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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第197页] |
作者:蛇从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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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酉时三刻,牛寺早已给徐无鬼在荆州城内修缮了一所大宅,也安排好了迎亲随从,亲自恭送徐无鬼骑着骏马,来到了楚王宫大门前。 牛寺和徐无鬼下马,笑着对徐无鬼说:“郡公主千金之体,被送回荆州后,一直在楚王宫内,我就等着徐先生过来迎娶郡公主。” 徐无鬼苦笑,也下马,走到了楚王宫大门前。 大门开了,一个内官走出来,看见了徐无鬼一身的郎倌打扮,冷冷的对着徐无鬼说:“徐先生请进。” 徐无鬼看了看左右,“郡公主出嫁之日,难道不愿意出来?” 内官垂头轻声说:“徐先生进来再议。” 牛寺对徐无鬼说:“可能大景皇族的嫁娶,与民间不同,徐先生就进去吧。” 徐无鬼听了,也无可奈何,只好走进大门。牛寺和随从也要进入。 内官向牛寺深鞠,“殿下留步。” 牛寺看了看四周,脸色狐疑。 徐无鬼说:“无妨,荆州城内,应该不会再有人对我有什么恶意,即便是有,我也能自行处理。” 牛寺见过徐无鬼在青城山的手段,以篯铿的至高的法术,也没有奈徐无鬼何,更何况徐无鬼经历了洛阳之战。法术的运用,只会更加强大。于是站在门外,看着徐无鬼走进宫门。 徐无鬼走进宫门之后,牛寺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阴沉,召来随从下令,“给圣上与太子传书,中曲山徐无鬼已经和楚王郡公主成婚。” 随从立即策马飞奔而去。 徐无鬼走进了楚王宫内,楚王宫本就是当年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所建,秦废旧制,不立藩王,王宫荒废,汉代楚王都,因韩信故,设立在彭城。因此楚王宫一直荒废,大景重修古制,分封藩王,因此楚王重修王宫,一切与故楚王宫相同。 徐无鬼走到了王宫内,这是他第二次来到王宫内。一个花轿停放在王宫的小湖旁。内官带着徐无鬼走到了花轿旁,然后示意徐无鬼自行掀开花轿。 徐无鬼本是中曲山门人,下山后一直颠沛流离,直到洛阳之战之后,才有喘息的机会。对民间的习俗也并不了解。于是走到花轿前,将花轿丝帘掀开。 徐无鬼看见了花轿内一眼。然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摇头苦笑,“果然是楚王送我一份大礼,他哪里有什么郡公主。” 花轿之内,是一个巨大的陨石,陨石发出暗红和幽蓝的光芒,楚王口中所说的郡公主,就是这个陨石。 徐无鬼看了看内官。 内官轻声的说:“郡公主是有的,只是天不与寿,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仙去。” “可是堂堂一个郡国的公主去世……” 内官早就知道徐无鬼会这么问,于是回答:“郡公主去世的时候,楚王太后仍在,楚王殿下担忧太后悲伤,于是秘不发丧,直到太后过世,也不知情。楚王殿下也一直没有向楚地百姓告知此事。” “那这个陨石?”徐无鬼又问。 “此事倒是大有渊源,”内官说,“楚王殿下差遣下人,在王冢修建陵墓,掘地一张之后,发现了这个天外玄铁,殿下于是将玄铁运送回了王宫。殿下认为这玄铁来的蹊跷,就一直讲玄铁安置在宫内。” 徐无鬼听明白了,挥挥手,让内官退下。看着花轿内的天外玄铁。楚王是一个惦记恩情的人,自己当年一念之差,在任嚣城的手中,救了楚王,并且将楚王带回楚地。 一路上徐无鬼多次提及,自己需要带回玄铁回山,那时候楚王就有了将玄铁相赠的念头。 大景至阳八年正月初十。徐无鬼回到洛阳,身后一个木车带着玄铁来到城墙门下。支益生和任嚣城迎接徐无鬼,看见徐无鬼身后的木车。 支益生狐疑的问道:“尊夫人……” 徐无鬼把木车上的绸缎揭开,“这是楚王赠送与我的大礼。” 任嚣城与支益生忍俊不禁,“原来赐婚郡公主一事,是这个道理。” 徐无鬼说:“我下山的目的已经达到,决定太子姬康登极大典之后回山。二位又有何打算?” “可能徐兄回山的时间不会太久,”支益生忧虑的说,“圣上他……” “一直病重,太子殿下每日从丹室走出,都告知,圣上的病情每日都在加重。” 三人正在说话,一个北府军将官赶来,“太子殿下和蜀王殿下,请三位先生马上入宫。” |
皇宫内的阳泉湖已经恢复,不仅如此,阳泉湖分出了一个小小的河道通过金水与洛阳城南门的湖泊之间联通。洛阳南城的湖泊,圣上赐名为彭湖,也算是表达对一代真人篯铿的尊重。(笔者:篯铿号彭祖,从此之后,篯铿的名字被避讳,天下百姓皆知彭祖,篯铿之名,除了研究历史的学者,和道教门人之外,知之甚少。另,彭湖即如今洛阳市“隋唐城遗址植物园”内小湖。) 徐无鬼、支益生和任嚣城站在阳泉湖的丹室外,看见太子姬康和蜀王父子满脸的忧色。 “圣上……”支益生还没有说完,姬康就已经点头,对着三位仙山门人说道:“圣上已经醒转,不过、不过……说不出话了。”姬康叹口气。 姬康在生父蜀王面前,对圣上的称呼就不是父皇。三位仙山门人也并不介意。皇帝即将驾崩,权力接替,难免会有一些波折。姬康继位,也是姬缶遇刺之后天下始乱后权衡结果,现在蜀王留守在洛阳,这两位父子,其实在洛阳城内毫无根基。 支益生立即明白了姬康的忧虑,于是说道:“朝中三公,现在只有大司空张雀仍在……” 果然张雀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身上仍然穿着甲胄,看来是得到了消息,从北府军营中赶来。 姬康看见张雀也来了,洛阳城中,四个最有实力的臣属到齐,于是说道:“圣上望各位见他一面。” 三大仙山门人和张雀知道,这是皇帝在临终前要交代遗命,就是要嘱咐他们顾命朝纲。 