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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第124页]

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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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3章:香囊藏情
    我想要将手从郁满庭的手心里抽离,但见他竟落泪了,且情绪极为不稳定,怕惹他躁怒,心里还是想听听前一世作为戍守边疆的将军到底是犯了何等过错,这一世才会被打入轮回道投胎做了头老虎。

    “如何错了?”我姑且将郁满庭握着我的手,望着他满眼的悔恨和悲戚,轻声问道。

    郁满庭喝醉了,哭红了眼,对我哽咽着讲述道:“八百年前,我少年时就虽父入军,青年时立了几次战功,后来被封为将军,我专注于保家卫国,淡漠于儿女私情,直到而立之年还孑然一身。我家中有一位胞弟,我年长他整整十二岁,我属虎,他也属虎,他自幼围在爹娘身边,被爹娘骄纵宠爱,家父病故后,长兄如父,我更是对这位弟弟百般娇惯。十八岁那年,他去江南游玩,带回了一年轻女子回将军府。胞弟说那姑娘是前朝将门之后,要将那姑娘收留在将军府里……家母也是对那姑娘满心欢喜,便劝我收留那女子,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家母和胞弟的请求,并且利用自己的职权和官场中的关系,重新给了那姑娘一个背景干净的户籍。后来她有了新的名字,随我们姓郁,单名一个茉字,茉莉花的茉。”

    “你让将门遗孤有了安身之所,算是办了件善事,何来过错呢……”看着郁满庭眼底的泪光,我幽幽地叹道。

    “不,我决意收留茉儿时,其实已经偷偷爱上她了,只是当时并未明白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所以当初我决定收留她时,就是有私心的。后来胞弟和家母来找我商议,说是要让胞弟和那女子订婚,当时我的心里就莫明地很不痛快。我找了个理由搪塞了家母和胞弟,然后独自躲在卧房里喝闷酒,深夜醉酒后在家中院子里游走时,撞见了在月下采集夜来香做香包的茉儿……然后我就,我就……”说到此处时,郁满庭几经哽咽,有点泣不成声,好似快要说不下去了。

    “然后你就借着酒劲,将茉儿掳走,占为己有了吗?”于是,我作出了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大胆猜测,还觉得自己料事如神,毕竟郁满庭这个虎妖就是个禽兽。

    “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是那种人吗?!”郁满庭听完我的猜测后,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原来我猜错了,可我还是想问他:你不是那种人?那你是哪种人?

    可我不能这样说话啊,那不是在公然挑战虎妖的虎威吗?

    我换了一个问话方式,故作柔弱地望着郁满庭轻声回道:“茉儿本就是你的心上人,你失意时醉酒撞见自己心爱之人,一时情难自禁,若是对方是心甘情愿的,那你的行为也不算不得是多大的罪过。”

    说到此处时,忽然心里被自己的突如其来的机智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可能是我这些年见的鬼多了,吃的亏也多了,受的苦难多了,求生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了,就变得越来越老奸巨猾了,越来越会曲意逢迎了。

    终于,郁满庭脸上的怒火再一次我压制回去,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喝酒边落寞地对我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茉儿是心甘情愿和我厮守在一起的。那夜她见我心情低落,便与我在月下交谈,她向我问及关于戍守边疆的事情,我一一将戍守边疆的事迹讲与她听,她说她十分仰慕我这样的人,还将亲手制作的香囊赠与我,告诉我娘囊助眠,若是我夜里失眠,就将香囊放于枕下,会很快就睡着。我收下了她的香囊,送她回她的厢房后,我便回了自己的卧房。第二日清晨,我接到了边疆发来的紧急军情,有外族军队进犯我边疆疆土,我便接受军令挥师回边疆打仗了。”

    窗外天色已暗,郁满庭自斟自饮已然醉意朦胧,我望着他的醉眼低声叹道:“唔……听到此处,我还是找不出你有何过错啊。”

    “我打了胜仗,也受了重伤。回到府上养伤时,无意间出于好奇心,将茉儿送我的香囊打开了,发现香囊里面除了风干的花草还有一截写着字的布条……”郁满庭蹙着眉使劲忍着泪,望着我叹道,“布条上写着: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郁满庭念出这段情诗时,面部表情已经因为极度的心痛而哭得有些扭曲了。

    看着眼前哭得满脸是泪的郁满庭,我心里忽地有些难受,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同情起一个十恶不赦的妖怪了?

    我望着郁满庭痛苦的模样,悲凉地叹道:“她为何要将写给你的情话封进送你的香囊里?一般人都不会想着要打开香囊看看啊,万一你一直不打开她送的那个香囊,那你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心意?难道……难道她是在赌天意?”

    猜到了茉儿的心思后,我的心忽地痛得更紧,我太明白了她那种将情话封进香囊,等天意来决定香囊是否被主人打开的行为的背后的酸楚和悲哀。

    卑微如斯,她连说出爱的勇气的没有……我忽然很心疼,痛得满眼是泪。

    郁满庭泪流满面地望着我,抓着我的手激动地叹道:“对,你说对了,她就是在赌天意。可是我打开香囊的时候,我胞弟已经和家母商议好,要择日与茉儿定亲事了。”

    这一次我使劲将手从郁满庭的手心里抽离了,我赌他不会生气。

    他果然没有生气。

    我忍住了泪水,喝了杯酒,黯然望着郁满庭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带她私奔了?然后变成了家族中的罪人……”

    郁满庭紧紧蹙着眉,哭得鼻涕眼泪哗哗直流,将我初见他时,他留给我的那种风流洒脱的印象毁得干干净净。

    他哭着摇头悔恨地回道:“我没有,我没有带她私奔。我假装没打开过她送我的那个香囊,然后替她和我胞弟主婚,看着她嫁给了我的胞弟……”

    “你!你好狠的心!”我终究未能忍住泪水,哭着望着郁满庭激动地斥责道,“你真可恨!她爱得那样卑微,说明她内心是极度自卑的,你知道了她的心意,且你还爱着她,你手里握着这个身世悲苦内心自卑至极的女子的命运,可你却亲手将她送给了别的男人!你太可恨了!”

    “我该死,我让她嫁给了我弟弟,又从我弟弟手里将她抢走,我是可恨,后来还为了她兴起一场战火,害死许多无辜百姓,我该死!活该死后投胎转世进入了牲畜道,如今变得不人不妖不男不女……我活该!”郁满庭情绪彻底失控,站起身来,一边怒声咆哮,一边将桌上的酒菜全数掀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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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4章:相思化毒
    郁满庭这个虎妖发狂了,我慌忙收住自己的锋芒,继续佯装无助和慌张……

    “你别这样,我,我害怕……”看着郁满庭发狂的模样,我怯怯地望着他低声叹道。

    郁满庭苦痛地紧蹙着眉,踉踉跄跄地绕着我的座椅,边走边哭道:“若是他好好对茉儿,我也不至于冲动地带走茉儿,为何他不知珍惜呢……你知不知道,茉儿她已病故膏肓,就因为她病糊涂了,在梦中叫出了我的名字,惹得我弟弟心生妒恨,发誓就算茉儿病死,也不会让我去见茉儿最后一面。家母见我弟弟对病重的茉儿动了拳脚,才含泪给在边疆练兵的我写了家书,让我速速回家,因为家中已无人全得动我弟弟,家母担心弟弟的冲动和暴脾气会害死病重卧床的茉儿……但家母不知我弟弟为何对病重的茉儿恶语相向甚至对她动粗。我回郁府以后,我弟弟知道是母亲写信催我回来的,气得更是好似疯了一般,将家中请来的大夫都撵出了府,不让任何人靠近茉儿的厢房,就连家里的丫头和我母亲都不能靠近那间厢房的门。因为我弟弟这种冲动又自私的行为,导致茉儿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期,最后还是我强行进入他们的厢房,将已经病得不省人事的茉儿带了出来,带着茉儿离开了那个疯子,请最好的大夫给茉儿看病……”

    “后来呢,茉儿她的病好了吗?”我乖顺地坐在椅子上,侧目望着绕着我走来走去的郁满庭轻声问道。

    郁满庭停在我身前,低眼望着我的脸,苦痛地哽咽道:“救不活了,我去得太晚了。茉儿离开人世的那一晚,在咽气前的一个时辰,忽然回光返照……我亲自给她熬了药送进房间时,看见她竟自己起床了,她坐在了房中的梳妆镜前,在给自己梳妆打扮……我见多了太多将死之人的模样,心里明白她那是回光返照,可我又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心痛,只能强行伪装出欣喜的模样,走到了梳妆台前,也不再劝她喝药了。她问我可以给她描眉吗,我忍着泪,给她画眉。化上媚妆后,茉儿看起来美极了,她问我能不能跟她喝杯酒,我遂取来酒和酒杯,将酒杯斟满了酒,她端起了酒杯,说想与我喝杯合卺酒,问我可否愿意……我摇头拒绝了。”

    我忽然有些生气,抬眼望着郁满庭因为太过痛苦而面部表情几近扭曲的脸,低声怨道:“既然你知道她那是回光返照,那你就答应跟她喝杯合卺酒又能怎样呢……”

    郁满庭用手捏着我的肩膀,望着激动地高声呼道:“是,是我被世俗之礼固化,未能鼓起勇气与她喝一杯合卺酒,是我太对不起她,竟然连她死前的唯一一个请求,我都未能答应她。我负了她!我该死!”

    郁满庭捏我的肩膀时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手上的力气有些大,捏得我的骨头都在生生发疼,可我仍旧保持着镇静,忍着骨头里的疼,轻声问道:“所以直到茉儿离开人世,你也不曾跨越封建礼俗的教条,不曾对她做任何越轨之事?那你又是怎样为她犯下那种导致你死后竟被打入轮回道的过错的呢?”

    郁满庭哭着用双手捏着我的双肩,几近崩溃地对我回忆道:“茉儿死后,我想将她安葬,可就在她下葬的那一日,朝廷里忽然派来了一只军队,要求我将前朝将相的后人的遗体交出来,说是茉儿的身上藏着前朝的一个惊天秘密,必须要脱光她的衣裳,查看她的尸身,还要给她解剖遗体……而将茉儿的身世高密之人正是我那因爱生恨的弟弟。我怎么可能答应让人碰一下茉儿的遗体?!为了护住茉儿死后的尊严,我当即帅兵与朝廷派来的军队打了起来,朝廷军队兵败了,我也被判定为反贼,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和百姓,在自己的部下的拥护和支持下,我将城门关上,占地为王,被逼成为一城之主,也变成了朝廷里的反贼。朝廷为了平定这场叛乱,派来最精锐的军队攻城,城被攻破后,战火一发不可收拾……那日风大,战火肆虐下,城中百姓的家舍接连被战火吞噬,无数百姓在战火失去自己的家人和孩子,那是我因一己之私酿下的滔天大罪。最后被军队逼至绝路时,我抱着茉儿的遗体跳入了火海……”

    听我郁满庭前世的故事后,我陷入了沉默,并且久久不想开口说话。

    郁满庭讲完他的故事后,就走到了房门口,倒在了房门口的地板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我轻轻转身,面对着倒在门口地上睡过去的郁满庭,听完他前世的故事以后,我再也无法将他想象成那个生食自己的妻儿的邪恶虎妖了……

    我站起身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被褥抱来门口处给郁满庭盖上。他睡得很沉,我打开门闩将房门拉开时,他仍旧未被我弄出的动静吵醒……

    其实,我可以选择一走了之的,就当作我从来不曾见过他,也从来不曾听过他的故事。

    但是,我踟蹰的步伐足以证明我还是不够铁石心肠……

    最后,我将反复被我打开的房门给关上了,然后静静坐在厢房里的椅子上,黯然地望着睡在门口地板上的郁满庭,脑海里全是他给我讲的关于他前世的故事。

    夜深时,厢房里的灯熄灭了,黑暗里,忽然响起了郁满庭的声音,他声音嘶哑地对我问道:“你为什么不走呢?我告诉你了,我就是那吞食自己妻儿的虎妖,你有机会逃走,怎么不逃呢?”

    黑暗里,我定睛地望向门口地上的郁满庭,发现他正缓缓坐起身来,一双闪着幽光的大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我意味深长地沉沉叹道:“我逃就逃得掉吗?”

    郁满庭站起身来,再次将房门闩上,并稳健地踏着步伐,一步一步朝我径直走来,他目光里的情绪有些复杂,他朝我走来边轻声对我说:“其实我一直就未真正睡着,你总共开了七次门,有三次你都将脚踏出了门槛……我诱骗过很多女子,你是第一个我想放过的人,可你却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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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5章:虎啸戚然
    我站起身来,望着迎面走来的郁满庭,平静地淡淡叹道:“谢谢你愿意将你的故事告诉我。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也不应该骗你。其实,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顽劣女子。我是绣魂门的掌灯人,我的使命就是替孤鬼山妖绣魂。我遇见你,同你喝酒,你带我来你的厢房听你的故事。这一切看似只是一场机缘巧合,实则是因缘际会因果轮回的安排。你遇见我,可能是你难逃的劫难,但,也可能是你得到救赎的机会。”

    虎妖郁满庭的眼底忽地掠过一丝忌惮,竟也不敢再与我走得太近,而是站在不远处,与我相距一步之遥,望着我低声问道:“绣魂门?可是那传言中能够杀鬼弑妖提灯追魂的百里氏绣魂族?”

