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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鬼镇》——陈景元初出茅庐[第2页] |
作者:蓝渐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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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投胎(3) 屠二一听,大喜,忙不迭地称赞道:“大人好手段。大人好手段。” 鬼差瞥了屠二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些鬼魂在阴司等待了几百年,也轮不上一个投胎的名额。你却是万分幸运,不出一个月,便能重返人间,这个……”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这一切,全托大人的福。”屠二站起身,拜倒在地,感激涕零地说道:“小人永世不忘大人的恩情。” “既然如此,你如何谢我?”鬼差不怀好意地笑道。 “这个……小人愚钝……请大人明示。”屠二讨好地笑道。 “我帮你做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却找两个假人来敷衍我。你未免,有些不厚道。”鬼差伸出手中,戳身边的两个童女,只听“噗噗”几声,两个纸人的身上,被他戳出了好几个大窟窿。 “大人的意思?”屠二的眼光,望向了睡着屠王氏的屋子。 “你懂的。”鬼差色眯眯地笑道。 “您看上了我的老婆?”屠二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你那老婆,身子太瘦,单薄地像只小鸡仔。我不喜欢。”鬼差不住地摇头。 “那……”屠二有些诧异。 “你那岳母,虽是上了几分年纪,但是体态丰盈,皮肤保养得也不错。”鬼差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 ”屠二楞了许久,这才说道:“大人的品味,确实独特。” “你若称了我的心思,我必然让你投胎到大富之家,做富家少爷。”鬼差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人,请。”屠二一路小跑,奔到老妇人睡觉的屋子前,将房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那……我便不客气了。”鬼差说罢,整理一下衣衫,将身子变成纸片一般轻薄,一侧身,进了屋子。 鬼差来到土炕前,将屠王氏推到一边,搓着双手,不住地咽口水,一双色眼望着熟睡中的老妇人,一眼望见炕边放着的老妇人的裹脚布,如获至宝一般,捧在手心,闻了又闻,一脸的陶醉。 老妇人翻了个身,左肩露出被外。鬼差见状,将裹脚布丢在一旁,轻轻抬起她的手臂,露出腋窝的稀疏毛发。鬼差一脸的陶醉,将自己的一张鬼脸,埋进了老妇人的腋窝之中。 屠二扒着窗户,向屋中偷看,瞧见眼前的一幕,险些恶心得吐了出来,赶忙关闭了窗户,独自回到酒桌前,将两个童女同时揽入怀中,捏了一把左边女童的奶子,亲了一口右边女童的脸蛋,嘴里嘀嘀咕咕:“玩玩年轻的姑娘,难道不香吗?” 三更天的时候,鬼差披着上衣,提着裤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屠二上前一步,陪个笑脸问道:“大人,尽兴否?” “痛快,十分的痛快。”鬼差拍了拍屠二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你投胎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多谢大人。”屠二大喜过望。 又吃了几杯酒,黎明时分,两个鬼魂坐着旋风,离开了阳间。 陈景元与曲游拓从厢房里面走了出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曲游拓感慨道:“这个斯文败类,应该捉起来,一刀砍了。” 陈景元说道:“此事牵扯到了阴司衙门的鬼差,咱们岂能草率行事,回到寿安堂,禀报你爹爹,我师叔,让他老人家定夺吧。” 曲游拓点了点头,嘴里说道:“一切听师兄的安排。” 天明时分,睡在正屋的母女两个起床了。屠王氏对陈景元说道:“感谢两位法师的保护,这么多日,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 老妇人却是哈欠连天,精神萎靡,嘴里说道:“昨天做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梦,梦醒之后,周身的骨头节都是酸的。” “母亲做的什么梦?”屠王氏随口问道。 “我……”老妇人欲言又止,脸羞得通红,不耐烦地说道:“算了,算了,不要问了,我忘记了。” 屠王氏望着母亲,一脸的好奇。 陈景元与曲游拓起身告辞,离开老妇人的家,回到了寿安堂。两人将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诉说一遍。曲阳听罢,沉默不语。 此时,守门的小道士前来禀报:“启禀观主,门外有个妇人,自称是黄如英,想要求见您。” 曲阳说道:“昨日给她写了书信,诉说了叶不念的作为,今日便登门了。快快有请。” “遵命。”小道士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引着两名女人走了进来,前面的正是黄如英,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黄衣少女,一双妙眼,四处打量,一抬头,望见了曲阳身后站立的陈景元,四目相对,少女微微一愣,眼神有些呆滞,继而,羞红了脸。 |
第三章:投胎(4) “燕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拜见你的曲伯伯。”黄如英转回身,对那黄衣少女说道。 黄衣少女听闻此言,如梦初醒,躬身施礼道:“小女拜见曲伯伯。” “这位是……”曲阳瞧这少女,眉宇间与黄如英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二哥黄如海的女儿,我的侄女,名叫黄从燕。”黄如英笑道:“今日我来见曲观主,这妮子缠住我,要出来见世面,我被她缠得紧了,这才带她出来。” “原来如此。”曲阳对门口的小道士说道:“看座,上茶。” “遵命。”小道士搬来两把椅子,端来两盏茶。 黄如英坐定,端起茶碗,品一口茶,开门见山地说道:“曲观主,你昨日差人给我送来一封书信。信中所说,我的干儿子叶不念遣人盗了刽子手秦松的家传的鬼头刀与装满头盖骨的金漆盒子,此话当真?” “这一切,全是元儿亲眼所见。”曲阳用手指着身后的陈景元说道。 “景元,好久不见。”黄如英主动与陈景元打招呼。 陈景元忙上前一步,跪倒行礼道:“前辈,许久不见。” “小子,越长越秀气。”黄如英称赞道。 “嘿嘿……”陈景元尴尬地笑了笑,偷眼看黄如英身边的那个黄从燕,那个姑娘,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你把你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说与我听。”黄如英收敛笑容,正色说道。 “遵命。”陈景元从地上爬起来,立在黄如英的面前,将这几日所见所闻,一一说出。 黄如英听罢,良久不语。 曲阳不动声色地说道:“黄庙主,叶不念这个孩子身世曲折,做事心狠手辣,听景元的诉说,这孩子应该是在密谋做着大事。现在,还没造成严重的后果,应该尽早出手,劝他悬崖勒马,若是不能及时制止,将来有一日,大祸铸成,只怕后悔晚矣。” “哎,儿大不由娘。”黄如英感慨道:“这孩子越长越像他那死鬼亲爹,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大概半个月前,对我说,要出去闯荡江湖,走一走名山大川,访一访世外高人。我觉得,出去闯一闯也好,便给他一百两银子,送他远行。今日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上了那小子的当。他根本就没离开望舒县城。” “当初,我们这些人,合伙逼死了他的爹爹。”曲阳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孩子,一定对我们这些人,恨之入骨了。我猜,他要展开报复了。” 黄如英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他爹爹该死,若是他效仿他爹爹的处事风格,也是万万该死的。如元儿所说,他的身上已经背了十来条人命,我这个当干娘的,也不能纵容包庇。你们寿安堂的人,若是发现了他的踪迹,不必顾及我的情面,直接扭送官府就是。” “有您这句话,我们就可以放手做事了。”一旁的曲游拓开口说道。 黄如英望了曲游拓一眼,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曲观主,你家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吧。” 曲阳说道:“是啊,黄庙主要抬举他吗?” 黄如英笑道:“拓儿,可有中意的姑娘吗?”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黄如英身边的黄从燕。 陈景元凑到曲游拓的耳边,小声说道:“师弟,黄庙主要把她的亲侄女,许配于你。你有福了。” 曲游拓将黄从燕上下打量一番,撇撇嘴说道:“没劲,我喜欢胸脯大的姑娘,这姑娘的胸平平的,好似顶着两颗枣子,长相憨憨的,看着跟村妇一样,我不喜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陈景元调侃道。 曲阳开口说道:“拓儿,黄庙主问你话,为何不答?” 曲游拓应道:“启禀黄庙主,我相中了胭脂林胡氏的少族长——胡念娇。” “哦!”黄如英的脸上露出微微的失望。 曲阳听闻儿子的话,十分地生气,呵斥道:“混账东西,胭脂林的胡氏与曲氏乃是死对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曲游拓也不争辩,低头不语。 黄如英见此情景,知道再说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便没往下说。 曲阳也是十分的尴尬,找个话题说道:“黄庙主,最近做什么营生?” 黄如英答道:“我在望舒县城,开了一间小小的医馆,雇了几名郎中,养了几名稳婆,专门瞧妇科方面的疾病,也替临产的妇人接生。” “甚好,甚好。”曲阳说道:“原本还要请黄庙主来我的寿安堂帮忙,原来黄庙主有了自己的营生,我就不做非分之想了。” “等哪一日,我的医馆开不下去了,再来曲观主的寿安堂讨口饭吃。”黄如英笑道。 “到时候,黄庙主接管这座寿安堂,我做黄庙主的助手。”曲阳笑道。 “曲观主说笑了。”黄如英打个哈哈。 立在一旁的陈景元忽然间开口说道:“黄姑姑,晚辈有一个事情,想要请教您。” “何事?”黄如英好奇地问道。 “您手下的稳婆,给妇人接生时,特别是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接生时,有没有特别诡异的事情发生过?”陈景元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叫诡异的事情?”黄如英一时间没明白陈景元的意思。 “就是……”陈景元寻思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就是,明明这家人的主人是个富贵相,他老婆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一身的穷酸气,明明这家人的主人是个平和谦逊之人,他老婆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一身的凶煞气。” 黄如英想了想,开口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前些日发生的一件怪事,让我不得不怀疑,阴司衙门负责投胎的鬼差是不是喝醉了酒,才办成这等阴差阳错的事情。” “你说来听听。”陈景元一脸急切地说道。 |
