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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第195页] |
作者:蛇从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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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魁回从王屋山回洛阳了,并且要觐见圣上。跟张魁一起的,还有道家各门派的宗主。在张魁的带领下,十几个道家门派的宗主,都跪在皇宫丹室的门口。 在皇宫之外,洛阳城内,还有这些道家门派门徒,有几千人。 支益生走到张魁的面前说:“圣上不想见你们,他也没有削夺你的龙虎天师爵位。” “令丘山幼麟也是道家门人,”张魁低着头说,“道家有重大的危难需要化解。” “张天师说的是已经逼近到洛阳南门城下的篯铿鬼兵吗?”支益生说,“这个劫难我们都知道。” “不,”张魁说,“这个祸端在蜀地。” 支益生好奇的问:“这样说来,张天师不是率领道家门人,帮助圣上坚守洛阳?” “我需要向圣上调拨三万军马,跟随我们去往蜀地。”张魁说。 支益生忍不住笑起来,“整个洛阳的十万北府军,经过龙门关几次交战,现在还有七万,你却要调拨三万。别说我不能答应,就是大司空张大人会答应你吗?” “没有三万军马,我们道家门人无法抵抗现在逆称成汉的牛寺南蛮军,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前泰朝遗民沙亭军。”张魁仰起头说。 听到了沙亭军的名号,徐无鬼立即从丹室内走到支益生身后,“沙亭军?” 张魁说:“牛寺和干奢两个逆贼,已经攻陷了渝州,正在朝着成都方向进军。” 任嚣城也走到了张魁面前。 支益生说:“如今篯铿的八万鬼兵已经开始进攻洛阳,蜀地被流民占据的事情,留到以后再做计议。” “来不及了。”张魁回答,“我要面见圣上,亲自禀告。” “圣上不愿见你,”支益生说,“陛下已经看在了张天师道陵真人的颜面,不追究你的过往。” 张魁焦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个人。这人站起来,走到了支益生面前,支益生是认识的。 九龙宗的郦怀。 “我记得郦宗主并没有跟随张天师去了王屋山,而是回到了蜀地。”支益生好奇的问。 郦怀脸色平静,但是说的话却让支益生震动,“四大仙山门人与篯铿在洛阳相争,胜负还未可知,可是如果牛寺和干奢占据了蜀地,大景的天下就绝无支持下去的希望。” 支益生和徐无鬼两人都同时色变。徐无鬼问:“干奢!他不是在荆州吗?怎么就去了蜀地?” “徐师叔是干奢的兄弟,”郦怀说,“应该是知道干奢走过了夔郡之下的古道的,徐师叔就没有想过干奢在古道里会遇到什么人吗?” 由于四大仙山地位崇高,门人辈分凌驾于普通道家门派,因此郦怀遵从惯例,尊称四大仙山门人统一为师叔。 “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事情,”徐无鬼说,“我一直以为古道下的那个真人,被镇伏几百年,在古道里十分的凶恶,没有我的带领,干奢几乎没有通过的道理。” “可是干奢走出了古道,”郦怀说,“徐师叔就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啊。”徐无鬼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以为干奢是避过了那位真人。” 郦怀镇定的对支益生说:“支师叔现在明白了吗?” 支益生点头,“我明白了。可是圣上不愿意见你……” 这时候原蜀王世子,如今的太子姬康从丹室后房走出来,那这个一个谕令,走过郦怀,到了张魁的身前,把谕令交给张魁。 “圣上让天师拿着谕令,在大司空张雀手下调动三万北府军入蜀。” 张魁朝着丹室叩头。然后十几个宗主都站起来,跟随张魁去往南门。 “如果遇到了干奢,”徐无鬼问郦怀,“能不能给我带句话。” “没用的,”郦怀摇头,“既然干奢与古道下的真人做了交易,他就不会再顾忌与徐师叔的旧情。” 张魁走了几步,任嚣城突然拦在了张魁面前,“张天师准备怎么入蜀?” 任嚣城的问题很现实,龙门关已经被篯铿占据,几千名道家门人和三万北府军如何通过龙门关,进入蜀地。 “我们走水路,由洛阳城西门入青水,青水绕过篯铿的十几个巨魈,然后进入洛河,这条刚好绕过龙门关南侧。” “进入洛河,洛河向东流淌,明明将你们送到龙门关南门,”任嚣城说,“怎么会是绕过了龙门关南门?” 郦怀看了看姬康。 姬康拱手对任嚣城说:“洛阳木甲术今晚明日未时全部开启,到时候金水、玄水、青水、赤水以及洛水都将倒流。” 任嚣城顿时明白了,看了看张魁,又看了看郦怀,“我一直不明白洛阳木甲术中枢机括的力道从何而来,原来是让洛水和四水倒流,灌入黄河。河水倒流,带动机括,以此来驱动木甲术的机括。” “洛水倒流,”郦怀说,“我们从青水进入到洛水后,洛水逆流而上,将我们带到龙门关以西,绕过篯铿鬼兵后,我们上岸,从潼关入雍州,到达长安后,走金牛道,希望能赶在牛寺和干奢之前,到达灌郡,守护李冰真人。” “那里有这么多船只送几万人马?”徐无鬼问。 “不用船只,只需要几千个羊皮筏即可。”郦怀回答。 “有吗?”支益生问。 “有。”张魁回答,“南匈奴首领金日蝉送了我们羊只七千,牛三千,都已经驱赶到了洛阳西门青水岸边,正在剥皮制皮筏。” “这个金日蝉为了册封赵王,”支益生说道,“不断向圣上示好。” “他替圣上阻拦大扶国王曹阿知,也是这个目的。”徐无鬼点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少都符。 少都符说:“妫辕会击败曹阿知无疑。” 张魁带着郦怀等十几个道家宗主离开。 四大仙山门人站在一起,支益生说:“就是明日未时了。” “这一天终于到了。”任嚣城坚定的说。 “与篯铿较量一场吧。”徐无鬼说,“可能这就是四大仙山门人的宿命。” “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少都符也站直了身体。 四个贤人相互拱手。 |
《泰景亨策》记载,大景至阳七年七月十四,中元节未时。 从阳泉湖涌出的青水、赤水、金水、玄水,四水同时倒流,阳泉湖在四水倒流的几个月里,被道家门人称呼为黄泉湖。 青水和玄水注入的洛水也延迟三刻之后,开始倒流。 四水倒流,是洛阳四象木甲术开启的关键,阳泉湖本是四水的源头,但是在至阳七年七月十四未时,阳泉湖的涌泉突然消失,变为黄泉湖。导致青水、玄水倒灌,洛水的河水回溯,汹涌河水从青水和玄水倒流到黄泉湖。黄河仍旧流淌如故,但是由于赤水和金水倒流,黄河的河水从上游灌入两个河道,涌入洛阳黄泉湖。 龙虎天师张魁和九龙宗郦怀带领的一千多名道家门人,还有三万北府军,从丑时开始,从洛阳城内跳入青水,一张牛皮筏和两个羊皮筏绑缚一起,可以承载十人,因此三千个联筏承载北府军三万人,余下一千个羊皮筏,每个羊皮筏分配给一个道家门人。 张魁和郦怀带领的北府军,全部赤手空拳,毫无装备。所有的补给和武器,上岸到了长安,有长安郡守发配,然后再进入金牛道。 这就是张魁军西进蜀地的计划。 而且进行的非常顺利,篯铿的八万鬼兵几乎全部在洛阳南门集结。因此三万北府军抢在青水倒流前的六个时辰,飘向龙门关东南的青水如洛水交汇口。 《景策》记载,当时青水之上几乎挤满了北府军,河水都不可见。 张魁军先头军队由一千名抱着羊筏的道家各派门人组成,第一个到达交汇口的是天师道和灵宝派的门人,在卯时到达,由于这个时候,青水和洛水还未倒流,天师道和灵宝派的门人抬着羊皮筏上岸,占据地形。 龙门关内篯铿分拨了五千鬼兵,与天师道和灵宝派的门人交战,最开始的时候,天师道和灵宝派落入下风,不过龙虎天师张魁本就延续了张道陵的驱魔阵法,灵宝派是至阳至刚门派,门人法术刚硬,勉强抵挡鬼兵。 随即北冥派,昆仑派,祝融派,蓬莱派,玄都派,阳一派,丹鼎派,虎令派,清微派,北帝派,神霄派,东华派, 九龙宗,铁牛宗,药王宗,骊山宗,白鹤宗,的门人纷纷到来上岸,这些门人都是身负法术的高强术士,与五千鬼兵相持。 篯铿在洛阳南门的阵型已定,不愿意再分拨鬼兵南下去阻击张魁军,因此三万北府军也纷纷从青水漂流到洛水交汇口。当最后一个北府军到达交汇口的时候,青水开始倒流,青水倒流,洛水仍旧如常流淌,交汇口瞬间河水干涸,三万北府军陷入河床滩涂,一千名道家门人苦苦支撑,在张魁指挥的驱魔阵法下又坚守河岸三刻,等到洛水倒流。 于是张魁军三万一千余人同时顺倒流的洛河向西漂向潼关。 张魁军西进,只是洛阳保卫战的一个小小插曲。 无论是篯铿,还是洛阳城内,都并不在意。 因为真正的战斗,在洛阳城。 张魁军一路西进,去守护灌郡李冰,与成汉牛寺和干奢即将一场恶战。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四大仙山门人,站立在洛阳城南门的城头。 四人看见,洛阳城南门之下,空中黑云翻滚,地面上的黑雾迷茫之中,影影绰绰的站立着黑色身躯的鬼兵。 鬼兵在黑雾沉寂的站立,洛阳城上的北府军也悄无声息。 这是大战来临之前的静谧,空中压抑,杀机在弥漫。篯铿要开始发动攻击了。 而洛阳四象木甲术的机括还没有开启。之前支益生调动的朱雀神台,只是木甲术保留一点余力。现在要开启整个机括,需要打开地下的那个巨大水车的铜锁。 而铜锁的钥匙有四把,四把铜锁分别能够开启机括带动朱雀、玄武、白虎、青龙的机关。 这四把钥匙,圣上手中有一把,小甑、姬不疑、姬不群各有一把。 当年圣上啃噬血亲,清醒之后,把三把钥匙分别给了三个子女,然后把小甑送给彩戏师,把两个皇子交给张胡、周授。 但是圣上为什么这么做,到现在姬康没有说,仍旧是个谜团。 圣上现在已经将曹猛赶出了皇宫,只肯让皇储姬康一人侍奉,所有的谕令,都由姬康代为传递。父子之间,不知道每日说过什么,计划什么,统统都不知道。 姬康走上了城墙,对四大仙山门人门人说:“两位皇子已经打开了四象木甲术的铜锁,各位可以进入地宫,登上四象神台。 任嚣城说:“等等,我想再看看篯铿的鬼兵。” “任先生登上了青龙神台之后,即可看得清清楚楚。”姬康催促。 四大仙山门人相互看了一眼,就要走下城墙,进入到丹室下地宫,各自归位。 这时候,洛阳城下的黑雾中,一个庞然大物慢慢的从黑暗里显现出来,这个庞然巨物,开始被翻滚的黑云包裹,越靠近城墙,就越来越显出了轮廓。 一道闪电之后,庞然巨物的前部冲出了黑雾,是一个巨大的船头。 “舳舻!”任嚣城说道。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船头几乎与城墙齐高的舳舻,表面全部变成了黑色,船头的巨大的桅杆上盘旋着一条巨蟒,上下游移。 黑雾中飞起来了无数绿色的球体,朝着洛阳城墙飞来,落在城墙之上碎裂,化作妖冶的绿色火焰,撒在地面,城墙上顿时一片火焰。北府军纷纷被烧灼,却无法扑灭这鬼火。 “飞火珠也来了。”徐无鬼苦笑,看着任嚣城。 姬康向四大仙山门人拱手,焦急的说:“四象木甲术已经开启,请各位神台归位,抵抗鬼王篯铿!” 一个火球朝着姬康的头顶飞来,支益生伸手挥舞,旋风将鬼火球卷入了高空,火球在空中绽开,星星点点的火焰洒落下来,如果在平日,这是一个妖艳绝伦的景色。 可是现在,这片火雨,就是篯铿催命的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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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康景朝太子的身份,站立在南门城墙之上,监军大司空张雀调度两万北府军镇守南城门。 余下三万北护军,分别镇守到西门和东门。 