    “提灯追魂属实,但杀鬼弑妖纯属谣言。我们绣魂门向来以慈悲为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鬼弑妖的。满庭,如果你变成了虎妖后做的那些恶事都是真事,你若再杀戮血腥中继续沉沦下去,不但不会变成你想要的人形模样,你还会让你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来世,别说轮回变成一只山中猛虎了,你可能变成一只任人宰杀任人欺凌的猪狗,甚至变成其他连猪狗不如的牲畜类……这一世,你能在山林里获得机缘修炼成精,其实已经是上天怜悯你,给了你机会重生。你可以利用你胜于常人的能力在这乱世里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可是你却没有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郁满庭低眼望着我的双眼,思虑了片刻后,苦痛地叹道:“可惜,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为何要在我身前亮出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彻底将自己逃走的最后机会给葬送了?今夜,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再无他选。”

    我黯然地望着郁满庭眼底的忧郁,无奈地叹道:“我选择与你坦诚相待,是因为我相信你尚有人性,还有机会改过自新。可你为何不知悔改呢?”

    “我杀了太多人,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真傻,你知不知道今夜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虎妖郁满庭冷戾地望着我叹道,他面容虽是满是杀戾之气,可声音里仍满是他无法掩盖住的悲戚和苦痛,他望着我的双眼轻声说,“第一个致命的错误,是你放弃了逃走的机会,那是我有意放你走的,因为你不同于我以前杀过的那些女子,你的眼神像茉儿。第二个致命的错误,是你将你是绣魂门掌灯人的身份告诉我,我怎么可能将注定要将我镇杀的敌人放走……”

    话说到此处时,郁满庭在我眼前化成了一头白虎,猛虎对着我龇牙咧嘴,满身杀气腾腾。

    可我连匕首都不想拔,而是望着腾地而起挥着尖锐的虎爪朝我扑来的虎妖悲戚地说道:“若我就是你最爱的茉儿,你还会人心杀我吗?”

    虎妖张开了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声。

    他没有朝我挥下虎爪,而是将虎爪折回,并狠狠地用自己的利爪撕开自己胸口的虎皮……

    “我恨透了这身皮囊!”白虎端坐在地上,挥着双爪不停地撕拉自己虎头和虎身上的皮囊,一片片虎皮连着肉被他剥掉散落至他周身的地板上,画面极其血腥而残忍,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白虎妖亲手剥光了自己的虎皮,竟还不罢休,开始拆自己的虎骨,直到他拆光了自己的肋骨,露出了自己腹中血淋淋的内脏……他终于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奄奄一息至极,白虎妖望着我无力地哽咽道:“我知道你不是茉儿,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对茉儿的感情来自救,现在,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已然了断了自己的性命。只是在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对我说句谎话,告诉我你就是茉儿……”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冷血,冷血到能眼睁睁地看着恶事做尽的白虎妖自残致死,可是当他临死前对我提出唯一的请求时,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我终究是做不到冷酷无情。

    我走到血泊中浑身只剩下骨头和血肉的虎妖身前,单膝跪下,望着他溢满了鲜血和泪水的眼眶,用双手托起他的头颅,手触碰到他的头颅的那一刹那,我好似真就被某个魂灵附体,我竟泪流满面,用双臂捧抱着虎妖的头颅,对他深情至极地哭道:“满庭,我是茉儿,我回来看你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泪眼朦胧中,濒死的白虎妖竟靠着最后一丝妖气化成了人形,这一次是个男儿身,估计就是他前世的模样,只是他的脸色太过惨白,嘴角有鲜血不断流出,而地上仍旧散落着虎皮和虎骨……

    “茉儿,我错了,当初我不应该同意你和我弟弟的婚事,不该为你们主婚,不该让你嫁给他。我错了,前世今生我都做了太多的错事,我不求宽恕,只希望死后不要再入轮回,将我的魂灵囚禁也罢,打到魂飞魄散也罢,总之不要再让我脱胎进这凛凛人世了,没有你在,这人世就是炼狱。我求你了……求你了。”说到最后,虎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我能够听明白,他并未彻底将我看成茉儿,他最后说出的话是对身为绣魂门掌灯人的我发出的请求。

    我流着泪,双手托着白虎妖的头,点头凄然应道:“好,满庭,我答应你。不让你再入轮回。”

    “谢谢,谢谢你,茉儿。”白虎妖望着我低声谢道,说完便轻轻闭上了双眼,咽气时,他的手从我的手臂上松开垂下,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而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安然释然的淡笑。

    虎妖在我的臂弯里死去后,化成了我满怀的血色花瓣,我捧着满怀血色花瓣,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悲伤里……

    黑暗里,我身上亮起了一星光亮,我低眼看了看那星光亮,发现是我身上下斜挎包里的摄魂灯亮了。

    我坐在了地上,坐在了满地的白骨和虎皮以及血色花瓣中间,轻轻地取出了摄魂灯,望着灯芯之上悬浮着的灯火,那灯火在黑暗里轻柔地摇曳着,好似我初见郁满庭时,他在戏台上唱戏时那温柔的身姿。

    我打算给白虎妖郁满庭绣魂,将他的魂魄绣进绣魂门的绣花里,那样他就不用入轮回了,也算是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306章:天亮以后
    我用匕首刺破自己的手指,将手指溢出的血点在地上的一根虎骨之上,虎骨生花,花朵怒放,花瓣又血红色快速变成白色,而后一朵一朵地掉落,当那枚虎骨上开出的花都掉落殆尽时,先前的那根虎骨也随之消失了,灯火下,我看见那些掉落的花瓣之上卧着一枚银白色的绣花针。

    我从花瓣堆里捡起绣花针,手指拨动满地花瓣时,看见了花瓣之下静卧着虎血、虎皮所化成的绣线和绣布……

    我坐在灯下,将郁满庭前世的模样一针一线绣在了绣画上,绣画完成时,天也亮了,窗外起大风了,风将窗户吹开,我一低眼,看见灯火被风吹灭了。

    我凝神看手中绣画时,发现手里捏着的针线以及满地的花瓣都随着摄魂灯灯火的熄灭而化成了尘沙,被风一并吹散了。

    我收好了自己的摄魂灯和匕首,找了块布,将地上散落的白骨拾捡起来,用布将白骨包裹好,背着白虎妖的白骨,手握着绣画,离开了厢房。

    我走下了楼,来到了酒楼门外,看见小和尚故辛坐在酒楼门外的青石板上……

    一层厚厚的落花堆在他的肩上和衣襟口……

    “你该不会是在这里等了我一整夜吧?”我走到小和尚故辛身侧,扫了一眼他肩膀上那层厚厚的落花,转而望着他青白色的侧脸,轻声问道。

    小和尚故辛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来,低眼望着我叹道:“我看见你们厢房的灯很晚才熄,后后半的时候,灯又亮了,然后一直到天明……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一夜是喝了几顿酒?”

    故辛转身时,他肩上的落花开始纷纷飞落至地上,而他的眼神里,竟带着股幽怨和醋意。

    我转身朝山郊走去,打算寻一处山间密林,将白虎妖的尸骨掩埋,我边走路,边对身后的故辛轻笑着讽刺道:“你不是有一对阴阳天眼吗?难道不能够看透屋子的墙体查看我昨夜在那厢房里到底是如何与那唱戏的小生风流快活的?”

    故辛紧跟上我的脚步,在我身侧怨声叹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利用自己的阴阳天眼偷窥他人私密之事的苟且之辈吗?”

    我边赶路边淡淡地笑道:“你那不叫偷窥,你那叫正大光明地看。”

    “我是有阴阳天眼,是能够看透凡间生灵魂骨的模样,还能透过凡间景物看见景象之下掩藏的阴界模样。但是我并非能够看透所有事物,就像你昨夜去的那家酒楼,它的地界和阴界并无交集,所以我的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和你并无差异……”故辛认真且严肃地对我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可惜了,若是你能看见我与那唱戏的小生喝酒的场景,也许你现在就不会这样跟在我身后了。”我看了看故辛的脸,故意朝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轻浮又放荡的笑。

    “什么样的场景?”故辛气得走到我的身前,直接挡住了我的去路,阴沉着脸,幽怨地望着我追问道。

    “当然是……”我勾起一边嘴角,邪恶地轻笑道,“风流快活的场景。”

    说完,我有意转弯绕开故辛,继续强作轻松地朝前路头也不回地走去……

    这一次,故辛真的没有跟上来。

    走进荒郊的密林里以后,我看见了一株花开得正艳的杏花树,我在树下挖出一个土坑,正准备将白虎妖的尸骨掩埋时,小和尚故辛的身影忽然快速地从树林里闪现,出现我身旁……

    “我来吧。”故辛面无表情地接过我手里的布包,替代我将白虎妖的尸骨掩埋进土炕里,并不让我插手帮忙。

    “你为何来了?”我站在故辛新堆的坟冢前,望着他跪在坟前的背影,轻声问道。

    “我只是路过罢了。”故辛站起身来,从丛中拾捡起一截枯死的老树的树干,背对着我低声回道。

    说完,故辛忽地一下徒手将那截粗壮的树干劈成了两片,拿着平面平整的木片,将木片立在了坟冢前,又捡起十片,在木片上刻着:逝者如斯。

    立完墓碑后,故辛又双膝跪地,面对着坟冢念起了佛经,待到他佛经念罢时,我望着他虔诚的模样,轻声问道:“你知道我埋的是什么人吗?你就敢给人家刻碑……”

    “你埋的是昨夜陪你喝酒的那个唱戏的小生吧……”故辛仰面望着我回道。

    “你……你不是看不见厢房内的景象吗?你为何知道我埋的是谁?”我懵然望着故辛的双眼疑惑地问道。

    故辛站起身来,低眼望着我问道:“是你杀了他吗?”

    我慌地闭了闭眼,并未即刻回答故辛的提问,而是强作镇静,望着他回道:“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和尚故辛淡漠地眨了眨眼,对我轻声回道:“从昨夜你随他进厢房以后,你就一直不曾出来过,今晨你背着布包从里面走出来,将我气走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林子里挖下土坑,你这杀人埋尸的行径,不是昭然若揭吗?”

    我望着故辛满眼笃定的神态,不觉弯起嘴角淡漠一笑,满是不屑地对他回道:“不是说只是路过吗?按照你的推理反推理,合着你这是从未让我离开过你的视线啊……既然你已断定我杀人埋尸,你为何还要做我的帮凶帮我埋掉死者呢?”

    故辛轻蹙起眉头,忧虑地望着我的双眼回道:“你可知道佛缘中有一种说法,说是今生你葬的人,就是来世你要嫁的人……我,我可不希望你就这样草草将自己来世的姻缘葬送在你自己手里……”

    我望着故辛满脸较真的模样,淡淡地笑道:“哦?竟还有此等说法?难怪你从林子中冲出来就抢着将布包里的尸骨掩埋,原来是怕我来世要嫁给他呀……不过,我想你是多虑了。他的魂,已被我收进了绣画里,他不会再有来世了。”

    说完,我将自己昨夜做的虎皮绣画展开给故辛看了看……

    故辛盯着我手中虎皮绣画里郁满庭元魂的模样,轻声叹道:“对,就是他,昨夜我在酒楼看见他时,他的魂骨就是这模样。不过,你为何要将他杀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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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7章:如梦如幻
    我收起虎皮绣画,将绣画卷好放进自己随身斜挎的皮包里,转身朝回城的方向走去,并像个无赖一样,对着身后的故辛骄横地回道:“我杀个人还要向你解释吗?怎地了?你难不成要去告我杀人不成?”