第三章:投胎(5) 黄如英说道:“我也是听手下的一个婆子说的,至于是谁家里发生的事情,我就不说破了。大概三年前,那个婆子去一户人家接生,妇人十分的年轻,怀得双胞胎,生了大半日,两个男婴呱呱坠地。众人一瞧,傻了。” “如何?”陈景元追问道。 “这对双胞胎,长相完全不同。”黄如英说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陈景元咋舌道。 黄如英接着说道:“那户男主将两个男婴抱在怀中,左瞧瞧,右看看,问那个稳婆,为何双胞胎的长相,如此的不同? 那婆子支支吾吾,也说不出的所以然。 日子一晃过了三年,两个孩童离开了母亲怀抱,满院子的奔跑玩耍。 那男主越看越是狐疑,这两个孩子,哥哥的五官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弟弟的五官与自己没半点相似之处。他寻找门路,请县衙门的仵作到家里吃酒,酒席之上,男主说起自己的疑惑。那仵作也是多喝了几杯酒,对男主说道:这两个孩童,大的是你的种,至于小的,呵呵…… 男主疑惑,说道:即便是我老婆偷汉子,怀上了别人的野种,也不至于连同我的亲生儿子一起出生,要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仵作说道:若是两个男人前后脚,间隔的时间极短,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 “然后呢?”陈景元问道。 “然后?”黄如英说道:“男人逼问出奸夫的名字,杀了奸夫,杀了媳妇,杀了那个孽种,最后杀了自己。” “人间悲剧。”陈景元感慨道。 “姑姑,什么是两个男人前后脚,间隔的时间极短?”一旁的黄从燕好奇地问道。 黄如英一脸的尴尬,呵斥道:“女孩子,不要胡乱问问题。” “……”黄从燕一时无语。 曲游拓凑到陈景元的耳边,小声地嘀咕道:“你瞧,我猜得没错吧,这个闺女是个十足的憨憨。” 黄如英开口说道:“对了,景元,你为何忽然间问起这个?” “前辈,事情是这样的……”陈景元将偷听来的鬼差与屠二的对话当众复述了一遍。 黄如英听罢,怒道:“胆大包天的鬼差,连投胎做人这样的大事也敢弄虚作假。还有没有王法。不行,我要给阎罗王大人写一封书信,检举此事。” “不妥。”曲阳说道。 “为何?”黄如英问道。 “道听途说之词,怎可以当真?你写了这封信,阎罗王大人查与不查先放一边,即便是查了,那鬼差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做。没有形成既定事实,也没办法治他的罪。”曲阳说道。 “依你之见,就让那屠二得逞,窃取别人的人生吗?”黄如英反问道。 “这个……”曲阳一时无语。 陈景元开口说道:“我有一计……” “快说。”曲阳与黄如英异口同声。 “不如我们如此这般……”陈景元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行得通吗?”曲阳抿着嘴笑。 “师哥,你太坏了。”曲游拓不住地拍陈景元的肩膀。 黄如英轻轻抚摸陈景元的脑袋,嘴里说道:“景元啊,景元,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徒弟。你这样的机灵鬼,被寿安堂抢了去,着实可惜。” 陈景元说道:“前辈,这件事,需要您的协助才行。毕竟,望舒县城这么大,谁家生孩子,我们没有这个人脉网。无从知晓。” “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黄如英拍着胸脯保证道:“望舒县的稳婆圈子就那么大,县城内有百十个稳婆,四乡八村还散落着百十多个。一会儿,我派人去打听一圈,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妇人临近生产,过来给你们报个信。” 曲阳说道:“我从胭脂林调五十个精明能干的狐兵过来,守在临近生产的这些孕妇家门口,有个风吹草动,我们便知道屠二去谁家投胎了。” “女人产子,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一两日。那屠二若想投胎,必定提前两日在产妇门前守着。”黄如英说道。 中午,曲阳留黄如英在寿安堂吃饭,饭后,黄如英离开,傍晚时分,黄如英派人送了一封书信。曲阳打开,之见上面写着:望舒县县境内,近期家中有产妇待产的大户人家有望海楼二掌柜刘家。绸缎庄大掌柜周家,当铺大掌柜李家,另外还有十四家家境殷实的中产家中也有产妇。 曲阳看完书信,称赞道:“这黄如英果真办事牢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曲阳从胭脂林自己的部族里调来十七名精明能干的狐兵,按照黄如英的书信,分布在十七户待产孕妇的家门口蹲守,静待屠二魂魄的出现。 三日之后,一名狐兵回来禀报,屠二的魂魄出现在望海楼二掌柜的家门前。 曲阳派陈景元与曲游拓去通知黄如英。果然,刘家派人到黄如英的诊堂,请催生的稳婆。 曲阳笑道:“既然如此,一切按计划进行吧。” “遵命。”曲游拓与陈景元异口同声。 再说那屠二,怀中揣着别人的投胎文书,心中惴惴不安地来到望海楼二掌柜的家门前。刚要进门,却从大门上跳下来两个门神——秦叔宝与尉迟敬德。 两位神君将屠二拦住,秦叔宝说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闯人间的门户。难不成,你想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吗?” “神君大人,小的不是私闯人间门户,小的是来这家投胎的。”屠二答道。 “投胎?”尉迟敬德满腹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说道:“我瞧你生的面目凶恶,一身的煞气,与这户人家的气质格格不入。你怎会来这里投胎?” “小的有文书在身,大人请过目。”屠二将怀中的投胎文书双手奉上。尉迟敬德单手接过,打开,读了一遍,冷笑道:“文书上说,你的前世积善成德,做了无数的好事。这是真的吗?” “句句是真。”屠二吓得不敢抬头。 尉迟敬德将文书丢还给屠二,不屑地说道:“现在的阴司衙门,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秦叔宝轻轻拍了一下尉迟敬德的手臂,小声说道:“贤弟,勿贪口舌之快。惹来无尽纷争。” 尉迟敬德望了秦叔宝一眼,对屠二说道:“进去吧。” “多谢二位神君。”屠二弓着腰,绕过两位门神,进了刘家大院。这座院子里,到处都是桃木做的符咒,屠二看在眼里,周身如针刺一般难受,他头昏脑胀,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了后院。却见一间屋子前,聚着好多的家奴,嘴里七嘴八舌说道:“生了吗?生了吗?” “快了,快了。” 屠二一听,有些着急,生怕错过了投胎大事,于是,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穿过人群,魂魄进了屋子,定睛一看,觉得情形有些不对。这间屋子的地上铺满了杂草,杂草堆上躺着一只四五百斤的大白猪,哼哼唧唧地马上要生小猪仔了。 屠二心说,娘的,走错屋子里。他转身刚要离开,却见屋门口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少男,一个少年笑眯眯地望着他,另外一个少年,手里提着一面铜锣,对准他的面门,一通猛敲。 屠二的魂魄被铜锣震得向后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三个滚,一头栽进了待产母猪的小腹之中。 屠二一时间万念俱灰,发疯一般的撕咬,咬断了母猪的肠子,咬死了母猪腹内的几头小猪,他费尽周折,从母猪肚里钻了出来,却见刘家宅子里的家奴将他团团围住。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这个小猪仔太过凶狠,不但咬死了它的同胞兄弟,连它的生母也活活咬死了,莫不是猪八戒转世投胎吧。” “管它是什么玩意投胎,它也逃不过烤乳猪的命运。”家奴说罢,一把拎起小猪仔的耳朵,将它丢进了一只竹篮之中。 |
第四章:地府(1) 陈景元眼见着望海楼的伙计将屠二投胎的小猪仔带走,忙去刘宅的后院,托守门的婆子带话,寻来伺候孕妇待产的黄如英。 “前辈,事情办妥了。”陈景元说道。 “如此甚好。”黄如英从怀中取出一封事先写好的书信,寻个无人的地方,点燃一把火,将书信焚毁。 “前辈,这是做什么?”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这封书信,是我写给阴司衙门的阎罗王大人的,状告鬼差贪赃枉法,将投胎做人的名额倒卖给别人,从中牟取暴利。”黄如英答道。 “这个时间寄出信件,真的有用吗?”陈景元一脸的怀疑。 黄如英指了指身后的院子,开口说道:“要知道,后面的宅子里,还有一个待产的孕妇呢?原本过来投胎的屠二错进了猪胎,这里便出现一个空出来的名额。若是迟迟没有人来投胎,这个孕妇最终会难产而死。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阴司衙门的鬼差,不敢欺瞒的。可以这么说,这封书信送到阴司衙门的那一刻,一场轩然大波在所难免。” “没有投胎的魂魄,孕妇会死?”陈景元大吃一惊,诚惶诚恐地说道:“前辈这个时候才寄出信件,未免太迟了些。” “不迟,不迟。”黄如英笑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一日,地府一月。最迟个把时辰,地府就会派鬼差押送着原本应该来此投胎的那个魂魄来这里。” “原来如此。”陈景元稍稍安心。 果然,临近晌午时分,两名鬼差匆匆忙忙领着一名面善的魂魄来到刘宅,那只魂魄进入产房的那一刻,屋里传出一声男婴洪亮的哭声。 “投胎,也是一门学问。”陈景元感慨道。 “你是这名男婴的贵人。没有你,他的魂魄会在暗无天日的阴司呆上几百年。”黄如英笑道:“景元,你记住了,将来有一日,这个男婴长大成人,无论为你做出何等不符常理的事情,你都要欣然接受。” “为何?”陈景元愕然道。 “因为,那是你应得的。”黄如英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说到底,皆是因果。” “前辈说得,十分地深奥。”陈景元说道。 刘宅添了一位公子,自然是欢天喜地,大门口张灯结彩,放了许多的鞭炮。 刘家老爷派了许多的红包,陈景元与曲游拓一人得了一两银子,小哥俩找了家馆子,美美地吃了一顿。之后,各自回家。 陈景元累了一日,又困又乏,回到家中,倒头便睡。睡得昏昏沉沉,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喊他的名字。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观看。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吓了一跳,之见床前立着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差,一个用手推搡自己,另一个从腰间取出一条铁链,往自己的脖子上套。 陈景元吓得一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躲过了鬼差的铁链,他躲在床塌一角,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一名鬼差问道:“你可是陈景元?” “正是。”陈景元犹豫不决,沉默了许久,最终这才开口承认。 “跟我们走一趟吧。”鬼差说道。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才十九岁,难不成,十九岁阳寿就尽了?”陈景元的心狂跳不已。 “我且问你。引屠二的鬼魂进猪胎,可是你的作为?”一名鬼差问道。 “正是。”陈景元承认道。 “还有曲游拓是不是?”鬼差又问。 “这个……”陈景元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供出曲游拓。 “你不必回答这个问题。尽管跟我们走,便是了。”鬼差说道。 陈景元为自己辩解道:“屠二冒名顶替,本是你们阴司的过失,我出手纠错,何错之有?” “这个事情,莫跟我们说。”鬼差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只是奉了阎罗王大人的命令,阳间拿人,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说罢,将锁链一抖,套住了他的脖子,连拉带拽,将他的魂魄拽进了阴曹地府之中。 |
