的任何注意,反倒是觉得好笑和不屑,他们很轻易的就制住了狼毅,其中那个显得正气的神秘人还特别用灵魂力检查了一下狼毅的情况,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再之后,狼毅又被注射了什么针药,然后人事不省了。

    说到这里,狼毅恨恨的,对着我快速的说到:“等到我醒来时,模糊的只记得有人在我耳边反复的告诉我,我的妻子是去什么亲戚那里了,会去很久。不过,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影响不了我,我醒来依旧还是对那些事情记得清楚。只不过,我醒来是在家中,而我的妻子再次失踪了。”

    这一次夜姨失踪,就失踪了很久,整整四个月不见踪影。

    狼毅没有办法,为了自身的安全,对外还是宣城妻子去了什么亲戚那里,为了生存干脆带着夜啸去了劳逸区。

    这劳逸区一去就是半年,等到狼毅带着夜啸回来的时候,夜姨也已经回到了家中,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已经带着身孕了。而问邻居打听,夜姨是在他和夜啸回家以前的两个月前就回家了。

    “我整整去了半年的劳逸区,她怀着身孕会是谁的孩子?”狼毅说到这件事情,至今都有些愤怒。

    我倒是很淡然的问了一句:“那么夜朗和夜秀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说起这个狼毅皱了一下眉头,说到:“大概4个多月以后,他们就出生了。”

    我轻轻的敲着桌子说到:“按说这个生育的时间很正常,你怎么就敢肯定夜朗和夜秀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怎么会和夜啸长的如此相似?而细看眉眼,他们也和你挺像的。”

    我的这个说法,让狼毅愣住了,他第一次停下来,细细的观察着夜朗的眉眼,时而皱眉,时而疑惑,过了好半天,他还是坚决的摇头:“不可能的,之前几年都没有孩子!发生了那诡异的事情以后,我一离开半年就有我的孩子了?而且,孩子是十个多月才生下来的,这日子算起来只是勉强,他们肯定不是我的孩子。”

    我平静的说到:“我很坚信,在你或者夜姨身上,那群神秘的人动了手脚。夜朗和夜秀的出生肯定是有一些问题在背后的。只不过,你这样的人,生性多疑却又没有勇气,缺少担当。你如果认为他们不是你的孩子,这样想你会舒服一些,我也阻止不了你什么。”

    狼毅低下头,定定的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夜朗却是情绪激动的‘呸’了一声,拉着我说到:“叶大哥,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和姐姐就是妈妈的孩子,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能理解夜朗的心情,狼毅在之前,可以说表现的像个正常的丈夫和父亲,在之后却...至少稍微有些责任和担当的男人,不会在妻子陷入这种神秘的情况后,还能置之不理,只会明哲保身的。

    我觉得这人说不上是多坏,只能说是可悲,被自己的胆怯和各种欲望牵着鼻子走,偏偏却在无意间已经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该知道的秘密,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到此为止就只有一个疑问了:“在夜朗和夜秀出生以后,夜姨还是如此的情况吗?你说夜朗也有这样的情况?”

    狼毅的声音变得有些颓废,不过他心中所想在此刻也没有人关心,他只是说到:“在我离开家以前,的确是这样。她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消失,那个时候夜朗还小,但夜朗会和她一起消失。我离开家的时候,是夜朗两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已经稍微能走动一些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是分别失踪了。”

    而我看着夜朗,问到:“对于这件事情,夜姨毫无印象,你呢?”

    夜朗脸色有些苍白,对我说到:“我记不得具体的发生了什么?可是每一次我总是知道自己消失了,应该是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可那段记忆却是空白的。而从我和妈妈分别失踪以后,妈妈也有察觉事情好像不对劲,可是她...她自己情况却糟糕许多,总是有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记忆。”

    说到这里,夜朗被狼毅打断了,他带着一点得意说到:“你到底是我的孩子,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怎么影响得到你?你不要忘了,我们家族的传承就是如此。”

    夜朗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说到:“我没有父亲!更不是你的孩子,不要忘记了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这一句抢白,让狼毅无话可说,又垂下了头,倒是夜朗对我说到:“叶大哥,总之这是我家里最大的秘密。而且只有我和妈妈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但丝毫没有办法。因为姐姐身体的原因,从小就睡得多,家里的事情她不是太清楚。叶大哥,我只是怕...”