洛阳城内的骑兵和步兵纷纷在来回穿梭。城内的百姓都躲避在房屋内,静待着大景最后的军队与来自冥界的鬼兵交锋,这是一场关乎到每个人性命攸关的战争,并不等同与一百多年前的景泰交战,与平民无关。 徐无鬼、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四人走到了洛阳城下地宫中。金玄青赤四水正在汹涌的倒灌,巨大的水流汇集冲击到地下的巨大的水车,水车的宽广的木页被冲击,水车的木盘越转越快,带动着桔槔启动,桔槔上的齿轮咬合木质机甲,齿轮转动,驱动了八个轮盘,每个轮盘上的锁链正在飞速的盘旋,在地宫内暗孔内伸缩出入。 姬不疑、姬不群和已经生长出身躯的小甑站在轮盘旁,他们已经打开了虎头锁。洛阳四象木甲术已经开启。 四人没有时间与皇子公主交谈,飞快的走到了龙柱地宫之下,现在四象的玄武、青龙、白虎、朱雀神台一目了然,大家不用支益生交代,分别登上了四象神台,各自穿上盔甲。 姬康和张雀在南门城楼上,舳舻已经逼近到了城门,舳舻桅杆上的黑色巨蟒,巨大的头颅与姬康和张雀对视。 姬康拿起弓箭,朝着巨蟒的眼珠射去,羽箭在半空被一股黑烟包裹,黑烟显出手掌的形状,羽箭折断。 飞火珠继续连续朝着张雀和姬康的方向飞来。姬康和张雀身边的几十个卫士,用盾牌联纵阻隔,将飞火珠的火焰弹回。 舳舻继续前行,船头顶住了城门上方的城墙,摧枯拉朽一般将城墙摧毁,无数的砖瓦碎石纷纷落下,站在城墙下方的北府军顿时被慌乱,向两旁退散。 就在舳舻继续朝着南门推进,要摧毁全部南门城墙的时候,洛阳四象木甲术的朱雀神台升起来,支益生站在神台顶端,三十六个锁链绑缚的三十六条飞龙同时扑向舳舻。 飞龙相互缠绕,将舳舻的桅杆绞断,蟒蛇在随即退缩到舳舻后方,支益生在神台上,驱动锁链,三十六条飞龙在舳舻的四周不断的盘旋,把舳舻前段绞成碎片。 张雀率领下的北府军一阵欢呼,可是欢呼声随即戛然而止。 舳舻的木质破碎,露出了内部钢铁的船身,船身上突出无数的倒刺,倒刺飞快的伸出,将飞龙勾住。三十六条飞龙无法在随意进退,紧紧的贴在舳舻的船身上。 然后舳舻开始后退,飞龙也只能被舳舻拉着进入到前方无尽的黑雾中。锁链全部拉直,朱雀神台立即被舳舻拉住,渐渐倾斜。站立在神台上方的支益生险些从神台上掉下来。 篯铿已经见识过朱雀神台的威力,因此以舳舻佯攻,扣住飞龙,然后用巨大无朋的舳舻向后拉扯,三十六条锁链把朱雀神台拉出城墙。 篯铿也看透了神台飞龙的弱点,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来摧毁朱雀神台。 这个计策,在攻城战中,无疑是凑效的,只是篯铿不知道的是,洛阳四象木甲术是当年张天师道陵,专门为篯铿布置的机关。 洛阳城的东门,城墙突然分开,一个巨大的圆柱升起,与朱雀神台单独的一根圆柱不同,东门的这个神台圆柱方圆二十丈,圆柱神台上雕刻着盘绕的巨龙。 这个巨大的平台就是青龙神台,青龙神台升到空中二十丈,第二级圆柱又升起,方圆十丈,但是升到了空中 四十丈的高度。 任嚣城站立在青龙神台上,二级圆柱瞬间脱离下方的平台,在城墙上滑动,很快就滑动到了南门左侧,任嚣城扳动青龙神台上的机括,神台上伸出了一个摇臂,摇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圈,摇臂顶端飞出一团灿烂的火焰。 火焰朝着舳舻飞过去,飞到南门城墙之上的时候,火焰化作一个巨大的飞鸟。火焰飞鸟在空中舒展双翼,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啸叫。 火鸟一头飞进了舳舻上方的黑雾中,烈火肆虐,将整个黑雾驱散,火鸟上下盘旋,片刻就将整个舳舻全部点燃,舳舻表面的木头全部燃烧,舳舻内部的钢铁驱壳显现出来。 火鸟继续啸叫,身体每一处都崩裂出火花,舳舻的表面钢铁驱壳开融化,钢铁倒刺化作铁水。飞龙解开了束缚,与火鸟一起飞舞在空中。 在洛阳城上,朱雀神台与青龙神台已经相互靠近,但是任嚣城站立的神台比支益生高出了一倍。 舳舻被火焰不停的煅烧,表面钢铁驱壳被烧得通红。 黑雾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显现出来,这个身长十几丈的巨人,身穿黑色的盔甲,一步步朝着火鸟和三十六条飞龙走来。 巨人每踏出一步,地面就随之震动。 巨人手中的长剑翻出了暗红色的火光,任嚣城和支益生都知道,这是周授遗落在龙门关的赤霄宝剑。 巨人将赤霄宝剑举起,朝着火鸟劈斩,火鸟躲避不及,从中被劈为两半。 火焰之中,巨人的身形线路出来,这就是篯铿身躯。 |
青龙神台的火鸟被从中劈斩开,但是火鸟本来就是火焰所化,分开之后,两只火鸟上下纷飞。 神台上支益生看了任嚣城一眼,示意青龙神台就是转为治镜阁的门人打造,任嚣城精通木甲术,善用火器,青龙神台上的任嚣城点头,示意四象木甲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黑雾中幻化的篯铿巨大身躯,连续用手中的赤霄宝剑,将火鸟斩开,火鸟每被劈斩一次,就会多出一只。篯铿尝试了几次,知道无法用赤霄对付火鸟。几只火鸟带着火焰在篯铿的身体中穿梭,将篯铿的黑雾身躯驱散,但是当火鸟飞开之后,黑雾仍旧聚集。 支益生的也开始挥动锁链,三十六条飞龙全面贴到地面,对着地面上的鬼兵张牙舞爪,撕扯鬼兵的骸骨。 赤霄宝剑从空中直直的戳下,剑尖刺到一只飞龙身躯上,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一阵耀眼的火花之后,飞龙的身躯被赤霄的剑尖穿过,被钉在地面。 地面的鬼兵蜂拥而上,将飞龙包围,瞬间之后,转入飞龙的鬼兵都得到了飞龙的坚硬身躯,在火鸟的火焰下,白色的骨骸都泛出光芒。 赤霄宝剑是上古神兵,是飞龙最忌惮的兵刃。 当赤霄宝剑从龙身上拔起,几条飞龙顿时从地面上腾起,龙爪扣住赤霄宝剑的剑身,龙身盘绕,将整个赤霄宝剑都缠绕。 赤霄宝剑的暗红光芒被飞龙掩盖,篯铿将赤霄宝剑举起来,覆盖宝剑的龙身被赤霄宝剑的光芒映成通红的颜色,每条龙身内的骨骼和跳动的龙心都清晰可见。 赤霄宝剑的光芒猛然强烈,光芒从龙身缝隙中冒出来,光芒越来越开阔。篯铿摇晃赤霄宝剑,在空中挥舞半圆,几条飞龙的身体断裂成数十截。 剩下的飞龙继续缠绕在篯铿的身体上,篯铿的黑色身躯并不在意,身体后背一条巨蟒爬出来,与飞龙缠斗。巨蟒的身体和几条飞龙旋转拧在一起,各自用力绞杀,反而是巨蟒占据了上风。巨蟒的头部高高扬起,飞龙的龙头在巨蟒之下。 站在墙头上的支益生看见朱雀神台的飞龙,竟然不敌一条蟒蛇,当看到了巨蟒头顶的凸起棱角,才知道这个巨蟒是与四象神兽齐名的腾蛇。 篯铿与巨蟒身体周围的黑雾又开始浓密,黑雾来自于龙门关的上方黑云。舳舻摆脱了飞龙的困扰,现在再次朝着洛阳南门行进。支益生拿出手中的旗帜挥动,令丘山广明殿雨师之术施展,玄水上升起白雾,白雾从右至左弥漫到篯铿鬼兵阵中。 黑白两色雾气相互纠缠,地上的飞龙受了白雾的滋润,瞬间恢复,在锁链的带动下,腾起在空中。 朱雀神台的三十六条飞龙和青龙神台的几只火鸟,与篯铿缠斗不休,阻拦篯铿向洛阳城墙靠近。 篯铿也并不急切靠近城墙,肩膀上的腾蛇转向火鸟,腾蛇的嘴巴张开,口中吐出黑风,火鸟由火焰的身体被黑风吹散。篯铿也用手中的赤霄,劈斩飞龙身后的锁链。控制飞龙的锁链被斩断之后,力量消减大半。 篯铿与腾蛇神兽将飞龙与火鸟拖住。青龙神台和朱雀神台一时间与篯铿不相上下。 但是篯铿身后的舳舻再次从黑雾中冒出来,现在舳舻表面的木质外壳全部被烧尽,只剩下巨大的钢船体,舳舻船底的巨轮缓缓滚动,舳舻以势不可挡的威力,再次行进到了洛阳南城门,而这一次,不再有飞龙阻拦。 舳舻的船体庞大且坚固,船头冲进了洛阳南城门之后数丈,青龙神台和朱雀神台,分别朝东西方移动。舳舻继续朝着洛阳城内移动,巨大的船身,撞到洛阳南城的城墙,城墙的砖砾土石顿时大片垮塌。 舳舻的船体进入到城门,鬼兵从舳舻上纷纷跃下,跳入到城内,张雀率领的北府军无法抵抗,只能朝着内城退去。 篯铿手里的赤霄与飞龙周旋,身上的腾蛇将三十六条飞龙缠绕。篯铿头部上扬,张开嘴巴,天空盘旋的黑云,落下一条黑色的云雾,钻入到篯铿的口中。 篯铿的身体暴涨,火鸟和飞龙顿时处在下风,篯铿迈开步伐,跟着舳舻走向南门。 舳舻的船身已经突入南门一半。 张雀已经无法组织起抵抗,鬼兵在城内奔跑追赶百姓,吞噬平民的血肉。 就在舳舻在洛阳城内无坚不摧前行的时候,舳舻突然朝向西方倾斜,舳舻上的鬼兵纷纷跌落,吊在舳舻左舷西方。一个巨大的铁牛从洛阳城墙西方移动过来,白虎高台也已经移动到南门,铁牛的肩膀上悄无声息的冒出两根锁链,将舳舻的左舷勾住,现在铁牛拉着锁链,走向西方,舳舻被铁牛巨大的神力拉倒,将左舷之下的几百名鬼兵压住。舳舻下方的巨轮,被飞龙将机括爪断裂,无法再行走。 舳舻倒了了,徐无鬼在白虎神台上指挥铁牛,铁牛把翻倒的舳舻拖向龙门关方向,当舳舻被拖出了南门,北府军立即一拥而上,拼命修建城墙。 徐无鬼的白虎神台与支益生的朱雀神台靠在一起,徐无鬼指着篯铿身上的腾蛇大声喊道:“这个条蟒蛇,就交给我了!” 徐无鬼说完,从白虎神台上跳下,落到铁牛的背上,一直走到牛头处,来到了篯铿的身前。 篯铿低下脑袋,看着自己脚下的徐无鬼,提起脚,踏向徐无鬼,徐无鬼身体躲避,抓住了一条飞龙的头颈龙须。 支益生立即驱动飞龙,飞龙从地面弹起,飞到了篯铿的脸前,腾蛇正在与火鸟相斗,徐无鬼眼中伸出手掌,掌心的眼珠射出金光,腾蛇看见徐无鬼显出了杨任杀鬼术,立即调转了蛇头,向着篯铿的后背躲避。任嚣城指挥的火鸟,不肯放过,飞到篯铿的身后追着腾蛇扑杀。 篯铿另一只手伸出来,捏向徐无鬼,背负徐无鬼的飞龙想要逃离,篯铿的手掌突然飞涨,涨到比篯铿的身体更大,飞龙无处躲避。 徐无鬼无奈,只能从飞龙上跳下,白虎神台的顶部脱离支撑圆柱,如同流星锤一样在空中旋转,接住了徐无鬼,回到白虎神台上。 篯铿仍旧占据上风,无数的鬼兵化作黑烟转入到倾倒舳舻的左舷下方。片刻之后,舳舻被无数鬼兵举起来,铁牛继续拉扯舳舻。 篯铿的左手握住赤霄的剑锋,掌心一划而过,将缠绕在剑锋上的几条飞龙捋下,赤霄宝剑露出了暗红色的剑锋,篯铿高高举起,朝着铁牛和舳舻之间的锁链砍下。赤霄宝剑随即被弹起,而锁链也砍出了巨大的缺口,篯铿再次砍下,锁链应声而断,断裂的锁链高高飞起,弹回到洛阳城内,几十个北府军当即被砸死。 众多鬼兵抬着舳舻,再次冲向南门,刚刚补修起来的砖墙,又被击垮。 鬼兵越来越多,不断地涌入南门。 这时候两条巨大的岩虺从城内窜出,张开巨口吞噬鬼兵。岩虺是好食尸体的动物,见到鬼兵尸骸,正中下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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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岩虺不断的在城内吞噬已经冲入南门城墙的鬼兵,岩虺几乎没有视力,在阳光下无法看到任何事物。但是岩虺的眼睛却能感知到幽冥的形体,因此在鬼兵面前,岩虺动作迅猛精准。虽然鬼兵与北府军混在一起,岩虺也能够准确的找出鬼兵,不断吞食。 而且岩虺吃了鬼魂之后,身体也不断的生长,吞食的鬼兵愈多,身体就愈发变大。 城内的鬼兵越来越少。可是几千名钻到舳舻之下的鬼兵,扛起了舳舻,继续冲击洛阳城门。 鬼兵忌惮岩虺,只是跟随在舳舻之后,徐无鬼驱使的铁牛,锁链已经被篯铿斩断,支益生的飞龙仍旧与篯铿的身体纠缠,支益生已经见识了篯铿手中赤霄宝剑的厉害,不敢在用飞龙缠绕赤霄,而是转而攻击篯铿的身躯。任嚣城指挥的火鸟,与篯铿身体上的腾蛇纠缠。篯铿一步步迈开脚步,跟着舳舻逼近城门。 徐无鬼、支益生和任嚣城以三个四象神台的力量,仍旧不能阻挡篯铿的进攻。眼看天色已晚,太阳就要下山,当黑夜降临之后,阴阳调转,篯铿和鬼兵的力量将会更加凶猛。 这一点,徐无鬼、支益生和任嚣城心里都非常的清楚,但是三人之力,仍旧无法抵挡篯铿前进的步伐。 