第四章:地府(2) 陈景元脖子上套着铁链,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上,他心气不足地问道:“难不成,这条路便是传说中的黄泉路吗?” 两名鬼差跟在他的身后,听闻此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黄泉路是你们阳间人的叫法。我们阴司的鬼都称这条路为阴……道。”他特地拉了一个长声。之后,两个鬼差同时爆发出猥琐的笑声。 “……”陈景元一时无语。 “小子,来到阴间,有什么感悟?”一个鬼差问陈景元。 陈景元想了想,开口说道:“在阳间的时候,我有许多想做未做的事情,大多推到了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现在到了阴间,忽然间想明白了,想做的事,一定马上就去做,不然有一日,忽然间死了,后悔晚矣。” “哪那么多感悟,真他娘矫情——快走。”另一名鬼差在背后狠狠推了陈景元一把。 在黑暗中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望舒县的地府之中,到处是戴着锁链的鬼魂。陈景元四处观瞧,瞧见路边的牢笼里,锁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十根手指都不在了,看样子,像是被利器硬生生剪断的。 陈景元问道:“官爷,这个妇人犯了什么罪?” “她啊……”鬼差笑吟吟地说道:“这个妇人在世时,有一个要好的姐们儿,有媒婆给她姐们儿上门说亲,她都要在背后出主意,只要是条件好的,能激发她的嫉妒心,她一定从中搅黄。后来,她的姐们儿找了一个武大郎似得男人,她这才心满意足。成亲当日,她无意间问起,这个男人给多少钱的下轿钱。她姐们儿说道:给一两银子。 她想起自己成亲时,夫家只给了一吊钱的下轿钱,登时心生妒意,教唆道:男人都是下贱坯子,你对他越好,他越不懂得珍惜。因此,一定要在开始时,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她姐们儿问:我该如何做? 她说,要五两银子,不然的话,打死也不下轿。”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后来,成亲当日,这妇人的姐们儿,就得到了一纸休书。”鬼差答道。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陈景元感慨道:“罪过,罪过。” “世间有一种恶,叫见不到别人的好。”鬼差冷笑道:“这种罪恶,阳间无刑法可惩,到了阴司,十根手指都给你剁了。” “厉害,厉害。”陈景元咂舌道。 两名鬼差押着陈景元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座衙门前,止住脚步。 其中一名鬼差与守门的鬼兵打过招呼,径直进了衙门。 公堂之上,陈景元见到了黄如英与曲游拓。 三人六目相对,各自打了一声招呼。 一通升堂鼓响过,由两名鬼仆搀扶着,一位黑面判官从后堂走了上来,只见他四百多斤的体重,满脸横肉,络腮胡子,大腹便便。坐在太师椅上,将花梨的椅子坐得“吱吱”的响。 黑面判官将堂上站立的三个魂魄逐一打量一遍,从眼前的桌上拿起一封书信,开口问道:“你们之中,谁是黄如英?” “民女便是。”黄如英施礼道。 “这封检举信,可是出自你的手笔?”黑面判官问道。 “这封书信,确实出自民女之手。”黄如英一脸肃然地说道。 “认了便好。”黑面判官冷笑道:“今日,将你们三个人的魂魄拘来,就是为了审理章峰舞弊案。” “大人……”黄如英小心翼翼地问道:“章峰是谁?” “大胆!”黑面判官一拍惊堂木,怒斥道:“你连章峰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检举?” “…… ”黄如英沉默一阵,开口说道:“启禀大人,阳间人不知阴司鬼的名号。” 黑面判官寻思一阵,开口说道:“章峰便是暗中操纵屠二鬼魂投胎的鬼差。” “原来如此。”黄如英恍然大悟。 “黄如英,本官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知章峰的罪行?”黑面判官开口问道。 “大人,民女有一言。”黄如英开口说道。 “何事?但讲无妨。”黑面判官说道。 “大人可知阳间有桩公案,便是武松杀嫂案?”黄如英不动声色地说道。 “听说过。”黑面判官答道。 “敢问大人,武松为何要杀嫂?”黄如英问道。 黑面判官望了黄如英一眼,笑道:“本官明白你的意思,潘金莲谋害亲夫,若是阳谷县县令秉公执法,判了西门庆与潘金莲的罪行,也用不得武松亲自出马,替兄报仇。你这个女人,打这个哑谜,是对本官不信任吗?” “嘿嘿……”黄如英干笑两声,开口说道:“大人,强者践踏法律,弱者寻求法律的保护。小女子乃是阳间人,立在这阴司衙门的公堂之上,感觉自己变成了待宰羔羊一般。阳间有句话,叫做‘官官相护’,不知道在阴司衙门中,这句话是否适用?” 黑面判官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这个女人不简单,还没有开堂审问,先给本官上个套。” “小女子不敢。”黄如英垂着头,低声说道。 黑面判官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黄如英,你可知道,为了维持这世间的稳定,玉帝设立了几层保险?” “小女子不知。”黄如英说道。 “我来告诉你。”黑面判官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一共三层,第一层便是道德,第二层便是法律,法律与道德相辅相成,法律是道德的底线。这两层保险都被打破的时候,天灾人祸便要来了,瘟疫,地震,战争纷至沓来,做一次清盘,一切从头开始。” “大人的话,有些深奥,小女子不懂。”黄如英揣着明白装糊涂。 黑面判官笑道:“宋江上了梁山,做了贼王,心中念念不忘的是招安,替朝廷效力,这便是道德的力量。刘邦进了咸阳城,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抵罪,盗窃者判刑。老秦人拥护汉高祖,这便是法度的力量。若是世人抛弃了道德,践踏了法律,离混乱不远矣。” “大人圣明。”黄如英恭维道。 |
第四章:地府(3) “黄如英,本官问你。”黑面判官开口说道:“你可知道阴司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意义是什么?” “民女不知。”黄如英垂着头,缓缓说道。 “阴司是保护人间界的最后屏障。”黑面判官说道。 “原来如此。”黄如英淡淡地说道。 黑面判官瞧她的模样,全无相信的意思,登时心生不悦,开口说道:“每隔几百年,人间界就会经历一次大乱,邪恶压倒了良知,盗匪横行,民不聊生。这个时候,阴司衙门就要打开鬼门,将那些作奸犯科的恶人捉回阴间,关入地狱之中。阴间界多关押一个恶鬼,阳间界便多一份太平。” “大人从前是不是教书先生出身,审案之前,好一顿说教。”黄如英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黑面判官被黄如英噎得哑口无言,两腮的赘肉不住地颤抖。良久,这才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孔圣人的话,句句在理。” “大人,小的斗胆问一句。”一旁的曲游拓插嘴道:“阴司衙门有没有饭堂?饭堂之中可有夜宵?阳间的银钱可否能买阴间的饭食?小的饿的肚皮咕咕叫。您啥时候开始审案子?” 黑面判官气得下巴上的胡须不住地抖动,嘴里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孔圣人的话,句句在理。” 大堂之上,死一般地寂静。堂上的一众鬼兵个个面如死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阵,黑面判官的情绪平复下来,对身边的鬼兵说道:“带章峰。” 那鬼兵跑到大堂门口,对着堂下高声喊道:“带章峰。” 堂下开始传来一阵锁链响动的声音,一名披枷带锁的鬼差从堂下缓缓挪了上来。之见他挪到黑面判官的桌前,跪倒在地,开口说道:“罪吏章峰拜见蒋判。” 黑面判官鼻子“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本官收到一纸诉讼,阳间的黄如英告你舞弊。你可认罪?” 那章峰侧过头,望了一眼黄如英,眼中充满了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罪吏认罪。” “章峰,本官问你,凭你一个小小的八品小吏,谁给你的胆量,做下这天大的案子?” “……”章峰垂着头,沉默不语。 “章峰,本官问你话呢?”黑面判官怒道。 “大人……”章峰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最终开口说道:“大人,您也是阴司衙门里混饭吃的,自然知道小人的难处。身在官场,由不得自己。” “混账东西。”黑面判官一拍惊堂木,呵斥道:“你是什么样的狗东西,也配与本官相提并论?什么叫身在官场,由不得自己?公堂之上,你把话说个清楚,难不成,你做出这等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吗?” “大人,大人。”章峰抬起头,一脸痛苦地望向黑面判官,开口说道:“您明明知道,小人是那个人的亲信,又何苦为难小人呢?” “哪个人的亲信?公堂之上,不要吞吞吐吐。”黑面判官咄咄逼人。 “蒋判,今日,小人有把柄落到了您的手中,您这般对我。将来有一日,您的手下有把柄落到那个人的手中,他又会怎样对您的手下?”章峰咬着牙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混账东西。”黑面判官一拍惊堂木,呵斥道:“本官给阳间来的魂魄留着几分情面,难不成,对你这般狗一样的东西,也要留情面吗?来人,给我上刑。”说罢,将一面令牌丢在地上。 两名鬼兵弯腰捡起令牌,如虎狼一般闯到章峰的近前,一名鬼兵用铁皮撬开了章峰的嘴,另一名鬼兵从腰间摸出一把硕大无比的老虎钳,夹住章峰的两颗门牙,一点一点地扭动老虎钳,动作极其缓慢。门牙拧掉的那一刻,那章峰直接昏死过去,一瓢凉水浇下去,他悠悠转醒,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鲜血染红了前胸的衣服。 陈景元立在一旁,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凑到黄如英的身边,小声说道:“前辈,方才,您多虑了,这个蒋判官,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 黄如英小声地说道:“看来,这个蒋判官,跟章峰的靠山,是官场上的死对头。” “前辈说得有理。”陈景元说道:“我们怕是卷入阴司衙门的派系斗争里来了。” 黄如英寻思了一阵,对陈景元说道:“静观其变吧。” “章峰,你招不招?”黑面判官问道。 “大人,饶了小人吧。”章峰满嘴是血,哭的稀里哗啦。 “接着用刑。”黑面判官沉着脸说道。 “遵命。”鬼兵收起老虎钳,又从腰间摸出一把一寸多长的小钢锯,他的伙伴按住章峰的右手,那鬼兵拿着小钢锯,一下一下地锯章峰的大拇指,动作极其缓慢。 章峰痛得又一次昏死过去。 一瓢冷水浇下去,章峰悠悠转醒,跪在地上,不住地哀嚎:“大人,饶了小人吧。” “说出你背后的主谋。”黑面判官说道。 “没有主谋。”章峰有气无力地说道。 “接着用刑。”黑面判官说道。 “遵命。”鬼兵收起钢锯,又从腰间摸出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刀,立在章峰的身后,用手指,轻轻敲击他的后脑壳。 章峰吓得尿了裤子,嘴里不住地说道:“大人……大人……大人……” “说不说?”黑面判官问道,等了片刻,不见章峰的回应。黑面判官摆摆手,说道:“用刑。” “遵命。”鬼兵让他的同伴扶住章峰的脑壳,手中的小刀便要往章峰的头颅上招呼。章峰忽然间哇哇大叫起来,面目狰狞,情绪失控,他拼尽全力,挣脱了鬼兵的束缚,站起身,飞奔到大堂的顶梁柱前,一头撞在石柱之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章峰脑浆迸裂,登时死于非命。 堂上的一众魂魄都惊呆了,气得黑面判官只拍桌子,嘴里说道:“便宜了他……便宜了他。” |