    我的手放在了夜朗的脑袋上,问到:“你怕什么?”

    “我只是怕,你这样把我们带走了,麻烦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夜朗小声而有些害怕的说到,那种害怕应该怕我知道了这一切,改变主意不带他们母子走了吧?

    我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揉了一下夜朗的脑袋。

    然后望着狼毅说到:“原本,你就算不死,也活罪难逃。可现在我决定不把你怎么样了。这绝对不是说我想要放过你,而是你从这里被放出去以后,该怎么做,你心底应该清楚吧?”

    我没有对狼毅下狠手,有很多原因,最大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的确对夜啸多少是有些感情的,我想夜啸若有在天之灵,还是不忍心伤害他。第二,则是我不想让这种小人心中对我有恨,在背后做出什么来,反而不对他下狠手,他还会自觉的去维护一些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话刚一落音,狼毅就说到:“之前,我就说过,我得罪的人不少。有人来寻仇也再正常不过。”

    看来,他还是一个明白人,面对他的回答,我也只是说了一句:“这样最好。也希望你记得,不管我惹上了再多的麻烦,但在我死之前,要解决你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狼毅走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我却并不太想关心这个人在想什么?有时候看透了挺没有意思的,无论他此刻是悔恨也好,内疚也罢,也不会让他放下手中的一切。

    如若这些情绪真的能影响到他,他的选择不会是这样离开,而是会留下去弥补多年来的缺憾了。

    人性,说难猜透,其实也简单,有时候想什么,一时的情绪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要看这个人怎么做。

    我不难受,因为有人做出的选择自私而无情,却也总有人做出的选择是善良而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不能一概论之。我只是担心身为当事人的夜朗心情受到影响。

    低头看他,果然趴在窗子上看着狼毅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叹息了一声,走过去,拍拍他小小的肩膀,他抬头含着眼泪对我说:“叶大哥,我一直希望我的爸爸是一个英雄。”

    我无言的捏着夜朗的肩膀,每一个孩子最初的英雄都是自己的父亲,一个父亲真的应该给孩子做出正面而有担当的表率,不然回想自己小时候,哪一个崇拜的不是代表着正面的人物?

    我想出言安慰夜朗,不想这些在他的心灵留下阴影,却发现是那么无能为力,只能告诉他:“人,总归还是要做自己。不好的人也会有英雄一样的儿子,对吗?”

    夜朗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的语言显得苍白,也一向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不懂表达情绪,不懂安慰,只但愿夜朗能明白我的苦心。

    这件事情解决了,我的内心没有轻松,反而多的是一份沉重。

    不过事情到底是有了一个交代,带出了一个秘密,夜朗也不再适合留在我的身边了,我找到这家客栈的老板,通过一定的方式让他联系张老板,要送夜朗离开了,这家客栈显然也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得换一个地方。

    张老板是很有办事效率的人,很快就派人非常低调的来接引了我们,然后动用一辆马车把我和夜朗送到了青龙城的火车站,在那里自然也有人来接夜朗,带着他离开地下城和夜姨母女汇合。

    站在青龙城的火车站,夜朗抱着夜啸的骨灰有些无助的看着我:“叶大哥,你不能带着我了吗?”

    “放心,我会回来的。记得,你是男子汉,狼毅说的事情恐怕有些麻烦,你要随时警惕着身边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我交代着夜朗,狼毅所说的秘密,一开始我的感觉不大,可到后来心中却越是不安,不为别的,就是那淡紫色的溶液。

    我想恐怕我带着夜家母子三人,是在那方势力的预料之外。我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可是我能猜测到夜家母子对于那个势力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夜姨和夜朗也不会一直处在那种随时会失踪的环境下。

    面对我的叮嘱,夜朗擦了一把脸,实际上是抹干眼泪,他对我说到:“叶大哥,那你回来一定要找我的。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我要当你的徒弟。”

    我笑笑,用力的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并没有承诺夜朗什么,他的体质特殊,背后还有一个未解的秘密,加上身世的原因,做一个猎妖人真的合适吗?我还需要思考。

    被张老板的人带着,夜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夜朗的背影,我在心中盘算着,如果夜姨母子暂时在望仙村呆着,应该不会有大的危险,就算那个神秘势力的人再厉害,想要找到望仙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已经和张老板说好了,他们母子三人一旦到地面世界汇合,就会有属于望仙村的势力来接走他们,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

