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子坟 对于坟,有很多感触,想起来五味陈杂,但怕的成分极少。儿时外婆家出门就是很大一片坟地,村民称其为铁钩子坟。中间长满了杜梨、沙果和桑葚树,一到秋天,那里就是我们这些馋嘴儿童的乐园。仰观闲云千面,坐对荒坟一片,倒也有些诗意。 我对那片坟为何叫‘铁钩子’很疑惑,也曾求解于外婆,但外婆语焉不详,只说是老辈人延续下来的称谓,在其支离破碎的讲述中,努力能梳理出一个故事梗概。据说在咸丰年间,那片地还是个黄土岗。他们村李姓大族中有个孩子叫善来,三代单传,在家里非常受宠,要星星不给月亮!善来12岁那年,和两个玩伴比赛推铁环,偶然推到了岗下,在一杂草掩映的洞窟中发现了一窝小狐狸,有六七个之多,用铁钩子钩了一个出来,看到毛还未长全,眼刚能睁开,他很喜欢,就用手捧着把它拿到家里,打算自己养来玩。善来的父母见他带回家那么个小东西,忙说这小狐崽不好养,而且狐狸是有灵性的,赶紧放回去吧?善来大哭,其父母无奈,只得做罢。傍晚时分,有一母白狐在善来家门口附近转悠,听到小狐的鸣叫后急急地以前爪抓门,想进入善来家施以营救,但善来家的门房已将大门紧闭,且墙壁高耸,无法进入,母狐盘旋良久后折身南返,半顿饭工夫后回转,嘴里竟叼来了一大锭银子,约二十两有余。门房见到如此异状,恻隐之心顿生,忙把门打开,放白狐进入。其时善来家在吃晚餐,善来的母亲正哄着善来吃鸡肉。这小子邪性,生来不能见荤腥,闻到肉味就反胃。白狐见到善来家人后就赶忙前爪匍匐于地,下颌放到腿上,将银子吐出,流泪哀鸣不止。夹在善来两脚中间的小狐听到母狐叫声,也热烈回应,极力拱扭,想跑去和母亲会合。善来全家都惊呆了,皆停箸不食。善来的父亲对善来说:娃呀,把那小狐子放了吧,看人家都找到咱家来了!善来大哭,两腿扑打地面,把嘴里的饭全吐到了地上!小狐趁善来腿抬起来的工夫迅疾蹒跚着向母狐靠去。善来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这一变化,突然恶由心生,拾起手边的铁钩就向小狐抡去。母狐纵身一跃,想替孩子承受这一钩,却哪里来得及?小狐叫都不曾叫一声,随着鲜血的喷涌,便魂归鸿蒙!母狐仰天一声长鸣,又悲愤的怒视一番,似乎想把每一个人记住一样,随后转身迅速消失在暗夜中!善来父亲忽然想到了什么,想让众人把母狐拦下,但一切都晚了。既然发生的已不可挽回,那只有防范未然,善来父亲便告诫家人说:狐子这几天可能会来寻仇,你们要警醒着些!但连续多日家里都很平静,有些奇怪的是善来那把铁钩打那以后就再也找不见了,善来的嗓音也渐渐变尖变细,对肉食也感起了兴趣,每顿必吃一只鸡,达到了无鸡不欢的地步;16岁以后,家人为他完了婚,婚后他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自此家道开始中落!21岁时,他的第四个儿子出生了,三个月后,善来抽着大烟暴卒于卧榻!入殓时,善来的尸首竟在尸床上神奇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把失踪多年的铁钩!善来的父亲看到后,失神的说了句:该来的还是来了!然后吩咐人们把铁钩子连同善来的衣服埋葬到黄土岗那里,那片狐子打洞的地方。这以后随着李姓族人的消亡和加入,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铁钩子坟! 外婆那时常吓唬我,说那坟地里的动物可厉害了,尤其是獾,咬起人来下嘴贼狠!村南铁蛋爹的右手食指中指就是在坟窟窿里掏獾时,被獾一嘴咬下来的!老辈人其实很少吃獾,因为那东西常出没于死人洞穴,长的肥肥壮壮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它是吃死人肉吃的!大跃进时期人们吃不上啥,不得已把眼瞄向了小猪子似的獾。獾确实肥,煮上一锅,能出半锅油! 我没见过獾,不知道有多厉害,但我知道坟地里的马蜂厉害。那时坟地里的杜梨树上蜂窝遍布,一不小心就会被蛰到。伙伴们喊坟地里的马蜂叫九蛰连,据说有九个镝子,能连续刺入皮肤。我曾亲眼见过同伴被蛰得抱头鼠窜,那时不知为什么,很开心。娱乐活动的匮乏,让我们把欢乐投向了同伴的苦难!我也被蛰过,光着小脚摘沙果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死蜂,剧烈的痛感让我明白了两个很朴素的道理——鞋是好东西,有条件还是穿上为妙;我也是血肉之躯,被蛰到了也疼! 这些年随着岁月的变迁,外婆家已由村外成为村中,铁钩子坟也已被蚕食的只剩下一小角,还被种上了棉花。95年时曾看到有人在棉田里围猎野兔。将棉田左右两边张上网,前边俩人抻网以待,几人在后边吆喝着朝前趟走。张皇的野兔在惊吓中茫然奔走,很快便会触网被逮。看着野兔徒劳的挣扎,小孩子们无不欢呼雀跃。那是一种莫名的激动,是强者征服弱者后的欣喜! 动物怕人,人怕坟地,动物又喜欢在坟地中栖身。看来在动物眼中,死人比活人要亲近随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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