第四章:地府(4) 陈景元冷眼旁观,感触良多,他凑到黄如英的身边,小声地问道:“前辈,人死了会变成鬼,这个鬼若是自尽,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黄如英答道:“据《幽冥录》中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陈景元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的讲究啊!什么聻?什么希?什么夷?” 黄如英说道:“读过《道德经》吗?第十四章曾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陈景元一听读书的事情就脑袋痛,于是含糊其辞:“哦,原来如此。” 两名鬼兵将章峰的尸体拖到黑面判官的近前,开口问道:“蒋判大人,这章峰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找根绳子,捆了脖子,吊在衙门口的高杆之上,让阴间鬼,阳间人都瞧一瞧,徇私枉法的下场。”黑面判官说道。 “大人,这个怕是不妥吧。”鬼兵跪在地上,吞吞吐吐地说道。 “有何不妥?”黑面判官把牙一瞪,吓得鬼兵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鬼兵颤抖着声音说道:“大人,这章峰可是转轮王薛的手下文案,也是那个人的至亲,原本把他抓来,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他竟然畏罪自尽了。现在,您要把他的尸体挂起来示众,这……这……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黑面判官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算说对了,本官就是要挑衅一下,我要让他知道一下,这座望舒县的阴司衙门,还是有王法存在的。” “既然大人将一切后果想得明白,小的们遵命便是了。”两名鬼兵不再争辩,将章峰的尸体拖到衙门外面,用一根绳子套住他的脖颈儿,吊在了三丈高杆之上。 “黄如英,本官这样审案,你可满意?”黑面判官问道。 黄如英躬身施礼道:“公正如大人,圣明如大人。民女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要明白,法律是稳定的基石,谁敢亵渎法律,本官定然饶不了他。”黑面判官正色说道。 “大人,既然案子已经审完了,是否可以放我们回阳间了。”曲游拓揉着肚子说道:“我好饿,想回去吃顿夜宵。” 黑面判官笑道:“今日本官高兴,你们三个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再走。”说罢,他由四名鬼兵搀扶着,站起身,回了后堂。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何去何从。此时,一名鬼兵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三位,请到后堂吧。” 三人无奈,跟随着鬼兵来到后堂,穿过三道院子,来到一处凉亭,凉亭中间摆在一张八仙桌,蒋判独坐,满桌的菜肴,抬头瞥见三人,难得的露出和善的笑容,挥挥手说道:“过来坐吧。” “多谢大人的款待。”三人落座。 吃了一阵,蒋判开口说道:“你们可知,这章峰的背景?” “请大人明示。”黄如英问道。 “论起来,这章峰算是阎罗王大人的小舅子。”蒋判黑着脸说道。 “什么?”黄如英三人一起惊呼道。 蒋判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道:“望舒县阴司的主宰,乃是地藏王菩萨千万个分身其中之一,菩萨曾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平日里,地藏王菩萨潜心修佛,不问公事。具体的事宜,交给手下的十位阎君打理,譬如章峰效力的转轮王薛,掌管阴司的第十殿,主管投胎。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姓薛,而是那个官职的名字就叫转轮王薛。十位阎君各司其职,平日里互不走动,若论权力的大小,第五殿的阎罗天子包,应该是做第一把交椅。每位阎君手下,配两位判官。” “大人隶属于哪位阎君?”陈景元问道。 “本判官在第一殿的秦广王蒋的手下做事。”蒋判应道。 “大人在秦广王蒋的手下做事,逼死了转轮王薛手下的文书,这个文书还是阎罗天子包的小舅子。”黄如英缓缓说道:“大人这桩祸事,惹得不小啊!” “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蒋判一脸的无奈,缓缓说道:“自从阎罗天子包纳那个小娼妇为妾,好好一座阴司衙门,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本官原本打算,逼章峰供出他姐姐的罪行,好好惩治她一番,没想到,这个狗贼,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落人口舌。本官倒是低估他们章家姐弟俩了。” |
第四章:地府(5) “阎罗王大人也会纳小老婆吗?”曲游拓惊诧道:“闻所未闻。” “那个女人名叫章小惠,在阳间的时候,乃是戏楼弹曲的一个戏子,天生的好嗓子,唱得一口好散曲,四十岁香消玉殒,来到了阴间。”蒋判说道:“阎罗天子包负责审她的案子,那妇人擅长讨好,当堂唱了一曲《窦娥冤》,把个铁面无私的阎罗天子包唱得双拳紧握,两眼含泪,竟然动了私情。没过多久,这个章小惠便做了五殿阎罗的小妾。她的手段极其高明,把个阎罗王大人哄得团团转。章小惠的父亲尚在人间,七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眼瞧着就要命丧黄泉。据说,这个章小惠跪在阎罗王大人面前,哭了七天七夜。 阎罗王大人法外施恩,给章小惠的父亲,续了十年阳寿。你们说,这个事情气人不气人?” “他做了这等事,你为何不去天庭告他?”曲游拓问道。 “没用。这点事情告不倒的。”蒋判说道:“阎罗王大人本来就有给人续命的权限。阳间人做了修桥铺路的善事,可以增加阳寿的。只要说那章小惠的父亲是做了善事的好人,增加十年阳寿,谁也说不出什么的。” “哎,姑爷是阎罗王大人,当岳父的增加十年阳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曲游拓说道。 “事情不大,但是影响是非常恶劣的。”蒋判说道:“阎罗王天子包是十殿阎罗之首,他做下了徇私舞弊的事情,其他九殿阎君会怎么看?阎君手下的判官会怎么看?判官手下的鬼差会怎么看?那章峰在世时,只是茶楼端茶倒水的小厮,大字不识一个,死后来了阴司,竟然做了转轮王薛的文书。凭什么呢?因为阎罗天子包手下的文书是转轮王薛的堂弟。章峰瞒天过海,敢在投胎之事上暗动手脚,我若不出手,不知明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惊天大案。” 曲游拓挑起大拇指,称赞道:“蒋判大人真是铁面无私,秉公执法。” “如果再没有人站出来,制止这些罪行,阴司衙门的权力就会被削弱。一旦地狱中的恶鬼看透阴司衙门的虚弱,便会冲破牢笼,离开鬼界,去人间为非作歹,到那个时候,人间界会变成人间地狱的。”蒋判一脸肃然地说道。 说话间,一个鬼兵跑到蒋判的身边,弯下腰,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蒋判听罢,微微一笑,说道:“来得好快。” “大人有事?”黄如英问道。 “没事,没事,咱们接着吃。”蒋判说道。 “大人,我们吃好了,已经叨扰了许久,便不打扰您做事了。”黄如英说着,站起身,便要告辞。陈景元与曲游拓见状,也跟着站起身。 蒋判笑道:“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挽留你们了。”他招手唤来一名鬼兵。鬼兵在前面带路,引着黄如英三人的魂魄,离开了蒋判的衙门。 出了衙门口,之见两队鬼兵在激烈的冲突,一队鬼兵是蒋判的手下,另一队鬼兵,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抬起头,望着高杆上挂着的章峰尸体,哭得昏天暗地。 曲游拓小声地说道:“这个妇人,便是那章峰的姐姐章小惠吧。” “别做声,快走。”陈景元说道。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黄如英说道。 曲游拓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那鬼兵护送三人的魂魄回到阳间,转身离开了。 陈景元凑到黄如英的身边,小声地问道:“前辈,您说,那个蒋判的话,可信吗?” 黄如英望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一个茶楼的小厮,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姐,选择自尽吗?” “这个……”陈景元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在睡梦中醒来,浑身的酸痛,坐着床上,发了一阵呆,穿鞋下地,吃过早点,出门去自家的药铺,开了铺面,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一阵脚步声传入耳中,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只见一个姑娘立在眼前,他辨了一阵,认出是黄如英的侄女——黄从燕,有些好奇地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呢?” |
没办法回帖了 |