眼看篯铿就要跟随舳舻突入城门,洛阳城内,一个巨大的蜘蛛从地面上飞快的爬到城门后方,蜘蛛爬行的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却是左右上下的急速爬动,瞬间,一张巨大的蛛网布置在城墙后方,舳舻的前方撞进蛛网,蛛网柔软坚韧,舳舻一时间也无法将蛛网冲断。 巨大的动物啸声传出来,十几头白犀牛和大象从舳舻两侧,冲出了城门,将舳舻后方的鬼兵践踏。绕环鬼兵的进攻阵型。 随后,洛阳城顿时就黑暗下来,徐无鬼和支益生、任嚣城本能的抬头看了看西方,太阳落在西方山巅之上,并没有落下。 然后头顶上方一阵喧哗,原来是几十万只乌鸦笼罩在洛阳城的上方,将整个洛阳南门的天空笼罩,遮蔽了阳光。 南门后方传来几声笛响,几十万只乌鸦从空中俯冲而下,从蛛网的缝隙中穿过,飞到了舳舻的西方,乌鸦撞击到扛着舳舻的鬼兵身体上,纷纷堕落,羽毛飞扬,落地而亡。但是鬼兵也被乌鸦撞击,骸骨受损。 乌鸦不断的撞击鬼兵,几十只乌鸦能与一个鬼兵撞击的同归于尽。片刻后,舳舻的前段落到地面,乌鸦不断的钻入舳舻之下,与鬼兵碰撞,同时化作灰土。 舳舻落地,无法前行,反而堵在南门。蜘蛛爬到舳舻上方,吐出蛛丝,把徐无鬼指挥的铁牛身后的锁链连起来,徐无鬼大喜,铁牛再次拖动舳舻,硬生生的把舳舻拖出了城门之外。 巨大的蜘蛛一刻不停,在南门的城门上下攀爬,蛛丝牵动地面上无数的砖块,将南门重新堵上。 张雀的北府军,立即在南门之后堆砌土方和砖石。 在天黑的时候,将南门修复。 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张雀才看到洛阳的城门后方,玄武神台已经从北门移动到了南门之后。少都符双臂缠绕着双蛇,脚下的神台是一个巨大的铜龟。 洛阳四象木甲术的四个神台,终于在南门齐聚。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这个四象木甲术就是针对四大仙山门人的法术而建造,将每个人的法术发挥到极限。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勘堪将篯铿阻挡。 篯铿的动作缓慢下来,他看着巨大的蜘蛛和岩虺,似乎非常愤怒。篯铿脸庞上的两个黑洞,泛出红色火焰,看向了少都符,看了很久。篯铿身后的黑雾慢慢又开始笼罩篯铿的身躯,篯铿巨大的躯体,又开始模糊。 腾蛇也隐入黑雾中。飞龙和火鸟失去了攻击的对象,在黑雾中翻腾,慢慢的被支益生和任嚣城收回到神台之下。 战斗暂时停歇,四大仙山门人的神台平列,看着城下的黑雾。 黑雾中发出了隆隆的声音,声音慢慢的变得清晰,似乎传出了两个字。 “师乙……师乙……师乙……” 黑雾中如同铁砂摩擦的声音不断传来。 支益生、徐无鬼和任嚣城看向了少都符,他们眼中都露出了疑惑,为什么篯铿看见了单狐山大鹏殿的少都符的时候,露出了巨大的仇恨,却又停止进攻,叫喊出师乙两个字来。 少都符摇头,他也不明白篯铿为什么会叫出自己师伯的名字。 而黑雾中篯铿呼喊师乙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越来越疯癫,蕴含了极强的仇恨。 就在这个时候,四大仙山门人听到了洛阳城内发出一声咔哒声音,声音并不大,却穿透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随即四个神台的机括全部停止。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任嚣城首先醒悟过来,“木甲术的力道消失了。” 四人再看向玄水和青水,才发现,两条河流的河水已经枯竭。可以想到赤水和青水也是一样。 四水干涸,就说明,洛阳四象木甲术的中枢水车停止了转动。 黑雾中的篯铿也发现了这点,黑雾中发出桀桀的笑声。 |
梁无疾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战争的复杂和艰难。 即便是拥有道家最强大的木甲术龟甲,战胜尸足单于的匈奴本部,也是遥不可及的目标。 龟甲是道教的奇技淫巧,而真正的大规模战争,仅仅有超强的武器是不够的。需要的是能够掌控战争形势的军事能力。 现在梁无疾知道,为什么圣上只给了自己五千兵马,而不是更多。道理只有一个,以梁无疾的能力,五千以上的兵马调动,是他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汉初的韩信被贬为淮阴侯,软禁在长安,在与汉高祖刘邦交谈的时候,说过一句很普通的话,他带兵是多多益善。 现在梁无疾明白这句话简直是堪比偷天摘日的形容。对于普通的将领来说,超过一万的士兵在麾下,已经到了调度的极限,如果超过十万,那就几乎所有将领的噩梦和灾难。 因为这些人他们跟随着将领,他们要吃饭,要睡觉,所有的人几乎都想回家,每个人都会怕死,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梁无疾的在决战匈奴本部之前的那些战役和队伍的迁徙,都太顺利了。现在看来,成为了梁军最致命的弱点。 特别是梁无疾看到匈奴本部的军队,左右两翼,不断的侵袭自己,而中军和后军故布疑阵,扑朔迷离,五万人的军队,调度有序,丝毫不乱。 梁无疾看向了匈奴本部的王帐,他知道尸足单于就在王帐中,每一个军令,都由他发出,但是军队的执行是有时间的滞后的,军队的人数越多,行动滞后的时间越长,每一条军令的发出,就需要超出常识的精准,才能做到军情丝丝入扣,有条不紊。 这个道理,是梁无疾损失了两千人马,龟甲残破了一半,摇臂折断了七根滞后,才真正的醒悟过来的。 剩下的三千梁军,已经全部龟缩在龟甲之下,如果不是风追子给他带来的这个巨大的战争武器,梁无疾早就应该投降了。 漠北的天气变化无常,虽然应该还是盛夏的天气,但是昨晚开始,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到了今晨,地面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积雪。 到了中午,太阳突然从拨开乌云,猛烈的阳光,将积雪融化,草原上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残破的龟甲在这种地形下,不可能移动。 一个不能移动的堡垒,意味着失败。 梁无疾站在龟甲上,看了看分别站在左右两边的王苍和风追子。风追子跟他率领的一百多个飞星派门人一样,早已不是道家飘逸的神态和穿着,都已经跟普通士兵一般无二,脸上的鲜血干涸,嘴唇开裂。 “我们是要败了吗?”梁无疾轻声的说道,似乎在问风追子和王苍,或者是自己。 尸足单于的王帐中,传出了悠长的号角。匈奴骑兵两翼停止了攻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有零星的军士在收拾战场上的尸体。 梁无疾看着夜间战场上幽暗的雪光,北风刮过,刀锋一般吹在梁无疾的脸上。王苍轻声的说:“尸足单于并不想一举将我们击溃,这里是他的本部,粮草充沛,他会一点点的消耗我们。” “他在等着我们的耐心耗尽,然后主动冲向他的王帐,”梁无疾说,“然后本来是骚扰我们的两翼,就会成为主力,冲击龟甲的两侧,他看出来了,龟甲虽然庞大凶猛,但是两侧的摇臂是弱点。” 风追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当年景高祖与泰殆帝和篯铿大战,龟甲也是陷入了阵中,比梁将军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 “原来景泰相争的时候,龟甲也出现在了战场上。”梁无疾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不应该讨论当年的往事,可是随即意识到,风追子说出当年的战事,可能对今日的困境有所裨益。 “长安之战,”风追子说,“我师门经常提起,那一站是景高祖驱动龟甲,与张道陵共同击败了镇守长安的泰殆帝,那一站之后,泰殆帝被迫向东逃避,到了彭城。而篯铿被张道陵和三大仙山的门人追逐到了青城山。这一站,就是泰朝倾覆的起点。” “你的师门提到过当年景高祖是如何在困境中,将泰殆帝击败的详情吗?”梁无疾问。 风追子摇头,“那一站,天下唯一的龟甲就消失了,因此我祖上风灵子受了景高祖的谕令,远赴漠北,百年来,重修了龟甲。” 梁无疾叹口气,“看来龟甲是长安之战的关键所在,可是我们现在找不出其中的缘由。” “有一点,我师父到死也没有想明白,”风追子说,“那就是龟甲本应该是单狐山大鹏殿的木甲术,能够真正驱使的人,应该是当年的冢虎师乙。” “可是师乙在下山后不久就已经失踪,”梁无疾是知道这段历史的,“应该没人能够驱动龟甲的关键所在。” “疑问就在这里,”风追子摇头,“长安之战,篯铿被龟甲击败,我的祖上风灵子跟随张道陵参与了这场战役,当时篯铿逃向蜀地,我祖上与三大仙山门人,以及十几个宗派共同围攻篯铿,篯铿不断的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梁无疾想了一下,“喊得是师乙?” “正是。”风追子回答。 “也就是说师乙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躲藏了起来,暗中跟随景高祖。”梁无疾分析。 “疑点就在这里,”风追子说,“张天师道陵当时地位崇高,以龙虎天师真人的身份号令四大仙山,如果师乙在军中,绝不会不与张天师相见。” “如果师乙一定要隐藏自己,不肯听从张天师呢?”梁无疾狐疑的问。 “我只知道一点,”风追子回答,“四大仙山的门人如果不听从张天师的号令,就会有极为痛苦的诅咒施加于自身。” “仍旧对我们现在处境没有任何的帮助。”梁无疾摇头,“这些往事不提也罢。” 王苍突然说:“单狐山大鹏殿,北方的镇守神山。是不是有极强的法术,是别的门派所不具备的?” “这个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梁无疾说,“我父亲是安灵台,对天下道家的法术都了如指掌。” “单狐山冢虎是当年皇帝门下十二真人之一的力牧,”风追子说,“这一派能通兽语,最擅长驱使猛兽和飞禽。” “风灵子当年对长安之战还提到过什么?”梁无疾心里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 “长安之战是夏日,但当时八月飞雪,”王苍说,“这个将军熟读历史,应该是知道的。” “是的,虽然史书中没有记载道家之战,但是长安之战八月飞雪是记载下来了。”梁无疾捧着脑袋,“飞雪、龟甲、师乙……腾六!” 梁无疾脑海之中这些纷乱的线索在不停的萦绕,似乎之间有一个线索将它们联系起来,可是梁无疾始终找不到这个线索。梁无疾知道,这个线索十分重要,关乎现在这场战役的成败。 |