于是四人一刻都不敢耽误,跟着姬康走进了丹室,又进入了丹室后的小间。看见圣上躺在床榻上,身体已经干瘪,龙袍宽大了很多,双臂都缩在袖子里,手掌无法探出衣袖,甚至一张脸都塌陷,满脸的皱纹在苍白的须发中显露。 四人和蜀王立即都跪在床榻之下,姬康跪在龙床上,轻轻的把圣上的身体扶起。圣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缓慢的在张雀、徐无鬼、任嚣城、支益生一一掠过,然后口中发出了荷荷的声音。姬康摊开绸帕,伸在圣上面前,另一只手轻抚圣上后背,圣上用尽全身力量,咳嗽两声,吐出了一口浓痰,但是已经无力吐出,姬康小心的用丝帕把浓痰在圣上嘴边揩拭。姬康的擦拭干净后,随意把丝帕塞进了自己的腋下。徐无鬼跪在龙床的右侧,看到了丝帕上鲜血淋漓,心里顿时一惊。 看来圣上真的时日无多。 圣上又勉力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露出了热切的光芒。 姬康对着跪在床下的五人说:“梁显之与北匈奴的尸足单于和矮国的曹阿知,一直有书信往来,因此不得不将梁氏处死,望各位大人明白父皇的心意。” 支益生等人和张雀都没有回答。 “梁无疾收服匈奴,陈兵平阳关,”姬康继续说,“如果沙亭军和赵军无法抵抗,梁无疾必定会进犯,圣上希望各位坚守洛阳。” 支益生说:“妫辕和干奢虽然都是贱民,但是这两人各自在蜀地和齐地的作为,证明了他们也是不世出的将才,二人联手,加上冢虎少都符的帮衬,梁无疾应该是过不了平阳关的。” 圣上听了支益生的承诺,缓慢的摇头。 支益生又说:“即便是干奢和妫辕无法抵挡洛阳四象木甲术不日就要修缮完毕,梁无疾就算是统领数十万匈奴,也比不上篯铿,圣上请放心。” 圣上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似乎是听了支益生的承诺后,心情不再忧虑。 姬康继续说:“父皇希望令丘山幼麟支益生能推迟回山,封大司马。姑射山卧龙任嚣城留任大司空,大司空张雀就大司徒。” 支益生和任嚣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低头跪下来接旨。 姬康对着支益生、任嚣城和张雀说:“今后就仰仗三位大人了。” 圣上脸色稍稍的平和,气息渐渐舒缓。姬康说:“四大仙山门人皆奉为护国国师,经略天下各道家门派。” 徐无鬼拱拱手,支益生和任嚣城已经位列三公,这个虚名,是留给自己和少都符的。只是圣上也明白,四大仙山门人中,支益生和任嚣城有辅佐天下的野心,而徐无鬼生性闲散,少都符还要寻找师伯。肯定是不会留在都城,处理俗务。 姬康说完之后,圣上又看了看龙床之下的支益生、任嚣城、徐无鬼和张雀。五人看着圣上嘴角翕动,嘴唇轻微抖动,龙袍下的四肢痉挛,这都是重病之下的征兆。 终于圣上从胸口叹出了一口长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下来。姬康慢慢的将圣上托平在床榻上,盖了衾被。 三大仙山门人和张雀、蜀王慢慢退下,在离开丹室之前,姬康在丹室中央的香炉上换了一根续魂香。这个时候,徐无鬼才看到中官曹猛一直跪在丹炉旁长帷下方的阴影之中,一直没有发出声响,就在丹室里静静的守护圣上。 众人退回到了丹室外,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驾崩后,四大仙山门人中的支益生和任嚣城位列三公,也就是把天下交给了任嚣城、支益生和张雀,共同辅佐姬康。 蜀王突然俯下身来,向支益生、任嚣城、徐无鬼和张雀跪下。 举起了一张木版,上面一个奇怪的符咒图案,蜀王说道: “恳请四位大人转发一下” 徐无鬼拿出手机,对着图案扫了一下。 任嚣城问:“这是什么?” 徐无鬼说:“赶紧转发,否则我等,马上要领取盒饭。” 支益生和任嚣城、张雀纷纷拿出手机转发蛇从革公众号。 |
四人连忙把蜀王扶起来。然后对着蜀王拱手。 蜀王的意图很明白,蜀地在篯铿的统治下,攻打洛阳,蜀地已经大伤元气,并且被牛寺夺了封国,成汉立,蜀王已经无处可去。蜀王和姬康两人已经没有任何的根基,只能依附于圣上刚才托付的这几位重臣。 张雀和支益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张雀说道:“支先生法术高强,任先生精通百工,一定全力辅佐新帝。” 蜀王突然痛哭流涕:“孤王知道天子登极,就是一生都活在了刀口之上,篯铿虽然已经平定,梁无疾却又虎视眈眈,飞星掠日之后,大景天下将永无宁日。作为父亲,我真不希望姬康坐上龙椅。如果不是姬缶遇难,姬康继承我的蜀地,也能平安一辈子,可是现在……” 支益生和张雀面面相觑,张雀朗声说:“殿下也知道大景天下即将陷入纷乱之中,殿下与太子为皇族血脉,这个重担,已经落在太子肩上,今后我们定当全力辅佐,粉身碎骨也不推辞。” 蜀王叹口气,“事已至此,我亦无话可说,只能认命,只是望各位大人,感念姬康年幼,当他登极大宝之后,如果有什么昏聩言行,各位大人不要计较。” “姬康虽然年幼,”徐无鬼说,“可是我看他行事极有分寸,一定会成为一个中兴的明君。” 蜀王看见徐无鬼口无遮拦,也是知道徐无鬼事不关己,安慰自己而已,反倒是张雀和支益生眉间显出担忧的神色。 蜀王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也都黯然,三大仙山门人和蜀王出宫,各自散了。 在丹室里,姬康等到五位重臣离开后,慢慢的走到了龙床边坐下,帷帐之下的曹猛招招手。曹猛立即躬身走近。 姬康摆摆手,曹猛跪在龙床边,伸手触碰到圣上的头部,轻轻摩挲,然后将圣上的脸皮剥了下来,一张老朽的脸皮揭下之后。圣上的脸变成了姬康的模样。 曹猛把圣上扶起来,姬康把自己的脸靠近圣上的脸庞,轻声问曹猛:“适才三大仙山门人看出了破绽没有?” 曹猛回答说:“蜀王殿下都没有发现端倪,陛下的脸已经和他没有分别。” “还是要小心为上,这些人都是极聪明的人物,不可大意。”姬康——也就是真正的圣上说道,“我冢虎六十年蜕皮,本以为能够易容为姬缶,姬缶天生六枝,本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却没想到姬缶竟然知道了我的意图。