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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第194页]

作者:蛇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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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无鬼走在最前面,姬不群深处左臂搭在徐无鬼的肩膀上,而姬不疑的左臂又搭在姬不群的肩膀上,三人依次行走。
    徐无鬼轻声嘱咐:“从现在开始,走出九步之后,我们你们无论看见什么,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谨记两条,不要把手臂松开,不要说话。还有,抬脚的步伐一定,一定要跟我保持一致!”
    “中曲山入阴的法门?”姬不疑忍不住问。
    徐无鬼说:“是的,我师父说,四大仙山中,只有我们中曲山有游走阴阳的法门,这也是与其他道家门派最不同的地方。”
    姬不群说:“我们的师父陈旸说起过这件事情,在临死之前。他说这是道家门人中最令人羡慕的本领。有莫大的好处。”
    “的确是有好处,”徐无鬼说,“在幽魂鬼冥前,我们不会被分辨出来,但是在篯铿面前,没有用处,不仅没有用处,反而会引起篯铿的注意。”
    “可是篯铿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我们。”
    “有人拖住了篯铿,”徐无鬼说,“一个能让篯铿用所有的感知去面对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姬不群问。
    “只有一个人,”徐无鬼说,“不仅地位和身份不低于篯铿,而且和篯铿有很大的渊源,这个人,普天之下,还能有谁?”
    徐无鬼说完,已经走完七步,三人同时噤声不再说话。龙门关内的一切都变了。
    三人的眼前的建筑,全部变作了嶙峋狰狞的岩石,而街道,是一条流淌这黑水的冥河,黑水漫过三人的脚踝。徐无鬼的脚步放慢,脚抬起来的一刻,冥河中发出无数的嘶嚎和哭泣声。
    不仅是两位皇子,就是徐无鬼也忍不住全身寒毛耸立,身体战栗,脚下的冥河是由无穷无尽的冤魂凝聚。

    就在徐无鬼和两位皇子从龙门关南门开始行走的时候。龙门关北门之外,黑雾凝聚,下沉到地面上,黑雾化作的头颅已经幻化不显,而是一双暗红的眼睛,从黑雾之中显现出来。两个眼睛,正对着玄水以南的圣上。
    圣上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柄木质的宝剑。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任谁都会把他当做一个法术高强的术士,并不弱于天下任何一个道教门派的宗主。

    暗红的眼睛凝视着气势强大的圣上。笼罩在龙门关以北的黑雾似乎已经冻结在空气中。
    这种压抑的气氛,让所有的北府军和几十个山魈都受到了影响,战场顿时安静下来,可是篯铿与圣上之间的凝视,散发出来的杀意,将整个战场蔓延。

    这是阳世人皇与冥界鬼王之间的正面对峙,双方蕴含的巨大的力量,在相互触碰。黑雾在不断的朝着圣上侵袭过来,到了距离保卫圣上禁卫身前七步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黑雾中的暗红眼睛,慢慢变大。而圣上的白袍,被鼓动起来。但是圣上,却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木剑,慢慢抬起,指向了两个眼睛中的中央。

    被黑雾笼罩的龙门关内,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声音强烈,传到了洛阳城内,洛阳城内的官民,都被这个声音震赫得肝胆俱裂。
    邙山上的梁显之,也听到了这声嚎叫,抬头看向天空。忍不住问自己,天下鬼治,是不是真的要到来了?

    徐无鬼继续行走,黑雾弥漫中,看到前方的怪石上,蹲着无数的人体。这些人体身体残破,发出咕咚的声音。
    徐无鬼抬起手臂,示意两位皇子不要去看,姬不群和姬不疑把头垂下,不去看向两边,眼睛看着脚下。可是脚下冥河的黑水中,一张张煞白的脸庞,安静的沉在水底之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在冥河中行走的徐无鬼、姬不群、姬不疑,耳朵似乎被这一个尖利的嚎叫穿透。三人都忍不住要去用手捂住耳朵,不过抬起来的手臂,随即又放下。

    冥河黑水中,三人脚下,沉在水底,一张一张煞白面孔,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
    姬不群身体抖动,就张口尖叫,姬不疑的右臂从身后伸到前方,将姬不群的嘴巴死死捂住。当姬不疑的胸口平息之后,手臂才松开。

    黑水之下的面孔都醒转过来了,身体从黑水之下慢慢站立起来,整个冥河站满了这些尸体。徐无鬼三人被这些站立起来的尸体,前后左右包围,这些尸体,似乎非常的疲惫,手里拿着腐朽的兵刃,垂着头,缓缓朝着北门方向移动。
    尸体的中的一面残缺不全的旗帜也举起来,徐无鬼辨认了很久,才看出来旗帜上绣的字是篆体的“泰”。
    真个泰朝鬼兵的队伍前后都隐没在黑雾之中,徐无鬼和两位皇子,也只能慢慢的跟随他们前行。

    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这一片空地仍旧保留这个龙门关正常的环境。这是龙门关原本的张天师祭台,张天师道陵的石雕头部已经无影无踪,巨大的石雕之下坐着无数的士兵,这些士兵并非鬼魂,都是活人。
    泰朝鬼兵绕过了张天师祭台,从两旁继续前行。
    徐无鬼走到了这些士兵旁边,看见这些士兵士气低迷,几乎全部坐在地上,双臂抱膝,对身边的鬼兵似乎已经麻木。
    徐无鬼看到只有一个人站在在石雕之下,茫然的看着鬼兵通过,这人目光呆滞,身穿着王袍,满脸干涸的鲜血。

    徐无鬼的眼神与这个人对视,当徐无鬼看出来此人就是齐王的时候,心中大惊。但是徐无鬼随即一颗心又安定下来,因为齐王并没有任何要揭穿徐无鬼三人身份意图,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徐无鬼混在鬼兵中通过,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徐无鬼不知道齐王到底为什么要露出这么一个表情,前方出现了三个火光。火光与前行的泰朝鬼兵相向而行,却没有被鬼兵识别。
    火光越来越近了,徐无鬼看到了幽暗的火光后是三个人在谨慎的行走,他知道,这是来接应他去洛阳的仙山门人。


    徐无鬼与任嚣城、少都符又相见了,还有一个人拿着蜡烛,不需要问,徐无鬼也知道是令丘山广明殿的支益生。
    四人在缓缓移动的泰朝鬼兵中,走到了一起。
    支益生看到了徐无鬼身后的两个皇子,眼神热切。
    徐无鬼示意,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支益生将姬不疑、少都符将姬不群分别背上后背,任嚣城走到最前方,徐无鬼落在后面殿后。

    六个人朝着北门走去。
    少都符看了看张天师祭台中的齐王,用手朝着齐王挥了挥。齐王没有回应,继续站在原地。
    龙门关的黑雾中,刮过了一阵清风,风吹过齐王的身体,将齐王的脸皮揭了下来,露出了白色的头骨,齐王的眼睛却没有腐朽,仍旧在眼眶内转动,看着少都符。
    围在齐王身边的齐军,也被这一阵风刮去了肌肤五脏,露出了森森白骨。

    少都符不敢再看,示意大家赶紧的离开,去靠近北门。

    龙门关北外,周授离开司南车,走到了圣上的身边,周授开始焦急起来。
    圣上的计划,将三位仙山门人送入龙门关接应徐无鬼,实在是太冒险。
    篯铿在盘踞龙门关数月,已经将幽冥的出口,在龙门关内打开。四大仙山的门人法术,虽然在天下道家面前,地位崇高,可是篯铿的是重生的真人,远远超过四大仙山。