    送走了夜朗,我拉起了斗篷,匆匆朝着青龙城之中走去。

    此时看似风平浪静,事实上我昨晚夜探九儿的住宅,今天又大闹了参事院,青龙城之中若有有心人,怕是已经开始追查整个事情了,青龙城不会平静的。

    果然,再次回答了青龙城,整个城中都已经处在了一个莫名紧张的环境。之前,是宵禁,夜晚没有什么人,白天还是一样的热闹。

    现在的青龙城,巡逻的队伍比人还多,在城门口要离开青龙城的人更多,没人愿意呆在如此紧张的地方。

    至于进城倒是没有什么困难,我现在的身份没有暴露,所以进入城中还算一帆风顺。不过,大闹参事院的事情已经传开,整个城中都在紧张的搜索着所谓的犯人,还张贴出了告示,上面画着嫌犯的模样。

    我挤进人群之中去观望了一下那所谓的通缉告示,不禁有些好笑,上面画着的是一大一小两个披着斗篷的人,只是画出了我的下巴,但也没有多像。

    暂时应该不会有些什么威胁,就算去大闹参事院,我也没有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至于夜朗也只是我带着他走入了后院以后,才扯下了他的斗篷。

    不过,我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安全,在当时我的阵纹全开,身上都浮现着血色的纹身,若是有有心人注意到的话,难免不会联想,这种官方的通缉告示有时为了影响,也为了不打草惊蛇,一般不会透露太多的信息,有知情人知道,看见了自然会明白。

    看来,在地下城逗留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了,我这样想着,默默的想挤出人群。

    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发现是一个人类,完全陌生的脸,我心生警兆,却也不动声色,而那人只是在我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便也挤出了人群。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很是随便的寻了一家客栈,暂时安定下来,这才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是一卷卷起来的纸条,上面印着属于张老板的特殊印记,话也只有一句,天狐有消息传来,于青龙城中XXX地方,XX时间等候一见。

    我看完以后,默默的烧了那张纸条。

    毫无疑问,这是辛夷传递给我的消息,我昨晚离开的时候,曾经对她说了让她仔细想想,若要找我,怎么联络我。如今看来,辛夷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就等我一见。

    此时,我的心中才有一丝真正开心的情绪,开心辛夷到底是愿意和我走的,即便在失忆的情况下,她还是做出了选择,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可具体为什么重要,我自己也没有具体去深想。

    只是在暗中谋划着,如今青龙城的局势这么严峻,今晚的会面就带她走吧,迟则生变。虽然我也好奇那所谓的审判大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但此时此刻带走辛夷才是最重要的。

    做好了打算,我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

    辛夷所约的时间是在深夜,我不能预料在带她走的过程之中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必须保持自己的状态。

    这样想着,我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很干脆的坐在客栈大堂之中要了一些吃食,我是打算在吃饱喝足以后,好好睡一觉,晚上再去见辛夷。可刚坐下没有多久,城中便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是那种带着肃穆的锣鼓声。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大堂之中也不再安静,食客们纷纷开始议论,有的人甚至站到了窗边走廊开始观望。

    我不明白这个代表着什么,说起来我到地下城也不到一个月时间,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了解,也不好多问,反倒显得颇多嫌弃,只能仔细倾听那些食客的议论。

    “啧啧,这城中为什么会响起警示锣鼓啊?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可不是,上一次我听我爷爷说,已经是我祖爷爷那一辈了,那一次是地下的兽潮袭击青龙城什么的。”

    “这不预料之中吗?傻子才看不出来这段时间城中那么不对,不会是又有兽潮吧?”

    “别瞎说,我倒是听说好像是上一次那个搏斗场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城中的官儿们是要做个什么解释的?我家里有人在官家做事。”

    “真的吗?到底什么事情啊?我一直以为咱们这青龙城应该没有城主,要知道这种警示锣鼓只有城主才能决定用这种办法来通知全城。”

    “行了,反正警示锣鼓已经敲响,等全城想过一次之后,全城广播也一定会响起,到时候听怎么说吧。”

    我听到了此处,就没有再听下去,因为接下来这些人还是不可避免的对这个锣鼓的响起原因开始各种猜测,我第一次听到青龙城有如此一说,心中也是好奇。不过,那个全城广播我倒是不陌生,曾经也听过,十天半月的开一次,大概就是播报新闻的作用吧。