“支益生!”梁无疾回忆起来,“我在弈芝山被困的时候,这个令丘山广明殿的门人万里迢迢的赶来与我相见,并解困。” “令丘山幼麟,”风追子说:“道家四象仙山的镇南门派,黄帝麾下十二真人雨师所创,雨师真人善用八风,八风分别是东方明庶风,南方景风讳大景朝称为凯风,西方闾阖风,北方广莫风,东北方条风,东南方清明风,西北方不周风,西南方凉风。” 风追子连续把道家八风都列举出来后,梁无疾说:“这八风之术,就是令丘山幼麟的呼风唤雨的法术。 王苍也明白了梁无疾和风追子之间的对话对于现在的战局有多么的重要,于是问风追子:“刚才梁将军说,令丘山当年的幼麟郭喜参加了长安之战?” “我祖上风灵子当时与支益生并肩而战,这是没有假的。” 梁无疾开始回忆当初与支益生之间的谈话。 “幼麟支益生说我是开阳武曲星下凡,”梁无疾说,“并且是前朝泰武帝转世。” “泰武帝?”风追子问,“平阳关一战,将须不智牙斩首于城墙上的天将军。” 王苍说道:“平阳关一战,胜负的关键手是哭龙山一战,当时泰武帝困守沙海,被沙暴逼迫,无水无食,是当年的泰朝国师篯铿出手将黑龙绑缚。” “有一件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梁无疾说,“但是支益生知道。” “看来这件事情很重要。”风追子看着梁无疾。 “我在弈芝山一直做一个同样的梦,”梁无疾说,“可是幼麟支益生知道我的梦境。”“什么梦境?”风追子问,“以将军的身份,同一个梦境就一定有重要的预示。” “不是预示,”梁无疾犹豫片刻,“我一直梦见和一个绝美的女子交合,而支益生说,这个女子是雪神腾六。” 听了这句话,王苍倒还罢了,风追子愣了半晌,突然嘿嘿的笑起来,“将军为何不早点将此事说出来?” “跟宗主有什么渊源?” “飞将军问腾六与我们飞星派有什么渊源?”风追子苦笑,“我们飞星派的祖师是黄帝十二真人之一的风后。腾六不列入日月星辰、风云雷电诸神,地位最弱,是我祖上风后的侍女。” 风追子中怀里掏出一枚寒玉,“看来这个宝物,就是为飞将军准备。” 梁无疾接过寒玉,入手彻骨冰寒,寒玉中一股青色的烟雾流转。梁无疾仔细看的额时候,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梁无疾立即明白了一切,知道该怎么赢的与尸足单于的这一场恶战。 梁无疾向王苍下令:“命所有军士,走出龟甲,以长蛇阵列队。” “将军现在就要开始攻击匈奴兵了吗?”王苍嘴里问道,手中挥舞军旗。三千多名梁军从龟甲下方走出,排布成长蛇阵形,飞星派的一百多名门人也走出了龟甲下方。 山下的匈奴看见梁军在山穷水尽之时,竟然放手一搏要展开总攻,于是摆布好阵型,严守王帐前方。 梁无疾已经心有成竹,摆弄龟甲,残破的龟甲在余下的几条摇臂支撑下,开始移动,从山丘上缓慢的朝着匈奴尸足单于的王帐移动。 当龟甲和梁军行走到尸足单于王帐前两百丈的时候,匈奴五万兵马已经团团将龟甲和梁军全部包围。梁无疾在龟甲上环首四顾,发现无论从那个方向,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 时间到了子时,夜空中一片明朗,乌云早已经散去。 梁无疾从龟甲上走到到地面,走过飞星派道家门人,走过梁军的长蛇阵,一直走到最前方。 梁无疾举起手中的寒玉,仔细的观摩,心里想着,自己自幼被圣上栽培,到了十七岁在平阳关做骑都尉,接受西出军令,而支益生、飞星派、郑蒿以此到来帮助自己,还有与前朝泰武帝相似的经历,甚至能雪神腾六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这一切如果是偶然,那么世上就没有更巧合的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梁无疾自己的命运,从他童年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操控,而这个操控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圣上。 梁无疾心中百味杂陈,明明知道自己的一生早已经被人设计,但是偏偏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遵循着设计好的道路前行,拼搏,而圣上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梁无疾无从知晓。 梁无疾腰间还有圣上给他的锦囊,让他在击败了尸足单于之后,才能打开,也许到那个时候,才能明白圣上的最终用意。 好在这个时刻就遇到到来了,梁无疾内心清楚,很快就要到来,因为尸足单于的五万骑兵在接下来的片刻之间,就会全部被梁无疾全部击败。 匈奴五万骑兵,对孤身一人的梁无疾走到阵前,十分的差异。梁无疾距离身后的长蛇阵已经有了一百丈,这个距离,在骑兵迅速的机动下,梁军是绝无可能接应营救的。 匈奴骑兵在蠢蠢欲动,可见尸足单于也在犹豫。可能并不是在犹豫,而是尸足单于在王帐里紧紧的看着梁无疾,他已经嗅到了危险,但是他还不知道危险来自于何方。 杀意在弥漫,很诡异的是,这个浓烈的杀意,笼罩整个战场的杀意,并非来自于五万匈奴骑兵和尸足单于,而是从梁无疾一人的身上溢出。匈奴兵的马匹在嘶鸣,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是超过人类的,马匹的恐惧传染到了后背上的骑兵。 就在这一刻,整个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无意识的明白一件事情,这场战役结束了,胜者就是这个能够吞噬一切的梁无疾。 王帐中再次响起了号角,尸足单于终于下定决心。五万骑兵开水躁动起来,无数的军马扬起了前蹄。 当马蹄落地的时候,所有匈奴骑兵不再有任何的编队和阵型,他们全部策马,朝着梁无疾飞驰而来。 梁无疾看着前方的骑兵,飞快的奔驰过来,骑兵手上扬起了朴刀。匈奴骑兵发出了高昂的吆喝声,这是他们在战场上祛除对死亡的恐惧的本能。 梁无疾把寒玉捧在手中,一切到此为止。 腾六,这个美丽绝伦的雪神,在梦中与梁无疾交合的神女。出现在空中,但是身形大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梁无疾抬头与腾六对视,腾六在空中的美艳的脸庞面如沉水,瞬间和身体,以及白色摇曳的长裙化作了云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云彩变成了狂风,腾六的脸庞再次出现在狂风之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张狰狞的骷髅。 这就是道家冥战在战争中的作用吧,梁无疾心中升起了这个无奈的恐惧感。左右战争大局的关键,有可能就是双方法术的比拼,而人类士兵在战争中的地位,实在渺小到了极点。 梁无疾为圆心的两百丈,范围包括龟甲和梁军,他们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因为飞刃一般的狂风,旋转的范围,就在这两百丈之外。 匈奴的五万骑兵仍旧在冲锋,距离梁无疾越来越近,而狂风的圆径也在缩小,到了最后,龟甲和梁军慢慢的与梁无疾接近到十几丈远,但是一股匈奴骑兵已经冲了过来,将梁无疾与梁军和龟甲阻断。 匈奴骑兵全部高举着手中的武器,马匹在疯狂的飞驰。 但是无论是梁军还是匈奴骑兵,突然发现,自己和马匹的口中,都冒出了白色的汽雾,汽雾在空中凝结成水珠,水珠向下掉落,还没有掉落到地面,就变成了青色的冰晶。 这是所有匈奴骑兵最后看到的世界。 一切都静止了。 五万骑兵静止在原地,保持着奔驰,准备厮杀的形态,固定在草原上。 梁无疾看向后方,梁军全部冻得瑟瑟发抖,但是他们还活着。而五万匈奴骑兵,在瞬间极冷的空气中,全部变成了一具具坚硬的冰雕。 |
五万个匈奴骑兵瞬间变化为冰雕,保持着生前的姿态。 梁无疾知道腾六会用某种方式帮助自己,但是他远远没有想到,这种方式竟然是如此的诡异和残酷。 而天空中,腾六的身躯从白色的云彩已经凝结成了黑色乌云。腾六死了,梁无疾手中的寒玉变得黯淡无光。 随即天空中飘下了鹅毛大雪,不多时,地面上就集起了厚厚的白雪。 风追子和王苍走到了梁无疾身边,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和梁无疾并立,梁无疾对风追子和王苍说:“圣上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做到。” 风追子看着尸足单于的王帐,“他没死,在王帐中等着你。” “你知道?”梁无疾从怀中掏出了圣上给他的锦囊。 “飞星派从先祖风灵子开始,就一直知道。”风追子说道。 王苍拿着佩剑对梁无疾说:“末将陪着将军前往。” “不用。”梁无疾摇头,独自一人走向了尸足单于的王帐。 梁无疾走到尸足单于王帐前,帐门左右的武士手持长戟,也是两具冰雕,梁无疾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门帘,走进了王帐。 王帐内一个萨满巫师坐在帐内,让梁无疾十分的诧异。 萨满巫师抬起头来,“你来了。”萨满巫师乌黑的头发和胡须几乎占据了满脸,并且脸色光润,如果不从神色上判断,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尸足单于在那里?”梁无疾眼光掠过王帐内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只看见了萨满巫师一个人。 “飞将军梁无疾?”萨满术士身上悬挂了无数的铜铃,他身体慢慢站起来,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就是尸足单于?”梁无疾明白了,随即又问:“萨满巫师作为匈奴祭司,怎么可能成为匈奴王?” “是啊……”尸足单于说,“巫师和术士怎么能够成为人间的王者。只有在天治洪荒时期的事情了。” 梁无疾问:“似乎单于对我的击败你,早有准备?”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中原帝国的皇帝要派遣你来匈奴击败我们?” “圣上作为一代帝王,祛除北境之患,不是应有的举动吗?” “中原的皇帝,让你在飞星掠日之时,开始北伐,”尸足单于问,“将军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日子” “飞星掠日,于是天下进入鬼治,”梁无疾说,“天下无人不知。而北方匈奴一直是大景的最大威胁。” “天下即将从人治堕入鬼治,”尸足单于说,“但是你可曾听说过,既然能入鬼治,那么扭转乾坤进入天治也未尝不可。” 梁无疾愣住了,他知道尸足单于说的的这句话,与自己的命运休戚相关。 “平阳关之战,”梁无疾说,“泰武帝和须不智牙到底发生了什么?” “须不智牙与泰武帝之间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泰武帝平阳关一战,见须不智牙斩首在城墙之上。”尸足单于说,“但是跟随须不智牙的萨满巫师和跟随篯铿的一个术士,他们之间倒是有点事情。” 梁无疾听到这句话,深吸一口气,“你就是当年跟随匈奴的萨满巫师,祭起沙暴黑龙,就是你的所为?” 尸足单于点头,“是我。” 梁无疾发现,尸足单于的头发和胡须在瞬间灰白夹杂,脸上也显现出了皱纹和褐色的斑点。梁无疾心中计算,如果他真的就是当年跟随须不智牙的巫师,那么现在应该就有两百多岁了,这是一个很恐怖的年龄。 “你到底是什么人?”梁无疾把锦囊打开,锦囊内放着一条绢帛。梁无疾拿着绢帛,手不断的颤抖。 “为什么不打开来看,”尸足单于说,“飞将军少年英雄,也有害怕的时候?” 梁无疾把绢帛打开,看见上面写着短短数字: “率领匈奴鬼兵,速回中原!” “从现在开始,”尸足单于说,“你就是匈奴鬼王,这五万阴魂不散的幽灵奇兵,将永远的跟随于你,你还有十年的寿命,这十年,就是你统一中原和漠北的期限。” “圣上是怎么知道当年的术士与你有这个约定的,”梁无疾惊悸的问道,“因此圣上让我来剪灭匈奴?” “不是,”尸足单于虚弱的坐下来,他的头发和胡须已经全白,脸色也开始枯槁,“我与那个术士,之间有约定,飞星掠日之时,我将借助腾六的力量,将匈奴骑兵炼化为鬼兵南下,与他汇合,共同扭转鬼治,将天下翻转为天治。” “那个术士是谁?”梁无疾大声问,“是篯铿吗?” 尸足单于缓缓摇头。 “是张天师道陵?”梁无疾随即知道不对,“张天师道陵当时还没有出世。” 尸足单于的身体在变得干枯腐朽,头顶上的须发纷纷脱落,脸皮也剥落下来,露出了骷髅头骨,梁无疾走到尸足单于的面前,捧起骷髅头骨,大声问:“到底是谁?” 尸足单于的身体在飞速的干枯,喉咙咕隆的两声。随即化为一具干尸。 梁无疾听见了尸足单于的最后两个字。 “师乙!” |