    “你这是要去何处?”故辛快步走到我身前,焦虑地望着我问道。

    我强作精神,瞪着傻和尚笑道:“当然是回客栈啊,我可是一宿未眠,我要回客栈泡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说完,我又避开故辛的阻拦,朝回城的方向踱步走去。

    故辛着急地拉住了我的胳膊,焦急地对我说道:“你别再回去了,你若是累了,我背你便是。昨夜酒楼的那个唱戏的小生一夜之间忽然失踪了,而你就是最后见他的人,这件事一旦被追查起来,我担心你会有牢狱之灾,所以,你听我的话,我背你走,我脚力快,只消半炷香的时间,我就能带你远离这里,任凭谁也追查不到你我的踪迹。”

    可能是太累了,加上心事太重,还当真忽略了故辛所说的这一点。

    忽然发现小和尚故辛其实一点也不傻,我也确实是浑身乏透了。

    “好吧,那有劳你背我了。我倒是挺好奇你能将我背到何处去……”我不再与小和尚故辛较劲,也知道自己的体力不能够支撑我走多远的路程了。

    故辛弯下腰,示意我走到他背后去……

    我爬上故辛的背,他背起我便好似脚下生风一般,背着我朝山下蜿蜒的山径快速奔去,春风拂面,阳光倾泻在我的脊背上,很快,我就睡着了。

    睡着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的我一身粉白的长裙,在山野之上,凌风而起,躺在春风的怀抱里,在漫山遍野开满了山花的层层山峦之上,我好似被清风托起了身体一般,在层层叠叠的山花和绿树装裹的山岚之上,在温温柔柔带着花香的清风的身脊之上,我随着风流动的方向放肆地徜徉着,而梦境中的我脑海里是一片空寂,好似自己只是风中的一片叶,又仿佛是在无边无际的山岚和蓝天交汇的梦幻空境里等待着什么……

    就在我于风中看身下飘动的群山和漫山起伏的斑斓花海时,我瞥见一座山丘的山顶之上站着一个光头和尚,那和尚迎风立于山头,好似在静静观赏远山的风景,又好似在临风冥想,他那般沉静地立在山顶之上,远远望去,好似一尊佛像一般。

    在梦中,我是认得那和尚的,梦中的心境是:他终于出现了,他躲了我那么久,总算是肯现身了……

    于是,梦境的我逆着风朝那和尚急急飘去,也忘了去顾及自己的长发和衣带被风吹得有多凌乱……

    当我逆风辗转到那和尚所在的山头附近时,他忽地背过身去,快速地朝山下逃去,竟也不回头看我一眼,他逃得那样仓促匆忙,好似在逃离一个与他有着偌大仇怨的魔鬼似的。

    梦中的我心中幽怨地叹道:明明就是你来寻我的,可却要假装不曾看见我,我来找你,你转身就逃,我怎会爱上你这样可恨的人……

    梦中的和尚脚力飞快,任凭我如何逆风拼命追逐他的脚步,他都能快速地将我甩在他身后,让我无法触及他的身影一分一毫。

    我在梦中翻山越岭追了那和尚追了好久,他行走在树林和灌木丛里,而我只能在天上追他,他时而有意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在茂密的丛林里,让我无从寻找他的踪迹。

    无奈至极,我从天上降落至地上,可我脚上没有鞋,只能光着脚踩着灌木丛中的荆棘穿梭在山林里,追逐着和尚的踪迹。

    我忍着脚上被尖石和荆棘刺伤带来的疼痛,一声不吭地追在和尚的身后,奈何他心狠,始终都在快步地逃离着我,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梦中的我一心着急追逐那和尚,一脚踩进了被草丛掩盖的地坑里,整个人都悬空跌落进了地坑里,只能蜷缩在地坑的洞口眼睁睁地看着那和尚远行的背影……

    地坑里有虫蛇爬进了我的衣裙,啃噬着我的肌肤,原本只是本能地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跑出那地洞,好继续追赶那和尚……

    梦境中的我心里如是想着:若是我喊疼了,他会停下脚步吗?若是他停下脚步来将我从地洞救出,那说明他心里定是还爱着我的,若是他听见我呻吟,仍旧狠心继续前行,将我丢下,那我就,我就不追了……

    “啊!好疼!疼……”我蜷缩在地洞口望着爬进我的脖子里和手臂上的虫蛇,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果然,那和尚一听见我的叫声,便猛然回头望向我,蹙着眉慌慌张张地朝我疾步奔来……

    我注意到和尚逃离我的时是快步奔走,而他转身来寻我时,是疾步奔跑。

    梦中的我望着他朝我奔来时脸上紧张又心疼的神情,心中暗自窃喜,竟忘了被虫蛇啃噬的疼痛,而是痴痴望着和尚朝我奔来,看着他深情又焦急的神态,竟心生了许多的欢喜……

    那和尚走到我身前,伸手焦急地将我从地洞里拽了出来,并用手抓走了我脖子里虫蛇,又见我手臂的衣袖上渗出了血迹,遂挽起我的衣袖,将缠绕在我手臂肌肤上吸吮着我血液的虫蛇捏在指尖,并蹙着眉厌恨地看着那些虫蛇,逐一将它们狠狠捏死。

    和尚杀生了……

    有一只虫子沿着我的脖子爬进了我的胸口,蠕动的长条虫子在我胸前的白色衣襟下蠕动攀爬,而我却只顾着盯着将我抱在怀里给我抓身上虫蛇的和尚痴看,一时忘了疼痛。

    “看什么呢?虫子爬进你胸口了,快将它捉出来……”那和尚不敢将手伸进我胸口给我抓虫子,而是望着我焦躁地轻声催道。

    我才缓过神来,但我还是不想被自己身上的虫蛇分身,而是继续痴望着和尚,深情地对他说道:“我不怕虫蛇咬我,怕只怕你离弃我。”

    那和尚见着我为情痴狂的傻模样,忽地心疼地蹙着眉,望了望的眉眼,轻声劝道:“我答应你,不离弃你,你现在可以自己伸手把胸口的虫子抓出来了吧?”

    梦境中的我竟心生了邪念,想要勾引那和尚沉沦进我的皮相色欲里……

    于是我瘫软地靠在那和尚胸前,轻蹙着眉,望着他轻声叹道:“和尚,我手脚都失了力气,好似中毒了,你帮我把虫子抓出来好不好?”
    很喜欢的一家披萨店,萧条中
    
    很喜欢的一家披萨店,萧条中
    
    那个你这些年来经常梦见的人,是不是给了你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晚安喽^_^好文章要坚持下去
    308章:满身虫蛇
    “中毒了?这可如何是好……”和尚惊慌地望着我,抱起我远离那爬满了虫蛇的地洞,来到了林中一条两岸水草丰美的小溪边。

    梦境中,溪水潺潺,山花落进溪流里,有鸟语在附近的林子里清唱着婉转的歌。

    那和尚红着脸看了看我,背过身去,将手伸进了我衣襟里,将我胸口那只贪婪着吸吮着我献血的虫子抓了出来,可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手触碰在我胸口肌肤上时,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梦境中的我伸手用手指勾缠住了那和尚的手。

    忽然脚踝上一阵刺痛,痛得我从梦境中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一艘船里,船身摇摇晃晃地在水面上行驶着,我感受着脚踝上的疼痛,惊地从船舱里坐起,一掀开身上的薄被,发现自己竟满身都是虫蛇……

    “啊!”我惊恐地尖叫起来,随即站起身来,不停地抖落身上的各种大小和颜色的虫蛇。

    小和尚故辛掀开船舱的草帘,见我又叫又跳,在甩抖着满身的蛇虫,惊地跑至我身前,一把将我拽出了船舱。

    我随故辛来到船头,才发现船外天色已日落西山……

    简陋的船上只有我和小和尚两个人,他本在船头撑船,听见我的惊叫声便跑进了船舱将我从爬满了虫蛇的船舱里带了出来。

    “好疼……”我站在船头忍不住低声叹道,并不停地用手拂掉自己身上的虫蛇。

    故辛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包药草,将干药草点燃,手里举着冒着烟雾的草药绕着我走了几圈,那些虫蛇便纷纷从我身上掉落……

    待到我身上的虫蛇掉落干净以后,故辛将手里冒着烟雾的药草放在了我脚下,对我轻声说:“下山时阿古给我的药草,告诉我说着药草燃烧时放出的烟雾能够驱逐虫蛇,想不到真就派上用场了。这附近荒凉,我只在江边找到了这艘简陋的小船,船家是位老婆婆,我给了她一点银钱,她就将这艘船卖给我了,说是只要我划着船顺流而下,就能找到最近的城镇歇脚。只是,我之前上船时,船上还是整洁干净的,怎会忽然冒出那么多的虫蛇呢……”

    我看了看黄昏里江面上氤氲而起的薄雾,忍着浑身肌肤下蔓延的刺疼,低声叹道:“可能这附近有能够驱使虫蛇的妖邪……那妖邪还很可能还是故人,看来这位故人真是对我念念不忘。”

    “你的意思是,你有宿敌?”故辛望着我忧虑地轻声叹道,“你脸色很不好,那些方才爬在你身上的虫蛇是不是有毒?”

    我强撑着身体站立在船头,一边嘴角轻轻勾起,望着故辛满眼的愁虑,淡漠地笑道:“算不得是宿敌,她只能躲在黑暗里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确实挺难受,应该是中毒了,我……”

    话还未说话,我的头就猛地一阵眩晕,脚下失了气力,若不是故辛及时伸手拉住了我,我差点失衡从船头跌落进江水里。

    “什么妖邪,如此阴毒……竟暗地里驱使虫蛇来害你。”故辛将我抱在怀里,望着我的双眼,不安又焦虑地叹道。

    而我却越看故辛的眉眼越心生悸动,明明醒来时就记不清梦境里那个与我情深不悔的和尚的容颜,可我却在体内虫毒的蛊惑和催眠之下,生生将故辛看成了梦中爱着的那个和尚……

    邪毒攻心,我好似半醉半醒,但我其实还是尚有毅力与邪念抗争的。

    可我并未选择与邪念抗争到底,因为抗争的感觉太痛苦了,我想歇斯底里地释放,我想放肆一回,像邪魔一样放肆……

    天黑时,故辛抱着我进了船舱,用燃烧着的药草将船舱里外熏染了一遍。

    “你先忍一忍,我将船划到岸边,上岸去给你采药解毒。”故辛对倚靠在船舱内的我轻声叮嘱道,说完准备走出船舱,却被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我一只的手指勾住了故辛的手心,另一手魅惑地拨开了胸口的衣扣,轻轻咬了咬下唇的唇瓣,望着故辛妖娆地叹道:“傻和尚,我体内的毒,不是你寻来山中药草就能化解掉的……”

    故辛的眼睛盯着我在拨开自己衣扣的手看了看,忽地脸红了,抬眼匆匆看了看我勾魂的神态,转而低眼望着双脚,支支吾吾地低声回道:“我不,不明白,你是何意……”

    看着眼前这个傻和尚,想一想自己的言行,再看看他纯善羞涩的模样,忽然不忍将他玷污,只违心地说了句气话,对他叹道:“等船靠岸了,你别再跟着我了,我怕我邪祟攻心一时入魔对你做出的伤害会坏了你的修行。”

    说完,我松开了故辛的手,可故辛却反倒将我的手再次抓回,捏着我的手,紧张兮兮地抬眼望着我低声说道:“如果船靠岸了,你就要与我分道扬镳,那我永远都不要让这艘船靠岸。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对你着魔了,只是我一直在克制罢了。只要能守护你,为你入魔,我也是甘愿……”

    小和尚故辛的这顿表白,着实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明明心底有些感动,还有些心酸,但是我的嘴角仍旧挂着淡漠的邪笑,我盯着小和尚故辛的双眼,违心地讽笑道:“可惜啊,我对你这样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并不感兴趣。”

    说完,我甩开了故辛的手,强撑着身体,扶着船舱走了出去,走到船头,还为等到紧追上来的故辛抓住我的手,我就纵身跳进了江水里,希望夜晚江中寒凉的江水能冲走我满身心的邪毒和欲望。

    “迟儿!”小和尚故辛跳下了船,来江中寻我,用双臂将我从水底托起,恐慌地望着我高声呼道,“你疯了吗?你不是说这附近有妖邪吗?那你还敢往江水里跳?!”

    我被故辛托着浮在江面上,望着他凄然地苦笑道:“你傻啊!妖邪不可怕,心魔才可怖。你跟我跳下来作甚?你不是水性不好吗?上次,你在皇陵里的地下河里差点淹死了,你忘了吗?你快上岸吧,我浑身热得慌,想在这江水里凉快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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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9章:情蛊邪毒
    小和尚故辛蹙着眉心疼地望着我劝道:“你跟我一起上岸吧……其实,我方才在船上就看出来你中了情蛊邪毒,你用这样的方式也只能暂时缓解体内的邪毒,起不到解毒的作用。你跟我上岸,我想办法化解掉你体内的邪毒。”

    可我体内好似被火烧一般难受,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上岸后会对故辛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望着故辛痛苦地回道:“我上不了岸了!我早就无岸可靠了!”