第五章:缘分(1) 黄从燕望见陈景元,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开口说道:“咦,景元哥不是在寿安堂谋差事吗?怎么会在此处?” “这家药铺乃是我家的产业。”陈景元笑道:“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呢?原来是误会了。” “嘿嘿。”黄从燕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不知景元哥在这里,我是来打听一件事情。” “何事?坐下说吧。”陈景元对守门的小厮说道:“二子,搬椅子,上茶。” “我不喝茶,我想喝酸梅汤。”黄从燕说道。 陈景元从腰里摸出一枚铜钱,随手丢给门口的小厮,吩咐道:“去对面的茶楼买一份酸梅汤。” “知道了,少东家。”小厮接了钱,从外面带回来一份酸梅汤,双手捧着,送到黄从燕的面前。 黄从燕接过,喝了一口,笑道:“多谢小哥。” “妹子,你想打听什么事情,尽管问吧。”陈景元心中寻思,不住黄从燕是打听叶不念的事情,还是他夜入地府的事情。 “景元哥,你家是开药铺的,平日里,可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的左鬓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黄从燕说道。 “左鬓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陈景元嘿嘿一笑,嘴里说道:“我的左鬓角就有一颗黑痣,你是在寻我吗?”说着,随手拿起一面铜镜,照了照自己的左脸。 “我第一次见到景元哥,也发现了你鬓角的黑痣,因此多看了你几眼。”黄从燕说道:“但是,我要寻的那个人,比哥哥年纪要小一些。脸色要苍白一些。那个人有肺病,总是一阵一阵的咳嗽。他时常喝中药,我记得他总到药铺抓一些甘草,杏仁,枇杷叶之类的草药。景元哥,这样的人,你可见过?” 陈景元单手叉腰,挠挠后脑勺,寻思了一阵。黄从燕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十分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印象。”陈景元双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 “哦,这样啊!”黄从燕一脸的失落。 “你找得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他姓什么,只知道他的小名,他的母亲总喊他良辰,他是我儿时的邻居,那时候,我五六岁,他长我两岁,应该是七八岁的光景。我们正日里在一起玩耍,他很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都拿给我。我记得,那时候,他就总是咳嗽,他母亲每日都会让他喝一碗很难闻的汤药。他每次喝完汤药,都能得到三块冰糖,他只吃一块,余下的两块,都送给我吃。”黄从燕说道此时,眼神变得迷离,好似陷入了美好的往事之中。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后来,他们家举家搬走了。”黄从燕一脸神伤地说道:“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等我十年,十年之后,我的病就治好了,到时候,我就回来……回来……” “回来做什么?”陈景元问道。 “他说十年后,若是身体痊愈了,就回来娶我。”黄从燕说到此处,脸颊羞得粉红。 “你姑姑知道这件事吗?”陈景元问道。 “知道。”黄从燕点了点头。 “那……那一日,她去寿安堂,还给你张罗定亲的事情。”陈景元笑道。 黄从燕说道:“姑姑说,青梅竹马的情谊自然是记忆深刻,但若是那个良辰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你在此处苦苦地等候,岂不是迂腐吗?” “你姑姑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陈景元说道。 黄从燕一声长叹,缓缓说道:“姑姑一生未嫁,哪知这等情事。我相信良辰哥哥有一日,会回来找我的。”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陈景元随口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亲事才会稳妥。” “我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黄从燕神色黯然地说道。 “为何?”陈景元惊诧地问道:“瞧你岁数,你爹爹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为何……” 黄从燕眼圈一红,开口说道:“我爹爹离世的时候,只有四十一岁。他老人家的身体原本十分的硬朗,但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两年前,我爹爹被人陷害,吃了一场官司,被关进望舒县的大牢,足足一年多。后来,我姑姑费尽周折,把他从牢里救出来,我爹爹的身体已经彻底地坏掉了,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就离世了。” “哦,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妹妹一定要节哀才是。”陈景元解劝道。 黄从燕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强笑道:“我爹爹去世之后,我成了黄家唯一的独苗。” “你爹爹就你一个闺女吗?”陈景元问道。 黄从燕答道:“我们黄家,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修炼一门密术,练成之后,法力高强,但是,慢慢地发现,人丁越来越淡薄。听我爹爹说,我曾经有一个大伯,在很早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了。我爹爹排行老二,一辈子,就留下我这一只独苗,我姑姑,一生未嫁,也不知她到了晚年,如何过活?” “哎,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人世。”陈景元感慨道。 “我爹爹离世之后,黄家的祖产,就全部落到了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爷爷的百年老宅,三百倾良田,三个店铺,统统归了我。” 陈景元咂舌道:“天啊,原来在我面前站着一位不折不扣的小富婆。失敬失敬。” “景元哥别拿我开玩笑了。”黄从燕说道:“钱财再多,买不来幸福的。我姑姑比我还有钱,也没见她活得多么开心。成日里忙忙碌碌,没有夫君,没有子嗣,也不知为了什么而奔波。我一定不要过她那样的人生。” “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陈景元问道。 “找到良辰哥,举案齐眉,相夫教子。”黄从燕一脸神往地说道:“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陈景元托着下巴,开口说道:“问题的关键,去哪里找你的良辰哥呢?” “景元哥,你比我年长几岁,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办法,找到良辰哥,如何?”黄从燕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银元宝,塞进陈景元的手中。 “这个,怎么好意思呢?不能要,不能要。”陈景元一脸憨厚的笑容,却把元宝直接揣进了袖口之中。 |
第五章:缘分(2) 送走了黄从燕,陈景元坐在店铺中寻思了一阵,心中谋划个大概,吩咐小厮看好店铺,他独自一人去了望舒县的县衙。 县衙中掌管户籍的小吏姓张,陈景元与他坐在一处,东一句,西一句的攀谈,小县城就是如此,通过三五个人,就可以将两个素未谋面的人攀上亲戚。原来,这位张主薄是陈景元二舅家表哥的三姨娘的侄子。陈景元厚着脸皮喊他舅舅。 到了吃饭的时候,陈景元请张主薄去酒楼吃火锅,酒足饭饱之后,张主薄带着陈景元去了县衙门的户籍司,查了十年前所有迁出望舒县的户籍信息。 陈景元查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与舅舅道别,离开了县衙。回到家中,打点行囊,简单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了家门。 五日之后,陈景元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望舒县。他去澡堂子泡了一澡,找堂官搓搓背,搓到一半,陈景元累得昏睡过去。醒了之后,天色已经大黑。回家睡了一觉,第二日清晨,陈景元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按照黄从燕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她家。 家奴将陈景元带进黄宅,见到了黄从燕。 陈景元还未开口,黄从燕喜笑颜开地说道:“景元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景元好奇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黄从燕抓住陈景元的袖子说道:“我找到我的良辰哥哥了。” “哦……”陈景元微微一愣,诧异道:“真的吗?” “这还有假吗?”黄从燕的眉毛一挑一挑的。 “说说看,如何找到的?”陈景元笑道。 黄从燕说道:“望舒县的城东,有一家吉昌药铺,我给那家药铺的掌柜留了银子,让他帮我留意一个十八九岁,左鬓角有痣,总是抓甘草,杏仁之类草药的少年。开始时,我也没报太大希望,谁知道,昨日,那个药铺的掌柜,托伙计来告诉我,他们遇到一个少年,像极了我口中所说的良辰哥哥。药铺掌柜将他拖在店里,派伙计过去喊我去相认。我得到这个消息,顾不得许多,飞奔着去那药铺,景元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陈景元问道。 “那个少年,真的是我十年前的玩伴——良辰哥哥。”黄从燕有些激动,眼圈忍不住红了。 “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陈景元笑道:“真是应了那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就是,就是。”黄从燕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陈景元问道。 “昨日,我与良辰哥聊了大半日,他还尚未婚娶,他说择一良辰吉日,寻媒婆上门提亲,成百年之好。”黄从燕说到此处,双颊羞得绯红。 “这个,未免太仓促了吧!”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 “等不了许多了,我就要嫁给他。”黄从燕毅然决然地说道。 “黄从燕,黄从燕,你给我滚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陈景元听见声音,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妇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表姐,你怎么来了?”黄从燕的眼中生出几分怯意。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被人家骗到倾家荡产还不醒悟。”那妇人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黄从燕啊黄从燕,你让我如何说你,这明明就是一个局,难道,你就看出来吗?” “表姐有话慢慢说,这般急躁做什么?”黄从燕底气不足地说道。 那妇人将陈景元上下打量一番,翻着白眼呵斥道:“你是谁?难不成,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良辰哥哥吗?” “表姐,你不要误会。”黄从燕见那妇人气势汹汹,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赶忙将身子挡在陈景元的前面,开口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名叫陈景元,他也是为了帮忙,替我找寻良辰哥哥的。” “原来你不是那个狗屁良辰,我误会了。对不住了。”妇人听了黄从燕的话,跟陈景元说了两句客套话。 