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三夜,第三天清晨的时候,腾六尸体化作的最后一片雪花也消逝在雪原上。 接下来厚厚的积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消融殆尽。消融的雪水,流淌在草原上,汇集到草原上的河流中,雪水在地面上流淌的时候,还没有明显特征,但是汇聚到小河中,河水就映出了显眼的红色。 这是腾六的血液。 盛夏的草原又从积雪中显露出来。但是不久后,草原上远方匈奴牧民的哭声远远的传递起来。 开始梁无疾和王苍以为是草原上的匈奴部落在悲伤尸足单于和五万奇兵——当然这个反应是在梁无疾预料之中的,可是在梁无疾招来了草原牧民,给尸足单于举行了属于王族的葬礼,然后给五万士兵祭祀魂魄之后,匈奴部落的这些老弱妇孺,仍旧在失声痛哭。 梁无疾才发现,草原上的青草,被腾六的雪水流淌之后,全部枯黄,而且部落的牛羊吃了枯草,饮用了河水之后,全倒在地上毒毙。草原部落的牧民,急忙停止牛羊放牧,仍旧有上万头牛羊死去,倒在草原上密密麻麻。 但是这些牧民对梁无疾并没有敌意,开始的时候梁无疾还在担心,匈奴部落的牧民会开始反抗,虽然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但毕竟人数数十万,即便梁军处在不败之地,也将是一场血腥的杀戮。 牧民没有反抗,反而在大雪融化后的第二日中午,也就是梁无疾请来了萨满巫师给尸足单于举行葬礼之后。所有的牧民向梁无疾全部跪下。 风追子告诉梁无疾,尸足单于死前一定交代过部落牧民,一旦他兵败身死,新的匈奴单于就是梁无疾本人了。 梁无疾开始对尸足单于的死亡赶到惋惜,“他为什么不带领所有的牧民离开摸鱼儿海?” “他们无处可去,”风追子说,“东南方都是南匈奴金日蝉的领地,西方有西域诸国,牧民一旦进入到列国,就会被纳入为奴隶。” “还有北方。” “摸鱼儿海以北,”风追子苦笑起来,“我去过,那里一年没有四季,只有寒冬,除了少数靠生啖驯鹿的野人能够勉强生存,牛羊是无法生存下去,而且由于这些年更加的酷寒,那些野蛮人也很久没有踪迹,可能都已经在北方冻饿而死。” “因此尸足单于一定嘱咐过部落,”梁无疾懂了,“如果他战败,牧民就需要一个新的匈奴王。” “飞将军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可是什么?”风追子看着梁无疾,“为什么他们要尊仇人为王?” 梁无疾没有说话。 “一个民族生存延续下去,”风追子说,“比归属更重要。” “匈奴牧民在极北酷寒之地生存,也无法可想了。” 风追子摇头,“中原的百姓遇到这样处境,也是一样的选择。” 梁无疾身体战栗一下,“是的,景朝代泰朝才百余年,除了篯铿,还有什么人还记得前泰朝。即便是我梁家一族,为泰朝世代安灵台,也仍然为大景值守邙山。” 梁无疾和风追子不知道的是,除了篯铿,还有一些人没有忘记前泰朝——沙亭军。 干奢和牛寺,赶到成都的时候,他们发现成都已经有了两万万大景北府军,成汉的军队由沙亭军和南蛮部构成,无法攻破成都。牛寺和干奢引军西去,准备占据灌郡,捣毁都江堰和李冰庙。 可是灌郡也已经被占据,龙虎天师张魁率领十几个道家门派的门人,和一万北府军镇守灌郡都江堰,牢牢坚守。 干奢和牛寺再次回到了青城山,看见被焚毁的龙台废墟仍旧还在青城山下。但是物是人非,形势颠倒,现在干奢与牛寺不再是被驱赶而来的贱民,而是率领着脱胎换骨的精锐兵临青城山。 镇守的灌郡的张魁并不急于攻击成汉军,张魁只需要继续等待,当大景击败了篯铿,洛阳脱困之后,四大仙山的门人和大景的北府军,就会进入到蜀地,那时候,无论干奢和牛寺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也无法与四大仙山门人抗衡,更何况,干奢与中曲山凤雏徐无鬼是结义兄弟,可能还没有交战,干奢就会对牛寺反戈一击。 这就是张魁的计划,干奢和牛寺很明白这一点。 |
牛寺与干奢,除了与徐无鬼有一段共苦的交情,对中原道家门派没有任何的渊源。可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以龙虎天师张魁为首的道家各门各派。干奢在古道内与僵尸旱魃的交易,并没有具备道家的法术。 旱魃的要求跟简单,就是让干奢挖出李冰当年埋下的白犀,可是现在白犀在都江堰的鱼嘴尽头。都江堰被张魁占据,干奢无计可施。 时间在过去了两天,干奢和牛寺率领的成汉军,仍旧在青城山上按兵不动,干奢已经通晓《太公兵法》,因此他知道,现在的兵力,无论如何也无法攻破灌郡。 可是这样下去,等待干奢和牛寺的结果,也只是全军覆没。 沙亭军和南蛮部的终点,可能就是青城山。 青城山开始下雨,夏日的暴雨倾盆而下。都江堰水势暴涨,鱼嘴却始终在河水中划开水流。空中一道闪电击下,都江堰一片白炽。鱼嘴后方一个巨大的石人从水中探出了头颅,石人的手臂平伸,食指朝向青城山方向。 巨大的水流在石人身边汹涌流淌而过。都江堰下方的河道,顿时如同树枝一样分叉无数河道出来,益州平原上显出如同蛛网一般的河床,巨大的水势在从石人身边流过之后,立即进入蛛网密布的河道,在益州平原上分布。蛛网河道无边无际,遍布整个蜀地。 即便是从小生长在沙海的干奢,也明白,李冰治水的精妙,莫若于此。 暴雨愈下愈大,青城山上的山洪发作,山腰的悬崖变成了一道瀑布,巨大的水流从悬崖上倾卸而下,成汉军立即避让,登上高处。 干奢和牛寺和军队登上悬崖左侧的一个山头,看见从山崖上汹涌而至的洪水,夹着巨大的滚石冲向悬崖底部。巨石和水流撞击的声音,隆隆不绝于耳,山体都随之战栗。 成汉军开始惊呼起来,原来悬崖的石头已经禁不住巨大水势的冲击,顶部的岩石开始剥落,接着悬崖的边缘,开裂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张开,悬崖从上而下一爿岩石整体分离出来,洪水灌入岩石和悬崖之间,裂缝瞬间张开,片刻之后,这一爿岩石被洪水冲击得倾斜,随后下方的岩石发出了雷鸣一样的撕裂声。 悬崖上的被剥离的岩石,轰然倒塌。将青城山下的龙台废墟全部掩埋。 干奢和牛寺,以及所有的成汉军士,看到这等的景象,都不免心惊胆战。 站在干奢身边的蒯茧,突然指着山体剥落后的悬崖说:“大人快看!” 干奢仔细看向汹涌的洪水,辨认片刻后,发现洪水汹涌的间隙中,能够看到悬崖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大雨在第二日午时,终于停止。 悬崖上的洪水也已经止歇,一个洞穴如同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在悬崖的岩壁上张开,小股的水流仍然在流淌垂下,似乎巨兽口中的涎水,而洞穴口上下叫错的岩石,如同獠牙一般凛立。 沙亭军已经站立到悬崖下方的碎石上,干奢和牛寺、蒯茧慢慢走到悬崖下方。看着巨大的洞穴。 “张天师道陵封印篯铿的结印,原来就是这里。”干奢说,“其实我们见过的。” 沙亭军又开始呱噪起来,悬崖剥落的石壁上,慢慢的显露出金色的线条,金色的线条在岩壁上快速的延伸,片刻后布满了整个石壁。 干奢和牛寺抬头再看,发现整个新鲜的石壁上,这些线条,全部是符篆咒文。这面山体,画满了千万张符篆。可见当年张天师道陵拥有无上龙虎天师法术的威力。 干奢和牛寺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图,既然上天用洪水开启了封印篯铿的结印,干奢和牛寺同时决定进入结印洞穴里去看个究竟。 干奢和牛寺在古道里经过了无数的艰险陡壁,攀爬石壁不在话下。两人立即从下方爬上,眼前所见,全部是金色的龙虎天师符篆。 不多时,两人爬上了洞穴边缘,然后垂下携带的软梯,在下方等待的蒯茧,和十几个卫士,也爬上了洞穴。 干奢和牛寺看向洞穴的深处,黑洞洞的一片漆黑。两人把火把点燃,抬腿向内走入。 干奢首当其冲,走在最前方,脚掌踏下,发出了清脆迸裂的声音,干奢弯腰,轻轻的把脚底的物事捡起来,在火把下,看见是一个破裂的眼球。 牛寺摇晃火把,发现不可计数的眼球铺满了洞穴的地面上。 干奢犹豫一下,继续朝着洞穴内走去。 蒯茧突然走到洞穴石壁旁,用火把照亮岩壁。 干奢和牛寺看见,岩壁上画满了图案,开始的时候全部是日月星辰,二十八星宿。干奢看得清晰,这些岩画都是用尖锐的利器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痕迹。 而岩画的线条上,露出了干涸的血迹。岩画十分的精妙,分毫不差,可见篯铿的画工十分的了得。 “这是篯铿用指甲画出来的吗?”蒯茧问道,所有人都心惊胆寒。 牛寺示意蒯茧不要再言语,他擎着火把仔细看向了下一幅岩画,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幅岩画,明明白白的画出了一张地图,而这张地图,是干奢无比熟悉的地貌,地图中央是一片沙海,沙海右方是平阳关,左方是定威郡,沙海中央就是干奢从小生活的沙亭所在,哭龙山历历可见。 干奢轻声说:“篯铿为什么要画泰武帝的平阳关之战?” 蒯茧走到干奢身边,摇头说:“不是平阳关之战……” 干奢仔细看的时候,果然看到画中的人物,并非是泰武帝和北护军,而且画中的人物画在岩画的边缘,在平阳关西方之外。 “一个两个……”蒯茧仔细的清点画中的人数,“十三个人。” 干奢仔细看去,果然是十三个人,一字排开,从西域排向平阳关。而最靠 阳关的那个人物,画的十分巨大,较之身后的十二个人,身躯大了十多倍。 蒯茧说道:“这幅画,似乎在告诉我们,有十三个人从西域走向了沙海?” “他们是谁?”干奢轻声的问,随即发现每个人的都画的非常细致,第一个巨大的身躯的人物站立在战车之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身后的十二个人,却形态诡异,各不相同,有人身后伸展双翼,有人手持铁椎,有人高举书简,有人身龙首,有人一身双头,有人蛇身伏地,…… 干奢一一看过,看到了一人光头,面目丑恶,却双乳显露。干奢惊呼一声,火把跌落在地上。 护卫连忙靠近干奢,干奢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蒯茧将地上的火把捡起,照射这岩画。 牛寺问:“你认识画中的人?” 干奢说:“见过一个。” 蒯茧眼睛看向了干奢,“古道里的那个僵尸?” 干奢缓慢的点头,“旱魃。” 蒯茧大惊失色,火把一寸一寸的掠过整个岩画,然后转身对干奢说:“画的是黄帝和十二真人!” |