我仓促模仿了姬康这些日子,神态举止应该是像了。” 曹猛说:“这几个月来,姬康也甚少见人,蜀王心神混乱,他看不出来,就没有人能看出来了。” 圣上举起左手,左手大拇指边一个血口仍旧血流不止,“刚才中曲山的徐无鬼看到了我手掌流血,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所联想。” “陛下嘱咐楚王,让他已经拿到了天外玄铁,”曹猛说,“他志不在天下,陛下不用担忧。” “知道朕和姬缶同为六枝的齐王已薨,少都符与妫辕去了平阳关,楚王受了我的嘱咐,要将赵牧毒杀。”圣上师乙慢慢的用手在叩着床沿,“倒是篯铿在青城山留下了朕的秘密,在朕的预料之外。” “成汉王是个聪明人,”曹猛说,“主动向圣上告知了此事,这也是圣上的天命所归了。” “他是南蛮贱民,”圣上师乙说道,“并不介意谁坐在这天子龙椅上,不过他的确是个厉害人物,知道用这个秘密换取王爵。” “他的作为,以我所见,”曹猛犹豫了一会说,“应该是蒯茧替他出的主意。” “蒯茧此人,以后还要多加留意,”圣上师乙说道,“可是还有一个干奢,听说在古道内见到了女魃。” “干奢也被圣上指派到了平阳关,”曹猛说,“就让干奢和妫辕与梁无疾两败俱伤吧。” “滕歩熊应该不会再有反复了吧?”圣上师乙忧虑的说。 “滕歩熊见识到了陛下的睿智和法术,已经彻底臣服于陛下,”曹猛微笑,“他一定不敢再生异心。” “雪神符我交给了梁无疾,河神符我当年用在泰殆帝的身上,”圣上师乙说,“滕歩熊拿着火神符,希望他不会有什么闪失。” “梁无疾和妫辕、干奢,必定会死在火神符之下。”曹猛坚定的说,“陛下这百年来,策无遗算,从没有失算过。” “当我扭转鬼治,进入天治之后,朕要给你曹氏一个什么封赏?”圣上师乙又踌躇起来。 曹猛立即跪下,“陛下替我魏曹报了失国之恨,小人不再有什么奢望。这是我先祖睿公与圣上之间的约定,我进宫前的儿子曹枪已经成人,我们魏曹一族,就世世代代跟随陛下。” “曹阿知已经绝不敢重返中原,”圣上师乙看到曹猛汗流浃背,“曹植篡位,夺了魏朝,改元为泰的仇恨,你可以放下了。” “大魏已经无力回天,”曹猛说,“小人自幼就已经明白。” 圣上师乙对曹猛的忠心颇为满意,转头看向了真正的姬康,柔声说:“适才你在三大仙山门人和张雀面前,不断暗示,可惜他们那里想得到我与你已经换了身份。” 姬康的口中荷荷不断,额头青筋爆裂,但是丹室内的还魂香弥漫,姬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曹猛将脸皮又覆盖在姬康的脸上,姬康成为了圣上病重的模样,眼中似乎要露出火焰来。 |
“我总觉得太子的言语有点古怪。”徐无鬼和支益生站在地下的大水车旁。 任嚣城正在带着工匠和民伕修补四象木甲术,洛阳城内的木甲术都已经近乎完成,只有这个核心的中枢,齿轮复杂,需要极高的木工手艺。所以只有任嚣城亲自来完成。 支益生说道:“圣上即将归天,太子眼看就要登极大宝,心中的忐忑也难免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徐无鬼说,“蜀王和太子在洛阳毫无根基,蜀王看出天子之位岌岌可危。可是偏偏太子姬康,毫无担忧。” 支益生轻松的说:“我和任兄在太子登基后,位列三公,还能出什么意外。” “总觉得哪里不对。”徐无鬼说,“我记得少都符少兄提起过,原太子姬缶是左手六枝,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我本以为姬缶遇刺一事,跟篯铿作乱有关,可是现在篯铿已被镇压,姬缶遇刺一事,却跟篯铿没有任何联系。” 支益生说:“这件事情,依我看,就是张胡所为,如今张胡已死,就无法结案了。” 徐无鬼又说:“还有沙海哭龙山干涸一事,我心里一直如鲠在喉。现在妫辕和干奢开拔军队,前往平阳关,与梁无疾交战,很难不把沙亭泉水干涸一事联系起来。” 支益生笑道:“徐兄你太喜欢琢磨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了。如今洛阳已定,等干奢和妫辕击败了梁无疾,四海安定,太子继位,你就好好的回山去吧。” 徐无鬼哭丧着脸,“是啊,我回山后,师父还不知道会怎么责罚于我,就算是师父不罚我,我的那些师兄,可饶不过去。” “你下山的日子也不短了,”支益生说,“你师父和师兄一定很惦记你。” 徐无鬼吐吐舌头,“我不回去也无妨,反正他们也无法下山来找我。” 支益生说:“你们中曲山清阳殿的规矩也是奇怪。” “你做了大司马,任兄做了大司空,”徐无鬼说,“太子登基后,你们就要寻找飞星落下的陨石了吧。” “我和任兄也不是贪恋权位的人,”支益生叹口气,“找到陨石后,也是我们要回山的日子了。” “不知道我们再次下山,是不是又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支益生笑道:“就算是仙山门人下山,也不是我们这一辈了。” 徐无鬼也笑了两声,笑声停止,看向地宫的入口。支益生也顺着徐无鬼眼光看去,看到一个婀娜的少女,婷婷从地宫入口走下来。 “原来甑公主长得这么美貌,”徐无鬼说,“她装在坛子里的时候,自觉地诡异,倒是没注意她的面孔。” 甑公主走到了四象木甲术的水车之下,任嚣城立即从水车上跳下来,两人并排走到了地宫的角落,两人交谈起来。 “谁说仙山门人不能婚配,”徐无鬼说道,“任兄看来也是好事将近。” 徐无鬼正在说笑,看见姬不疑和姬不群两位皇子也跟着走入地宫。 徐无鬼对两位皇子说:“二位恢复了皇子的身份,我教授两位殿下的过阴本事,看来是用不上了。” 姬不群和姬不疑两人同时跪下,“多谢徐先生法术相授。” “过阴这法术,本就不是甚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徐无鬼连忙把二人扶起来说,“看在你们是诡道周授的传人,这坤道的法术,倒也合适。” 姬不群和姬不疑又向支益生拱手,“今后我们兄弟二人,还要多多仰仗大司马的眷顾。” 