    我也没有太特别的去在意,之前就已经打算要带着辛夷离开地下城了。

    那警示的锣鼓还在不停的敲着,不止一处,而是城中各个角落都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而听见的人们,无一不是震惊,不管是在做什么的,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观望着在街上穿着盔甲的敲锣打鼓队伍,证实着这是真的警示锣鼓。

    各种不安的议论猜测不绝于耳。

    这锣鼓声一直敲了快半个时辰才算消停,无疑到了此时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警示锣鼓已经敲响。
    在警示锣鼓的声音消停了以后,青龙城之中安静了一会儿。

    但是已经被这个锣鼓挑起了不安的人们,还是兀自的议论不停,猜测着是什么事情才引发了这警示声。

    当然,不管猜测的结果怎么离谱,总之据我听见的,还是以两三天前搏斗场所发生的一切为主要的猜测论调。

    不过,饭菜我都已经干干净净的吃完,觉得这一切与我无关,淡定的叫了小二,结了账就准备回房间休息。

    偏偏我才离座,城中就传来了那种扩音喇叭独有的电流声,我心中虽说不关心,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多少有些好奇心,干脆也不回房了,走了几步,也走到了栏杆旁边,挤在人群中,听一下这青龙城的高层究竟要说些什么,站在这边上也听得清楚一些。

    随着喇叭中声音的传来,整个青龙城都安静了下来。

    很难去想象这种偌大的城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就是喇叭里传来的声音。

    播报的是一个女的,声音非常的甜美,但叙述的却是那一日我在搏斗场所做的一切,原本在我看来只是一场打斗,可是在播报稿的渲染之下,我成了一个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奸细,而那日行为败露以后,竟然是要杀光整个搏斗场的人。

    后来,是地下城隐藏的妖皇出手了,才制止了这场悲剧。

    我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舆论宣传这一招看来到了哪里都是一样。而且,从这个内容开始宣读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的最终目的是要引出审判这件事情,看来张老板能提前那么久告知我消息,果然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

    只是,我想起了之前人们议论的内容,这个警示锣鼓好像很难出现一次,上一次出现还是因为什么兽潮,那是有灭城的危机,才动用了一次,因为需要全城的人都动员起来。

    的确,我在搏斗场的事情闹得不小,但往小了说,也不大,只是杀死了一个贵族,败了几大公子,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如果非要说震撼的点,无非就是几大公子的出现...至于用得上警示锣鼓?

    另外,我想起了那一场莫名的审判,张老板的内部消息是要杀掉辛夷,洞开大阵什么的。而我夜探九儿的家里,辛夷对这件事情好像并不知情,她所知的反而是在这几天要嫁给九儿。

    谁在说谎?我并不怀疑辛夷,九儿那高兴的样子也绝对不是作伪,除非地下城的高层是连九儿和辛夷一起瞒住了。可是有那必要吗?

    那就是地下城的高层在‘演戏’?那演的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吧?连警示锣鼓都动用了。

    我还是倾向于阴谋论,可是我已经彻底的搞不清楚地下城这些人的目的,喇叭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已经彻底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眉头越来越紧。

    知道周围的人太挤,碰到了我,我这才回过了神来,听见喇叭之中已经在说审判的事情了,大概是城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从内部彻底的清查,也不能瞒着所有的青龙城人,要公开举行一场审判大会,就在明天。要所有的青龙城人见证。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出动全城?而且就在明天?我原本以为张老板告知我的这个消息至少要等几天,竟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匆忙到了明天!

    越来越多的迷雾缠绕,我却理不出头绪,因为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我如何去理出这个头绪?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管带着辛夷走,管它地下城洪水滔天,至少还没有到决斗的日子,不是吗?按照陈承一的说法应该还要等候几年。

    我不顾人群的喧嚣,转身离去了。

    喇叭还在继续,竟然新鲜的提起了参事院被攻击什么的事情,又在提醒大家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肯定是那神秘的敌对势力干的。

    我听得好笑,这也能扯上关系,但是歪打正着,的确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吗?和神秘势力有什么关系。

    等到我回答屋中的时候,那喇叭的声音还在继续,又一次开始重复的播报起来。只不过关上门窗,那声音已经对我构不成影响,原本就有些疲惫的我很干脆的开始躺上床,闭上眼睛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距离辛夷约我的时间不到4个小时了,我推开窗户看了一下,宵禁的街上比以往更加的安静,却也更加的热闹。