    当年轩辕黄帝身边的十二真人,打败了蚩尤,建立了道家门派的源头,天下进入人治,这些无比建立过辉煌功绩的真人都随着神治的结束而消失,留在了史书里。

    篯铿,拥有轩辕黄帝血脉的后裔。泰朝倾覆,景朝建立的乱世之时,天下三位真人在世,一个是镇守灌郡的李冰真人,一个是统领天下道家门派的张道陵真人,另一个就是篯铿彭祖真人。

    三位真人中,李冰的司责天下水利,镇守四方江河。张道陵真人肩负万宗归流,统领道教门派的责任。只有篯铿,以高强的术法,辅佐天下太平,是为泰朝国师。
    所有天下道家门宗,都知道,篯铿的能力凌驾于张道陵与李冰之上。

    张道陵真人只能联合起道家的四方神山门人,才在青城山下,勘堪击败了篯铿,并且张道陵与四大仙山门人,倾尽全力,也无法将篯铿击杀,只能将篯铿与八万鬼兵封印在青城山内。

    并且张道陵真人在这一站之后,元神耗损,几十年后就坐化仙逝。
    李冰以镇水真人司责,无法参与到道家门派的纷争之中。因此现在大景天下,已经找不到与篯铿分庭抗礼的道家高人。


    而圣上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让三个仙山门人进入龙门关,就必须要把徐无鬼带回洛阳。
    当世之下,已经没有人能抗衡篯铿,但是张道陵真人留下的洛阳四象木甲术,就是篯铿最后的坟墓。

    并且只能四大仙山门人在洛阳城内归位,驱使四象木甲术才达到这个一百年前的目标,完成张道陵真人死前的计划。

    这是唯一的机会,因此也是圣上不惜一切要达到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圣上不惜故作昏聩,刺杀太子姬缶,坐视蜀王被偃师傀儡取代,步步为营。以自己为诱饵,将篯铿吸引到洛阳。
    篯铿一定攻打洛阳,才能让能够将篯铿灰飞烟灭的四象木甲术施展出来。
    圣上来到了龙门关外,以人皇至尊的身份,与篯铿对峙,掩护仙山门人靠近龙门关北门。篯铿还在修复当年被封印的元神,还有六日,就恢复到被封印青城山之前的力量。篯铿因此不会在恢复之前,不会与圣上在龙门关决战,他等了一百多年,不会被圣上这种明显的挑衅,而轻易出手。但是篯铿看到了圣上,竟然长时间的与圣上对峙。

    周授心里在狐疑,圣上出生之时,篯铿已经被封印已久,可是现在两人在龙门关对峙,似乎是一对认识了多年的仇人,只有巨大的仇恨和渊源,才会让篯铿与圣上对视一个多时辰。难道是圣上的高祖血脉,把当年的记忆都延续下来吗。
    周授无法去思考这个难解的谜团。但是他已经意识到,这个计划有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篯铿能够被圣上拖延多长时间,仙山门人如果一切顺利,还有一个时辰接近龙门关北门,可是现在,龙门关北门外的黑雾已经慢慢的朝着龙门关内收缩。

    篯铿已经察觉到了圣上的用意。
    四大仙山的门人凶多吉少。

    当周授想到这一节的时候,黑雾中的那双暗红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而黑雾中升起了一股龙卷,朝着龙门关内卷去。

    本来已经沉寂的战场,几十个山魈与北府军又开始交战,厮杀声重新响起。周授走到圣上身边,圣上看了周授一眼,“这就要看仙山门人的造化了。”
    周授继续沉默。
    圣上看着龙门关天空中的黑雾不断的旋转,在龙门关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状黑云。
    “也是我大景的造化。”圣上说完,在禁卫围绕下,登上了马车,马车慢慢朝着洛阳行驶,滕歩熊在马车后慢慢跟随。周授明白,以圣上的冷酷,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四大仙山门人的生死,他只在乎四象木甲术能不能在仙山门人驱使下启动。

    周授看到,滕歩熊的手里拿着净瓶,瓶中还有数十颗鹿矫吧,周授绝望的想到,如果仙山门人走不出龙门关,那么圣上一定会在皇宫内把鹿矫全部服下,避免死在篯铿的手下。



    龙门关内,所有的泰朝鬼兵,身上的盔甲都瞬间破碎。每个鬼兵的胸口,都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眼睛。
    到处都是眼睛,黑雾中无数双眼睛都显现出来。
    而任嚣城、支益生、少都符、姬不疑、姬不群,他们的身体仍旧如故。只有徐无鬼,褪去了上衣,胸口正中,露出一个巨大的眼珠。

    六人的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很轻微,空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姬不疑将手掌伸出,有细小的雨点,落在了他的手掌上方。
    雨点是黑色的,但是随即雨点变大,变成了鲜红色。姬不疑的手掌顿时一片血红。
    然后六人相互对视,发现所有人的身体,红色的血雨从头顶流淌而下。

    三根蜡烛,熄灭了。

    六人都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中一双巨大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龙门关内的六人。泰朝鬼兵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六人无处可遁。

    站立在龙门关北门外的周授,看着笼罩着龙门关的黑雾四周朝着关内收缩,片刻之间,连被黑雾笼罩数月的城墙都已经显现出来。城墙上褐色的血迹,在月光之下隐约可见,但是最让人战栗的是,城墙上挂着无数干涸的眼球。
    战场上的山魈仍然在于北府军争斗。
    周授看着圣上的马车已经越过了玄水,朝着洛阳方向而去,已经离开了危险的战场。可是滕歩熊却被马车落下,并没有渡过玄水,而是重新回到了战场之中。
    滕歩熊脚步虽然缓慢,但片刻之间就走到了周授面前,滕歩熊在宫廷之变之后,颓靡不堪,周授都已经忘记了滕歩熊毕竟五雷派的宗主,也是天下少有的高强术士。
    滕歩熊走到了周授身前,周授的一颗心顿时下沉到了深渊。
    周授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
    “圣上让我给国师带句话,”滕歩熊这个前任国师,脸上毫无表情,轻轻的说,“这件事情之后,国师对圣上,再无相欠。”
    滕歩熊说完,转身走了。

    周授深吸一口气,对着滕歩熊的后背说:“国师,圣上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滕歩熊行走的身体停住,不过他没有回头,声音传到周授的耳朵里,“你我二人,一个是五雷派宗主,一个是诡道门人,在当世也算是术士之中的豪杰。可是你我二人的性命,都在圣上手中玩弄于鼓掌。你说他是什么人?”
    周授说:“我的命早已经交易给了圣上,命在今夜,我当然是要信守承诺的。可是国师你呢?”
    “如果能交换,”滕歩熊的声音苍凉到了极点,“我宁愿是你,可是我连死的选择都没有。”
    周授苦笑,“我一直认为圣上的把三大仙山门人迎接徐无鬼的计划,有一个巨大的缺漏。没有想到,在圣上的计划中,我就是那个填补计划的人。”
    “四大仙山门人的性命,比你我都要重要。”滕歩熊说,“圣上的眼里,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来。你的命,早就被他放在了与篯铿之间的棋盘上。”

    “当圣上找到我的那天,我就明白的。”周授苦笑,“只是这些年,我自己忘记了。”
    “看在同为鱼肉的份上,我提醒国师一句,”滕歩熊转过身来,“篯铿还不知道四象木甲术,因此他对仙山门人只有当年的仇恨,却没有必杀的心愿。”
    “这就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机会了。”周授说,“一切都在圣上的计算之中。”
    “是的。”滕歩熊说,“你我二人都是任他摆布的棋子而已。”
    “既然如此,我也回报国师一句,”周授说,“圣上当年继承大位,有一件蹊跷的事情,这个事情,可能安灵台梁显之是知道的……”
    “国师不用提醒我,”滕歩熊说,“我不想知道圣上的秘密,这也是你死在我前面的原因。”
    滕歩熊说完,走入乱军之中,朝着洛阳方向去了。