陈景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黄从燕对他说道:“景元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舅舅家的无双表姐。” “无双表姐,您好。”陈景元打声招呼。 “小兄弟,你来评评理。”无双表姐对陈景元说道:“那个狗屁良辰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小燕儿继承了黄家的巨额家产之后,忽然间,就出现了,天下可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十有八九是骗子。” 陈景元望了望黄从燕,又望了望无双表姐,微微笑道:“缘分妙不可言,但是,一定要谨慎。” 无双表姐白了陈景元一眼,开口说道:“你这个人,倒是十分的狡猾,说两句话,谁也不得罪。” “表姐,你多虑了。良辰哥是不会骗我的。”黄从燕分辨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十句话你若是相信了其中两句,这辈子只有吃苦的份。”无双表姐抱着肩膀说道。 “表姐,你这般说,被表姐夫听到,岂不是会伤心吗?”黄从燕说道。 “不要跟我提那个男人,若不是遇见他,我还不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无双表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相信表姐的话,那个什么良辰,就是个骗财骗色的骗子。” “不是这样的。”黄从燕低下头,咬着嘴唇说道。 “这样吧,你把那个男人约出来,请他吃饭,我来替你把把关。当众把他拆穿。”无双表姐说道:“他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的火眼金睛。” “对啊,把他约出来,我们帮你把把关。”陈景元随声附和道。 “既然如此,我便把他约到望海楼,你们两个帮我瞧一瞧,这个人是真的良辰哥,还是假的良辰哥。”黄从燕信心十足地说道。 |
第五章:缘分(3) 第二日晌午,陈景元如约来到望海楼。黄从燕与她的无双表姐早就到了,三人分宾主落座。 陈景元四处张望一阵,好奇地问道:“怎么?你的良辰哥哥还没有到?” 黄从燕还未开口,无双表姐鼻子“哼”了一声,抢先说道:“我看他是不敢来,明明就是一个骗子。小燕,我跟你讲,那个骗子一听说你的无双表姐跟着来,怕被我当众揭穿,因此,万万不敢来的。” “表姐……”黄从燕白了她一眼,开口说道:“约的时间是午时二刻,现在时辰还早。” “啧啧啧……”无双表姐一脸嫌弃地说道:“瞧你约得这个时辰,一刻钟,把饭吃完,直接拉到菜市口,开刀问斩。” “表姐,他来了。”黄从燕用手指着窗外街道上由远及近向这边走来的一个少年。 陈景元侧目而视,只见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龄,面目清秀,身材单薄,看上去,病怏怏的模样。 “这小子,还真敢来。”无双表姐嘴里嘟囔道。 “表姐,他既然敢来,说明不是骗子吧。”黄从燕笑着说道。 无双表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你懂什么,骗子骗财骗色,都是从骗吃骗喝开始的。” “……”黄从燕一时无语。 那少年进了望海楼,跟小二耳语几句,小二在前面带路,引着他来到黄从燕三人所在的包间之中。 少年望见黄从燕,两眼含情,缓缓说道:“美景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黄从燕听闻此言,脸红到耳根,痴痴的笑,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良辰哥哥,快来坐吧。” 良辰入座,黄从燕将无双表姐与陈景元介绍给他认识。良辰一一拱手,无双表姐双手抱肩,翻着白眼望天,对他不理不睬。陈景元拱手还礼。 “贤弟,在何处高就?”陈景元笑眯眯地问道。 良辰答道:“说来惭愧,小弟在一家钱庄当学徒,还有一年,就可以变成正式的伙计。现在没有收入,一年之后,一个月可以赚到五百钱的月俸。” “挺好的。在钱庄当伙计,前程似锦。”陈景元笑道。 “兄长抬爱了。”良辰摆了摆手,一脸羞愧地说道:“现在的我,连温饱都没办法解决。” 无双表姐开口,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个月赚五百钱,连自己都没办法养活,如何成家立业?如何娶妻生子?” 良辰听了无双表姐的话,知道她心存恶意,便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黄从燕。黄从燕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嫌弃,痴痴地望着他。 良辰一声叹息,对黄从燕说道:“十年了,对不住,我没有活成你想象的样子。告辞了。”说罢,站起身就要离开。 “别走啊。”黄从燕有些慌了神,一把拉住良辰的袖子,哀求道:“我表姐口无遮拦,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走。” 陈景元见此情形,也连忙起身,将良辰重新按回座位上,嘴里说道:“做人要大度一些,不能听了旁人的只言片语,就恼羞成怒,这样的胸襟,如何立足于世?” 良辰被陈景元按住肩膀,重新坐回椅子上,有些伤感地说道:“我爹爹前三年过世了,如果他老人家今日还在的话,我也不至于这般落魄。” “叔叔离世了?”黄从燕一脸的遗憾,嘴里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他还经常抱我呢!怎么说没有便没有了。良辰哥哥,叔叔离世的时候,你一定很伤心吧。” 良辰眼中含泪,缓缓说道:“办完父亲葬礼的那顿晚饭,还是像往常一样,母亲在厨房里收拾准备,亲戚们在厅堂里闲聊。我把一盘菜端上桌,习惯性地高声喊道:爹爹,吃饭了。抬起头,这才发现大家诧异的眼神,顿时伤心欲绝——我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我觉着自己一定是长大成人了。我要照顾母亲,我要养活自己,我肩负起养家的重担。” 黄从燕听得入神,忍不住泪眼婆娑。 无双表姐开口说道:“小子,我且问你,小时候,有一次你带着小燕出去,回来的时候,她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良辰说道:“小时候,我让临街的一个小子欺负了。那个小子养了一条大黄狗,他放狗咬我,我回来找美景妹妹,向她借她们家的大黑狗。良辰妹妹仗义,把大黑狗借给了我,我们两个牵着大黑狗,又去挑战,结果,那只大黑狗见到对面的大黄狗,又是吐舌头,又是摇尾巴,最后,骑到人家的后背上,行苟且之事。气得对面的小子,将我,美景妹妹,以及那条流氓黑狗好一顿毒打。” 黄从燕说:“我记得,良辰哥哥当时为了保护我,用手臂挡着对方丢过来的一个破罐子,手臂鲜血淋漓。” “是啊,那一仗,手臂上留了一道很长的伤疤。”良辰说罢,撸起袖子,给众人看他的手臂,果然,臂弯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无双表姐看罢,微微一愣,但是,转眼间又问:“我再问你,你从前是小燕的邻居,一定见过她的父亲,我的姨夫。” “见过。”良辰答道:“我记得,伯父好像叫黄如海是不是?” “你知道这个不稀奇,只要用心打听,都能知道的。”无双表姐说道:“你来说说,我那姨夫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呢?让你印象深刻。” “我的印象中,伯父十分地喜欢喝酒。经常醉醺醺地回家。”良辰望了黄从燕一眼,抿着嘴笑道:“记得有一次,伯父又喝多了,回到家,要去搂抱伯母,被伯母用鸡毛掸子好一顿毒打,打得他无处躲藏,冲出家门,躲到门口的大槐树后面。过了大半个时辰,伯母应该是觉得不能让醉酒之人在户外久呆,便出了门,去请伯父进院。伯父一见伯母,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哭,一边救助道:老婆救我,老婆救我,方才有个又老又丑的疯婆子,手里拿着一只鸡毛掸子,把我好一顿毒打。老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气得伯母又将他好一顿毒打。” “哈哈……是有这么一回事。”黄从燕被良辰的话,勾起了儿时的往事,忍俊不禁。 无双表姐望了望黄从燕,又望了望良辰,仍然有些不信,寻思一阵,开口问道:“你若真是小燕儿时的那个玩伴,你应该记得,你我从前,有过一面之识。” “我记得。”良辰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黄伯父去了一趟南方,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把的荔枝,美景妹妹不愿独吞美食,把我唤到她家,一起吃荔枝,这个时候,无双表姐来了,于是乎,咱们三个人,一起吃荔枝,吃着吃着,美景妹妹哭了,嘴里说,三个人吃荔枝,荔枝变得好少。” “我记得这回事。”黄从燕两眼放光地说道:“你接着说。” “后来,我记得无双表姐取来一面铜镜,放在美景妹妹的面前,对她说道:吃吧,瞧瞧镜子,是不是荔枝增加了一倍? 美景妹妹望了一眼铜镜,哭得更厉害了,指着铜镜说道:表姐,镜子里有个丫头片子,跟我抢荔枝,我吃一个,她也吃一个。 无双表姐根本就不理会,只是拼命地往嘴里吞荔枝。后来,一大堆的荔枝,被无双表姐吃掉了大半。” “哪有……”无双表姐羞红了脸,含糊其辞地反驳道。 “表姐,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若不是良辰哥哥提起,我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黄从燕笑道。 无双表姐听了黄从燕的话,不由得眉头紧锁,将眼前的少年上下好一阵打量,最终,将信将疑地说道:“难不成,你真是小燕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邻家小孩?” |
第五章:缘分(4) “无双表姐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良辰挑了挑大拇指,说道:“有您这样的人,在背后默默守护着美景妹妹,她一定不会吃亏。” “呵呵,算你识相。”无双表姐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想欺负我的表妹,先要问我答应不答应。” “表姐,我且问你。”良辰说道:“您说,我是真的吗?” 无双表姐左手抱肩,右手托着下巴,缓缓说道:“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破绽,没事,不着急,我慢慢地看,只要你是假的,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表姐,放心吧,老话说得好,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良辰一脸泰然地笑道。 “说吧,你接近我的表妹,有何企图?”无双表姐说道。 “我没有主动接近啊!”良辰一脸茫然地说道:“我去药铺买药,被药铺的掌柜的扣下了,然后,美景妹妹便出现了,跟做梦一般。” “良辰哥哥,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的住处,为何一直没有回来看我?”黄从燕一旁开口问道。 “你是富家小姐,我是穷酸小子,你我有缘,儿时在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难道说,因为这样,我就要上门提亲,娶你为妻吗?”良辰一脸伤感地说道:“你不懂事,难不成,我也不懂事吗?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没有结果的。