中原道家的源头,黄帝麾下十二真人,为什么出现在沙海之外? 干奢和蒯茧相互对视,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点,但是都没有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三人举着火把继续朝着洞穴走去,下一幅壁画,壁画上的地图可以看到是就是在中原地区,壁画是圆的,圆心围绕的是黄帝和十二真人,外一圈是与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可以看到黄帝和十二真人面朝圆心之外,蚩尤与八十一个兄弟面朝圆心,可见是在进行残酷的战争。在更外围的圆圈,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在相互残杀。 这个场景并不意外,壁画中,在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中,分别标注着“匈奴,揭,羌,抵,柔然,越,乌,矮。” 牛寺激动起来,喃喃的说:“我们南蛮各部,虽然信仰的祖先不同,但是所有的部落,都认为,我们的祖先曾经居住在中原,只是到了后来被魔王驱赶到了南方。” 干奢迟疑的问:“篯铿在这里画出这些东西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牛寺和蒯茧都摇头,他们都不是道教门人,无法去理解篯铿画出黄帝大战蚩尤的用意。 干奢终于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了,“黄帝和十二真人是从西域而来的外族,而蚩尤是中原原本的部落,篯铿在告诉看到壁画的人,是黄帝驱赶了中原的妖魔蚩尤,开启了天治的时代。” 牛寺苦笑起来,“这是你们汉人的天治,却是我们蚩尤后代的地狱,黄帝逐鹿之战战胜了蚩尤之后,蚩尤部落的黎民全部被当做贱民和奴隶对待,并且被驱赶到了四方边远蛮荒之地。” 干奢、牛寺和蒯茧继续朝向洞穴内部走去。走到了洞穴尽头。 洞穴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丹室,里面放着一个丹炉,丹炉后方的岩壁上面嵌着一个巨大的眼睛,干奢走到眼睛跟前,仔细看了,发现是由白色和黄色的玉石。 丹室内十分的干净,可见在这百年的时间里,篯铿一直在炼丹。 蒯茧仔细的打量丹炉,对干奢和牛寺说:“听说道家门人炼丹,分为龙矫、虎矫、鹿矫。只是不知道这个篯铿,在这里炼的是什么?” 干奢说:“我的义兄徐无鬼说过,他的门派炼丹,炼的是龙矫,但是龙矫的丹炉巨大,而且必须是玄铁打造。虎矫是内丹,丹炉极小,修炼虎矫的术士,不需要丹炉。” “那么篯铿炼的就是鹿矫了。”蒯茧说,“我倒是想想起来了,前些年, 也一直在炼鹿矫。” “一个皇帝,一个被封印的术士,”牛寺轻蔑的说,“都同时在修炼鹿矫。难道他们在比试,谁炼得更加快吗?” 蒯茧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这些年圣上一直深入简出,几乎在丹室里不出来,跟这个篯铿倒是没什么区别。你说的对,圣上炼鹿矫,跟篯铿有很大的关系。” “不知道是谁赢了。”干奢说,“看来是篯铿。” “不,”蒯茧是说,“应该是圣上。” “为什么?” “如果是篯铿先炼出了鹿矫,”蒯茧分析道,“蜀王就没必要在青城山修建龙台。” “鹿矫到底是什么丹药?”牛寺问。 蒯茧回答说:“由于圣上炼丹多年,满朝的官员都对鹿矫有所知晓,我在凤郡做郡薄的时候,听郡守姜璇玑说过,圣上修炼的鹿矫,有返老还童,塑骨生肌的药力。” “圣上的身体孱弱,修炼鹿矫也就罢了,”干奢说道,“可是这个篯铿为什么也要炼鹿矫?” “皇帝炼丹是为了长生不死,返老还童,摆脱疾病缠身,”牛寺说,“可是篯铿炼这个物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鹿矫能塑骨生肌,”干奢说,“那么篯铿肯定是为了拥有一具身躯。” 蒯茧说:“我们在荆州时候,见到了大司马郑茅,他说过,篯铿被张天师道陵封印后,粉身碎骨,躯体灰飞烟灭,封印的只是他的魂魄。龙门关内的篯铿,是没有身躯的烟雾。” “如果篯铿也炼出了身躯呢,”干奢平静的说,“龙门关的守军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 “希望并非如此。”蒯茧说。 “徐无鬼的处境很不妙,”干奢叹口气,“篯铿一定炼出了鹿矫。他的身躯一定隐藏在某处。” 虽然干奢惦记徐无鬼的安危,但是青城山距离洛阳几千里,干奢也无计可施。三人继续打探丹室。发现丹室的左右两侧墙壁,也是画了两幅岩画。 这两幅岩画,比丹室之外的洞穴岩画更加的精巧,画工更细致。篯铿在这里封印了百年,当然有的是时间作画。 右侧的一幅画,大家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描绘的是篯铿跟随泰武帝在沙海一战,篯铿绑缚黑龙,替泰武帝解困,将须不智牙斩首在平阳关的往事。也就是与干奢所属沙亭,有莫大渊源的平阳关之战。 左侧的岩画,画的却是景泰之争的长安之战。 长安是前泰朝的国都,这一战景高祖和张天师道陵击败了泰殆帝和篯铿,是景泰相争的形势逆转之战。这一战,奠定了景高祖夺取天下的基础。之后,泰殆帝逃亡彭城,篯铿奔赴青城山。然后景高祖和张道陵分别击败了泰殆帝和篯铿。这些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 三人看着岩画,上面描绘着张道陵和四大仙山门人卧龙凤雏幼麟冢虎,共击篯铿,篯铿一人独木难支,只能退败。泰殆帝和篯铿的样貌英武,张道陵却面目可憎,既然是篯铿画的,当然是会丑化龙虎天师。四大仙山门人十分容易辨认,因为篯铿是以龙、凤、麒麟、虎的形体画出了他们。 干奢看了很久,突然摇头说:“不对!” “这幅画有什么蹊跷?”牛寺问。 干奢问蒯茧,“徐无鬼说过,当年景泰相争,四大仙山的门人辅佐景高祖,但是单狐山大鹏殿的师乙在下山不久后就失踪了。” 蒯茧也意识到这点,“可是篯铿画的长安之战中,师乙就在阵中。” “师乙为什么消失后,却在长安突然出现?” “他没有突然出现,”干奢看懂了,“在篯铿看来,师乙从来就没有失踪,他一直都和其他三大仙山门人一起,和张天师道陵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蒯茧也终于看懂了,“这幅长安之战的岩画中,多了师乙,却少了一个人,最重要的一个人。” “少了景高祖!”干奢点头。 “除了篯铿,”蒯茧的身体在发抖,“所有人都没有认出师乙就是景高祖。” “在篯铿眼里,”干奢把手指点在岩画中师乙部位,“冢虎就是冢虎。” “在其他人的眼中,”蒯茧的身体就要瘫软,“应该是冢虎的师乙,是景高祖。” “姬影以琅琊山的一个贵族起兵反抗泰朝,”牛寺问,“他去了那里?” 这个问题提出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景高祖姬影是泰朝的一个落没贵族,史书有据可查。可是篯铿画在这里的岩画,绝无可能有任何的虚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师乙在下山辅佐姬影后,并没有消失。 消失的是姬影。 师乙才是景高祖。 师乙不仅是景高祖,师乙还是当今的圣上! |
“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庄子·大宗师》 我是老蛇,我二十出头岁的时候看的《庄子》,不仅看了,而且用手誊抄了一遍。我可以骄傲的说,当年我年纪轻轻就涉猎中国先秦时期古朴的哲学,对我人生道路的影响是——毫无影响。 因为,我根本就看不懂。 虽然我看不懂文章,但是里面的每一个字,我还是基本上都认识的,于是我知道了中国古代把超出常人能力的划分为四等,一等是真人,二等是至人,三等是圣人,四等是贤人。 《泰景亨策》里,四大仙山门人就是贤人,位列末等。 圣人应该就是孔子、孟子这些有精神和思想影响人类的那几个吧。 至人不知道有什么人物。 而真人就厉害了,在道教体系里,真人应该就是接近于神仙的那些人。 在真人之上,就是传说中的各种神仙。比如鸿钧老祖、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女娲、黄帝、伏羲……这些出现在神话传说中的人名。 《泰景亨策》里说,在天治时期,神仙和真人都是在世的,只是到了人治时期,神仙就跟天下的凡人隔绝开来,自成体系。但是仙界和人间之间还是有通道的,凡人能够进阶到仙界,就是一步步修炼。这个中间的通道,就是真至圣贤四个等级。 当初的黄帝最开始的十二真人,击败蚩尤之后,也就变成了神仙。后世还涌现了不少真人,我就只说《泰景亨策》里提起的人物,首先就是李冰,还有篯铿,最后是张道陵,还有在汉朝提起的赤松子。 四人之中,张道陵因为将道家门派万宗归流、成立道教的功劳,也位列仙班。赤松子作为神秘莫测、记载甚少的真人也是修炼到了神仙的境界。 《泰景亨策》里没有提起,我看史书知道的,还有炼丹的葛洪,发明豆腐的淮南王刘安,也都是炼丹飞升,成为了神仙。 不扯远了,还是把话题拉回到《泰景亨策》,很明显,篯铿如果不是因为历史的变故,应该也是能够修炼到神仙的境地,可是后世,到现在,篯铿只是一个真人的地位被承认。他另一个名字“彭祖”被更多的后世读书人接受。 李冰真人因为都江堰治水、福泽天下,后世也被尊为神仙,只是与杨戬合而为一,统一称呼为二郎神。因此几乎所有人不知道其实二郎神有两个原型,一个是杨戬,一个是李冰。我更喜欢李冰这个人物,就不在杨戬这边多费笔墨了。 毕竟是写故事的人,我没有野心去归纳中国神仙体系的野心。因此提起的人,都是在《泰景亨策》里有关联的人物。 《三铜》的第一部,就是写这些道家的术士,以四大仙山门人为代表,他们纷纷出世,迎接道家术士的最后辉煌。因为在不就之后,西方的印度教分支佛教体系就要大举进入到中原,极大的改变了中原天下的信仰格局。佛教进入中土的故事,留在《三铜》的下一部再写。 现在我要说的是景高祖皇帝姬影,也就是师乙,和篯铿之间的恩怨,一方面跟天下进入鬼治有关,另一方面,与他们个人想通过自己的方式,修炼成仙有关。 看过《大宗师》和《宜昌鬼事》的读者都知道,师乙门派的下一代少都符,后来是成了瘟神的,其他的仙山门人,其实也各有归属,影响中国的宗教体系,这个也留到以后再说。 好,关于真至圣贤四等高人的背景已经告诉大家了,现在回到《泰景亨策》的故事中来。 现在身在青城山的干奢和蒯茧、牛寺已经知道了景宣帝就是师乙。 而在洛阳中的圣上,谥号景宣帝姬望,也是师乙,也是景高祖姬影,他为什么如同妖魅一般盘踞在大景的最高地位,我就按照《泰景亨策》说的内容开始写了。 洛阳城全城都在抗击篯铿,城内的北府军不断换防,民伕在修补城墙。丹室里的圣上让姬康传旨,召安灵台梁显之觐见。 梁显之接到了御旨,慌忙从邙山赶赴到了洛阳皇宫。到了丹室之后,圣上让太子姬康退下。丹室里只剩下了圣上和梁显之。 梁显之看见圣上又不是前些日子身体健硕的状态,而是满脸病容,身体虚弱,看来旧疾复发,病入膏肓。 圣上勉强从丹室里的卧榻上支起身体,看着梁显之,就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梁显之也很镇定,圣上不开口,他在跪拜请安之后,就一直垂头跪着。 圣上沉默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说话了,“安灵台历经泰景两朝,现在多少代了?” 梁显之想了一会,“从梁氏祖上梁子虞始,到如今微臣,已经十七代。” 圣上又沉默起来。梁显之也继续垂头不语。 丹室内丹炉里的火焰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圣上又开口了,“梁公的儿子梁无疾,我是极为看重的。” 梁无疾终于明白,圣上为什么要召见自己了,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早有准备。于是抬起头来,询问圣上:“犬子远赴漠北,是受了陛下的嘱托,平定匈奴。” 圣上说:“如今篯铿鬼兵围困洛阳,邙山唯一的道路也被堵塞。只有飞鸟能够出入。” 梁显之点头,“圣上已经知道了。” 圣上从身边提起一个大雁的尸体,扔到了梁显之身前。 梁显之看见大雁的腹部,一支羽箭贯入,只露出了后部的箭羽。 “大雁冬日从漠北南飞中原,从春夏之际就重回漠北,”圣上说,“天道四季轮回,这些个扁羽畜生,也是懂得的。梁公你说是不是?”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梁显之说,“微臣无话可说。” “听说这一种灰羽青尾的大雁,是最后从中原飞向漠北的雁群,史书记载,最后北飞的一直到重阳才向北迁徙,”圣上轻声说,“梁公仔细看看,是不是这种大雁?” “这种大雁,因为尾部青色,名为青雁”梁显之说,“也叫青鸟,的确是最后一批飞往北方的雁群。” “听说这种青雁,”圣上说,“在夏日飞往漠北,历经一月,赶在漠北水草丰茂的湖泊旁产卵,赶在漠北极寒的冬日之前,又飞往南方。” “陛下圣明。” “这种青雁,在漠北产卵的湖泊叫什么名字?”圣上偏斜着头颅,看着梁显之。 梁显之身体瞬间瘫软,隔了很久才说道:“摸鱼儿海。” |