    留下周授,身体依靠在司南车上。


    徐无鬼又看到了篯铿,但是其他人看不到。
    四大仙山门人、两位皇子的身边四周,全部站立着身体残缺的前泰朝鬼兵。
    而头顶上的黑云,篯铿巨大的眼珠,正在盯着地面上的六人。

    只有徐无鬼看到了篯铿眼珠之后的蛇身。黑云之中,发出了尖锐的啸声。
    六个人再也无法抵挡这个穿透耳膜的声音。
    啸声停止了。
    徐无鬼对着支益生说:“他要我们跟随他,天下进入鬼治之后,我们继续镇守四方神山。”
    支益生摇头。
    任嚣城大声说:“我绝不臣服于他。”

    徐无鬼苦笑:“那就没有选了。”
    泰朝鬼兵突然消失在黑雾之中,六人知道,这并非是好的预兆。
    空中的黑雨纷纷而下,泰朝鬼兵,全部化作了游蛇,在地面上爬过来。将六人的腿部缠绕。
    接着地面开裂,无数的游蛇下方,伸出一个巨大的手掌,将六人紧紧攥在掌心。
    四大仙山门人,在篯铿的法术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道家真人的法术,绝非仙山门人能够抵挡。

    四大仙山门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了绝望的眼色。
    他们下山之后,想要实现的目标,都已经化作了泡影。

    就在巨大的手掌要把六人拉下深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疾驰到了身前。
    周授在马车上大喊:“各位仙山门人,不要束手待毙。”

    空中一阵旋风刮起,无数的开山碎片漂浮在旋风之中,徐无鬼心念一动,开山碎片在风中凝聚,瞬间拼凑成一个巨大的开山宝剑。
    宝剑在空中飞旋,将黑色手掌劈斩成一团黑雾。
    六人站立到地上,知道现在只能拼死与篯铿一搏。

    支益生的全神贯注,高举手中的旗帜,将旋风的力量加持,旋风威势立即暴涨,开山宝剑随着风势,不断旋转,几乎将身边的黑云劈斩开,天空中的明月出现在龙门关上空。

    月光皎洁,将地面上的无数游蛇照得清清楚楚。游蛇受了月光的照射,瞬间又还原成残破的人身。
    泰朝鬼兵的人身,一旦显现,徐无鬼与周授合力,开山宝剑旋转劈斩,鬼兵顿时都被砍成碎片。

    少都符一声唿哨,龙门关内无数乌鸦飞起,不断的冲向天空中黑雾中的暗红眼睛。

    周授走下马车,对任嚣城说:“任先生,驱使司南车的方法,应该不在话下吧。”
    任嚣城登上司南车,看了司南车的机括,“我能。”
    “那么各位,就请登上司南车吧。”周授拿出了一把红色的宝剑,宝剑上泛出白色的火焰,映出剑身上的赤霄二字。

    六人上车,在任嚣城的驱动下,司南车朝着北门奔驰。
    “周大人还没有上车。”徐无鬼大声提醒任嚣城。
    “来不及了。”任嚣城不敢停下司南车。
    徐无鬼大喊:“怎能丢下周大人不顾?”
    “他就是来拖延篯铿,”支益生说,“让我们逃出龙门关。”
    天空中的黑云重新笼罩了龙门关上方,月光被遮掩。
    周授手中的赤霄宝剑,吸引了黑云中的一双眼睛。
    周授对着司南车大喊:“四位仙山门人,我只有一事相求,诡道后人,今后需要各位仰仗。”
    周授说完,赤霄宝剑与黑云中探出的一个蟒蛇缠斗起来。
    徐无鬼和两位皇子看见,周授的身体被黑色的蟒蛇卷起,带入到空中,但是周授手中的赤霄宝剑,仍然在不停的劈斩。

    徐无鬼向周授拱手,司南车在浓密的黑雾中疾驰,朝着北门奔去。距离北门越来越近。
    身后的赤霄宝剑的红光已经黯淡消逝。
    天空的黑云席卷追逐司南车。但是司南车的奔驰的速度,远超过众人预料,瞬间就到了北门之下。
    徐无鬼大喊一声,“支益生,风术!”
    支益生一言不发,司南车的上方刮起了一阵飓风。
    飓风中的开山宝剑,在飓风的带动之下,狠狠劈向北门的城墙,将城墙劈出了一个缺口。开山宝剑也瞬间化作碎片。

    碎片在空中旋绕,然后直直的射向黑云,黑云中的暗红双眼,冒出火焰,将碎片瞬间融化。

    就这么延迟片刻,司南车冲出了北门城墙。
    龙门关北门外,几十个山魈突然停止与北府军交战,全部打步踏向玄水北岸。将司南车通向洛阳的道路堵住。
    张雀看到城墙开裂,司南车飞奔而出的时候,就已经将形势辨明清楚,立即调令北府军后军,集中一处,试图将山魈击溃,让司南车通过。
    北府军前军纷纷散开,给司南车让出道路。当司南车通过,就如同水流合聚一般汇集,当在司南车之后。

    北府军击杀了几个山魈,任嚣城毫不迟疑,驾驶司南车朝着山魈的缺口冲去,只要过了玄水,以篯铿现在的能力,就无能为力。
    刚才在龙门关内,四人与篯铿交手了一个回合,又看到周授以命相拼,拖延篯铿。四大仙山的门人,都差距到了篯铿身上有伤,如果不是因为篯铿受的伤,还没有恢复,他们绝无可能逃离篯铿的手掌。

    司南车飞奔到了玄水以北,距离河岸还有不到一百步。河边还没有被击溃的山魈相互靠拢,拼凑成一个巨大的尸体。

    北府军作为凡人士兵,一时半刻也无法将这个巨大的尸体斩杀。
    由上万副齐军骨骸组成的巨魈,由于体型庞大,动作变得缓慢。却变得难以损毁。
    巨魈俯下身来,地面震动,巨魈的双臂支撑在地面。头颅平视,嘴巴张开。
    这是一张由无数头骨组成的巨颅。巨颅口中还有几个正在挣扎的北府军士兵,从巨魈的嘴中跌落下来。

    司南车受了阻拦,只能朝这西方奔去,任嚣城打算从玄水上游的方向过河。
    可是巨魈的右臂伸展,慢慢的横扫而来,动作虽然缓慢,可是无法阻挡。
    北府军在张雀的率领下,集中攻打巨魈的右肩,可是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巨魈的有臂斩断。

    龙门关的城门发出了一声雷声。任嚣城专注驾车,没有回头。而少都符、支益生和徐无鬼忍不住向后看去。
    龙门关北门黑雾聚集,显出了篯铿巨大的身形,这是篯铿第一次以人身出现所有人的面前。
    巨大的篯铿身躯,由黑雾凝聚,似有似无,但是右手手臂上的赤霄宝剑已经扩大了千倍,剑身上散发耀眼的红光,但是剑身红光上,黑雾游移弥漫,让这柄天下至阳的宝剑,显得无比的妖冶。