    说完,我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一把将故辛推开,然后自己沉入了水中。

    就在我刚潜入江水中时,一条巨蛇用蛇尾缠住了我的脚踝,由不得我反应,那条巨蛇快速地拉拽着我沉入了黑暗的江底……

    好不容易在一片混沌中摸出自己的匕首,还未来得及将匕首挥向自己腰身上缠绕的蛇身,我手里的匕首就在剧烈的摇晃中被甩飞出去。

    慌乱中,我看着匕首被江底的激流卷走,我无力与身上缠绕的大蛇对抗,用尽最后的意识,念了一句灯语:绣魂门,怨无根。

    大蛇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我却连游出江面的气力都没有了。意识逐渐模糊中,我沉入了江底,被黑暗吞噬。

    当那条大蛇再次靠近我时,我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念灯语自救了。

    我虚弱地睁开双眼,看见那条大蛇幻化成一位陌生女子的模样,她手里握着我的匕首,拿着匕首朝我快速游来,一副要用匕首将我杀死的阴狠作态。

    就在蛇妖靠近我时,小和尚故辛的身影突然出现,情况危急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与蛇妖抗衡,他只能用身体挡在我身前,替我挨了一刀蛇妖刺来的匕首……

    蛇妖手里的匕首扎进了故辛的胸口,故辛忍着被匕首刺伤的疼痛,狠狠抬起手臂,一手劈向蛇妖握刀的手,另一只手一掌砍在蛇妖的脖子上……

    只这一招,故辛便从蛇妖手里将我的匕首夺回,并反手一推,拿着匕首狠绝地刺入了蛇妖的心口。

    我的匕首是杀妖的利器,妖邪一旦被我的匕首刺中,即刻就会化成一抔尘沙,由于是在水底,被匕首刺中的蛇妖化成了一抹血色,散进了江水里,留下一颗闪着血光的妖元,在水中漂浮。

    故辛将那枚妖元握进了手心里,并将妖元送到了我嘴边,直接将血光闪闪的妖元塞进了我嘴里。他握着我的匕首,将我背在了背上,背着我快速地朝江面游去。

    吞食妖元后,我感觉自己浑身开始快速地恢复力量。当故辛背着我浮出江面时,我已经可以靠自己的四肢在水中划水了。

    故辛胸口的刀伤一直在流血,担心他负伤背我会加重伤势,我从他的背上游开,自己划着水朝岸边游去,游得比故辛还快。

    故辛追赶着我游到了江岸边,我们一起上了岸,在深夜的江岸边升起了一堆篝火。

    “吞了蛇妖的精元后,你是不是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坐在我身旁给篝火加柴的故辛对我温声询问道。

    我长舒一口气,望着之前差点就被中了邪毒的我勾引破色戒的故辛,轻声叹道:“是的,此时感觉自己精神抖擞,浑身轻快得好似还能腾云驾雾一般。不过,我吞了妖元,会不会变成不人不妖的异类?你胸口的刀伤要紧吗?”

    “我的刀伤无妨的,我防守及时,匕首刺得并不深。至于你吞食妖元的事,你莫要多虑,因缘际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小和尚故辛转脸看着我的双眼轻声回道,说完又继续望向了篝火。

    我侧目望着故辛眼底映照出的火光和他胸口不再扩散的血迹,轻笑道:“还要多谢那枚妖元,让我体内的邪毒被化解掉,也让你逃过了一劫。”

    “其实若没有那枚妖元,我也是甘愿牺牲自己来替你解毒的。”故辛转脸望着我的眉眼,真诚至极地回道。

    可我听了他这番答复,内心却无法平静了,我几乎目瞪口呆,强忍心中翻涌起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感叹道:什么?什么叫甘愿牺牲自己?跟我在一起就是牺牲了你自己吗?我……

    我差点忍不住给故辛一拳头……

    望着我眼中复杂的情绪,故辛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尴尬地望着我解释道:“最快的解毒方式就是给你放血,然后用我的血换掉一部分你身体里的毒血,虽然那样我会变得很虚弱,但是能给你化解掉体内的邪毒,也是值得的……不过,机缘巧合让我们在江底杀了那条给你下毒的蛇妖,让你吞下她的妖元,以毒攻毒,还获得了蛇妖珍贵的精元,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哦……”我慌地眨了眨眼,心虚地轻声叹道。原来是我自己将事情想得荒唐污秽了,哎,惭愧……

    忽地,我羞愧难当,竟红了脸。

    “怎么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观察入微的故辛望着我的脸,焦虑地关心道,说完便伸出手来试图摸我的额头,看我是否在发烧。

    “没,没发烧!”我背过身去,慌忙站起身来,扭过脸后退着对故辛撒谎解释道,“是篝火烧得太旺了,我热,热得慌……”

    故辛望了望我身上未干透的衣裳和肩上湿哒哒的长发,疑惑地问道:“热?你热吗?”

    “热!”我硬着头皮强行撒谎,说完就转身朝江岸上的树荫里快步走去,听见故辛随后跟来的脚步声,我又开始心慌不已,生怕他看出我的羞愧。

    “迟儿,你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千万别自己默自忍受……”故辛追着我来到江岸的树荫下,望着我絮絮叨叨地说道。

    我一时不敢直视故辛的双眼,见他一直在盯着我看,我慌地转脸,将脸藏在树下的花叶间,强作淡漠地轻声说:“我是真的热,想来这树荫下吹吹风,我有些饿了,你能不能帮我去附近山林里抓只野鸡或者野兔烤来吃呢……”

    “行。不过,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脸好吗?”故辛婆婆妈妈不肯走开,还拉起了我的胳膊,对我絮叨道,“你的脸色太红了,我怕是你吞了妖元后,体内发生了什么异样的变化……”

    
    310章:鬼衣打架
    实在忍受不了故辛这股絮叨劲儿,我焦躁地强行转过身来,瞪着故辛再次重复道:“我没事。我饿了!”

    故辛被我瞪得一愣,轻声问道“你真没事吗?”

    “是的,真没事。就是饿得慌。你再不去给我找吃的,我就自己去了。哼。”原本是想撒谎支开故辛,让自己冷静冷静,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饿了。

    “别。我去给你进山打野味,你记住就在这树下等我,或者去那篝火旁坐着等我,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走远。知道吗?”故辛望着我严肃地叮嘱道。

    “好,我答应你。你快去吧,随便打两只野兔野鸡就行……赶紧回来。”我毫不客气地望着故辛回道。

    “口气还不小,两只野兔野鸡,你吃得完吗?”故辛边转身朝山野里快步走去,边轻声感叹道。

    “能!”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声对他呼道,“一头野猪我都吃得下!”

    嗖地一下,故辛脚下生风,在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冷。”我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站在树荫下,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遂快步走到篝火旁,开始独自坐在篝火旁仔细烘干自己的长发和衣裳。

    江面起风了,风将我的长发吹至背后高高扬起,只是这风格外地凉,风越来越大,我担心篝火上的星火会被江风掀起吹打在我身上,遂站起身来,逆风而坐。

    刚逆风坐在篝火旁时,便看见眼前篝火的对面悬着两件古旧的长裙,两件长裙,一红一绿,在风中纠缠,乍看一眼,好似两个鬼魂飘在半空中打架。

    我再一低眼,发现自己身上包里的摄魂灯亮了。

    我明白,自己身为绣魂门的掌灯人,这是又有任务了。

    可我并不想搭理篝火对面那两件迎风揪打的鬼衣裳,只在心里嘀咕道:刚将那生食妻儿的虎妖收进绣画里,还未好好吃一顿饱饭,这会儿又来一对打架的恶鬼,能不能让我先把肚子填饱了,再来收拾他们俩呢……哎,我命苦啊。

    如是感叹完,我倔强地漠然望着眼前篝火对面还在打架的那两件鬼衣裳,一声不吭,好似在观赏一场与我无关的表演。

    见我无动于衷,那两件鬼衣裳打着打着就飘到了我身旁,最后他们就飘在我身前揪打,长裙的袖子和裙摆时不时就飘打我脸上、身上……

    “你们烦不烦?!”我终于坐不住了,气愤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眼前打架的两件鬼衣裳怒声斥责道,“打架就打架,我不干涉你们,让你们打个痛快,可你们为何打着打着就打到我这儿来了?!变成了鬼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一生气,就越发饿得难受。

    可那件鬼衣裳好似并未听见我的指责声,继续在我身前纠纠打打。

    “大胆小鬼,莫要猖狂。”远处传来故辛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念出的佛经梵语。

    而我身旁在打架的两件鬼衣裳终于不再揪打了,并且快速地后退至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两件衣裙齐齐朝我弯腰,做出致歉的姿势。

    我回头循声望去,终于看见了故辛的身影,他腰间倒挂着一头黑毛野猪,没想到,他还真给我打来一头小野猪……

    故辛快步行至篝火旁,问我借了匕首,拿着我的匕首,倒拎着野猪的猪蹄子,走到江水边,给野猪开膛破肚刮毛,然后将清洗干净的野猪带回篝火旁,用木棍将野猪架在篝火之上烘烤。

    我认真地在篝火旁烤着野猪肉,故辛则替我操起了那两个打架恶鬼的事情来……

    “看衣裙样式,二位姐姐不像是清代人,你们应该明朝末年的人,你们到底有何冤仇,死后要在这江岸边揪打至今,时间长达近三百年。”故辛立在那两件明代的衣裙前,目光清冷,望着他们询问道。

    “回大师,事情是这样的……”两件鬼衣裳当中的那件绿色的长裙首先现出了鬼身,紧接着那件红色的鬼衣裳也现出了鬼身,二人生得各有韵味,红衣女鬼清瘦温婉,绿衣女鬼圆润敦厚。

    而我,一边坐在篝火旁烤着野猪肉,一边听着那两个明代的女鬼将他们的故事……

    红衣女鬼给故辛行礼回道:“小女子名叫红菱,自幼在村中随爹娘种地,十六岁那年经媒婆介绍,嫁给了邻村的水生,水生是读书人,日日在家中背书为科举做准备,我在家中在外要种地耕田,在内要洗衣做饭照顾师生的衣食起居,后来水生科举高中,却弃了我这糟糠之妻,给我写了封休书,将我休掉以后,他很快就另娶城中富商的女儿绿莺,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抢走了我的夫君。”

    说完,红菱抬眼怨恨地望向了那个姿容富态的绿衣女鬼。

    那叫绿莺的女鬼冷眼瞪着红菱高声回道:“我怎知水生在娶我之前还与你是夫妻?!我爹将水生带回家时,我确实是对他一见钟情,但当时水生就告诉了我和我爹,他说他并无家室的。”

    我专注着烤野猪,只出了耳朵听两位女鬼争吵,可当我无意间抬眼仔细打量他们二人时,发现他们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皆像是中毒而亡。

    “可是,后来我挺着大肚子找到你的家宅门外,告诉你们家的家仆,说了我是水生抛弃的糟糠之妻,我还告诉你们,我怀着水生的骨肉,六个月的身孕了,你还出门来看我了,可你还是选择让你家家仆将我从门口撵走!你可知道,后来下起了大雨,你们将我撵走后,我在回乡的路上摔倒了,早产了,我在山野的大雨里将孩子生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荒野里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我抱着早产的女儿走在暴雨里,附近的村民收留了我们母女,第二日他们将我送回家,可怜我那孩子,未满月就病死了。都是你这狠毒的女人害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红菱仇怨地对绿莺斥骂道。

    可能是我听多了诸如此类苦大仇深的故事,内心变得麻木冷酷了,也可能是我肚子太饿了,篝火上的烤野猪太香了,我一心盼着烤野猪早点熟透,好让我大快朵颐。

    故辛倒是愁容满面,不禁双手合十唏嘘道:“阿弥陀佛……”

    “你这村野泼妇,净胡说八道!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这般的!”体态丰腴的绿莺被卖苦博取同情的红菱气得高声怒吼。

    
    311章:红菱绿莺
    烤野猪熟了,我饿得急,直接我最用心爱的匕首当餐刀使,划开了烤野猪的胸口肋骨处,用手掰开烤熟的野猪肋骨,香喷喷地吃起了肋骨上鲜嫩至极的烤肉。

    “好吃。” 我丝毫不顾及那两个情绪亢奋的女鬼的感受,自顾自吃着烤野猪,一边吃一边轻声赞叹道,“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烤肉了!”

    就在我吃得正香的时候,红菱和绿莺这两个女鬼又撕扯揪打了起来,二人开始对骂。

    “你这肥婆悍妇!”

    “你这乡野泼妇!”

    “你抢了我的夫君!你不知廉耻!”

    “你这活该被人抛弃的泼妇!”

    “你们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说。”故辛焦急地在劝阻红菱和绿莺这两个女鬼,可惜他们根本不听劝,继续着争吵和揪打。

    “哎,终于吃饱了……”我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懒声感叹着,转而望着不远处两个在边打架边唾骂对方的女鬼,严声呵斥道,“你俩能不能安静一点?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们烧得魂飞魄散?!”