支益生笑着对姬不疑说:“太子姬康登极之后,将会册封殿下为齐王。今后你的日子可不好过。” 姬不疑一脸茫然。 支益生又说:“齐王不好当,东边有个矮国的大扶国王曹阿知,西边有个匈奴赵王金日蝉。你就国后,责任重大。” 姬不疑说道:“只要我当了齐王,一定牢牢钳制金日蝉这个贱奴。当我整顿齐地之后,就建造舟船,东渡矮国,将前泰朝的余孽剿灭。” 支益生听了这句话,叹口气说:“只要我在朝中一天,你这个念头就作罢,天下纷乱刚刚平定,殿下作为齐地自主,应当休养生息,抚恤百姓。” 姬不疑受了教训,脸色不服,只好讪讪说道:“大司马的这句话,我一定记在心中。” 支益生又对姬不群说:“太子姬康登基后,会指定皇储,如果不再生枝节,殿下将是首选。” 姬不群大喜过望,就要对支益生跪下。 支益生扶起姬不群,“殿下就算是身居王储,也当兢兢业业,不可骄纵。” 姬不群连连称谢。 与甑公主正在交谈的任嚣城,两人并肩走了过来。任嚣城从身后拿出一柄长剑,正是周授留下的赤霄宝剑。 任嚣城犹豫,不知道要将赤霄宝剑交给哪位皇子。 支益生说:“赤霄宝剑是天子之剑,本就是汉高祖刘邦的佩剑,姬不群今后是大景的皇上,这把宝剑,就给了他吧。” “也好。”任嚣城听了,把赤霄宝剑递给了姬不群。 姬不群接过宝剑,平静的说:“这是师父留下的诡道信物,师父曾经说过,赤霄宝剑锋芒太甚,我要打造一个上好的剑鞘,藏住这包宝剑的锋芒。” “这事,”任嚣城和甑公主对视一眼,笑着说,“还得着落在我的身上。” 只有徐无鬼看到姬不疑,看着哥哥拿着赤霄宝剑,眼中流露出怨望。 支益生看了看众人,轻声说:“不知道少都符少兄,现在和妫辕在平阳关如何了?” 徐无鬼也说:“我的义弟干奢,应该也到了平阳关。” 大景至阳八年二月十一。 干奢与妫辕联军,进驻到平阳关,与郡守郑蒿汇合。 郑蒿带着干奢、妫辕、少都符、滕歩熊走到了平阳关城墙上。看见西门城墙之下,梁无疾的重新编制了匈奴军队,有十万之众,全部身穿素缟。一个巨大的木甲,横亘在西门之外的戈壁上。 干奢和妫辕看了很久,干奢向妫辕问道:“妫将军觉得这个十万兵马能够击破吗?” 妫辕回答:“不能。” 干奢听了,微笑起来。郑蒿却胆战心惊,“既然无法击退梁无疾,我们就投靠了他吧。大景帝国辽阔,也不少平阳关这一个城池。我与梁无疾有旧,也曾歃血为盟,他不会为难我们。” “梁无疾的家眷,听说被你凌辱。”干奢轻蔑的看着郑蒿说,“崔氏现在是不是还在大人的府中?” 郑蒿不敢回答。 妫辕冷眼看着郑蒿,“你觉得梁无疾会放过你一条生路吗?” 少都符说道:“平阳关是大景西陲的要塞,如果被梁无疾夺取,大景西边门户大开,梁无疾一定会一鼓作气,进攻洛阳,大人投降的想法,千万不要再提。” “以妫辕将军这等兵法盖世,也说无法攻破梁无疾,”郑蒿说,“难道等着城破受戮?” 干奢说道:“妫辕将军的意思是,他不能攻破梁军,但是他坚守平阳关,不在话下。” 郑蒿才松了一口气,问干奢,“原来干将军已经做好了坚守城池的准备。” “我没有,”干奢的话,又让郑蒿一颗心提起来。 妫辕在一旁摇头,“朝中怎么派遣了这么一个酒囊饭袋镇守要冲之地。” 郑蒿看着妫辕,又看了看干奢。 干奢说道:“我跟妫辕将军不同,妫辕将军擅长步步为营,坚清壁野。而我,却是擅长千里奔袭,联众合围。” 郑蒿这才醒悟,“原来圣上调遣两位将军来平阳关大有深意,一攻一守,才有必胜的把握。” “两军交战,”妫辕和干奢都笑不出来,“哪有必胜的把握,梁无疾号称飞将军,是开阳武曲星转世,想来兵法是天下第一人。” “不仅如此。”少都符指向了梁军的后方,有一团黑色雾气升腾,“洛阳之战的时候,我见过这个。” “是什么?”妫辕和干奢同时问。 “跟篯铿一样,”少都符说,“梁无疾身后,有数万鬼兵。” 妫辕和干奢相互看了一眼,脸色凝重,洛阳一战,篯铿的八万鬼兵,天下闻名。 滕歩熊冷冷的说:“平阳关可没有四象木甲术。” |
平阳关外的梁无疾一直没有任何的军事行动。 干奢和妫辕不知道梁无疾在等什么。 两名刚刚臣服于皇帝的大将军,正在分析平阳关的地势,平阳关地处沙海与西域之间,东方与中原雍州之间隔着一个沙海,西出关外,有一条连绵几千里的地下水系,水系在西域隔壁中形成几百个绿洲,因此这条道路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唯一通道。 中原帝国从汉代以降,在沙海西陲的边缘设立平阳关,代代以重兵镇守。因为一旦西域侵犯,经过沙海无水无粮,必须要从本部连绵不断运送粮草支援,而平阳关就是楔在这个粮草通道上的一颗钉子。 西域列国和漠北匈奴,要进犯中原,就必须要拿下平阳关。 当年须不智牙在匈奴实力最为鼎盛时期,一举将平阳关夺下,通过沙海,即将拿下定威郡。可是遇到了泰武帝和篯铿,沙海一战,须不智牙惨败,最后败泰武帝斩首于平阳关。 干奢一直在犹豫一件事情,他终于忍不住询问妫辕,“我有一件极为秘密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跟圣上有关?”妫辕看着沙盘,头也不抬。 “是的。”干奢说,“我在青城山看到了篯铿留下的壁画,壁画上指明,当今的圣上并非大景皇族,而是、而是……” “是一名道家的术士,而是地位不低,可能就是四大仙山门人的长辈,”妫辕说,“成汉王知道吗?” “知道。”干奢说。 “可是这个秘密,仍旧无人知晓。”妫辕说,“可见成汉王替圣上保守了秘密。” “赵王金日蝉也知道?” “赵王金日蝉在邯郸就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圣上册封两王的条件。”妫辕说,“大景的皇帝,到底是谁,我不关心,我只关心,皇帝会不会优待天下所有的贱民。” “当时少都符也在邯郸。”干奢追问。 “少都符心地善良,”妫辕冷漠的说,“他想不到皇族之间的血腥残酷。不像我们,从小就生活在生死的边缘。” “可是这样,”干奢说,“似乎对我的义兄徐无鬼不太仗义。” “你我二人,一个是前朝的遗民,一个是揭族的奴隶,能够走到今日,”妫辕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没有选择。” 妫辕把一柄牛角短刀拿出来,慢慢的把玩。 “我见过这把刀,”干奢说,“一个叫妫骆揭民,交给了徐无鬼。” “徐无鬼我通过龙门关之前,给了少都符,”妫辕告诉干奢,“妫骆是我的父亲。” 干奢说:“徐无鬼和少都符都是重情义的好兄弟。” 妫辕说:“他们都是仙山门人,自幼在仙山上养尊处优,即将回山,但是我们呢?” “是的,”干奢说,“如果我说了这个秘密,四大仙山门人必定作乱洛阳,我们从贱民与奴隶,历经了那么多心血,就将功亏一篑,而且乱世不绝,而我们也将永远征战于沙场。” 妫辕看了看沙盘,“希望这一战,是我们最后一战。” “我们的胜算有多少。”干奢问妫辕。 “几乎必败。”妫辕回答。 “这一点,梁无疾比我们更清楚,”干奢说,“可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攻打平阳关。” “他在等。” 干奢听了妫辕这句话,突然明白了,“梁无疾在等圣上驾崩!” 大景至阳八年二月十九。 当飞鸽传书圣上驾崩的消息传递到平阳关的时候。 梁无疾的龟甲,移动到了平阳关城墙前方。 就在平阳关内所有军民,在郑蒿的主持下,全部披麻戴孝的那一刻。 龟甲上无数的箭雨纷纷落下。 城墙上的守军,纷纷躲避,但是一轮箭雨停止之后,龟甲并没有乘胜攻打城池。 干奢、妫辕、少都符、滕歩熊走到了城墙上,看见龟甲距离城墙已经不足百步。 龟甲的顶上,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军,一定是梁无疾本人。 龟甲缓慢的移动,势不可挡,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干奢和妫辕,看见梁无疾头戴一个面具,而这个面具,竟然是须不智牙的头颅骷髅。 |
“当须不智牙的头颅,睁开双眼之日,就是匈奴骑兵,攻陷平阳关时候。”滕歩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城墙,站在干奢和妫辕身后,“没有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当年的谶语。” “梁无疾现在应该是十分的愤怒吧,”干奢说,“换做我处在他的境地,也只有这样一个做法。” “两位将军刚才说的话,小的听见了。”滕歩熊说:“梁无疾如今拥有木甲术龟甲,天下只能舳舻才能匹敌,五千士兵都射艺精通,本来没有骑兵,现在有了五万的鬼兵加持,当今世上,已经无人能与之争锋。两位将军的判断,是对的。” 干奢和妫辕点头,示意滕歩熊的分析是对的。 “两位将军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滕歩熊说,“梁无疾的身边,还跟随着一个道家古老的门派,门人虽然稀少,但是每一个都是杰出的术士,门派的宗主论法术,几乎与四大仙山门人不相上下。” “飞星派。”少都符也从城墙的另一端走过来,“景泰相争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时的宗主风灵子带着门派,离开了中原,远赴漠北,路过我们单狐山,与我的师父有过一面之缘,我的师父教授了风灵子兽语。” “看来飞星派与单狐山的冢虎在一百年前有过交情,”滕歩熊说道,“我明白了,为什么圣上安排少先生到平阳关来。” 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 梁无疾兵法自幼得到了圣上的提点,他区区五千兵马一路征战到漠北的摸鱼儿海,抵抗了尸足单于的五万骑兵,立于不败之地,这已经证明了他的兵法天下无双。因此圣上安排了妫辕这种兵法稳重的将军来与梁无疾较量。而梁无疾的龟甲也是天下神器,不过干奢善于用兵奇谋,应该能够有办法对付龟甲的弱点,体型庞大,移动缓慢。 飞星派与单狐山有旧,那么少都符就是对风追子的一枚棋子。 现在只有梁无疾的五万鬼兵,依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三人看向滕歩熊。 滕歩熊点头,“是的,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对付这五万鬼兵。” 圣上安排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虽然圣上已经驾崩,但是他生前的布置,仍旧是周密到了极点,这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计划。可偏偏圣上就做到了。 龟甲已经移动到了平阳关城墙的边缘,四人看到站立在龟甲上的梁无疾,还有龟甲后方的巨大的平台上的五千弓箭手。 妫辕和干奢说:“这一轮,就看你我二人的手段。” 龟甲上的弓箭手又开始对着城墙射箭,羽箭如同大雨般落下。不过妫辕已经早有了准备。平阳关西门下的赵军层层叠叠的站立在城墙下的死角,弓箭落下的方位,羽箭无法触及。 龟甲上竖起了几十个云梯,重重的落到城墙上,云梯巨大,可以通行马匹,匈奴骑兵从龟甲上方冲上了云梯,站立在城墙上的郑蒿守军,只能勉强阻挡,却无法凑效。 就在两军相斥的时候,干奢已经打开了城门,从西门带领沙亭军杀出,包抄到了龟甲之后。顺着龟甲的木梯,爬上龟甲。梁无疾的弓兵不擅长近战,被沙亭军扰乱了阵型,龟甲上的骑兵后军,只能回过头来与沙亭军交战。郑蒿的守军压力骤减,勘堪把匈奴骑兵抵挡在云梯。赵军在妫辕的率领之下,从城墙的死角缓慢行进出来,但是并不斩断云梯,而是与郑蒿的守军轮替,走上了云梯。赵军三人一队,两人持盾,一人持矛,一点点在云梯上移动,云梯宽阔,赵军步步紧逼,匈奴骑兵在云梯上冲锋,践踏盾牌手,可是赵军本就是揭族士兵,跟随妫辕连续打了行径之战与即墨之战,勇猛异常,匈奴骑兵纷纷被后续的赵军用长矛刺下了云梯,云梯上是一场缓慢的消耗战,是妫辕最擅长的战法。 将梁无疾的骑兵引诱到云梯上,也是妫辕和干奢之间的应对之策。但是在龟甲的后方,用兵神速的干奢正在屠戮梁无疾的弓箭手。 梁无疾仍旧站立在龟甲之上,身边站着风追子,与少都符和滕歩熊两两相望。