    篯铿黑雾的身躯下方,双腿又化成了黑云,朝着司南车追逐而来。
    徐无鬼看到篯铿狰狞的面孔下方,脖颈之下,心脏的部位,三个伤口,不断涌出黑雾。这是灌郡李冰的三尖两刃刀留下的伤口。
    原来篯铿身体受的重伤,就是天下仅剩的另一位真人,李冰所赐。
    徐无鬼终于想明白了,灌郡李冰庙里的那位老头,就是李冰本人。也只有李冰,才具备强大的法力,将三尖两刃刀刺入篯铿的胸口。

    “他为什么紧追不舍,”支益生说,“他并不知道四象木甲术的秘密!”
    “因为他看到了我,”徐无鬼战栗着说,“我和他一样,能够游走于阴阳两界而毫无滞涩。”
    “所以能将他置于死地,送回黄泉的人,”少都符明白了,“只有你,这也是圣上孤注一掷,也要将你带回洛阳的原因。”

    徐无鬼看着北府军正在强攻巨魈的右肩处,巨魈右肩锁骨处,已经被斩开了一半,残破的尸体断肢纷纷落下。
    徐无鬼对着少都符说:“就是那里!”
    少都符拿出竹笛,清脆的笛声响起,两条小小蜥蜴从少都符的胸口爬出,跳到地面,迎风而长,变成了两条巨大的岩虺,岩虺四肢交替爬行,瞬间攀爬到了巨魈的身体上,一个在巨魈的脖颈,一个抱住巨魈的右臂,两张嘴不断的撕咬。

    但是篯铿已经逼近到了司南车后,赤霄宝剑如同雷霆一样劈斩下来。
    支益生和徐无鬼同时发力,支益生卷起飓风,地面上丢弃的兵刃卷到司南车上空,徐无鬼用《九守》中第五层守简之术,将这些兵刃凝聚成一把长矛,将赤霄宝剑格挡。
    长矛顿时从中断裂,赤霄宝剑却偏离的方向,堪堪从司南车一侧砍下,将司南车半扇车厢和一个木轮斩碎。
    司南车立即倾斜,但是在急速的奔驰中,仍然没有倾覆。司南车顶上的指南木人,平直着手臂,滴溜溜的旋转不停。
    篯铿的另一个手臂,横扫过来,抓向徐无鬼。
    徐无鬼将地面散落的兵刃又以守简之术凝聚起来,化作一柄长刀,砍向篯铿手臂,篯铿的手臂从中而裂,在空中化作黑雾,随即又凝聚成手臂的形状。

    但是就在这一个间隙,司南车已经奔驰到了巨魈的头部下方,在任嚣城高明的驱动下,司南车灵巧的转了一个弯,冲向右臂缺口处。
    就在此时,所有的北府军一阵欢呼。
    两个岩虺已经将巨魈的右臂从肩膀处咬断。巨魈的右臂化作无数尸骸散开,司南车冲过去,飞驰到了玄水之上。
    玄水的水中无数黑影从水中跃起,抓住了司南车的下方。
    支益生将玄水河面立即冻结,黑影立即被冰封在河面上方,静止不动,保持着跃起的姿势。

    篯铿也到了玄水之北,但是距离龙门关太远,篯铿的气力耗尽,无法再冲破拱卫洛阳的玄水结印法力。
    司南车越过玄水,重重的落到了北岸,四分五裂。

    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徐无鬼、姬不群、姬不疑六人滚落在地面上,都立即做起,回身看着玄水以南的篯铿。

    篯铿黑雾凝聚的面孔张开了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怒气贯彻到赤霄宝剑上,赤霄宝剑发出了不可直视的火光。
    篯铿举着赤霄,再次想踏过玄水,可是玄水的结印升起,篯铿胸口的三尖两刃刀伤口射出白光。篯铿只能后退,发出怒吼。

    四大仙山门人已经安全,张雀立即率领北府军向玄水以南后撤。
    篯铿怒吼之后,随即平静,作为天下最强的真人,他已经知道无可挽回,也没有把怒气发泄在他根本就不在意的北府军上。任由北府军后撤到玄水以南。

    四大仙山门人看着篯铿的身体化为黑雾,慢慢的缩回龙门关,知道已经逃离了篯铿的魔掌。经过这不到一个时辰,惊心动魄的经历,每个人都仿佛过了一生的时间。

    歇息了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泛白。
    徐无鬼才有力气,轻声的问身边的同伴,“我们的先辈,竟然能够击败这个无坚不摧的篯铿?”
    “所以这才是我们师门最值得炫耀的功绩吧。”支益生站起来,“现在轮到我们了。”
    “真心不想与他为敌。”少都符摇着头,“却无法躲避。”
    只有任嚣城坚定的说:“既然天命要我们与他为敌,那就让我们再次击败他吧。”
    “做得到吗?”徐无鬼问。
    “不知道,”任嚣城说,“但是得做。”
    任嚣城说完,抬头看向东方的朝阳。通红的太阳已经在地面与天际之间露出了半圆,灿烂的朝霞,连绵东方。
    四个人都安静的看着日出,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日出是如此的美好。
    至阳七年七月十一。
    距离七月十四中元节还有三天。三天之后午时三刻,就是一年之中,至阴的时刻。
    在那一刻开始,阳世与阴间的大门就会开启。鬼王篯铿,就会在这个时刻,从阴间获取强大的力量。
    篯铿占据龙门关数月,迟迟没有进攻洛阳,就是为了等待中元节这一天的这一刻。
    任嚣城在洛阳城墙上,已经观望到龙门关内的舳舻,比之前更加的庞大,舳舻已经高出龙门关城墙一倍,已经与洛阳的城墙还高出两丈。
    舳舻的表面缠绕着无数的黑色锁链,锁链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任嚣城知道,当舳舻进攻洛阳的那一刻,这些尸体,就会还魂,纷纷跳到洛阳的城墙之上。

    任嚣城看着脚下的城墙,心中绝望,这片城墙,在舳舻面前,几乎如同虚设。
    龙门关内的黑雾继续弥漫。关内外的残破尸体,已经聚集起了十二个巨魈,巨魈的身形庞大,似乎双腿支撑不起巨大的重量,每个巨魈都在地面缓慢爬行,从龙门关北门外,顺着玄水边缘,爬到了玄水与青水之间的空地。
    在巨魈爬行的过程中,张雀率领的北府军曾经去阻拦,但是折损了几百名士兵之后,张雀只能放弃,任由十二个巨魈爬到了洛阳城西门之外。

    当十二个巨魈在洛阳西门就位之后。
    在前一夜,龙门关内,齐王率领的齐蜀联军也涌出北门,已经被篯铿炼化为鬼兵的齐蜀联军,全部垂着头,无声无息的走向东方,渡过了玄水。在渡过玄水的时候,张雀的北府军已经士气大减,无法抵抗渡河的鬼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王率领的齐蜀联军在赤水和金水之间的空地上扎营。直接面对洛阳城的东门。

    现在只有北门,还没有被篯铿堵住。但是这是不需要的,因为北门之外,就是高耸的邙山。根本就没有开阔地带,只有一条道路通往邙山上的安灵台。而安灵台就是这条路的尽头,再也无路可走。

    篯铿不是人间的将领,手下也不是人类士兵,他不需要遵循普通的兵法,已经将洛阳的所有堵死。从篯铿的兵法调度上来看,他一定会三面攻破洛阳,不打算放过一个活口。

    四大仙山的门人进入洛阳之后,圣上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们。圣上与篯铿对峙之后,回到皇宫,就如同之前一样,躲避在丹室之内,任何人都不得觐见,所有的消息,都由中官曹猛传递。