    说完,我拿出了摄魂灯,将灯提到了眼前,我注意到摄魂灯的灯芯上悬浮着的灯火竟是由红色和绿色两种颜色组成……

    看见我手里的摄魂灯后,那两个女鬼好似被红绿两种颜色的灯火震慑住,各自安静下来,怯怯地望向了我手里的灯。

    “故辛,你一边歇着吧,让我来。”我冷厉着蹙着眉,瞥了一眼红菱和绿莺,转而对故辛轻声命道。

    故辛望着我点了点头,退到篝火旁,一边吃肉一边观看着我如何将这两只厉鬼收拾妥当。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绿莺,你在与水生订下婚事时,到底知不知道水生在你之前还有妻室?”我阴着脸,望着身形浑圆的绿莺严声问道。

    “我真不知道水生是有过妻室的人,更不知他休掉了怀着身孕的妻子。他去我家附院做客时,文质彬彬,口若悬河,深得我家父的喜爱,他撒谎告诉我们,说他孑然一身,愿意入赘我们林家。”绿莺满脸委屈,望着我低声解释道,“后来大婚后,水生就被朝廷派到江南一带赈灾去了,有一天,家门外忽然来了一位村野农女,声称自己是水生老家的妻室,说水生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妻子肚中怀有身孕,抛妻弃子。当时并不知事情原委,担心是有居心不轨者故意花钱雇人造谣生事,来毁我林家的名誉,就让家仆强行将门口闹事的农女撵走了……”

    “看看我手里的灯,它能拯救你们,也能摧毁你们。绿莺,难道你就真没怀疑过当初大着肚子在你们家附院门口闹事的农女真就是水生抛弃的正妻吗?”我望着绿莺的双眼冷声问道,并严声对她命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绿莺并不敢直视我的双眼,她低眼看向地面,吞吞吐吐回道:“当时真的就当她是被人雇来闹事的恶人罢了,以为她那是假怀孕呢,所以我才命家仆务必将她撵走。”

    “是吗?你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一遍,你当初真的没有怀疑过红菱真是水生乡下老家的正妻吗?你再回答我一遍,等你回答完毕,我会用我的办法利用手里的魂灯测出你是否撒谎。若是你还在撒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悔改。”我冷戾地瞥了一眼绿莺,对她阴声回道,并将手里的摄魂灯提到了她眼前,让她亲眼看看这盏灯火悬浮于灯芯之上的摄魂灯是多么诡异神秘。

    绿莺匆匆看了看我的双眼,转而怯怯地瞥了一眼我手里的摄魂灯,然后低声摇头哆嗦道:“我,我没有怀疑过。我不知道她是水生在乡下老家的正妻,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红菱怨恨地指着绿莺苦笑道:“呵,你明明知道的,我生下孩子回到老家以后,你还派人来村子里调查过,知道孩子病死了,你派来的人才放心回去了。你这面丑心恶的悍妇,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敢撒谎?!你真的不怕这位姑娘手里的魂灯将你烧成灰烬吗?”

    “是,我是派人去你们的老家的村庄调查过。当时真恨自己一时心软,未能下令让人将你灭口,省得你后来找到水生,向他发难,还要挟我们林家。你说我面丑心恶,难道你用自己的身份和过往来威胁水生来敲诈我们林家,你的这副嘴脸就好看吗?啊?!呸!你这贱命一条的贱蹄子!”绿莺说着说着,又开始骂人了。

    “好好说话!不许骂人!”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恶鬼做了亏心事还振振有词满嘴脏话的丑陋嘴脸,气得伸手扇了她一耳光。

    红菱见我伸手扇了绿莺一耳光,就以为我是站在她这一阵营的,遂得意地笑了起来,对绿莺讽笑道:“呵,亏你还是大家闺秀,骂起人来,比村野悍妇还粗鲁卑鄙。”

    “我从不骂人,只因你这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该骂!你后来勒索银两就罢了,得到了钱财以后,你还不满足,又要水生纳你为妾,一步一步得寸进尺,水生纳你为妾以后,你又要水生替你安置了一处新宅,三天两头不是说自己头疼不舒服就说自己好似怀孕了,各种借口要水生去你的宅院里陪着你……水生心中对你有愧,处处迁就你,你却恨不得将我们林家拆散,恨不得我死!”绿莺对着红菱翻了翻白眼厌恨地回道。

    “水生会再次接受我,会那般迁就我,是因为他心里还有我。而你,哼,你抢走我的夫君,害死我的女儿,还差点命人将我毒杀,你这样的人,自然会有报应,会不得好死。”红菱怨愤地盯着绿莺的脸,声声咒骂道。

    “你别自作多情了,后来水生为了躲着你,自己求朝廷将他派往北漠荒地任职,才得以摆脱掉你的纠缠。你若真心爱着他,为何不像我一样选择跟随水生去北漠那苦寒之地呢?”绿莺厌嫌地望着红菱讽刺道。

    “你还好意思再提这件事,那还不是因为你让人在我的饭菜里放了泻药,让我无法在水生临行之际送他一程。你是得偿所愿与水生一同去了北漠任官治理当地的民生。可后来,当地发生了瘟疫,全城的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病死,水生也不幸染上急症,而你,却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离开了他,带着家仆回了林府,继续做你的大小姐。这就是你所谓的患难与共情比金坚?是我散尽自己的家财,请来高人随我去北漠,化解瘟疫,保住了水生的性命。”红菱厌恨地望着绿莺嘲笑道。

    看着两个女鬼满是怨恨的嘴脸,我忽然很是烦躁,越来越不想知道这两个女鬼到底谁才是有情有义之人,谁又才是罪该万死之辈,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有点好奇他们的死因,于是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对他们严声问道:“你们二人争来争去,为何最后都死了?水生呢?他死在你们之前还是死在你们之后?”
    312章:花开两面
    “是她毒死了我和水生!!”红菱和绿莺二人几乎同时喊出这句话,并同时抬手恶狠狠地指向对方。

    “水生也和你们一起被毒死了吗?”我倦乏地走到篝火旁坐下,轻声问道,然后将摄魂灯搁在身前的沙地上。

    “那夜是水生的生辰,我们在水生的调和下,坐在了一起吃晚饭。桌上有两盅加了燕窝的棠梨煎雪,绿莺说是特地为我和水生准备的燕窝棠梨煎雪,可我虽爱吃甜食,但也懂得谦让,于是就将自己的那盅燕窝棠梨煎雪让给了绿莺,绿莺说那是她精心为我和水生熬制的燕窝棠梨煎雪,说若是我不吃,就是不领她的情。水生看着我们二人推来让去,就将他的那一份燕窝棠梨煎雪让了出来,给我和绿莺一人一盅棠梨煎雪。而我在吃棠梨煎雪之前,先亲自喂水生吃了一口我的汤盅里的燕窝棠梨煎雪。我毒发的时候,看见绿莺和水生也好似中毒了,纷纷呕吐……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出现在这片江岸上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我在江边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拉着路人问路,可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后来绿莺朝我走了过来,我看见绿莺竟然穿透了路人的身体,绿莺告诉我,说我们都死了。”红菱飘到我身前,低眼望着我轻声回忆道,说完时,她眼底闪出了泪光。

    “绿莺,是你下的毒吗?”我坐在篝火旁,抬眼望着不远处面色有些难看的绿莺轻声问道。

    绿莺皱着眉摇头道:“没有,我没下毒。是红菱下的毒。红菱用的汤盅是白玉的,我的汤盅是绿玉的,我是想过让人在白玉汤盅里下毒,但后来听红菱说她打算回老家去了,我就心软了,让下毒的人把有毒的燕窝倒掉了。”

    “那为何两个汤盅里都有毒呢?红菱若是想毒死你,只在你的汤盅里下毒不就行了吗?倒是你啊,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有害人之心。”我轻声叹道,倦怠地看着篝火,不再愿去看那两个满脸怨恨的女鬼。

    红菱忽地哭了起来,且半天不说话。

    “哭什么呢,你?”绿莺走到红菱身前,板着脸,对她冷声问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毒死我们的。”红菱抬眼望着绿莺哽咽道。

    “谁?”绿莺懵然望着红菱,好似也猜到了是谁,忽地红着眼眶摇头对红菱激动地说道,“不,不,不可能是他。我记得,他喝了你喂的那一口燕窝,而且我们毒发呕吐的时候,他也吐了。”

    我默不作声,看向了坐在我篝火对面一直在安静听两个女鬼争吵的故辛,望着他轻声问道:“小和尚,你觉得是谁下的毒呢?”

    故辛站起身来,哀声叹道:“有些真相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将这两个怨念深重的女鬼收进绣画里。”

    “难啊。”我无奈叹道。

    我心里清楚,一旦我出手,我就是直接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知道下毒之人就是水生,这样可能根本不用我出手,两个女鬼就会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万念俱灰魂飞魄散。

    但是显然故辛不愿意让这两个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争抢到死的女鬼知道这世间最残忍的真相:人心最毒。

    故辛的慈悲心比我重,他走到红菱和绿莺之间,一手牵起红菱的衣袖,一手牵起绿莺的衣袖,做出一副虔诚至极的模样,对他们轻声说道:“普通人是触碰不到鬼魂的,而我却可以,因为我有一对阴阳天眼,能够看透人魂骨的模样,能够给同时与阴阳两界的灵物交流。此时,我看见了你们二人魂骨的模样,甚至还获得了你们前世的部分记忆,其实你们前世是一对孪生姐妹花,绿莺是姐姐,红菱是妹妹,姐姐绿莺十七岁嫁给了心上人,可无奈妹妹红菱爱上了自己的姐夫,最后妹妹红菱夺走了姐姐绿莺的夫君,与自己的姐夫私奔了。前世,是红菱抢走了绿莺的夫君,这一世是绿莺霸占了红菱的夫君。天道轮回,谁也逃不掉轮回的惩戒。你们前世本就是一对姐妹花,这一世又有缘共侍一夫,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是你们的缘分,如今你们已化为孤魂,还能相伴彼此,这是任何男女之情都无法取代的情缘,你们都该将恨放下了,来世才不会再受苦厄折磨,阿弥陀佛。”

    说完,故辛松开他们的衣袖,双手合十,闭眼念起了佛经。

    “姐姐,是他,是他害死了我们。”红菱痛苦地望着绿莺哭道。

    “妹妹,别哭了,别再为他难过,他根本不值得我们那般爱他。若是有来世,但愿还能遇见你,但愿我们都不要再爱上负心人。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姐姐对不起你。”绿莺伸出手将红菱清瘦的魂魄抱进了她宽大的怀抱里。

    故辛仍旧在闭眼念佛,江岸边呼啸的夜风忽地变得温柔了许多,我站起身来,提着摄魂灯走到这对相拥而泣的红绿姐妹花的身侧,对着他们轻声念了一句灯语:“绣心万千,骨血为线,步步生莲。”

    霎时间,那对姐妹花的魂魄在我眼前化作了花花绿绿的丝丝线线,丝线在清风中环绕纠缠,化作了一副绣画,我伸出手来,绣画落在我手心,奇怪的是,绣画上并没有这对姐妹花,而是一只宝蓝色的形状怪异的净瓶,净瓶的边沿是鎏金色,瓶口精小,瓶颈细长,瓶身软润,瓶身上画有一花枝,花枝之上开着一红一绿两朵鲜花。鲜花的花瓣上印着一些奇怪的黑色字体,字迹龙飞凤舞,让人难以辨认。

    灯火熄了,我将摄魂灯和绣画一并收进了随身携带的羊皮包里,转而走到仍旧在闭眼念经的故辛身前,望着他清秀的眉眼,轻声叹道:“想不到你不仅能看透人和鬼魂前世魂骨的模样,竟还能通过触碰他们而获得他们前世的记忆。你这本领着实不小啊!那你背了我那么多次,你一定知道了关于我前世今生很多很多的秘密吧……”

    故辛睁开了双眼,将双手垂下,低眼望着我温声叹道:“想不到你也信我说的那些话,难怪那对姐妹花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其实,我只能看见他们前世是一对姐妹花,仅此而已。至于前世关于他们的那些爱恨纠缠,皆是我为了开导他们放下恨意而编纂的谎言罢了。我可没有那种获取别人前世记忆的本领。所以,你就放心让我背吧。你的那些秘密,都很安全,我都不知道。”

    “是吗?”我忽地愣住了,想不到故辛撒起谎来竟那般淡定自如,那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谎话呢?

    我越发迷惑了。
    明天来更新两章。这一部也快结局了,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313章:西域净瓶
    “唔。”故辛望着我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会对我撒谎吗?”我盯着故辛的双眼,认真问道。

    “你就那么在乎我是否对你撒谎吗?”故辛眨了眨眼,望着我轻声问道。

    “我觉得就算所有人都会骗我,唯有你不会对我撒谎的。可能是我看错了你吧……”我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淡淡地叹道。

    故辛望着我眼里的落寞,温声解释道:“我根本不打算将这件事瞒着你,除此之外,关于这对姐妹花还有另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其实这对姐妹花几百年来一直被困于此地,并不是因为他们怨念太深,戾气不散,无法进入轮回得以解脱,而是他们死后,三魂七魄中最重要的一魂被某种邪物囚禁了,致使他们即使死后也不能看透前世今生的秘密,还不能走出禁地进入轮回。囚禁他们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假装自己中毒的水生,他应该寿终正寝落入轮回了,只是他恨透了这两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轮回里再遇见他们,便用了那邪物将这两个女人的魂魄囚禁,让他们生生世世都不能获得转世投胎的机会。”

    我拿出姐妹花魂魄归属的那副绣画,再细看绣画上的那只外形怪异的净瓶,指着净瓶花瓣上诡异的字样,对身旁也在静静观赏着这副绣画的故辛问道:“这字体,你可认得?”