梁无疾带着须不智牙的面具,看不出神色,只是不断的调动匈奴兵与弓箭手轮换,梁无疾以一人之力率领军队,同时应对赵军与沙亭军,勉强将局面保持在平衡的状态。 如果继续下去,梁无疾在干奢和妫辕的联手之下,必败无疑。但是梁无疾并不慌张,他还有飞星派和五万鬼兵,以及支援的数万匈奴骑兵还在龟甲之下。 龟甲上伸出了十六条长臂,举到了高处,龟甲上的风追子和飞星派的门人,开始利用龟甲的能力在空中驱动长臂上的锁链,锁链飞快的转动,但是却能分辨敌我,将龟甲上的沙亭军扫到地面。 地面上的匈奴骑兵扫荡沙亭军,沙亭军在干奢的带领下勉强周旋。 风追子嘴中呼哨几声,远方的空中飞来无数的巨雕,巨雕扑闪翅膀,将赵军中云梯上扫下。 交战的形势立即逆转。 龟甲上的骑兵举起长刀,冲向城墙。 风追子不断的驱使巨雕掩护骑兵,可是随即发现巨雕凝固在空中不能动弹,这才发现,云梯与城墙之间,有一个巨大的蜘蛛,正在上下滑动,布下了肉眼无法看见的大网,这是少都符驱使的蛈母,织下了蛛网,将巨雕缠绕。 龟甲下的匈奴骑兵将干奢的沙亭军阵型切断,沙亭军苦苦支撑。梁无疾发令,一股骑兵冲向平阳关西门。不过刚刚进入西门,骑兵就瞬间被击溃,平阳关内跑出了几十头大象和犀牛,漠北的马匹从没有见过如此的庞大的动物,瞬间被冲散。 干奢的沙亭军得到了接应,立即反攻,地面上的战局与云梯上的战局瞬间扭转。同时,两条岩虺从城墙上爬到云梯上,穿过了蛛网,顺着龟甲上的锁链攀爬,将飞星派的门人不断吞噬。 风追子看到了正在指挥岩虺和蛈母的少都符,面如土色,飞星派受镇北仙山冢虎有莫大的恩惠,实在是无法与少都符匹敌。 梁无疾仍旧没有慌乱,因为他还有最后的胜算,那就是听从他指挥的五万鬼兵。 龟甲身后,黑云慢慢的升起来,五万鬼兵旋风一样爬上了龟甲,然后越过龟甲与城墙之间的空隙,如同滚滚的云团一样逼压到了城墙之上。 蛈母无法抵挡,蛛网被鬼兵全部冲断,七零八落。 滕歩熊站出来了,平阳关一战,终于到了最后的胜负手。 火神符就是圣上留下来对付梁无疾雪神符指挥的鬼兵的最后杀招,并且也是龟甲的最大的克星。 ——火。 |
梁无疾站立在龟甲上,指挥骑兵和弓兵,与干奢和妫辕相战,如论兵法,梁无疾与妫辕和干奢任何一人相较,都搞了一筹。 干奢带领军士征战,最大的战役是击败了天下名将赵牧的荆州一战成名,是因为占据了荆州的地利,和赵牧已经脱离了齐王,如丧家之犬无处投靠的人和。 妫辕在行径之战和即墨之战取代赵牧成为齐赵代最杰出的名将,也是因为行径之战赵王和代王带兵不善,在即墨击败曹阿知,是因为曹阿知也并非出类拔萃的将领。 当然干奢能战败赵牧,妫辕能战败赵牧、赵王齐王、大扶国王也是当世最为杰出的将领。 不过梁无疾不同,梁无疾在出塞之后,在气候、地理都极端不利,兵士也并没有沙亭军和揭族军那么拼死一搏的勇气的情况下,鹿谷、弈芝山大获全胜。到了摸鱼儿海,虽然在最后是借用了雪神的力量获胜,但是在摸鱼儿海的战斗过程中,梁无疾在强大的尸足单于骑兵之下,以龟甲和区区五千弓兵,坚持到了雪神出现的时机,相比干奢和妫辕,实在是难上加难。 这就是因为梁无疾自幼研习兵法的结果。与干奢和妫辕,边打边学习兵法有本质上的区别。 因此单论兵法,梁无疾面对干奢和妫辕,其实还是有胜算的。只是到了现在,平阳关之战,已经不是士兵与士兵之间的搏斗,战术上的较量,已经不再是胜负的关键。 战争的胜负手,在于道家术法之间的较量。 梁无疾在这里就开始处于下风,首先风追子的飞星派遇到了单狐山冢虎少都符,单狐山大鹏殿作为道家镇北仙山,地位超过飞星派,风追子无论从辈分上,还是法术上,都无法与少都符比较。 因此风追子用兽语驱使的巨雕攻城,本来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在少都符的岩虺和蛈母,还有巨象,犀牛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那么梁无疾只能最后一搏,驱使在摸鱼儿海的五万鬼兵。 鬼兵如同云雾席卷一般,从龟甲上越过,后续的鬼兵,人数更加庞大,从城墙下,从云梯上,以不可抵挡的攻势,瞬间冲进了平阳关内。 平阳关里没有四象木甲术,无法抵抗鬼兵。 每一个鬼兵,从云雾中显现出了身形,都是浑身灰白,满脸的冰霜,裹挟着冰雪,将平阳关的西边一半城池占据。 滕歩熊与妫辕少都符等人,站立在城墙上,身边都是灰蒙蒙的鬼兵,看见被这些冰雪造就的鬼兵,将城墙上的守军全部冲散,冰刀砍下,守军身首异处。 滕歩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灯,油灯的星点火光,在风雪中摇摇欲灭,片刻后,火光大炽,变成了灯笼大小。 然后灯笼大小的火光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眼睛。火焰继续扩大,一个龙头在随着双眼显露出来,然后是龙身也迅速的蔓延。 当整条火龙全部召唤出来之后,张开龙口,发出了巨大的啸声。火焰在龙身上迸发,接触到的冰雪鬼兵,瞬间融化。 火龙在平阳关上游动一圈,本已经占尽了上风的鬼兵,都被强烈的火焰焚烧,不仅如此,整个平阳关瞬间陷入火海。 平阳关的百姓也遭受火焰的肆虐,在火焰中化作枯骨。 除了滕歩熊,少都符、干奢、妫辕都被这个不分敌我的火龙震赫,完全没有想到滕歩熊竟然用这种方式将整个平阳关毁灭。 火龙在平阳关盘旋了两圈之后,又飞到高空,冲向了龟甲,在龟甲周身旋绕一圈之后,龟甲也瞬间起火。 梁无疾和风追子陷入到熊熊的火焰之中。 接下来,让少都符和妫辕、猝不及防的是,滕歩熊驱使火龙,又转身飞舞到了城墙之上,朝着两人张开龙口,喷出了一团火焰。 战场的形势出现了完全无法预料的场面,就连站立在城墙之下的干奢,也停止了厮杀,看着火龙喷出的火焰将少都符和妫辕二人笼罩。 火龙身躯在城墙上摇摆,尾部又横扫城墙下的地面,干奢的沙亭军和梁无疾蒜零的匈奴骑兵,也陷入到火海之中。 平阳关城内的建筑,和城外的龟甲都升腾起了冲天的火焰。 火龙还在不断的游动肆虐,滕歩熊张开双臂,发出了一连串的狂笑。 