    任嚣城在阳泉湖畔,徒劳的拼凑散落一地的司南车部件,这都是北府军打扫战场,收拾回来的司南车残骸。任嚣城脚下一地的木齿轮和机括,最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最大的是一人高的车轮,还有长短不一的木轴和牛筋弹簧。只有指南小人,还能看出来是原本的模样。
    任嚣城摆弄几天了,仍旧没有任何的气色,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任嚣城在大战来临之前,平复心中紧张心情的作为而已。

    圣上留给了少都符一些东西,在皇宫的后园内,一直养着四方进献的异兽。曹猛带着少都符进入了后园,少都符欣喜的发现,园内竟然豢养着数十头大象,和十几头白犀,还有为数不少的黑熊。少都符惊喜之后,开始训练这些庞大的巨兽。


    徐无鬼带着姬不疑和姬不群两人在皇宫内,两位皇子也无法见到圣上。三人看着皇宫内,阳泉湖中,任嚣城盘坐在一个小船上,看着湖中心的一片巨大的莲叶,莲叶上放着一个瓮瓶,小甑就在瓮瓶中。莲叶一旦到了夜间,就卷曲起来,将瓮瓶包裹起来。
    整个阳泉湖莲花盛开,如果不是小甑个诡异的场面,无疑是绝美的风景。

    姬不疑指着阳泉湖中的小甑,轻声的说:“这是我的姐姐,却成了这个模样。”
    “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徐无鬼问,“让你们兄弟二人躲避到郑茅的府上。”

    “徐先生真的想知道吗?”姬不疑问。
    “如果不问个明白,”徐无鬼说,“我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你们贵为皇子,却隐藏在郑府,又被陈旸带出了洛阳。”
    “是师父救了我们,”姬不疑说,“因为我们隐瞒了父皇十一年,躲在郑公府上,可是被周授知道了下落。”
    “你们为什么要躲避圣上,他们是你们的父皇。”
    姬不疑看着徐无鬼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因为父皇要吃了我们。”
    “哈!”徐无鬼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姬不疑看着阳泉湖的中央,那个巨大莲叶上的瓮女小甑。
    小甑也是圣上的骨肉……

    徐无鬼内心一阵翻转,几欲呕吐,嘴里干呕了几声。
    “为什么?”徐无鬼全身发麻,他的身体背对着丹室的门口,似乎感觉丹室内的圣上是一个比篯铿更加可怕的妖魔。
    什么人竟然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竟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我和弟弟,”姬不疑冷漠的说,“亲眼看着父皇,一口口的吃掉姐姐,只留下了头颅,父皇的脸上都是血污,眼睛赤红,白森森的手骨上捧着姐姐的内脏,他连骨头都不放过……”

    徐无鬼还是吐了。
    可是姬不疑和姬不群似乎已经麻木,姬不疑继续说:“就在徐先生身后的丹室里,父皇把吃剩下的姐姐头颅放进了瓮瓶,交给了那个彩戏师。”
    “彩戏师就把瓮瓶和你姐姐带出了皇宫?”徐无鬼颤抖着问。
    “彩戏师带来了三个瓮瓶。”姬不疑回答,“还有两个,是给我和弟弟准备的。”
    “可是你们……”徐无鬼迟疑的问道。
    “谁救了我们对不对?”姬不疑平静的说,“是父皇自己,他吃了姐姐之后,平静下来,赶走了彩戏师。然后召来张胡大人,让张胡大人把我们送出皇宫,张胡大人知道天下虽大,很难藏匿我们,思来想去,就把我们交给了郑公。”
    “洛阳郑氏和张氏一直是互为政敌,”徐无鬼说,“因此太傅张胡这么做,是害怕圣上反悔,又寻找你们。”
    “这也是张胡大人和郑公之间的秘密。”姬不疑说,“因此我们被郑公收留了十一年。”

    “可是周授,”徐无鬼说,“廷尉周授为什么要找到你们,他不是张胡大人最信任的人吗?对了,张胡大人也没有告诉过周大人。哦,我明白了,周授在陈仓栈道追上你们,并不是替张胡大人寻找你们,而是在给圣上寻找。”
    “因此我们兄弟二人宁死也不远回宫。”
    “可是你们的师父陈旸为什么要带你们离开洛阳?”徐无鬼又问,“周授查到了你们藏匿在郑公府内?”
    “是的。”姬不疑说,“父皇放走我们十日后就反悔了。追问我们的下落,张胡大人告诉父皇,他已经杀了送我们出城的禁卫,他也没有询问禁卫我们下落,父皇信了。这是郑公后来告诉我们的。”

    “这件事情太蹊跷了,”徐无鬼掰着手指,“牵扯到皇室血脉、彩戏师、诡道、大司马郑公、大司徒张太傅……”

    “这件事情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被周授找到,师父救我们离开洛阳,的确跟诡道两房之争有莫大的关系。”

    徐无鬼又问:“你们为什么现在敢回宫了?”
    “因为父皇不会吃我们了,”姬不疑说,“他要驾崩了。”

    圣上的身体一直欠安,只是到了这一段时间,不断的服用鹿矫,精神看起来旺盛很多,并且在四大仙山门人陷入龙门关的时候,与篯铿对峙。
    现在圣上又不见任何人了,大家都知道圣上耗费的精力太多,可能身体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篯铿进攻洛阳在即,圣上可能不愿意把自己最虚弱的状态表现出来,消减众人的信心。

    徐无鬼听了姬不疑说的往事,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圣上身上的秘密太多,而且与篯铿之间有很大的渊源,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与篯铿无关的事情,完全无法想出结论。但是大敌当前,徐无鬼和其他仙山门人也无法把精力放在探寻圣上身上。

    徐无鬼不再询问姬不疑,而是把支益生、任嚣城和少都符叫了过来说:“周授为了保护我们四人而死在篯铿手上,他死前没要求我们别的事情,只是要我们照顾诡道后人,现在诡道最后的两个门人,就在站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兑现周授最后的请求?”
    “难道我们恳请圣上,册立姬不疑为太子?”任嚣城问。
    支益生说:“太子已经册封给了,蜀王世子姬康,皇帝不传自己亲身血脉,这是大景开朝以来的祖训,在这种时刻,就不要乱上添乱。”
    “那三位有什么打算?”徐无鬼问。
    少都符说:“诡道门派行使坤道,而现在鬼治将近,今后道家门派很可能分为天道和坤道两宗,因此我和诡道在数十年后,极可能成为对手。我现在立个承诺,当我与诡道门人之后相遇,一定手下容情三次。无论多少年,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绝不反悔。”
    四大仙山门人都是遵从天道的宗派,但是道家的坤道宗派,一直在道家流派中是断断续续的延续,比如诡道和篯铿,比如飞星派,都是坤道的宗派的代表,还有不少表面遵从天道的门派,暗中却修习坤道。
    三大仙山门人都对坤道不以为然,这也是他们对诡道保持距离的原因。只有徐无鬼,因为自身门派本集与诡道之间有很深的渊源。
    任嚣城说:“周授在死前的嘱咐,我也听见了,我没什么别的本事,我只能向两位殿下保证,我如果能击败篯铿,就把赤霄宝剑交给两位殿下。”

    支益生倒是干脆,“击败篯铿之后,我会向圣上谏言,让姬不疑享祀齐地。太子姬康继位之后,将就齐王爵的姬不疑儿子册封太子。”
    支益生是四大仙山之中,对大景最为忠诚的一人。
    少都符苦笑着说:“支兄布置这个计划的口吻,似乎跟太傅张胡一样。”
    支益生没有回答,他明白少都符的意思,那就是担忧他跟张胡一样,自以为能够掌控帝国的权力,连帝国传翤都要干涉,结果落了一个被赐死的结局。