我最穷的时候,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你愿意跟着我过这种日子吗?” “没事的,良辰哥哥,我有钱,我爹爹给我留下了许多的田产,咱们成亲之后,我都交给你打理,如何?” 良辰听了黄从燕的话,一脸的木然,没有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我觉得挺好的。你若是真心喜欢我,想要与我共度余生,就要做好过一辈子苦日子的准备。你的田产也好,店铺也好,我一点也不动心思。省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我没骨气,吃软饭。” “良辰哥哥,你怎么会这般想?”黄从燕的眼中写满了爱意。 良辰继续说道:“长辈留下的财产,即使再多,自己不争气,也有挥霍成空的那一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学一门手艺,走到天边,也有饭吃。” “你说得对。”黄从燕随声附和道。 良辰用手指着无双表姐说道:“我看明白了,你的这位表姐,是发自真心的愿意帮你,她是好人。你一定要善待她才是。” “良辰哥哥言之有理。”黄从燕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爹爹给我留下三百倾土地,明日,我便拿出五十倾良田,赠予无双表姐。” “妹妹,姐姐做了什么,值得你这般犒劳。”无双表姐喜笑颜开,拉住黄从燕的手,不舍得放开。 坐在一旁的陈景元冷眼旁观,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在脑中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好捋了一遍,终于透过表象,看明白事情的本质。他忽然间开口,对良辰说道:“贤弟,你的额头有脏东西。” “哪里?”良辰微微一愣。 “那里。”陈景元用手指着良辰的左鬓角说道:“像是一滴菜汁。” “兄台真会说笑,菜汁怎会沾到鬓角?”良辰笑着,用桌上的湿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左鬓角。 听了陈景元的话,黄从燕的目光也落到良辰的左鬓角上。猛然间发现,原本那里有一颗黑痣,被湿毛巾擦过之后,黑痣竟然消失不见了。 黄从燕大惊,一把从良辰手中夺过那片湿毛巾,发现上面沾着些许的墨汁。 “良辰哥哥,你左鬓角的黑痣原来是墨汁点上去的?”黄从燕冷冷地问道。 “这个……这个……”良辰的脸色为之一变,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旁的无双表姐也有些慌张,开口说道:“妹妹,这个黑痣有时候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的,原来,你姐夫后脖颈有颗黑痣,后来,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 黄从燕听闻此言,将目光从良辰身上,转移到了表姐的身上,将她上下好一阵打量,最后,咬着牙问一旁的良辰道:“我且问你,你为何叫我美景妹妹?” “哈哈,这有什么奇怪的。”良辰忙不迭地说道:“我是良辰,你是美景,咱们是天生的一对嘛!” 黄从燕忽然间泪流满面,伤心地说道:“表姐,我与你说了那么多有关良辰哥哥的事情,唯独没有告诉你,他为何会叫我美景妹妹。因此,这个人,他便答不上来。” “你……你说什么……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无双表姐眼神慌乱,不敢直视黄从燕的眼睛。 “表姐,你想要我的财产,直接告诉我便是,在这世上,我的亲人不多了,你肯开口,我一定会送给你许多土地的。”黄从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在乎的。我在乎咱们姐妹间的情分,你……你为何要设计来骗我?” 无双表姐低着头,良久不语,最后,她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猛的抬起头,恶狠狠地望着黄从燕,嘴里说道:“不公平,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黄从燕问道。 “像你这般,蠢猪一样的女人,都能继承万贯家财。”无双表姐竭斯底里地喊道:“为何像我这般聪明绝顶的女人,却要嫁庸夫,过清贫的日子,凭什么?” “我不愿要这万贯家财,我只想我的爹爹好好活着。做女儿的,可以在他老人家的膝下尽孝。”黄从燕垂泪道。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无双表姐狠狠地推了一把黄从燕,黄从燕向后退了三四步,险些摔倒。 无双表姐趁机夺路而逃,那个假“良辰”见她逃了,连忙起身去追,嘴里说道:“别走啊,说好的价钱,你要付给我银子的。” 包间之中,只剩下黄从燕与陈景元两个人。黄从燕哭了一阵,抬起头,望着陈景元,开口说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这个事情有假?” 陈景元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合伙欺骗,当众丢丑,所谓何故?”黄从燕恨恨地问道。 “我要把事情看明白之后,才能出手。”陈景元说道。 “你知道,真正的良辰哥哥在哪里吗?”黄从燕问道。 “前几日,我去了你的良辰哥哥搬迁去的地方。见到了他的父母。”陈景元缓缓地说道:“早在五年前,你的良辰哥哥已经病故了。” “天啊!”黄从燕蹲在地上,掩面大哭起来。 |
第五章:缘分(5) 黄从燕回到家中,一头栽在床上,大哭一场,晚饭都没有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美景妹妹,美景妹妹。” “是谁,又来戏耍我?”黄从燕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吼道。 “是我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魂魄立在她的床前,缓缓说道:“我是良辰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黄从燕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难不成,又是我表姐花钱雇的你,过来骗我的田产?” “我本在阴间,有个名叫陈景元的人,念了拘鬼咒,唤我来阳间见见你。”那个魂魄说道。 “这一次,表姐不好使了,又搬出景元哥哥来骗我。”黄从燕说道:“你比我大两岁,我今年都十六岁了,你为何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那个魂魄说道:“我离世的时候,正好十三岁。” 黄从燕鼻子“哼”了一声,仍旧不愿相信他的话,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我且问你,这个美景妹妹的称呼,从何而来?” 那个魂魄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当初,有一日晌午,我去你家找你玩耍,见你趴在你父母的房前,隔着窗户向屋中偷看。我凑过去,想问你在做什么。你发现了我,冲我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也扒着窗户向里面观瞧,只见黄伯父与黄伯母两个人光着身子,搂在一处亲嘴。看了一阵,你把我拽到院外。 问我:我爹娘那是在做什么? 我说,他们应该是在生娃娃。 你说,生娃娃要脱光衣服? 我说,种花生也要剥壳,带着壳种下去,花生不容易长出来。 你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我说:两口子都那样,我爹娘也常光着身子搂在一起。 你说:将来,咱们两个成亲之后,也这样吗? 我说:应该是这样吧。 你的脸变得通红,双手捂着脸,嘴里说道:好羞耻啊。 我说:也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你拉着我的手,深情地说道:一定能。咱俩成亲之后,我要给你生好多的娃娃。 我说: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很美。以后,就叫你美景妹妹吧。” 黄从燕听到此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一把搂住鬼魂的脖子,哽咽道:“良辰哥,你怎么就不等我长大成人呢?” 鬼魂苦笑道:“缘聚缘散,自有因果。缘分尽了,自然也就分开了。” “我爷爷疼我,早早离世了,我爹爹爱我,早早离世了。”黄从燕痛哭流涕:“现在,连你也离开了我,这个世上,没有人疼我爱我了。” 鬼魂笑道:“世人千万,只要用心寻找,终会遇到那个疼你爱你的人。遇到了,一定要珍惜,失去了,一定要看淡。保重……”说罢,往黄从燕的手心,塞了点东西,转身离开了。 黄从燕摊开手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糖,她望着那块冰糖,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日清晨,黄从燕早早起床,去账房取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大堆的礼物,坐着马车,来到陈景元家的药铺。 远远地瞧见陈景元跟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在下街边象棋,陈景元眼见着要输,耍赖悔棋,气得大爷胡子不住地抖动。 “景元哥。”黄从燕从马车上跳下来,柔声地喊道。 陈景元回头瞧见她,又见满车的礼物,心中明白了大概,用手指着大爷的鼻子,开口说道:“老头,小太爷今日有要事在身,先放你一马。” 那大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说道:“兔崽子,赢不了就跑,算什么英雄?” 陈景元斗了几句嘴,离开了棋摊,将黄从燕请进自家的药铺。随手丢给看店的小厮一枚铜钱,吩咐道:“去对面的茶楼给小姐买一碗酸梅汤。” “遵命。”小厮接了钱,片刻之后,捧着一碗酸梅汤送到黄从燕的面前。 黄从燕喝了一口,对陈景元说道:“景元哥,昨日要不是你,我就被表姐骗了。” “嘿嘿,举手之劳。”陈景元说道。 “哎……”黄从燕一声长叹,感慨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做出这等事,我真是想不通。” 陈景元说道:“过年的时候,我随爹爹去堂叔家拜年,那家的堂哥在酒楼跑堂,每个月收入微薄。 堂婶问我,一个月赚多少钱? 我说:只有三四百文钱。 堂婶的脸上就露出笑容了。然后继续问:到底是三百文,还是四百文? 我说,过年的时候,掌柜的打赏,有四百文,平时,只有三百文,偶尔犯错,三百文都赚不到。 堂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连腰板儿也挺直了许多。 妹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好像懂了。”黄从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亲戚嘛,不过如此。只是比路人多了几分血缘而已。”陈景元说道:“相比陌生人,他们更不愿看到你比他过得好。” 黄从燕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我想送给表姐十倾良田。毕竟,她是我的表姐,毕竟,我有三百倾良田呢。” “这个事情,我劝你慎重。”陈景元说道:“按照你表姐的思维方式,她不会感激你送她十倾良田,而是会惦记着你手中的那余下的二百九十倾土地。等把你手中所有的财产都骗到手,下一步,就要害你的性命了。” “怎么会这样?”黄从燕咂舌道。 “谋财害命这个成语没听说过吗?”陈景元说道:“听我一句话,把你手中的财富统统交给你姑姑打理,你是你爷爷的孙女,你父亲的女儿,她是你爷爷的女儿,你父亲的妹妹,当初,你继承黄家的财富时,她没有暗中做手脚,这件事足见人品,交给她,不会亏待你的。等你的智慧能够驾驭你的财富的时候,再做打算。” 黄从燕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景元哥说得有理,就按你的主意,我明日就去寻我姑姑,说这件事。” “如此甚好。”陈景元笑道。 “景元哥,我还有一件事。”黄从燕的脸忽然间变得通红。 |