不过滕歩熊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火焰中,妫辕和少都符迈着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少都符和妫辕并没有被火焰烧成灰烬,他们的身体上甲胄在不断的融化,但是身体上,一根毛发都没有被烧伤。 滕歩熊惊骇不已,不断后退。 妫辕的步伐飞快,三两步走到了滕歩熊的身前,一把将滕歩熊手中的油灯夺下,然后狠狠的摔在地面。 火龙的身躯立即崩裂,好做火雨,纷纷落下。 妫辕伸手,把滕歩熊的脖子拎起来,“圣上这样吩咐你的吗?” 滕歩熊把手臂举向天空,地面上掉落的兵刃纷纷飞向妫辕。 但是少都符早有准备,轻松的将滕歩熊施展的金术引开,飞刃全部飞向了城墙之下。 “曹阿知说的不错,”妫辕说道,“大景的皇帝,最擅长玩弄权术,让所有人相互争斗,他暗藏奇兵,坐收渔翁之利。” 滕歩熊眼睛看着妫辕,喉咙科科作响。 “你是想问,”妫辕冷静的说,“为什么你的火神符无法将我与少都符烧死?” 少都符走到了妫辕面前,“如果不是徐无鬼徐兄的提醒,今日就死在了你的手里。” |
“徐无鬼?”滕歩熊一时之间,并没有醒悟过来,“我与徐无鬼之间,并无往来,他怎么会让你留意我?” 少都符看了看城墙下的干奢,“因为干将军和少都符在凤郡的时候,遇到过你们五雷派的一个人物,叫做黄化吉的。这件事情,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或者你根本就不知道。” “黄化吉与五雷派,”滕歩熊沉声说,“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五雷派了。” “可是你并没有跟着五雷派消失,”少都符说道,“而是留下来给圣上炼丹,丹室里炼鹿矫的丹炉,需要火神符来维持。” “没想到这种细微的小事,竟然被徐无鬼发现了端倪。”滕歩熊明白了。 “中曲山清阳殿,是天下炼丹术的正宗,”少都符说,“徐无鬼发现不了,倒是奇怪了。” “因此徐无鬼觉得我跟随你们到平阳关,身上带着火神符,就一定不怀好意?” “万事留一点退路,也是好的,”少都符说,“即便是你不突然发难,这个任嚣城锻造出来的辟火术甲胄,也并不是一个累赘。战场上,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滕歩熊看向城墙之下,龟甲仍旧在熊熊燃烧,但是梁无疾已经收拢骑兵和弓兵,退到了城墙外百步,干奢的沙亭军列阵对峙。 “没有我的火神符,”滕歩熊说,“以各位的能力,无法将梁无疾斩杀在平阳关。” 妫辕走到滕歩熊面前,“圣上的御旨是让我们将梁无疾阻拦在平阳关外。” 滕歩熊笑起来,“可是梁无疾似乎并没有退兵的打算。” 妫辕和干奢、少都符顺着滕歩熊的目光看去,看到平阳关内,还没有融化的鬼兵,凝聚成一团雪雾,从城墙中渗透,回到了梁无疾的身边。 “梁无疾会退兵的,”妫辕说,“平阳关一战,梁无疾必退兵无疑,我们只是要印证一个事情。只是为了印证这个事情,让平阳关的百姓受了连累。这一点,少先生一直在犹豫,但是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滕歩熊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梁无疾还有所忌惮?” 滕歩熊说完,看见郑蒿带着一个妇人从城墙下走出,通过沙亭军阵中的时候,干奢亲自将妇人护送到梁无疾的阵前,而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 滕歩熊终于明白了,“梁无疾的妻室在平阳关,他本以为已经遇害,梁无疾无所顾忌,当然要全力攻打。我却没有想到,郑蒿却违背了圣旨,将梁无疾的妻室庇护在府内。” “郑大人和梁无疾,在弈芝山曾经结拜过金兰,”少都符说,“郑蒿为人即便是不堪到了极点,却没有忘记这一点,他把崔氏和梁无疾的儿子收留了。” “郑蒿倒是个聪明人,”滕歩熊说,“没有看起来是一个酒囊饭袋。” 少都符提醒妫辕,“梁无疾退兵了。” 果然大家同时看去,干奢已经从梁无疾身前离开。率领沙亭军退回到平阳关城墙下。梁无疾整顿麾下的骑兵和弓兵,慢慢退去,鬼兵也慢慢的隐去了身形,化作雪雾漂浮在梁无疾阵后。 滕歩熊知道大势已去,“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在下?” “你也回不去洛阳了,”少都符说,“你走吧,念在你是一代道家宗主,将五雷派慢慢经营。” 妫辕说:“少先生心底仁慈,你可以走了。” 滕歩熊无话可说,他拱拱手,从城墙上慢慢走下,他的一条命早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五雷派也已经灰飞烟灭,现在天下之大,滕歩熊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孤家寡人,该如何去将五雷派死灰复燃。 当干奢登上城墙的时候,梁无疾军队已经离开了平阳关。 干奢看着少都符和妫辕,“圣上就是师乙。” “梁无疾亲口说的?”少都符问。 “确认无疑,”干奢说,“青城山壁画,篯铿留下的线索是真的。” “安灵台和篯铿都认定圣上就是师伯,”少都符说,“那就没有错了。” 妫辕说:“梁无疾接受了我们的条件?” “他的妻儿安然无恙,又知道我们联手,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干奢说,“他是战神转世,不如在漠北做他的匈奴单于。” “以梁无疾的兵法和实力,漠北和西域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妫辕说,“不知道他的子孙,会在什么时候,卷土从来。” “他不会来了,”干奢说,“可是他没有承诺自己的子孙会不会引兵南下。” “即便是,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妫辕看向干奢说道,“跟我们无关了。” 