    徐无鬼最后对着众人说:“中曲山清阳殿本就与诡道有旧,我师父说过,遇到诡道门人,要另眼相看,现在我又得了周授的救命之恩,我就把我们门派中,过阴的本事,交给诡道剩下的两位门人了吧。”

    姬不疑和姬不群两人,听到了诡道四人的承诺,又想起这是周授临死前的恩惠。可偏偏周授于他们有杀师之仇,现在两人也只能感慨不已。

    姬不疑对徐无鬼说:“我也明白师叔周授,他之所以能报了他这一房的仇恨,的确是我们父皇对他的恩惠。”





    《景策》记载,至阳七年的七月十三,也就是篯铿率领鬼兵进攻洛阳的前一天,景宣帝暗中派遣,征战漠北的飞将军梁无疾,和追随梁无疾的风追子及飞星派,已经走到了漠北冰泽的边缘,距离摸鱼儿海只有不到百里。
    同日,在在邯郸的南匈奴首领金日蝉自封赵王,占据赵地,金日蝉拜妫辕为赵国大将军,妫辕受命东征,讨伐已经占据即墨的矮国大扶国王曹阿知。
    同日,称成汉王的牛寺,将治下沙亭军干奢,留守荆州。成汉王牛寺率领南蛮军通过白帝城,击溃少数夔郡守军,蜀地门户大开。牛寺以成汉王自居,向蜀地各郡,通文,号令各郡郡守臣服成汉。
    洛阳城内,张雀的北府军收缩城墙之内。景宣帝令曹猛传旨,令四大仙山门人与太子姬康入丹室觐见。
    我是老蛇,无论大家愿不愿意在讲故事的这个关口,看见我出来打乱节奏,我跟前几次一样,还是忍不住要出来说两句。

    我想说的是,故事讲到这里,《景策》的故事已经开始到了收官的阶段。整个《铜鼎篇·术士下山》到现在,所有影响《泰景亨策》的人物,都已经悉数登场。以及每个人的使命,也渐渐显山露水。
    其中篯铿的目的最为单纯,这个在前泰朝的国师,天下法术最强大的重生术士,就是要以冥战,了结一百多年前,与张天师道陵和四大仙山上一代门人之间的恩怨。率领他同时被封印的八万鬼兵出阴,目标直指洛阳,打败当年的胜过他的景朝帝王和四大仙山门人的后代。然后迎奉已经在莱州即墨登陆的泰殆帝后裔,矮国大扶国王曹阿知。

    至于大景的圣上,也就是《景策》里记载的景宣帝。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时日无多的圣上,要把自己最后的时间,全力用在抵抗篯铿的进攻上。不过景宣帝身上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太多,知道他部分秘密的诡道周授和大司徒张胡已经去世,大司马郑茅也心无野心,远离洛阳政治中心。带走公主,替换蜀王的彩戏师不知所踪。不过随着洛阳保卫战的的大幕开启,圣上身上的秘密,在一点点的被四大仙山门人慢慢察觉。

    四大仙山门人,支益生作为最忠于景朝皇室的仙山门人,已经和其他三个仙山门人相聚,辅佐大景,保卫洛阳的使命,虽然历经波折,总算是达到了目的。
    任嚣城要用木甲术击败篯铿,这是他的使命,也是历史到了这里,落在任嚣城身上的责任。
    少都符的师门前辈师乙,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但是少都符内心隐隐明白,可能洛阳之战,很可能就是找到前辈下落的一个重要过程。
    徐无鬼的目的更加虚无缥缈,他要寻找的天外玄铁,现在更是毫无着落,只是被命运一步步带到了洛阳,因此他也只能随波逐流,参与到洛阳保卫战之中。

    梁无疾,这个被景宣帝暗中派遣到漠北的飞将军,他也也将迎来,出征之后的最重要的一战。

    牛寺和沙亭军干奢,也即将占领蜀地。
    妫辕,也在即墨,迎战大扶国王曹阿知。

    以上的这些人,和他们现在的境地,奠定了左景天下的政治格局。
    左景的天下纷争,都在他们要即将面临的生死一战中,拉开序幕。
    而洛阳保卫战、即墨-蓬莱之战、摸鱼儿海之战、平蜀之战,都几乎在同一天拉开序幕。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这绝不是历史的巧合,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布置了这一切。我在《泰景亨策》的记载中,完全找不到四战同时开启帷幕的理由和线索,但我非常坚信这一点,因为我相信,《泰景亨策》的历史,所有的进程和拐点,都在一个时间爆发,绝非偶然,因为这一天,就是至阳七年七月十四,中元节。而右景天下的崩溃,很大的原因,跟鬼治有关。
    好了,这四场战役,从摸鱼儿海开始说起。


    巨大的龟甲已经通过了军队无法通过的冰泽。冰泽的土壤较中原不同,几乎是流沙与湖泊组成。
    飞星派在漠北经营百年,风追子一生都生活在这片广袤的漠北极寒之地。在巨大的木甲术最强武器之一的龟甲之上,风追子告诉梁无疾,冰泽在四百年前,也就是汉朝时期,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泊之大,与中原南方的云梦泽不相上下,并且有河流与更北方的北冥之海连接,是北冥海的伸入南部草原的一个海洋,当时被唤作南冥海。
    根据匈奴萨满相传,到了四百年前,匈奴连年干旱二十余年,南冥海开始干涸,显现出了湖底的流沙,与南冥海的无数浅滩相互交错。
    流沙之上,随时都能吞噬人与牲畜,即便是到了冬季,南冥海表面覆盖的浅滩冰冻之后,也无法行人。因为一旦人畜踏上冰面,行走不远,坚冰之下的流沙崩塌,冰面就会开裂,人畜就陷入流沙之下。
    到了夏季,冰面融化,流沙与浅滩每天都相互交替,并无规律。因此匈奴就不再称呼这片巨大的沼泽为南冥海,而是称作冰泽。
    匈奴当地的部落,无论冬夏,都不敢靠近冰泽。因为只要踏入冰泽,勉强找到的坚硬陆地,第二日就消失无踪,人深入后,就很难全身而退。被匈奴视为禁地,这也是匈奴王帐驻扎在冰泽以北的重要原因。也是风追子建议梁无疾一定要穿越冰泽,突袭匈奴王帐的理由。

    龟甲巨大,而且木甲术精妙构造之下,能够在江河湖海之上如履平地,可是龟甲仍旧很难通过冰泽。
    好在是飞星派在匈奴百年,不见重建了龟甲。还有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探明了冰泽下坚固陆地的方位。并且画下了地图。
    飞星派以北斗七星为方位,用了一百年的时间,牺牲门人无数,其中还有一代宗主的代价,终于画出了龟甲通过冰泽的地图。
    这个地图找出了冰泽中暗藏的几百段陆桥,在什么日子出现,又会在什么日子消失,有时候龟甲在某段陆桥上需要停留月余,前方的陆桥才能出现。并且陆桥的方向蜿蜒扭转,如同一团乱麻在冰泽内出现。
    所以梁无疾率领的龟甲,还有五千士兵,和一百名飞星派门人,一直走了数月,终于在七月中旬,走到了冰泽北方的最后一段陆桥。

    龟甲之上,梁无疾左手站着风追子,右手站着王苍。他们三人都看见了冰泽以北,几个月没有看到的广大草原陆地上,连绵几十里的匈奴毡房。其中最大的一个毡房,就是匈奴王尸足单于的王帐。