圣上把一个小小的竹简拿在手上,身体勉力从床榻上端正坐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显之知道已经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于是抬起头来,“大司马和大司徒在安灵台上结盟的时候,微臣一直在旁边。” “你不用自称微臣,”圣上说,“在你看来,我不是天子。” “你是单狐山大鹏殿冢虎师乙,”梁显之说,“不过已经做了大景一百年的皇帝,无论如何也是天子了。” “既然如此,”圣上说,“你在安灵台上看到郑茅和张胡结盟,开始怀疑我,为什么不继续默认下去,却要在这个时候,让梁无疾违抗我的密令。” 梁显之说,“微臣到陛下亲口说出之前,也只是怀疑。” “你在确定了这个秘密后,除了梁无疾,没有告诉任何人,”圣上说,“可见你并不想把我的身份告知天下……你不想让梁无疾卷入到鬼治的纷乱中?” 梁显之没有回答。 圣上沉吟一会,“看来是了,护犊之心人皆有之。” 梁显之点头,“微臣一直在观测天象,知道鬼治来临不可抵挡,到时候洛阳城内十室九空,我只是想给梁氏一族留个血脉。”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更多。”圣上说道。 梁显之说:“微臣一直在翻阅安灵台的藏书。” 圣上和梁显之几番对话,双方已经把话全部挑明。圣上又看了梁显之很久,开口说:“梁公还有什么要问的?” “微臣想知道,”梁显之抬头说,“为什么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且还这么多年?” 圣上想了一会说:“前朝泰武帝征伐须不智牙,平阳关之战,我是在的。” “陛下当年曾经跟随篯铿?” “不错,”圣上说,“当年篯铿真人是泰朝国师,当时镇西、镇东、镇南三山门人,皆不愿意下山辅佐泰朝。我作为镇北仙山门人下山,与篯铿共同辅佐泰武帝。” “《泰策》中,没有提到圣上道家名号。”梁显之随即说,“陛下让我的祖上抹去了。” “今日就说与你知道,”圣上默认,接着说:“沙海一战,匈奴部祭起沙暴,篯铿与须不智牙斗法,将黑龙绑缚之前。两军都在沙海里迷路,混乱不堪。我在沙海里寻找水源,遇到了对方的一个萨满,也就是后来的尸足单于。尸足与我交手多日,两人的法术不分伯仲,最后都奄奄待毙,濒死之前,尸足与我反而结交成好友。” 梁显之听圣上说了这个隐秘的往事,设身处地的回想当时的情形,两个奄奄待毙的对手,在漫天的沙暴之下,将死之时,成为好友,当然是人之将死,放下了各自所属的恩怨。 “当时我们二人共同起誓,如果两人得活,就结为兄弟。一定要刻苦经营,各自成为南北的天子,在鬼治来临的时候,将天下逆转带入天治。”圣上笑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年的热血,“立下誓言后半日,一个落单的老骆驼走到了我们身边,这就是天命所归。我们杀了骆驼,勉强苟活多日,因为我冢虎身份,能动兽语,杀骆驼之前,知道某处有水源,又坚持数日,找到了一处沙地,挖掘数尺后,两人得水而活。于是两人击掌结盟,决定不顾任何代价,都要兑现我们的诺言。” “于是后来,陛下就成了大景的皇帝,而那个叫尸足的萨满就成了尸足单于。”梁显之问,“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让犬子征战漠北?” “因为他变卦了。”圣上说,“在十九年前,我与尸足单于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而传递书信的方式,与梁公的方式无异。” 梁显之看了看足下的青雁,只能苦笑,这件事情虽然巧合,但是尸足单于在摸鱼儿海驻扎,其实是他和圣上唯一的选择。 “不过我的传递书信的手段比梁公高明一点。”圣上把手里的绢帛扔在床榻上。 “兽语。”梁显之懂了,“陛下当年也教会了尸足单于。” “我与尸足单于不同书信十九年,突然看到有落单的青雁飞起,”圣上说,“当然要让姬康将青雁射下来……安灵台梁公,你的和举动,让天治无望了。” “尸足单于与陛下断绝了青雁书信,”梁显之说,“陛下无论如何都要剪灭尸足单于,微臣疑惑的是,为什么是犬子?” “告诉梁公一件事情,”圣上说,“这么多年来,我每次上朝,在朝廷之上,看着座下的文武百官,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 “天子君临天下,玩弄于臣子于鼓掌之间,”梁显之说,“陛下已经将帝王之术发挥到炉火纯青。” “不是的……”圣上摇头,诚恳的说,“朝廷之上,所有的人都是群狼耽视,獠牙染血,都直直的看着我,稍有破绽,这些闻到血腥味的豺狼,就会把我撕成碎片。” 梁显之沉默无语,半晌后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因此征伐漠北的大任的人选,只能自幼亲自培养,刚好就是犬子梁无疾。” “太傅张胡大司马郑茅,国师滕歩熊,这些位居三公的重臣,哪一个不是城府极深,每日里算计我。”圣上苦笑着说,“特别是张胡,他欺瞒我过甚,并且羽翼丰满,因此我绕不得他。” “实在看不出太傅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谋逆之事。”梁显之说道。 “甑公主、姬不群姬不疑。”圣上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出生,太傅的计谋,当真是天衣无缝。” “公主和两位皇子的事情,微臣也知晓一二,”梁显之说,“听说是圣上对三位血脉至亲有不利,太傅张胡和大司马郑茅暗中保护两位皇子,而甑公主身世更惨淡。” “四大仙山门人有个很明显的传统,梁公却忽略了这点。”圣上说,“四大仙山门人都不是父及子,而是招揽徒弟,延续门派。” “四大仙山在道家门派中神秘莫测,”梁显之说,“即便是道家术士,也不太清楚门派中的秘密。” “四大仙山是当年十二真人亲创,力牧镇守单狐山,常先镇守姑射山,雨师镇守令丘山,仓颉镇守中曲山。”圣上说,“道家真人修仙,寿命数倍于常人,但是也因为修仙,就断绝了子嗣的伦常。” “杨皇后的一女二子!”梁显之恍然大悟,“杨皇后父亲杨雄,与太傅张胡是莫逆之交。杨皇后是太傅张胡的义女!” |
梁显之仰起头,回忆起来,“是的,景高祖与龙虎天师张道陵建立大景,太子姬震却在青城山一战中去世,于是景高祖与龙虎天师张道陵两人立下了皇位延续的祖训,太子在藩王世子中立储……如今看来,太子姬震的死,也颇为可疑。” 圣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或者是篯铿替我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卧龙贾尸韦当年一定是知道圣上早有藩王世子立储的意图。”梁显之继续说,“所以姬震战死之后,贾尸韦在青城山后作乱身死。这个谜团,现在也有了答案。” “四大仙山门人资质非凡,总是会看出一点端倪的。”圣上终于承认了。 这是一个连绵了百年的阴谋,梁显之慢慢的计算皇族谱系,“姬震与贾尸韦死后,景高祖还有三位皇子,分别册封为蜀王、齐王和楚王,于是景高祖册立楚王继位,是为景成帝,景成帝的世子就楚地。景成帝驾崩后蜀王世子继位,是为景文帝,景文帝驾崩后,齐王嫡孙继位,是为景明帝。” “也就是先帝,”圣上说,“也就是我的皇义父。” 梁显之一路算下来,点头说,“景高祖的皇族血脉代代相传,只是登极的天子,都被陛下取代,这个办法也是陛下不得已为之,因为四大仙山门人中的冢虎,无法有自己的子嗣。” “所以当杨皇后有了甑公主和姬不群、姬不疑之后,”圣上说,“我立即明白了张胡的野心,可惜张胡一世的英明,却栽倒在这个破绽里。” “陛下的忍隐,超出了常人百倍。”梁显之说,“张胡无论怎么睿智,他也只是个凡人,而他的对手,陛下已经是两百多年的阅历……” 梁显之迟疑了一下,“可能更长。” “太傅的心思灵巧,已经天下无双了,他距离真相只差了一步,于是我不得已做了一件事情,让太傅转移他的视线。” “甑公主?”梁显之惊愕的问。 “我并不是一个残酷好杀的人,”圣上说,“可是张胡多次劝谏我册立姬不群为太子,因此我让张胡亲眼看见我啃噬甑公主的血肉,为的就是让太傅以为我是为了修仙而不择手段的妖魔。” “嗜血妖魔,也比万年不死的妖怪更让人接受。”梁显之说,“太傅张胡就忽略了陛下真正的秘密。” “因此我忍隐十九年,每天都与太傅相互防备,”圣上说,“终于借着三王之乱的机会,把太傅赐死。赶在我的劫数之前。” 圣上已经把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梁显之知道自己已经不可幸免,叹口气,对着圣上说:“圣上这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跟人如此的交谈吧?” “我与你说的话,泄露出一句,”圣上说,“不仅我尸骨无存,大景天下也将分崩离析。” “圣上能放过犬子无怠和无晦吗?”梁显之问圣上,“他们一无所知。” “我可以将梁公与无怠和无晦关押在一起,”圣上说,“在行刑之前,父子三人共处一室。” 梁显之脸色苍白,知道在这个心如铁石、行事缜密的师乙面前,恳求绝无希望。 圣上隔了一会又说,“梁公也将无疾置于了死地。” “微臣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梁显之问。 “问吧。” “张天师道陵,”梁显之问,“他知道吗?” “他知道。” 圣上的回答毫无滞涩,让梁显之颇感意外。 “所以他死了。” 圣上的一脸的平静,只有眼中露出了一丝遗憾,一闪而逝。 摸鱼儿海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青翠的草原上盛开了无数的鲜花,在这等美景之下。数十万匈奴牧民,正在驱赶牲畜,准备跟随匈奴王无疾单于南下中原。 前大景骑都尉、飞将军梁无疾,现在是匈奴王无疾单于,再一次登上了修缮之后的龟甲,而龟甲的头部已经朝向了南方。现在他要率领五千军马,二十万匈奴牧民……还有龟甲之后,隐藏在风中的五万鬼兵南下。与出塞的目的相反,现在他要回到平阳关,一路奔向雍州、长安,最后到达洛阳。 王苍拿着手中的十几张绢帛,这些绢帛全部是南方飞到摸鱼儿海的青雁身上所获。是无疾单于的父亲从洛阳传递给无疾单于的书信。 十几张绢帛上书写的都是同一句话: “圣上是冢虎师乙!” 王苍扔掉了绢帛,问无疾单于,“将军有何打算?” “我自幼受圣上恩宠,”无疾单于说,“我不管他是冢虎也好,天子也好,我都不会违背他的旨意。” 风追子长叹一声,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单狐山大鹏殿与飞星派渊源颇深,他的处境,与无疾单于完全一致。 但是等待无疾单于的变化,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命运。 |