少都符叹口气,“没想到我确认师伯就是圣上,师伯却已经过世。” “事情还没有完,”干奢说,“师乙在大景蛰伏百年,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我倒是担心在洛阳三位仙山门人的安危。” 妫辕劝慰干奢,“任先生和支先生,都是仙山门人,师乙惦念道家四象神山的渊源……” “问题就在这里,”少都符说道,“我师伯一定留了后手,可能对三大仙山门人不利,不然为何把我支开到几千里之外的平阳关。” “我义兄徐无鬼心思玲珑七窍,”干奢说,“圣上的手段,我看不会凑效。更可靠圣上已经驾崩。” “我师伯要是没有驾崩呢,”少都符说,“我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干奢和妫辕看着少都符,心中都有一个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但是少都符说出来的话,让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设想。 “现在的皇帝姬康,”少都符说,“可能仍然是我的师伯。” |
梁无疾回到了鹿谷,这是他出塞后的第一战所在的战场,也是在这一战,让他获得了征伐漠北的信心。 匈奴的牧民顺着鹿谷连绵不断的驻扎帐篷。当牧民看到无疾单于率领着军队回到鹿谷的时候,匈奴牧民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鹿谷一片死寂。 在牧民心中的战神无疾单于竟然攻打平阳关失败了。这是整个匈奴部完全无法接受的现实。这意味着他们无法进入到中原,熬过这个酷寒的冬天。 无疾单于下令安顿好军士,看着漫山遍野的帐篷和枯瘦如柴的牛羊,转头看了看风追子和王苍,“没有想到,我再也回不到平阳关以东。” 风追子说:“大王已经尽力了。有少都符在,我们过不了平阳关。” “我父兄的仇恨,这辈子是不可能昭雪了。” 无疾单于说道,“没有想到将我置于今日这个地步,竟然是圣上。” “他不是圣上,”风追子说道,“他是师乙,令尊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是灭门之祸。” 无疾单于说:“干奢和妫辕兵法超群、少都符道法强大,与他们为敌,毫无胜算。” 王苍说:“大王与他们谈和,是对的。他们既然将夫人和公子安然无恙的送过来,也算是光明磊落的人。” 无疾单于的妻子崔氏走到了梁无疾身边,把怀中的婴孩递给丈夫。 无疾单于把婴孩举在手中,婴孩的脸在寒风中被吹的皴裂,嘴巴张开,哭嚎几声。 王苍对无疾单于说:“中原回不去了,大王有什么打算?” 无疾单于说:“我梁氏一门,从此后,就与中原没有任何瓜葛。我被匈奴部落尊为单于,也不能替家门复仇,这个梁姓,我是不敢再担当了。” 无疾单于说完,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将怀中的婴孩的胎发剃尽,然后把婴孩递给崔氏。自己面对东南方跪下,亲手把自己的头发割断。 汉人身体肤发受之于父母,无疾单于这么做,也是绝了重回中原,改族匈奴的心意。无疾单于再次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面对着寒风,看着儿子坚定的说道:“我既然断发,为了让我的子孙后代记住这个仇恨,从今往后,我就改姓秃发。希望我的后世能够永远记得我们秃发氏的这个深仇大恨!” 无疾单于说完,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秃发无疾……”王苍和风追子口中喃喃的说道。 传令官立即传令,整个鹿谷之中,所有的匈奴牧民,都站立在风雪之中。无疾单于继续想传令官下令,“从今日起,我麾下的所有匈奴部落牧民,全部改宗秃发部,我将带领部落,一路西进,剿灭西域列国,让秃发部永远不再受风雪之苦。” “秃发单于!” “秃发单于!” 匈奴最大的部落,尸足单于的数十万部众,从这一日开始,跟随了秃发无疾的姓氏,征战西域和漠北。 秃发无疾给儿子起名秃发腾,秃发腾自幼跟随父亲征战西域战场,为秃发部第二任单于。秃发腾的五世之孙,名秃发龟的时候,秃发部已经完全统一西域与漠北,秃发龟,虽然已经完全融入匈奴血统,但是仰慕祖先的中原文化,于是将秃发改姓拓跋,改名拓跋珪。在拓跋珪的带领下,秃发部联众其他各部匈奴,脱离匈奴,号鲜卑。拓跋珪入住中原得国又失国,后失国复建国,最后建立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朝代亨朝,这都是后话。 铜鼎篇梁无疾的事迹,就此告一段落。 就在秃发单于在鹿谷安顿牧民,苦熬严冬的时候。 洛阳内,太子姬康,在生父蜀王、大司马支益生、大司空任嚣城、大司徒张雀的辅佐下登基。 驾崩的姬望,被群臣尊谥为景宣帝。 姬康继承大典,亲临朝政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罪责沙亭军干奢,赵军妫辕私纵逆臣梁无疾的过失。连坐成汉王牛寺、南匈奴赵王金日蝉,削夺成汉王王爵,赵王王爵。 可惜牛寺与金日蝉仅仅做了几个月的诸侯王,就重回到贱民的身份。而赵王金日蝉被代王和原赵王在酒席上俘获,两王亲自送金日蝉到洛阳,距离洛阳三十里,金日蝉自尽。牛寺得知金日蝉的下场,拥兵自立,再次反叛,占据蜀地。 楚王在长沙毒杀赵牧之后,引兵西进,与牛寺在白帝城再次交战,两军相持不下。 徐无鬼被干奢和牛寺连坐,姬康念其守卫洛阳功劳,将徐无鬼逐出洛阳。任嚣城和支益生极力劝谏,才保全徐无鬼的性命。 徐无鬼本就无心朝政,于是带着他的陨石,一路西去,重回中曲山清阳殿。 徐无鬼行走到雍州定威郡沙海的时候,遇到了东归的干奢、妫辕和少都符。 干奢和妫辕已经得知牛寺与金日蝉被削夺了王爵,姬康并没有遵循景宣帝的遗命,因此要到洛阳兵谏。 大景的天下,大厦将倾。因为干奢和妫辕,有了击败洛阳四象木甲术的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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