    故辛认真地看着绣画上的净瓶和净瓶花瓣上的字迹,忽地蹙起眉来,轻声回道:“这是西域古文,是一段用来囚禁魂魄的古老符咒。画上的净瓶是锁魂瓶,来自西域古国。我们必须找到这只锁魂瓶,才能将红菱、绿莺被囚禁的那部分魂魄从这净瓶中释放出来,他们才能够真正地获得自由,重新走入轮回道。要不然,他们将永生永世都被困于这净瓶中。”

    “世间竟还有如此邪物……那个男人不仅将他们毒死,还要将他们的魂魄囚禁起来,人心之阴毒至此,实在可怖。”我望着绣画上的宝蓝色净瓶,忍不住唏嘘道。

    故辛从我手里拿走绣画,双手捏着绣画的边缘,望着绣画上的净瓶,对我轻声说道:“迟儿,你知道吗?关于这个锁魂瓶,还有一个传说。这种瓶子其实是随葬品,却能在明代的时候落入水生手里,说明楼兰古墓早就被人打开了。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水生一定知道关于这种锁魂瓶的禁忌和秘密,要不然他就算拿到了这净瓶,也不知该如何用这净瓶锁住红菱和绿莺的魂魄。如果他也知道关于这锁魂瓶的传说,那么画上的这只瓶子一定就在他的棺椁里。我们想要找到这只瓶子,就得先找到水生的墓冢。”

    我懵然望着故辛叹道:“可是我们只是大致知道红菱、绿莺和水生是明朝时期的人,至于他们到底是哪年生人,我们都无从考究,该如何寻到水生的墓冢呢?”

    “把你的摄魂灯拿出来。”故辛淡然地对我轻声吩咐道。

    我拿出摄魂灯来,提着灯疑惑地望着故辛说道:“你看,灯已经熄了。”

    故辛轻轻蹙着眉望着我的双眼,温声问道:“灯熄了吗?不是一直亮着的吗?”

    被故辛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他的阴阳天眼看见的摄魂灯从来都是亮着的。

    “看你神情淡然,你是不是有法子找到这绣画上的净瓶?”我望着故辛眉眼间的淡漠,轻声问道。

    “灯火还是红绿色的。”故辛望着我手里的摄魂灯幽幽地叹道,“迟儿,你对着这盏灯念一句灯语试试……”

    我诧异地盯着手里的摄魂灯,看着光秃秃的灯芯,无奈地叹道:“凭什么你能看见灯芯上红绿色的灯火,而我却看不见了?难道是红菱、绿莺不喜欢我,不想给我提供线索,只想让你帮忙?还有,我到底该念哪一句灯语?”

    “你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这不是你看不见红绿灯火的原因。他们魂魄的怨气和戾气都消减了,所以灯火才会熄灭,只是他们不能走入轮回道,也无法再现身来找我们帮忙,只能用他们阴魂最后的意念将摄魂灯的阴火点亮,你没有阴阳天眼,自然看不见这摄魂灯上的阴火。至于你不清楚该念哪一句灯语,我可以提醒你一下,我们哪怕上碧落下黄泉,也要寻那锁魂瓶……”故辛望着我低声絮叨道。

    “你!你竟敢说我讨人厌!等我办完正事,看我如何收拾你。”我冷眼瞪了瞪故辛,也明白他提示我念的那句灯语是什么,我对着摄魂灯轻声念道,“碧落黄泉,魂牵一线。”

    忽地,从灯芯上飘出了一抹红绿色的流光,那流光转瞬即逝,还未等到我定睛看清流光溜走的方向,故辛便指着路前方,严声叹道:“墓冢在西南方向。”

    “然后呢?西南方向可大着呢。”我望着故辛着急地问道。

    “魂灯会给我们引路。你将灯提好了,我背你,这样我们天亮之前就能在魂灯的指引下找到那座埋藏着绣画中锁魂瓶的墓冢。”故辛眼中闪着清冷的光,盯着我手里的摄魂灯严肃地回道。

    说完便走到篝火旁,将我还未吃完的烤野猪用树叶和草绳包裹打包,再仔细地用江岸边湿沙将篝火扑灭。

    故辛将打包好的野猪肉递给了我,并弯腰示意我爬上他的背,我爬上这个思维缜密行事谨慎又温柔纯善的小和尚的背,并将手里的摄魂灯提在他眼前,给他引路。

    故辛背着我快步往西南方向赶着路,而我却在内心深处暗自感叹道:“若不是有故辛在一旁给我化解难题和出谋划策,以我的能力和脾性以及行事作风,红菱、绿莺这两个鬼魂可能最后要么被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因为迁怒于他们的各怀鬼胎而将他们彻底激怒,为了自保和求个清净,最后我可能就是利用摄魂灯的灯火将他们全都烧成灰烬。就算我和他们最后达成和解,我也顶多就是给他们绣魂,让他们待在绣画里,却不知他们就算放下所有执念,也不可能再入轮回,我是很难探知到他们其实已经被邪物囚禁的真相。看来,这小和尚着实是我们绣魂门的有缘人。那……他前世到底是谁呢?他的元魂又会是谁呢?”
    314章:楼兰传说
    我于是想着,再回神看周遭夜色时,发现自己和故辛已身处在草原之上。

    朝阳从草原的边际一点一点升了起来,故辛放慢了脚步,背着我漫步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

    “迟儿,你想听从消失的楼兰古国流传而来的关于锁魂瓶的传说吗?”小和尚故辛背着我往朝阳升起的那片草丘走去,边走边对我轻声问道。

    我趴在故辛的背上,搂着故辛的脖子,望着远处美好似画一般的草原晨景,低声叹道:“你怎么不赶路了?是被这迷人的风景震撼住了吗?还是,水生的坟冢就在这附近?若是你不赶路了,就将我放下来吧,我想和你一起在这朝阳升起的草原上散步,听你讲述从消失的楼兰古国流传而来的关于锁魂瓶的故事……”

    故辛站住了脚步,对我温声回道:“按照你手里摄魂灯的指示,水生的坟冢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三百年了,估计昔日的坟冢在风沙侵蚀和地形变化的影响下,如今可能已经变成了某个不起眼的草丘。太阳升起来了,日光会让摄魂灯的阴火变得更加微弱,会影响我的判断力,接下来还需要你帮忙,我们才可能尽快找到水生的坟冢,不然只能等到天黑了,我可不想让你体验这荒凉草原的夜晚……”

    我爬下故辛的背,走到他身前,背对着朝阳,提着灯望着他问道:“原来日光会影响你观察摄魂灯的阴火,那你现在还看得见灯芯上的火光吗?”

    “暂时能看见,因为朝阳比较柔和,到了正午,想清晰地看见摄魂灯上的阴火,估计就很困难了,时间拖得越久,阴火就越发微小,因为被囚禁的红菱、绿莺的阴魂的念力会越来越低弱。若是阴火彻底熄灭,那我们就不可能再找到水生的坟冢了,你看这草原,一望无际,根本看不见任何显著凸起的土丘。”故辛扫了一眼我手里的摄魂灯,转而望着我忧虑地轻声回道。

    “给,你拿着它。”我将摄魂灯递给了故辛,让他直接提灯找路,我则跟在他身侧,轻声说,“你可以一边提灯找水生的坟冢,然后一边给我讲那个楼兰传说吗?”

    故辛提着灯在白昼的草原下谨慎地迈着脚步,好似走在黑夜一般,拉起我的手,对我阴声讲述道:“在楼兰古国最鼎盛的时期,楼兰国王已经预感到了楼兰国即将走向衰落,在他看来,他的十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达到继承王位的要求,他唯恐自己死后楼兰国的王位会被外族撺掇,于是他在临死前用自己的亡魂召唤出了沙漠里的食人老妖。那老妖是修行上千年的蝎子精,专食人肉,所有进入沙漠后失踪的人几乎都变成了那蝎子精的盘中餐。老国王召唤出蝎子精以后,许诺给她一座城,只求她能辅佐将来的王子治理楼兰国,不让楼兰国的王位落入外族人手里。老国王赐给蝎子精一个人名,名为奴桑,昭告楼兰国称奴桑是自己死去的弟弟与民间女子生下的孩子,他让奴桑做一城之主,整座城的楼兰人都是奴桑的食物,只要奴桑保持那座城的人丁兴旺,她就永远会有充足的人肉吃。奴桑白天是治理城池的精明能干的城主,到了深夜,城中那些老死、病死以及枉死者的尸体就都变成了奴桑的晚宴。奴桑很享受白天做人上之人,夜里回归本性大口吃人肉的生活。只是老国王没有想到才短短五年的时间,奴桑就让那座城池治理成为楼兰国最大的城池,比楼兰国的国都更甚兴盛繁华……”

    故辛提着灯走到了一处花草尤为茂盛的草丘处,站住了脚步,凝神在草丘上观察,也不再继续将关于楼兰的传说了。

    “呵,那老国王也真是少见多怪,他让一个修行上千年的妖精去做一城之主,本就是屈才了。那叫奴桑的蝎子精,最后可有篡国啊?”我轻笑着打破了沉寂,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楼兰古国老国王让蝎子精做城主的故事。

    故辛将手里的摄魂灯还给了我,并盯着脚下的草丘严声说道:“把灯收好吧,水生的坟冢就在我们脚下,我在一旁等我,我要将这草丘挖开,不出意外的话,绣画上的锁魂瓶应该就在水生的棺椁里。”

    说完,故辛从草堆里找来尖锐的石片,开始卖力地用石片挖掘水生的棺椁。

    我收起摄魂灯,也找来石片,跟着故辛一起用石片刨挖着草丘,草丘下的沙石摩挲着我的手指……

    “你别挖了,到一边坐着歇息。”忽地一下,故辛将我手里的石片夺走,撩起衣角将我手上的沙石擦干净,对我轻声说道。

    “我们一起挖,会快一点。”我又捡起石片,想要继续和故辛一起挖掘水生的坟冢。

    “不,我不要你帮忙。你的手是用来做绣画的,不应该用来掘人坟墓,本来挖人坟冢就是又损阴德之事,我不希望你因此沾惹上不该沾惹的祸事。”故辛再一次将我捡在手里的石片夺走,严肃地对我说道。

    “我们掘人坟墓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只是想解救被锁魂瓶囚禁的魂魄罢了。我才不怕惹上祸事,若是我掘开了水生的坟墓,招惹上了水生的阴魂,我一定要问问水生,红菱和绿莺到底是喝了他的血还是吃了他的肉,为何他那般狠毒,不但要毒死这两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还要将他们的魂魄用邪物囚禁起来……他若是不能给我好好解释,我就一把火将他烧得魂飞魄散。”我一本正经望着故辛严声回道,说完,我又准备去捡那片用来掘坟的石头。

    故辛抓住我的手,望着我温声劝道:“行啦,你最厉害啦,你听话,到一边歇着去,我给你继续将蝎子精奴桑的故事,好不好?”