    梁无疾麾下的五千名士兵,在危机重重,四处沼泽的环境中,每天都看不到尽头,苦苦行走了数月,现在看到了陆地,都忍不住要欢呼起来,他们要踏上陆地的愿望,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士气来源。






    当龟甲这个庞然大物,走出了冰泽的边缘,来到匈奴尸足单于所在的王帐所在的草原之上的时候,匈奴人全部都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怪物惊呆。以至于在惊措之间,来不及做出任何的防御。在匈奴人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冰泽之上都不可能会有人通过,更遑论是一支军队,而且还有一个方圆几十丈的巨大木甲。
    梁无疾在几万呆若木鸡的匈奴人面前,有条不紊的把龟甲和龟甲掩护下的五千士兵,调动到冰泽以北的草原上,布置好阵型。
    龟甲在冰泽行进之时,十六条摇臂全部收如腹中,取代的是龟甲之下平整的撬板,以方便在冰面上和沼泽水面上滑行,现在龟甲离开沼泽,踏上陆地之后,十六个巨大的摇臂在梁无疾的调动下,全部伸出,垂直踏上坚实的地面。
    梁无疾转动十六个机括,摇臂慢慢把龟甲托到空中。
    梁无疾和王苍、风追子站在龟甲的木塔上,凌空看着匈奴王尸足单于的部落里,马匹慌乱的飞奔,军队在不停的集结。

    梁无疾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龟甲十六个摇臂,化作了十六条长腿,在地面上交替前行,瞬间就踏入了匈奴的部落之中。
    每迈出一步,地面就发出连绵的震动。
    这是梁无疾第一次把龟甲用于战斗,威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五千名士兵跟随在龟甲之后,清扫被龟甲冲击散乱的匈奴零星骑兵,在一个时辰之内,龟甲距离王帐已经不到十里。
    匈奴的士兵终于集结完毕,王帐在慢慢的后移,退后到五万骑兵的后方,匈奴部落本就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因此即便是尸足单于的王帐,也在极段的时间内,能够拔营而动。
    梁无疾站在龟甲上看着匈奴骑兵已经完全整顿完毕,并且五万骑兵的左右两侧,还在不停的调动军马,梁无疾看了王苍一眼,跟他们想象的一样,匈奴军队果然
    正面用骑兵对峙梁军,然后再以左右两翼,分别拉开战场,随时从侧翼进攻梁军。
    而梁军身后,只有冰泽,一旦再被逼回到冰泽,就再也没有取胜的希望。

    因此梁无疾与王苍的计划是,上岸之后,龟甲和梁军,突破匈奴兵的右翼,因为西方的一片山丘,不利于骑兵冲击,龟甲到了山丘之上驻扎,会比较稳固。梁军都是弓兵,也会在地势上居高临下,更加占据优势,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梁无疾的率领之下,龟甲调转方向,扑向匈奴骑兵右翼,也就是西方的山丘。梁无疾在空中看见匈奴骑兵在右翼只布置了几千骑兵,躲避在山丘的低处。这些隐藏的骑兵,本意是要掩饰自己的方位,然后出其不意的攻击梁军,可是他们没有想象到龟甲的巨大。
    站立在龟甲木塔上的梁无疾和王苍,把山丘低地中的匈奴右翼骑兵看的清清楚楚,于是看准的方位,王苍指挥梁军走到龟甲前方,弓箭的射程能够覆盖隐藏的匈奴右翼骑兵。
    王苍一声令下,让匈奴军士闻风丧胆的弓箭,飞上天空,然后准确的落在匈奴右翼骑兵躲避的低地。

    匈奴骑兵大乱,龟甲趁机飞快前行,冲到了已经被弓箭射杀了三成的匈奴骑兵中,骑兵本就混乱,龟甲之上投下了几百根木桩,木桩在龟甲倾斜的龟背上滚动后,落到地面,砸倒匈奴骑兵,余力不尽,又将后方的骑兵砸的支离破碎。

    梁军又趁机掩杀,在日落之前,将匈奴右翼骑兵击溃。龟甲行驶到了山丘中最高的一个山顶,收起了十六条摇臂,重重的安顿在山顶上。五千梁军,也围绕在龟甲边缘扎营。
    整个过程,匈奴骑兵的王帐、中军、左翼,都没有任何的举动。一直看着龟甲将右翼击败。
    梁无疾知道,这并不是尸足单于真的被他震赫到不敢轻易妄动,而是尸足单于,在观察龟甲,到底有多么的凶猛。

    梁无疾军马占据下风,但是龟甲却是坚不可摧,横扫千军的木甲兵器。因此这一站,绝不是龟甲真正的威力所在。

    梁无疾在击溃匈奴右翼骑兵的时候。


    妫辕也赶到了即墨,妫辕旗下分为两军,一部为揭族本部,一部为南匈奴部。现在都在赵国大将军统领之下,赶到了即墨。
    即墨的城门开了,一股几百人的步兵走出城门,妫辕看到了这一股步兵,只有四匹马其中,一个人领头,三人分别扛了三面旗帜,分别是“大扶”、“泰”和“曹”。

    对面没有扛旗的领头人,朝着妫辕的赵军,飞驰而来。
    妫辕明白这人是曹阿知派遣来的使者,只是不知道这个前泰朝的后裔,到底想用什么方式,来与妫辕沟通。

    大扶国王曹阿知的使者策马进入到妫辕的中军,妫辕命令中军分开,留出一条小道,让使者一直骑到自己的面前。
    使者是一个身材颀长,脸色白皙,年纪已经进入中年,驱赶着马匹来到妫辕的面前。
    “妫辕将军?”使者问妫辕,将马鞭收在怀中,并不下马。
    妫辕紧紧看着面前的使者,打量了很久之后说:“烦请使者回营,转告大扶国王曹阿知,现在退回沧海,驾船东渡回矮国,赵军绝不会干涉。”
    使者昂头说:“大扶国王,本就是泰朝后裔,当年泰朝天下被姬影篡夺,现在大扶国王只是应天下民心,重回中原,恢复泰朝的天下。”
    “我只知道天下是大景的天下,如今我王金日蝉镇守赵地,”妫辕郑重回答,“至于泰朝,百年之前就已经暴虐失国。”
    “妫辕将军是揭族贱民,”使者把妫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在下记得,赵王应该是姬瞬。”

    “阁下说的应该是顺义侯,”妫辕说,“顺义侯已经将赵王血食禅让给了如今的赵王金日蝉。”
    “如今将军跟随的是南匈奴的金日蝉,可是金日蝉自号赵王,得到了洛阳皇室的册封没有?”
    妫辕明白,大扶国王从矮国渡海而来,应该是凭借细作,在中原探知了中原大景天下将倾,因此才趁虚而入。

    “赵王替大景镇守赵、齐两地,”妫辕说,“稳固大景天下,得赵王册封,只是时间的早晚。”
    使者笑起来,“大景对匈奴、揭、抵、南蛮、羌等贱民,一直都以奴隶看待,怎么会让贱民称王。”
    妫辕挥舞了一下马鞭,“如果大景皇室不肯承认赵王,那么我与赵王就不遵从大景的号令,占据赵齐两地,招揽天下贱民立国!”
    “中原的天下是汉民的天下,”使者说,“大景的皇室和百姓都不会容忍贱民立国。一旦中原的大势已定,大景就会征伐赵地。”
    “大扶国王曹阿知,是泰朝皇族后裔,”妫辕说,“也是汉民。”
    “我们终于说到关键了,”使者倨傲的说“如故泰朝复国,将册封金日蝉为赵王,妫辕将军的能力不在金日蝉之下,到时候军功卓著,封王也不在话下。”
    “阁下的意思……”
    使者好不迟疑,“大景气数已尽,前泰朝国师篯铿重生,不日就要将洛阳攻下,景朝皇族贵胄在洛阳无处可逃,都将殉国。为什么将军和赵王不跟随于泰朝,泰朝复国之后,将揭族和匈奴视一视同仁。”
    妫辕犹豫片刻后说:“你区区一个使者,说的话,如何信得。”
    “在下说的话,”使者的声音坚定,“就一言九鼎。”
    “你不是大扶国王的使者,”妫辕摇头说,“你就是泰殆帝的后裔——曹阿知。”