洛阳四象木甲术停滞,篯铿鬼兵已经攻上了城墙,北府军集中到了内城,几万军士层层叠叠守护在皇宫南门。坚守最后的防线。 地宫之下巨大的房间里,四大仙山门人看着房间的中央有的庞大的水车上方,水车之上的空井,只有细小的水流落下,水车缓慢转动,水车桔槔牵引的八条巨大的锁链,已经无法带动另一端的轮盘。 支益生、任嚣城、徐无鬼、少都符四人,在水流干涸之后,神台收回到地宫之下,四人情急,顺着通道,奔跑到了四象木甲术的中枢,看到了水车的这一幕,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四象木甲术的力量全部来自于这个水车,”任嚣城仔细的打量之后,对其他三人说,“木甲机括没有损坏,可是上方的水流干涸,没有巨大的水流冲击,四象木甲术就是一堆无用的木头。” “水从哪里而来?”支益生询问。 任嚣城看了看头顶,“皇宫内的阳泉湖。” “阳泉湖的湖水又从何而来?”支益生又问。 少都符说:“我曾经跟随妫辕来过这里,妫辕和他的揭族族人曾经机缘巧合,无意中走遍了这地下的四象木甲术机括,在他认为,阳泉湖之下有一个地下暗河,与北方的黄河联通。” “看来这个暗河突然被隔绝,”任嚣城焦急的说,“这时机也太巧合了。” “并不是巧合。”一个声音从地宫方向传来。四大仙山门人寻声看去,看到是姬康和曹猛搀扶着圣上慢慢走来。 “陛下。”四大仙山门人同时俯身拱手。 “阳泉湖的水只能支撑这几日的四象木甲术机括。”圣上说,“湖水干了。” “张天师道陵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是一场无法预知结果和时间的战争,”任嚣城说,“既然是为了剪灭篯铿而布置,一定另有水源。” “四位都是道家门人,”圣上说,“河图洛书,龙马出河,神龟出洛,镇北神山单狐山开创人力牧,用玄武神龟堵塞了黄河与阳泉湖之间的暗河。” “果然地下有一条暗河,”任嚣城激动起来,“只要神龟移走,暗河就疏通。” “景泰之争时期,令丘山幼麟郭喜,就已经移走了神龟,”圣上说,“姑射山风紫光精通木甲术,与九龙宗门人在暗河设下了一道闸门。现在要做的是把闸门打开,黄河水就立即充盈阳泉湖,四象木甲术就能重新开启。” “谁去开启这个闸门?”任嚣城问。 突然地宫之下一阵震动,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头顶。 “篯铿已经踏入了城墙之内。”姬康说道,“北府军看来已经无法抵挡。”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地下回荡。 “师乙——师乙——” 少都符突然被惊醒,大声说道:“我的师伯师乙,一直躲在洛阳城内,可是他到底躲避在什么地方?” “篯铿攻打洛阳,”徐无鬼立即醒悟,“是因为当年师乙的缘故吗?” 支益生大声呵斥已经慌乱的徐无鬼和少都符:“住口!” 任嚣城摆摆手,声音缓和的说:“篯铿已经到了我们头顶上,就不要讨论这些陈年旧事,当务之急,如何打开水闸!” 圣上平静的看着四大仙山门人,“你们说完了吗?” 支益生点头,“陛下请告知开启水闸的方法。” 支益生在四人之中,最为冷静,瞬间就明白了在这个当口,圣上既然到四象木甲术的水车,就一定有办法开启。 “把水车的比卦扇叶转过来。”圣上轻声的说。 水车六十四片扇叶,分别对应六十四卦,比卦为上水下坤,正好应对着水从上冲到地下。四人立即走到水车边,同时转动水车的扇叶,水车的扇叶每一个都有八丈见方,十分的巨大,但是由于水车的中轴滑腻,集四人之力下,水车开始慢慢的转动,终于把属于比卦的扇叶转到了面前。 圣上走到了比卦扇叶前,四人推开。看到比卦的扇叶上露出了一个手掌印记。而这个手掌印记,发散出金色的光芒,竟然是六枝。 少都符首先看到了这个细节,想起了在邯郸,齐王说起过姬缶和圣上都是六枝,导致姬缶被刺杀的事情。 圣上一直笼在袖口内的左手,慢慢伸出来,按在了扇叶的手掌印记之上。少都符惊愕的看到,圣上的左手是六枝!与手掌印记不差分毫。 水车的比卦扇叶,和圣上的手掌一起被一团金色光芒笼罩,随即金色的光芒顺着水车的扇叶,传递到整个水车,每一片扇叶都金光闪闪。金光继续蔓延,将整个地宫充斥。 然后金光又慢慢的在众人的头顶聚集,凝聚成了一个金色的凤凰,凤凰绕着众人头顶盘旋三周,发出了清啸,然后一头冲向了水车上方的巨大空井。凤凰的啸声不断的环绕,随即又变得沉闷,看来是顺着空井到了阳泉湖地步,找到了阳泉湖与黄河之间的地下河缝隙,转入地下缝隙后,声音越来越细微,但是仍旧连绵不绝。 整个过程,其他人都看着金光化作凤凰飞去。只有少都符一直看着圣上的左手六枝。这是一件很重要的线索,但是少都符一时之间,也无法想明白其中的蕴含的秘密。 圣上把手缩回到龙袍的袖口中,姬康和曹猛搀扶着圣上离开。圣上说:“巨大的河水即将重新驱动水车,四位仙山门人请立即就位神台,抗拒篯铿,洛阳全城,就托付给给位。” 说完后,姬康和曹猛小心翼翼的搀扶圣上离开。 圣上离开之后,任嚣城看着水车的比卦问支益生:“这洛阳四象木甲术是当年张天师道陵建造对吗?” “张天师道陵是几百年来最杰出的术士,以凡人之身修炼成真人,封印篯铿之后,知道篯铿必将会卷土从来,因此布下了洛阳四象木甲术,当然这个秘密,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任嚣城问徐无鬼:“你见过楚王,楚王的手有什么异常?” “没有。”徐无鬼说,“双手五指。” 任嚣城问少都符:“你见过齐王、赵王、代王,他们的手有没有异常?” 少都符还在沉思。 任嚣城拍了一下肩膀,把问题又重复一遍。 少都符恍若初醒,“齐赵代三王都是正常手指,但是姬缶是六枝。” 支益生说:“蜀王和姬康也是正常手指。” 任嚣城看着其他三人,“大景皇位的延续,曾经出现过动荡,景明帝时期,楚王姬坎,反叛身死,导致皇位传递为今日的圣上姬望。其中缘由是景明帝没有遵守藩王世子的顺序,剥夺了楚王姬坎之子的皇储身份。” 徐无鬼茫然问任嚣城:“任兄到底想问什么?” 支益生替任嚣城回答:“也就是说,布置洛阳四象木甲术的张天师道陵,在身前是无法知道,在篯铿攻打洛阳的今日,镇守都城的皇上是谁,更不可能知道皇上的左手是六枝!!!!!!!!” “张天师通天彻地,计算天道轮回,”徐无鬼异想天开的说,“他也许算到了呢?” 其他三人都纷纷摇头。 “或者是皇位继承,必须要由六枝的藩王世子继承?”徐无鬼又说,“这才是继承大统的条件。” “姬康是五指。”任嚣城轻声的反驳。 四人都意识到了这件完全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们在讨论。 洪水从头顶的空井倾卸而下,四象木甲术的水车,开始转动。锁链开始飞速的移动,带动轮盘飞旋起来。 篯铿沉重的脚步来,在头顶传递下来。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同一个想法,如今之计,只能先抵抗篯铿。关于圣上六枝之事,只能留到今后再议。 |
洛阳四象木甲术重新驱动。朱雀神台首当其冲从地下升起。 站立在神台之上的支益生,看到了巨大的黑色舳舻冲进了洛阳城内,一个巨大的船矗立在洛阳城内,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诡异恐怖的事物。而且舳舻的船舱上,不断的蔓延黑色的污水。黑水流淌到地面,北府军的军士触碰之后,身体立即被腐蚀,露出白骨。 城内的百姓在不断的向城北奔逃。鬼兵在快速的聚集,跟随舳舻,朝着皇宫宫门进攻。 宫门口仅剩的北府军还在做最后的抵抗。当朱雀神台升起之后,指挥北府军的张雀终于松了一口气。 篯铿现在是一个身高十数丈的黑色巨人,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皇宫内,篯铿没有参与战争,他的眼睛在皇宫的地面不断的梭巡,他在寻找四象木甲术的机括。 但是四象木甲术已经重新开启,篯铿错过了击溃四象木甲术的时机。不过篯铿看见朱雀神台近在眼前,立即跨步走到了支益生的面前,在篯铿巨大的身躯面前,支益生如同蝼蚁一样。 两人对视,支益生看见篯铿黑色的眼眶之中,成千上百个眼球,发出妖冶的光芒。 篯铿左手在挥舞,手掌朝着支益生抓来,支益生在神台上避无可避,身体被黑色的手掌握住。 三十六条飞龙从阳泉湖内腾空而起,现在飞龙的体型相较之前变得细小了很多,每条飞龙都只有三丈长,不过飞龙的身体全部变成了赤红。三十六条红龙,全部缠绕到篯铿的手臂上,如同三十六个红绫将篯铿的手臂缠绕。 篯铿的手臂,瞬间被三十六条红龙绞断,在空中粉碎。篯铿的手掌顿时化为黑水,支益生跌回到了朱雀神台之上。 三十六条红龙绞断了篯铿的左手手臂之后,立刻飞舞到篯铿的身体上方。篯铿背后的腾蛇扬起身体,张口咬向群龙,群龙立即散开。腾蛇的身体立即弹向支益生。 眼看腾蛇张开的巨口,要把支益生吞噬。但是支益生身体一动不动,毫不畏惧。 就在腾蛇的巨口伸到支益生面前,獠牙已经触碰到支益生头顶的时候,腾蛇整个身体突然高高的飞到了空中。 几条红龙已经从篯铿的身后,将腾蛇的尾部衔起,将腾蛇的身体从篯铿的身体上剥离,叼到了空中,腾蛇的身体在空中扭曲,三十六条红龙,全部飞向腾蛇,在空中与腾蛇纠缠绞杀。 腾蛇的身体被红龙从中段咬断,变为两截。但是腾蛇的身体并不下落,而是继续弹向天空,在空中被群龙不断的啃咬,片刻之间,整条腾蛇就全部红龙吞噬。 篯铿的护身腾蛇被破。似乎无法相信,为什么朱雀神台的飞龙突然变得凶猛异常,轻松将腾蛇剿杀吞噬。 篯铿左肩,迅速的生长出了一条手臂,右手的赤霄宝剑挥舞,朝着朱雀神台直直劈下,但是赤霄宝剑在空中,剑刃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握住。 篯铿顺着手掌看向手臂,发现一个比自己体型更加巨大的山魈,站立在身前。山魈全身上下都是青铜,人身牛首。 篯铿看着这个身体巨大的山魈,发现并不是四象木甲术驱使的神兽。而是徐无鬼本身。 徐无鬼化作的了铜身巨魈,身体坚硬,连赤霄宝剑都能空手接住。赤霄宝剑的剑刃发出了炙热的红光,徐无鬼青铜手掌开始融化,铜水滴落。眼看徐无鬼的这只手掌就要融化殆尽,但是徐无鬼另一只手掌,稳稳的把赤霄再次握住。 篯铿迅速生长恢复的手臂伸出,掐住了徐无鬼身体的喉咙,徐无鬼现在是铜身铸造,篯铿坚硬的指甲在青铜上摩擦的声音,传递所有人的耳朵里,都难以忍受。 篯铿的手掌发力,就要用极强的力道,把徐无鬼的脖子拧断,巨魈青铜发出了崩裂的声响。 天空发出了巨大的霹雳声,篯铿头顶上方一道闪电,从上而下击中的篯铿的头顶。闪电的光芒蔓延到篯铿的全身。将篯铿身体的四肢百骸都全部显现出来。 篯铿的身体僵硬。 这是支益生有了喘息之机,召来了雷霆。 闪电虽然一闪即使,但是篯铿胸口一颗搏动的心脏,已经被徐无鬼和支益生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东方旋转着飞过来,撞到了篯铿心脏的方位,篯铿退了一步,看见青龙神台上任嚣城,已经赶到。青龙神台变化成了一个十分精妙的战车,战车上一个铜人,手臂平伸,手指指向篯铿的胸口。 篯铿突然意识到,重新启动的四象木甲术,与之前跟自己交锋时候的力量,非同日而语。 这是汹涌的黄河水涌入了四象木甲术的水车,力道增强了无数倍,水车转动更快,洛阳四象木甲术真正的威力,才开始显现。 篯铿似乎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布置好的陷阱。正在犹豫是否后退的时候。突然看到地面上泥土正在凸起。 玄武神台一直没有出现,篯铿将赤霄宝剑收回,护在胸口,保持守势。 地面上泥土不断的上升,然后分裂出一个长长的裂口。片刻后,裂口中伸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掌,与篯铿黑色的身躯不同,这个手掌表面覆盖着无数黑色长毛。 裂口中巨大的头颅伸出来,这是一个犼的头颅,但是比犼大了百倍。犼的身体从地下钻出,泥土飞扬。 整个犼爬到地面上之后,与徐无鬼的巨魈并排站立,身形比徐无鬼巨魈一样庞大。 而两条岩虺和一个蛈母,已经绕到了篯铿的身后,蠢蠢欲动。 少都符化身巨犼出现,四大仙山门人全部站在篯铿面前。 他们不会给篯铿逃脱的机会。洛阳之战,就要在今日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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