    忽然有一种被人当小孩子一样宠溺的错觉……

    “我不。”我倔强地望着故辛清澈的眼眸摇了摇头,但我心里已经开始溢满暖流。

    “那,你还要不要继续听楼兰传说了?”故辛温柔地望着我,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轻声对我问道。

    我妥协地退到一旁,坐在草地上,望着故辛努力掘坟的背影,低声叹道:“好吧。我听话。你赶紧给我继续将楼兰古国蝎子精奴桑的故事,我正听在兴头上呢。”

    
    315章:妖心如宅
    故辛边埋头挖着坟丘,边对我认真讲述道:“蝎子精奴桑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让一个原先衰落至极的城池治理得比楼兰国的国度更甚繁盛,这让老国王很是担忧,他担忧将来篡国之人不是其他人,就是这蝎子精。可他又不敢开口再请那蝎子精离开楼兰国,唯恐惹怒蝎子精,怕她会大开杀戒。老国王为自己一时糊涂那一座城池的百姓豢养而出的祸患感到惶恐不已。就在他思索着该用何种手段来牵制住这蝎子精时,老国王的第十七个王子穆达忽然告诉老国王,说他要娶奴桑……”

    故辛说到此处时,故辛忽地停了下来,闷声继续挖掘着水生的坟冢。

    “继续讲下去啊,为何要不讲了?”我站起身来,走到故辛挖掘的坟坑前对他催道,才发现他已经挖到了一些诸如瓷器、玉器一类的随葬品。

    “棺材应该就在下面,你不要站在一边看,你离我远一点。若是我未喊你过来,你就别再靠近我,我继续给你讲蝎子精奴桑的故事。”故辛一边埋头挖坑,随手将挖出的随葬品小心翼翼地归置到一旁,一边对我严声叮嘱道。

    “看都不让我看?这大白天的,你在怕什么呢?”我后退到一旁坐在草地上,望着故辛的背影不解地问道。

    “你听话便是,我这么做是为了护你周全。”故辛擦了擦汗,继续挖着坟,对我讲道,“老国王的十七子穆达告诉老国王,他倾慕于奴桑的才智和美色,要娶奴桑为妻。可是老国王知道奴桑的真面目,他若是答应让自己的十七子穆达娶蝎子精,就算蝎子精不吃掉穆达,就算他们相敬如宾,可一旦他们有了孩子,楼兰国王室的血统就被妖物玷染了。可若不答应十七子穆达的请求,老国王又想不到别的办法牵制那蝎子精。十七子穆达文文弱弱,老国王觉得他将来若是娶了蝎子精奴桑,一定会对那蝎子精百依百顺,根本没有能力和魄力去控制那蝎子精甘心做楼兰国的奴仆。老国王告诉自己的十七子,儿子的婚姻大事,他还要向天神请示,以此理由让十七子回去等消息。天黑后,那老国王在王宫里召见了蝎子精奴桑,说要给她许一门亲事,蝎子精奴桑还未等到老国王把话说完,就一口回绝了老国王给她许亲事的好意,并告诉老国王,说在她奴桑眼里,凡人都是她的食物,她不可能与凡人结婚生子,她还说,若是老国王非要给她许亲事,那么谁敢娶她,她就在新婚之夜将谁吃掉。”

    “哈哈,我还从未见过坏得这么有个性的妖精。在她的眼里,人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爱的,那她到底有感情吗?不是说修炼成精的妖物都会具备人的情感吗?”我坐在草地上,揪了一朵野花,忍不住笑叹道。

    “迟儿,你别笑。这是个很严肃的故事……”故辛轻声叹道,“那蝎子精奴桑当然有人的情感,她不但有人的情感,她还是一个愿意为情生为情死的痴情种。她之所以拒绝老国王给她赐婚,是因为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男子,除了那个男子,她谁都不嫁。妖精的世界里,除了自己的爱人,其他人包括其他同类都可以变成他们的盘中餐,他们的爱甚至比人的爱更疯狂。奴桑根本不曾见过楼兰国十七子穆达,虽然穆达在国都的酒楼里曾与奴桑擦肩而过,但奴桑对这位性格内敛且寡言少语的王子丝毫未留下一点印象,她也不知道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王子穆达其实并非常人。就连老国王都不知道自己的十七子穆达其实半年前就在一场热病中去世了,只是十七子穆达咽气时,被另一个魂魄借尸还魂了。而那借尸还魂者就是奴桑死去的心上人。妖和鬼其实也算是殊途。鬼魂借尸还魂了,反而能有更多机会与妖亲近,只是奴桑认不出自己借尸还魂的爱人了,后来,还差点在盛怒之下将自己借尸还魂的爱人吃掉……”

    故辛挖出了一只被泥沙包裹住的净瓶,激动得站起身来,可等他在太阳下将那净瓶擦拭干净时,才发现那只是一只普通的净瓶,并非是我们要寻找的锁魂瓶。

    “都还未挖到水生的棺椁呢,你不是说了,锁魂瓶只会在水生的棺椁里吗?”我望着故辛脸上的失落,不解地叹道。

    “近三百年了,时间太久,棺椁可能已经被泥沙腐化了,这坟冢也有可能早年前被盗墓者掘开过,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棺椁里的净瓶都有可能被带出棺材,不过好在按照摄魂灯的指引,那支锁魂瓶就在此处,我们只消耐心挖掘寻找下去便是。”故辛放下手里的那支净瓶,对我轻声回道,说完他又回到他挖的土坑前继续掘坟寻找那支锁魂瓶。

    “你挖吧,我听话不干预你便是。快到正午了,太阳晒得我都犯困了,你还是继续给我讲蝎子精扶桑的故事吧,要不然我可就要睡着了。”我慵懒地往草地上一躺,嘴里叼着一朵野花,闭着眼睛,轻声对故辛催道,“快点讲下去吧,那奴桑和穆达后来如何相认的?我挺好奇,他们相认后,最后是谁听谁的指挥……”

    故辛一边挖着坟穴一边对我继续讲道:“奴桑其实只是外表阴狠毒辣罢了,内心其实温柔,但她只对一人温柔。穆达请求楼兰王赐婚被拒以后,仍是不放弃,他给奴桑作画写诗,用画面和诗句提醒奴桑,他就是奴桑失去的爱人,奈何奴桑受到穆达的字画以后,竟都不打开看一眼穆达送给她的字画,就将字画扔进了炭火里烧为灰烬。一次穆达喝醉了,借着酒劲找到奴桑表白,奴桑厌烦其屡次三番来骚扰,一气之下变回原形,想吃掉穆达,穆达在情急之下喊出了奴桑早年时在沙漠地洞里与他一起修行时用过的乳名,才保住了性命。穆达与奴桑相认后,奴桑激动不已,亲自找到楼兰国老国王,请求国王赐婚,让她嫁给十七子穆达,并自愿交出自己治理的那座城池。老国王虽是不明白为何奴桑忽然性情大变,甚至怀疑奴桑有别的更大的阴谋,但仍旧不敢拒绝蝎子精奴桑的请求,老国王答应了奴桑和穆达的婚事,并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老国王去世以后,十七子穆达在蝎子精奴桑的帮助下,最后成功坐上了楼兰国的王座。可是,当上国王的穆达私心膨胀,已经不满足只拥有奴桑一个妻子的夫妻生活了,后来楼兰国的悲剧就发生了……”

    
    316章:奴桑之怒
    “哎,原来又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我用手臂遮住了头顶刺眼的阳光,黯然一声长叹道,“哎,你就直接告诉我,说那穆达就是第二个水生不就行了,省得我缠着你讲了这么久的故事,我还以为是何种荡气回肠的人妖相恋的情爱故事呢。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相爱的,我以后都不要再听这样的故事了……”

    “我还没说完呢……”故辛回头望着我说道。

    “那我也不想听下去了。人世凄苦,我想听点暖心的故事。要不,我来帮你掘坟吧,这样我们能快些找到锁魂瓶,解救红菱、绿莺的魂魄,然后一起离开这荒凉的草原,好吗?”我坐起身来,望着故辛的背影轻声回道。

    “不,我不要你帮忙。我得跟你把蝎子精奴桑故事说完啊。你难道不想知道锁魂瓶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吗?”故辛背对着我回道,说完又继续忙着掘坟。

    “我不想知道,我听过太多悲情的故事,每次都觉得自己足够冷漠足够坚强,觉得自己不会哭,但是每次听完都会哭得很心痛。锁魂瓶这种邪物若是真因奴桑和穆达而生,那他们的故事接下来一定充满了血泪,我不要听下去了,我不想让你看着我哭。”我蹙着眉失落地叹道。

    “可是你如果不听完奴桑的故事,你接下来该如何想计策收服奴桑的妖魂?该如何破解锁魂瓶的邪咒?”故辛说话的情绪忽而变得有些激动。

    我思虑片刻,无奈地望着故辛的背影回道:“讲吧,你继续讲吧,别絮絮叨叨了,我听着便是。”

    故辛低声讲述道:“穆达做了楼兰国的国王以后,封了奴桑为王后,但不到半年的时间,穆达便偷偷爱上了一个异族女子,那女子温柔娇媚,擅歌舞,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奴桑接受不了自己心爱之人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趁穆达专心处理国政时,将那异族女子吃掉了。穆达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失踪了,四处寻找其下落,寻而未果,才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奴桑。穆达与奴桑饮酒时,无意间问了一句奴桑,是不是吃人了。奴桑说,谁敢抢走她的爱人,她就吃了谁。自那以后,穆达再也不敢公然宠幸其他女子,尽管他偷偷建了地宫,将自己心爱的女子都藏在了奢华的地宫里,可是最后还是奴桑找到了地宫里的女人,奴桑进入地宫以后,大开杀戒,不仅吃掉了地宫里的女人,就连地宫里的所有孩子和怀有身孕的女子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她都不放过,她将他们全都吃掉了。穆达赶到地宫时,看见了满地的尸骨和鲜血,而他襁褓中的孩儿是连尸骨都没有被留下。穆达再也无法容忍和宽恕奴桑,他开始预谋设计杀死奴桑。一次深夜,穆达有意将奴桑灌醉,然后将喝得酩酊大醉的奴桑扔进了楼兰国烤制瓷器的高温烤炉中,当时烤炉里正在烤制一批净瓶,那批净瓶出窑后,被卖到了楼兰国的各个角落里,有一支品相极好的净瓶被进献给了中原皇帝,后来,穆达被中原皇帝派出的秘使刺杀,但穆达本就是借尸还魂之人,普通的刀剑根本杀不死穆达,穆达为了查明中原皇帝想暗杀他的真相,将一绝色女子送给了中原皇帝,后来那女子查出中原皇帝是受了一支瓶身会浮现字画的诡异净瓶蛊惑……穆达对净瓶蛊惑人心的事细思极恐,后来舍弃了半个楼兰国讨好匈奴,让匈奴献出驱邪镇鬼的大法师,法师给穆达一句邪咒,让穆达想办法将邪咒写到那支净瓶上。邪咒被写到净瓶上以后,奴桑的妖魂就永远被囚禁在了那支净瓶里。”

    听到此处,我忽地不安地望着汗流浃背的故辛的背影问道:“如此说来,若是我们寻得办法释放出净瓶里红菱、绿莺的魂魄,就同时会将奴桑的妖魂放出来?”

    故辛回头望着我焦虑地回道:“不仅仅是红菱、绿莺和奴桑的魂魄会被放出来,很可能还会有其他一些不为我们知晓的魂魄也会从锁魂瓶里跑出来。因为你我都不知道在奴桑之后以及在水生之前,这期间长达上千年的时间里,还有哪些人拥有过那支带着邪咒的锁魂瓶。”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懵然望着故辛,一时不知所措,真怕自己一时做错了抉择,后果会不堪设想。

    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惊天的阴谋里,望着头顶刺眼的阳光,我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故辛镇静地望着我安慰道:“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我……”

    故辛话还未说完,就忽地身子一震,愣住了。

    “挖到那支净瓶了吗?”我望着故辛的背影紧张地问道。

    “迟儿快跑!”故辛好似看见了什么,转身就跑向我,拉住我就背离着水生的坟穴,快步跑开。

    而我们身后嗡嗡地传来一阵响动,我边被故辛拽着奔跑,边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从那坟穴里涌出一窝黑乎乎的虫子,那虫子朝着我和故辛汹涌而来……

    虫子在天上飞,而我们只能靠两条腿,我的脚力自然敌不过天上长着翅膀的飞虫,眼看着那一团黑压压的飞虫快要追上我们时,故辛嫌我跑得不够快,直接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抱着我在草原上狂奔,避开了那一团黑虫的追赶。

    好在草原上还有一片林子,我们来到了林子里,趁着太阳正大,拾捡了一些柴火,然后回到了水生的坟穴边,在坟穴边升起了篝火,用火来对付坟穴里飞出的黑虫。

    故辛继续冒着威胁在水生的坟穴里挖掘着那支锁魂瓶,他头顶着大太阳,身旁还燃着一堆篝火,身上的衣裳已然被汗水浸透。

    “你衣裳都湿透了,你歇会儿,我来。”我走到坟坑边,望着故辛轻声说道。

    “你怎么还敢过来?方才那一窝黑虫还没将你吓到吗?后退!”故辛厉着眉朝我严声命道。

    要知道故辛从不敢这般凶戾地对我说话的,可我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他这副冷酷严峻的神态像极了我师父。

    想起故人,心底猛地泛起酸楚,可能是日光幌了我的眼睛,让我的眼里莫明一阵刺痛,我恍惚地眨了眨眼,一声不吭地后退到一边,静静地望着故辛挥汗如雨,在坟穴里刨挖着那支装满了罪恶和阴魂的锁魂瓶。
    317章:天眼受伤
    我将带来的烤猪肉架在篝火上复烤了一遍,和故辛吃了午饭。用林子里的山芋叶子掬了水潭里的水聊以解渴。

    在林中的水潭边喝饱了水以后,我用匕首砍了一株竹子,在竹子上截图了一段竹筒,用几支竹筒装了清水,抱着竹筒走出林子,朝草原上还在挖掘水生坟穴的小和尚故辛走去。

    远远地,我看见坟穴四周的草地上散落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壳,篝火有被拨乱的痕迹,故辛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独。

    我抱着装满水的竹筒快步朝故辛跑去,跑到他身后时,发现他将自己的双眼用布条蒙住了,他蹲在了水生的坟穴旁,手里捏着一支刚挖出来的净瓶,他在用手轻轻擦拭着净瓶瓶身的泥沙。

    而他的手臂和脸颊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故辛,你怎么了?”我着急走上前问道。

    “你别过来。”故辛紧张地对我命道,并背对着我轻声对我说,“刚才又有一窝黑虫从墓穴里飞出来了,可我刚摸到一支净瓶的瓶口,不愿轻易松开,就未能及时躲闪开黑虫的攻击,受了点皮外伤……”

    “你,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看着故辛眼睛上蒙着的布条,不安地问道。

    故辛抱着手里的净瓶,缓缓站起身来,转身朝我走来,边走边轻声对我回道:“迟儿,我的眼睛受了点伤,你帮帮我看看这只净瓶是你绣画上的那支净瓶吗?”