    安静自然指的是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行人,而热闹自然是说,巡逻的队伍又多了不少。

    关上窗户,我随意的叫店小二送了不少的吃食,随意吃了一些,剩下的打包在一个包裹里,换上夜行衣,便悄悄的从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

    打包吃食,自然是为了带辛夷逃跑做打算,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有些吃的东西总会让情况变得好一些。

    这一次的离开并不比上一次轻松,越来越严密的巡逻,让我的行动不得不更加的小心翼翼。

    辛夷约我的地方在城南的郊区,我多少还对那些有印象,从城南的郊区往外走,就是一片荒芜的地方,通往劳逸区,若说要逃走,那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莫非辛夷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我一边各种设想着,一边朝着城南快速的移动,我有很多的想法,但心中却是安心,没有任何怀疑的,因为任谁出卖我,辛夷都不会出卖我。

    原本只要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因为那些巡逻队的原因,我走了整整两个小时,这才到了城南的郊区。

    像这种地方,每隔很远才会有一个类似于路灯的大型油灯,可是这种油灯却不像都市的霓虹那样有穿透力,让这原本昏暗的青龙城城郊显得更加的昏暗,只比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要好上那么一些好了。

    这种昏沉我早已经见识过了,不以为意,而且也不会对我的视力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是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巡逻的队伍了,就像普通城市的城郊,这里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房屋,是那种在青龙城比较贫困,地位较低的人住的,在一种略微有些兴奋的心情下,我很干脆的在这寂静无声的城郊荒原上拔足狂奔了起来。

    城郊那么大,我也不知道辛夷会在哪里,可是我也并不介意,毕竟城郊再大也是有一定范围的,出了一定的范围,那就不属于城郊了,而是地下城的荒原了。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总之这城郊很大的范围都被我找了个遍,也没看见辛夷的影子。

    我干脆直接望着城郊之外跑去,准备从外到内的找,在我心里一点儿也不怕辛夷会不来,长久以来给我的固定记忆已经深入了我的灵魂,那就是只要我在,辛夷无论如何也会出现。

    就是这样想着,我一路跑的很快,竟然不一会儿之后,就跑到了接近城外的荒原了。

    当我抬头看去时,已经是城郊外最后一盏大型的油灯了,而笑容也出现在了我的脸上,因为在路灯之下的那个身影,不是辛夷又是谁?这一夜的她穿着淡绿色的长裙,依旧是华夏唐宋时期风格的衣衫,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在油灯的映照下,侧影显得那么美。

    周围就是黑暗而安静的平原,一切都寂静无声,除了我的脚步声,辛夷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单,所以她也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

    我强压住自己想要呼喊她的冲动,毕竟这还是城郊的范围,有着稀稀拉拉的建筑,在这里发出一声呼喊声,比什么都明显。

    但或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辛夷回头了。

    我自然认得她的眉眼,她的脸,内心充斥着一种快要挤爆心脏的喜悦,太久了,我和辛夷以前的日子隔了我们太久了。只要这一次带走她,一切就好了,就可以恢复从前了,只是我不会让她傻傻的跟着我了,我会牵着她的手,不再让她离开。

    是的,什么都可以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了。我没有多想,也不深想,只是有一种固执的天真,觉得只要恢复到从前,什么都好了。

    只是已经过去的岁月,是有那么好恢复的吗?我甚至连考都没考虑过这个。

    看着我,辛夷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呆呆的,反而是这样,我才觉得是那个熟悉的辛夷回来了,莫非她已经想起了一切?

    我跑的飞快,很快就到了辛夷的身边,我看着她,喘息未定,她也就这样看着我,呆滞的好像比以前都要厉害一些。

    我也不管那么多,辛夷的样子难道我还不熟悉吗?她这个样子,我只能想是她这一次出来,可能冒了极大的风险,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我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有些冰凉,我下意识的给她搓着手,说到:“在这里等了多久了?怎么手这么凉?”

    辛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而在握住辛夷手的那一刻,我心中就升起了一丝疑虑,我强压了下去,而在这一刻,看着辛夷这副模样,我心中的疑虑更甚。

    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在我脑中开始挥之不去,眼前这个辛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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