第六章:无双表姐(1) “何事?”陈景元笑道。 “你能不能教我那个拘鬼术?”黄从燕一脸期盼地问道。 “你想学那个?”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良辰哥哥?” “不单单是良辰哥哥。”黄从燕说道:“我想念爷爷的时候,想念爹爹的时候,便把他们的魂魄从阴间请来,见上一面,以叙思念之情。” 陈景元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恕难从命,当初,师父教我这个法术的时候,说得明白,人鬼殊途,不宜相见。我见你太过伤心,这才违了师父的意愿,把你的良辰哥哥从阴间接来,与你见上一面。” “真的不行吗?”黄从燕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陈景元再次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阴阳有序,今日,你把阴间的鬼魂招到阳间,明日,她把阴间的鬼魂招到阳间,久而久之,秩序会变得混乱。没办法收拾了。” “好吧。”黄从燕见陈景元拒绝得坚决,也不再强求,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车老板将马车上的礼品统统搬到店里,开口说道:“景元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些礼物,未免太过贵重了吧!”陈景元笑道。 “你帮我护住了爷爷,爹爹留下来的财产,又帮我见到了良辰哥哥的魂魄,了却多年心愿。怎么报答你,都不为过。”黄从燕一脸真诚地说道。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陈景元一脸矜持地说道。 黄从燕走后,陈景元拆开礼品盒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元宝,哈哈……绸缎,哈哈……西湖龙井,哈哈……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过了三日,陈景元仍旧在店中闲坐,走进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一身家奴的打扮。 “客人,有何需求?”陈景元问道。 “店家,我家主母要我来买一两草乌。”那人说道。 “买草乌何用?”陈景元随口问道。 那人应道:“我家主母常年受风湿之苦,从亲朋那里得到一个土方子,说用草乌泡酒,可解风湿之痛。”那人说道。 陈景元说道:“草乌酒的功效是去风湿、温经、止痛。但是,草乌含有一定的毒性,又称断肠草,用之不当会引起中毒,所以在用草乌泡酒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用量。敢问客人,你家主母想泡多少量的酒?” “谁知道呢。”那人也拿不定主意,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昨日主人买了一坛酒,约莫三斤左右,听主人的意思,先泡一坛酒再说。” 陈景元说道:“泡三斤草乌酒,四钱草乌足矣,多了,容易中毒,另配当归,白芍药,黑豆各一两四钱,忍冬一两八钱。这是《永乐大典》中留下的古方。” 那人笑道:“你家开药铺的,自然懂行,就按你说的药方抓药吧。” 陈景元按照计量,抓了五味中药,各自包好,交到那人的手中,叮嘱道:“这种药酒,有一定的毒性,因此,一定要叮嘱你家主母,服用的时候,不可过量。” “多谢店家。”那人接过草药,付了钱,转身离开了。 十日之后,那人再一次回来了,身上穿着孝,两眼哭得通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县衙门的带刀差役。那人闯进店铺之中,用手指着陈景元的鼻子,对两名差役说道:“官爷,我家主母就是吃了他卖的草乌酒,中毒身亡的。” 两个差役听闻此言,不由分说,一条锁链套在陈景元的脖颈儿上,恶狠狠地说道:“你犯了人命官司,跟我们走吧。” “官爷,小人冤枉啊。”陈景元大喊道。 一个官差狠狠地踹了陈景元一脚,瞪着眼睛,怒道:“少特么在这里哭丧,有什么冤情,到公堂之上,跟大老爷说去。” 陈景元被带到了望舒县县衙,大老爷坐在太师椅上,低头看了一阵卷宗,抬起头,望了陈景元一眼,开口问道:“你便是陈记药铺的陈景元?” “回禀大老爷,小人正是陈景元。”陈景元跪倒施礼道。 “你卖出的草乌,喝出了人命,你可知罪?”大老爷问道。 “大人,小人冤枉啊!”陈景元跪倒在地,将当日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 大老爷听罢,寻思一阵,对身边的差役说道:“带原告。” 那差役走到大堂门口,高声喊道:“原告上堂。” 少顷,一位身上穿孝的年轻妇人走上堂来,跪倒在地,垂泪道:“大老爷,您一定要替民妇做主啊!民妇的公婆便是喝了从陈记药铺买来的草乌,中毒身亡的。” 陈景元望了一眼那个妇人,微微一愣,忍不住说道:“原来是你,无双表姐?” |
第六章:无双表姐(2) 陈景元坐着望舒县的大牢中,低下头,望了望手上的铁链,一声叹息。 下午的时候,陈景元的父母来大牢中探监,母亲手抓着栅栏,不住地哭泣,父亲眉头紧锁,不住地叹息。 陈景元反过来安慰母亲:“不要伤心,在这里住几天,真相大白之后,就能出去了。” 父亲开口说道:“平日里,让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听,抓药抓出了人命,我看你如何收场。” 母亲听闻此言,与父亲大吵起来,两个人被狱卒赶了出去。临走前,父亲说道:“若是再上公堂,你不可胡言乱语,为父想办法,上下打点,尽早把你救出去。” 陈景元点了点头,忍不住苦笑一声。 父母走后,又有人前来探监,陈景元抬头一瞧,竟然是无双表姐。 “小子,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了吗?”无双表姐盛气凌人。 “表姐,为了对付小弟,至于下这么大的本钱吗?”陈景元笑道:“把你家公婆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无双表姐冷哼一声,开口说道:“那个老婆子死有余辜,临走前,把你带上,也算为我做了一件善事。” “表姐,小弟只是断了你的财路,你便要断了小弟的生路?”陈景元陪个笑脸。 “黄从燕那个蠢货,贸然间得了那么大一笔遗产,即便是我不出手,也有大批的人排着队从她身边把钱骗走。到头来,免不了落个流落街头的下场。”无双表姐叉着腰说道:“若是她的钱最终落到我的口袋之中,将来有一日,她变得一贫如洗,我看在姐妹情份之上,还会拉她一把。” “如此说来,倒是小弟多管闲事,误会了表姐的好意。”陈景元笑道。 “小子,你给我记住,姐姐这半生吃过了盐,比你吃过的饭都要多。”无双表姐咬着牙说道:“跟我斗,那是自寻死路。” “表姐教训得是。”陈景元说道。 “好好在这里呆着吧,即便是不判你流放,只怕也要在这间大牢住上十年八年才能出去。”无双表姐一脸的趾高气扬。 “无双表姐,记得小弟一句话。”陈景元的脸沉了下来。 “什么话?”无双问道。 “你……”陈景元用手指着无双的鼻子,缓缓说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呸……”无双表姐啐了一口唾沫,转身离开了大牢。 黄昏时分,黄如英带着黄从燕来大牢探监。 黄从燕哭成了一个泪人,不住地道歉:“景元哥哥,对不住,景元哥哥,对不住,若不是因为帮我,你也不至于得罪了无双表姐。” “没事的,妹子。”陈景元笑道:“人这一生,起起伏伏,总要什么事情都经历一下,才能看明白人生的真谛。” “那……”黄从燕泪眼婆娑,开口问道:“你置身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悟到了什么人生的真谛?” “这个……”陈景元被问得瞠目结舌,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觉得,母亲做的大米饭真香,家里的床铺,睡着真舒服。” “……”黄从燕一时无语。 黄如英将侄女向旁边推了推,站到陈景元的对面,一脸歉意地说道:“景元,对不住了,因为我的这个傻侄女,连累你身陷囹圄。” 陈景元摆摆手,微笑着说道:“瞧您说的,这个事跟小燕妹妹有什么关系,是那个无双表姐害的我,不能因为她是邪恶的,小燕妹妹是善良的,就将这个责任怪到小燕妹妹的头上。人们习惯于将责任推向弱者,这是不对的。” 黄如英挑了挑大拇指,称赞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知书达理的。” “前辈,有一件事,要跟您交代一下。”陈景元说道。 “何事?”黄如英问道。 “小燕妹妹现在还太年轻,涉世未深,一下子掌握了那么大的一笔家产,也就相当于把她推进了地狱道之中。身边都是谋财害命的小鬼,巴不得将她生吞活剥。”陈景元一脸严肃地说道。 “哎……”黄如英一声长叹,感慨道:“我把爹爹,哥哥的财产统统给了小燕,也有自己的私心,为了标榜自己的高风亮节,到头来,给她惹了一大堆的麻烦。罢了,罢了,那些田产,店铺先交给我来保管,将来有一日,她长大成人了,能明辨是非了,或者遇到可以托付的人了,再做打算。” “当姑姑的,理应多担当一些。”陈景元说道。 “景元,那个赵无双把你害得进了大牢,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黄如英说道:“要不要我去找她理论?” “杀鸡焉用牛刀,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吧。”陈景元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寻思:你若有心,直接就去找那个赵无双理论了,还用得着来问我的意见。 黄如英察言观色,看透了陈景元的心思,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说实话,我是很头疼与那家人打交道,太过阴险,太工于心计,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们算计一下。” “连黄前辈都忌惮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存在?”陈景元饶有兴趣地说道:“前辈可否将那个赵无双的事情,简单说与我听,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好吧。你也要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黄如英说道:“我二嫂的哥哥,名叫赵明诚,做了点小本生意,日子还过得去,这个赵明诚在三十岁那年,遇到一个酒肆里唱小曲儿的娘们,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纳了那个婆娘为妾,在外面购了一套宅子,将她养为外室,后来,那个婆娘为赵明诚生了一双儿女,女儿便是那赵无双,她还有一个弟弟,名叫赵小诚。” “原来,这个赵无双是妾室所生。”陈景元自言自语道。 “这个赵无双十三岁的时候,生生逼死了赵明诚的正妻,带着她的母亲,名正言顺地住进了赵家宅院。”黄如英说道。 “十三岁手上就沾了人命?”陈景元咂舌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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