    “正是!”曹阿知提起缰绳,胯下的骏马头部扬起,前蹄腾空,“妫辕将军,我说的话,你可以与赵王金日蝉商量,也可以自行定夺,我等你的消息。”
    曹阿知说完,马蹄落地,轻轻的调转马首,朝着即墨城下慢慢行走。

    妫辕被这个泰朝皇族后裔的气势震慑,看着曹阿知即将走出中军。
    “大王听好了,”妫辕对着曹阿知的背影说,“我今日放过你回营,并非是接受了你的建议。”
    曹阿知调转马首,看着妫辕。
    “我只是要在战场上亲自击败你,”妫辕说,“堂堂正正的把你斩首在军中。”

    曹阿知看了妫辕良久,缓缓的说:“我也奉劝将军一句,当年我的先祖,被大景恶谥为泰殆帝的先皇,与你一样,要堂堂正正的与姬影征战。放过姬影数次不杀,可是姬影却没有我先皇的肚量,一战就将我先皇逼迫如沧海。”


    曹阿知说完,才又骑马慢慢回到即墨城下。妫辕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否正确。

    当曹阿知回到军中,即墨城下的大扶国军,没有任何迟疑,向着妫辕的赵军,开始了冲锋。
    妫辕调动兵马,士兵排布为雁形阵,竖起木桩蒺藜,等着大扶国士兵。
    妫辕在雁形阵后,对着属下的左翼匈奴部,与揭族部大声的喊道:“现在,我们自己来证明,我们不是汉民的奴仆!”

    大扶国军士,冲到了雁形阵前,两军犬牙交错,混战在一起。
    一边是忍隐百年的泰朝后裔和矮国武士的联军。一边是身份低贱的匈奴和揭族赵王联军。
    由于赵军也是临时拼凑的贱民军队,军中缺少骏马。这一战,就是最残酷的步兵相互拼杀。


    而前泰朝遗留下来的另一支泰朝军队,原泰武底的北护军,如今的沙亭军,在干奢的带领下,已经行走到了白帝城,与成汉王牛寺军队汇合。
    牛寺和干奢并骑在白帝城下,牛寺举着马鞭,指向西方稀稀拉拉的景朝蜀军守军,对干奢说:“当年我们在之类被逼无路,进入古道如楚地,现在我们二人,也以这里为起点,当年我们是怎么从青城山被景朝军队一路追赶过来的,现在我们就原路返回,击败蜀军,占据益州!”

    干奢向身后的蒯茧发布号令,“冲锋!”
    蒯茧亲自击鼓,沙亭军在鼓声未停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蜀军阵前,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蜀军冲散。






    干奢与牛寺一个前泰朝的北护军后代,一个南蛮族人,在蜀地同为贱奴,被蜀王供奉给篯铿。
    现在二人摆脱了奴役,牛寺招揽了南蛮各部,在楚地站稳了脚跟,建立的成汉政权。相比在青城山的处境,已经是天翻地覆。

    沙亭军与南蛮军一路西进,势如破竹,很快就将渝州围困。现在渝州城内已经挂起了投诚的旗帜。
    干奢与牛寺率领两部分别从渝州北门和南门进入渝州。
    牛寺看见渝州城墙高耸,对干奢说:“你我二人,有了今日,都是当年在古道内的境遇所赐。”
    干奢回头看了看东方,“如果不是在古道里遇到了高人,我们和族人永远走不出古道。现在已经成了古道里的幽魂。”

    “我知道你不能吐露那位高人的身份,”牛寺说,“但我很好奇,你到底答应了哪位高人什么要求,他才告诉你走出古道的方法?”
    干奢想了很久,对牛寺说:“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我只能告诉你,那位高人给了我一个交易,这个交易,比登天更难。”
    “就是因为极难做到,”牛寺说,“因此你必须要让自己变成一代名将?”
    “是的。”干奢叹口气,“太难了,可是既然我答应了,就再也不能后悔。”
    “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牛寺说,“但是你我是生死兄弟,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全力帮衬你。”

    牛寺和干奢进入了渝州。渝州以西到益州,道路通畅,蜀王的全部军马东出陈兵与洛阳,蜀地空虚。牛寺和干奢把整个蜀地攻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干奢在夜晚,带着蒯茧在渝州城墙上巡视,两人在城墙上慢慢行走。
    蒯茧对干奢说:“成汉王已经开始怀疑了?”
    “是的。”干奢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蒯茧追问,“你用你的性命为抵押,是不可能反悔的。”
    “一切为时尚早,”干奢缓慢的说,“等攻入了成都,占据了蜀地之后再考虑吧。”
    “你在古道内答应了他要成为蜀王,”蒯茧拦在干奢的身前,“可我不相信,到时候牛寺会跟你分割蜀地,让你称王。”
    “如果他愿意呢?”干奢问。
    “你相信吗?”蒯茧说,“为了天下,大景的皇族血亲之间都相互相互杀戮。而你和牛寺……”
    “如果我不做蜀王,只是将李冰杀死,”干奢说,“也不算违背了诺言。”
    “可能吗,”蒯茧说,“杀死李冰,需要破坏整个灌郡水利,挖出地下的白犀,这种事情,只能以王的身份才能做到。”
    “我还需要考虑。”干奢摆手。
    “你的时间不多。”蒯茧劝道,“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你了。”

    “你推下吧,”干奢说,“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蒯茧看着干奢,“你本是沙亭的一个泰朝遗民,而我是雍州一个庸碌的郡薄,事到如今,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轻浮傲慢的官吏,而你也不是怯懦的军户。沙亭军已经被你炼造为一支能够争锋天下的军队,而我也把自己当做了沙亭军的一员……我想说的是,你我走到今日,一切得之不易,沙亭军也一样。”
    “我知道,”干奢说,“形势会变,人也会变。我们都变了。”
    “干将军既然知道就好。”蒯茧说完,告辞离去。

    干奢走到城墙边,看着江水翻滚。
    在一年前,他和沙亭军走进了古道,在地下的蛛网一般的地道内迷路,整个沙亭军都即将困死在江水之下。

    可是干奢遇到了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僵尸。
    那个僵尸给出了干奢走出古道的地图,还赐予了干奢和沙亭军超于常人的勇武和耐力,让沙亭军脱胎换骨,由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精锐之师。
    可是代价是干奢把自己的魂魄交给了那个僵尸。
    当干奢在蜀地称王,杀死李冰之后,李冰在灌郡埋下的白犀重现天日,镇守长江的廿五神兽也将散去。
    到那一天,就是僵尸摆脱束缚的时候。
    这个交易,蒯茧猜到了。而牛寺并不知情。
    干奢却一直被这件事情困扰在心中,因为这个僵尸,是李冰镇压在江水之下的上古真人之一。
    旱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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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6 23:03:51  更:2021-07-26 23: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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