    我望着故辛手里的那支宝蓝色的净瓶和净瓶上古怪的花纹和潦草的字迹,又拿出绣画,将故辛手里的净瓶与画中的那支净瓶对比……

    我握着绣画走到故辛身前,仔细地看着他手里的净瓶,转而望着绣画里的那支锁魂瓶,疑惑又焦虑地对故辛回道:“很像,但并不是一样的。”

    “哪里很像?哪里又不一样?你能详细给我描述一下吗?”故辛面对着我轻声问道。

    故辛的眼睛上蒙着布条,我无法看见他双眼伤势如何,只能强作镇静,盯着故辛手里的净瓶仔细查看,转而又望了望自己手中绣画里的那支锁魂瓶,对他低声描述道:“净瓶的颜色都是宝蓝色,瓶子的外形也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绣画上的净瓶瓶身上是一对红绿花朵,花朵上有潦草怪异的字迹,而你手里的净瓶瓶身上的画像十分凌乱,颜色也很复杂,瓶身上也有黑色潦草的怪异字迹,只是我对比不出两支瓶子瓶身上的字迹是否是一个类别。”

    “好了,我明白了。应该就是这只净瓶了。至于我手里的净瓶为何与你绣画里的净瓶有差异,等有时间了,我再详细与你解说。现在,你将东西都收拾好,我们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草原。”故辛小心翼翼地用双臂抱着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水生的墓穴里挖出的形似锁魂瓶的净瓶,对我轻声回道。

    我收好了摄魂灯、绣画以及匕首,将水生的坟穴重新填上后,有用多余的泥土将篝火掩埋,转而走到在一旁默自护着手中净瓶的故辛身旁,低声询问:“能让我看看你眼睛的伤势吗?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我该如何走出这片草原?”

    “坟穴里飞出的黑虫喷出的毒液伤到了我的眼睛,我暂时什么也看不见,我还记得来时的路的方向,我暂时恐怕需要你来做我的双眼,那样我们才有可能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草原。”故辛对着我轻声回道。

    我克制住满心的焦虑,望着一直将那支怪异的净瓶紧紧抱在臂弯里的故辛,低声询问道:“这里四周都草原,我根本辨不出方向,我该如何做你的双眼?”

    故辛不慌不忙地对我安抚道:“你别怕,我来教你辨认方向,日落的地方是西面,日升的地方是东边,你面向东方,展开双臂,左手方向是北边,右手方向是南面,身后是西面。我们是从西边一路朝东寻来这片草原的,来时路上,我背着你赶夜路时,看见西南的方向有一片灯火,那里应该有一处小城,一会儿我背着你,你给我指路,我带你趁天黑前感到那座小城。”

    我用故辛教我的方法找到了西南方向,指着西南方向,忧虑地望着故辛双眼上蒙着的布条,轻声问道:“你的眼睛能看见路吗?”

    “我眼前是一片混沌,辨不清天地日月,但并不黑暗。你放心爬上我的背,将方向告诉我,我能背你离开这里。”故辛淡然地对我安抚道。

    说完,故辛将手里的锁魂瓶用布囊包住背在了胸前。

    我自己试着闭上了双眼,按照一个方向迈开脚步,发现自己双脚很难走直线,身子也会不安地摇晃,整个人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平衡能力。

    我无法想象眼盲的故辛在背着我的情况下如何精准地按照我指定的方向前行……

    我心疼地看着故辛,拉起他的手,轻声说:“我牵着你走吧,虽然我的脚力不如你,但只要我按照正确的方向一直走下去,我迟早能带你走出这片荒凉的草原。”

    “不行,这样我们到天黑都走不出这里……”故辛将手从我的手心里抽离,对我严声回道,“你相信我,虽然我的双眼暂时看不清脚下的路,但是只要你能将方位告诉我,我就能背着你快速地前行。你若实在不信,可以先让我背着你试试……”

    “好,好吧。”我将信将疑爬上故辛的背,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身后就是西南方向……”

    故辛背着我转身,朝着我教他的方向,迈开脚步嗖地一些速行了好几百米,我发现他的脚步平稳,走的几乎是直线。

    我不禁感叹道:“想不到你看不见路,还能走得如此稳健。”

    “我师父早年就说我将来可能会遭遇天眼受伤的劫难,因此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用黑布条蒙住我的双眼,训练我在眼盲的情况下正常地行走……所以,迟儿你只要告诉我方向,我就能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说完,故辛背着我继续疾步前行着,风在我耳旁呼呼吹过,眼前的风景快速地变幻着……

    “我明白了。”我在故辛耳旁低声叹道,并不安地问道,“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看见东西?等到了小城下榻的客栈里,能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318章:地瓜香甜
    “放心吧,我不会一直眼盲下去的,只是到底哪一天能看见东西,我也说不准。我也不知自己的眼睛伤成了什么样子,因此才用布条将双眼蒙上,我怕你看见了我的眼睛后,会害怕。”故辛温声对我回道。

    “我不会害怕的。你若不让我看你双眼的伤势,我才真会一直沉浸在惶恐不安里。”我在故辛耳旁黯然低声叹道。

    故辛不再说话,只默然加快步伐……

    可是,直到天黑,我也未能指引故辛找到他交代我带他去到达的那座小城,我们虽然走出了草原,但是却进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里。

    进了原始丛林以后,故辛就无法在密林里行走了,因为林中树木间距太小,他眼睛失明,不能在我的指导下顺利避开那些树木。只能由我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在暗夜里的原始丛林里穿行。

    又渴又饿时,我们在丛林里的一株树龄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岁的老榕树下歇脚,老榕树的树身上长着一个树洞,刚好够我和故辛爬进去躲避夜里丛林里的寒气。

    夜深时,我蜷缩在树洞里,林中的寒气冻得我瑟瑟发抖,我望着站在树洞外的故辛的背影愧疚地对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笨,带你迷路了。”

    故辛转身面对着我轻声回道:“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现在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你得出来带我在这周围拾捡柴火,夜里很冷,我们得在树洞外升一堆篝火取暖,熬到天亮,再想办法找到附近的村庄。”

    “好。”我爬出了树洞,在老榕树的四周捡了一堆柴火,将柴火堆到了故辛的身前,在故辛的帮助下,升起了一堆篝火。

    老榕树下长着茂盛的野地瓜,我挖了几个野地瓜,将地瓜扔进了篝火里烤制。

    地瓜烤熟后,我将被烤得又黑又焦的地瓜皮剥掉,把剥了皮的地瓜递给了故辛手里,然后自己边剥地瓜皮边饥饿难耐地吃起了热乎浓香的烤地瓜。

    “真香,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烤地瓜。”我坐在树洞边的篝火旁,边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烤地瓜,边忍不住感叹道。

    故辛斯文小口地吃着我剥给他的烤地瓜,温声感叹道:“谢谢你在我眼盲后还愿意带着我,还这般贴心细致地照顾我。这也是我吃过的最甜最香的烤地瓜。”

    “我们是休戚与共的朋友,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你是为了绣魂门的苦差事才惹来灾祸导致眼盲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陪着你照顾你。只是,我比你笨太多了,害我们迷路了。”我边吃着烤地瓜边轻声对故辛回道,说着说着,自己又难免自责起来。

    故辛吃完了手中的地瓜后,将背在胸前布囊里的锁魂瓶取了出来,用手摸着锁魂瓶上的花纹,低声叹道:“可惜我现在什么也不看见,要不然我就能看懂瓶身上的楼兰古咒,能够想到办法将被囚禁在瓶中的魂魄释放出来。”

    我瞥了一眼故辛手里那支净瓶瓶身上杂乱的花纹以及花纹上凌乱潦草又怪异的黑色字体,转而盯着篝火,恍惚地叹道:“谁知道这瓶子里都囚禁着什么样的妖魔邪祟……若是糊里糊涂真将这锁魂瓶打开了,可能我俩就闯大祸了。你好生将它收着吧,眼前最要紧的是找到附近的村庄,然后请大夫治好你的眼睛。”

    “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进树洞去休息吧。”故辛手里捧着锁魂瓶,对我轻声叮嘱道。

    我爬进了树洞,窝在树洞里望着树下篝火旁的故辛,低声说:“这个树洞可以同时容下我们两个人,你也进树洞来吧,这几日,你属实太辛苦了。你别再想锁魂瓶的事了,对于打开锁魂瓶这件事,我们还需要慎重。”

    “你快歇息吧,我不累。你放心,在没有征求你的同意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擅自打开锁魂瓶的。而且我现在眼盲,看不清瓶身的楼兰古咒,也不可能有办法释放瓶中的阴魂。”故辛双手捧着锁魂瓶,对我轻声回道。

    故辛的面容虽是平静的,可我隐约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焦虑不安,要不然他不会那般一直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锁魂瓶,不眠不休。

    我就不一样,就算天要塌下来了,我若是困了,也要先闭眼睡觉。

    我窝在树洞里,很快就闭眼睡着了。

    虽是睡在树洞里,也不耽搁我做美梦,我竟又梦见了之前在梦境里爱着的那个和尚。

    而且这梦境的情景还是连着上次的梦境,我与那和尚在溪边清洗身上被虫蛇咬破的伤口,情难自禁时,在溪水里,我抱住了那和尚,强吻了他……

    碰撞心底的强烈悸动直接让我从这场春梦里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自己身边睡着一个和尚。

    我惊地坐起身来,看见睡在我身旁的和尚是故辛,他睡得又香又沉,臂弯里抱着锁魂瓶。

    树洞外,天已蒙蒙亮,篝火还在燃烧着,我揣测故辛应是刚睡下不久。

    我爬出树洞,又挖了几个野地瓜,在篝火里烤地瓜。地瓜烤熟时,太阳升起来了,阳光下的原始丛林静谧又美丽,各种我从未见过的野花在光影斑驳里吐露着芬芳。

    我将剥完皮的烤地瓜用山芋的大圆叶子包好,送到了树洞旁,正准备叫睡梦中的故辛起来吃烤地瓜,看着他因昼夜奔波疲倦不堪而有些凹陷的眼窝,我又不忍心叫醒他了。

    只是我发现故辛就连睡着都不肯摘下双眼上蒙着的布条,我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我想要趁故辛睡得正沉的时候,悄悄揭开他眼睛上的布条,看看他双眼的伤势。

    我揭掉了故辛双眼上的布条,揭开布条的那一瞬间,故辛就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直视着我,低声叹道:“你太调皮了。”

    而我望着故辛双眼里的碎开的瞳孔像细碎的星星一样散落在眼眶里,惊得目瞪口呆。

    “故辛,你,你的眼睛……”我望着故辛双眼里散开的细碎的黑色瞳孔,惊慌地叹道,“你的眼睛好,好奇怪。”

    故辛听出了我声音里难以掩藏的惊恐,遂快速将被我扯落的布条再次蒙上双眼,并跳出树洞,冷声对我回道:“下次你若再敢偷偷看我的眼睛,我定会罚你。”
    晚安,孤独的人。
    319章:意乱情迷
    我转身望着故辛的背影,先是气势汹汹地问道:“罚我?你敢罚我?”

    故辛转身冷着脸对着我,一声不吭。

    不知为何,我忽地变得心虚起来,望着他清冷的面容以及双眼上蒙着的布条,低声问:“那我若是再偷看你的眼睛,你会如何罚我?”

    故辛一脸冷峻,严声对我回道:“以你最恐惧的方式罚你。”

    看着故辛严肃的模样,我忽地忍不住轻笑起来,对他问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不,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提醒你。你若再敢偷看我的眼睛,我会直接罚你,若是你想讨我罚你,你就尽管再撤掉我眼睛上的布条试试……”故辛走到树洞口,面对着我冷声回道。

    莫明觉得故辛的话语里带着一股温柔的杀气,可我越发好奇向来对我毕恭毕敬的故辛到底会如何罚我……

    我趴在树洞口,探出身子,高高抬手便将故辛眼睛上蒙住的布条再次扯掉,带着挑衅的语气,直视着故辛那双好似散落着黑色星辰的眼睛,冷傲地叹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会如何罚我……”

    故辛用他那一双诡异的眼睛盯着我,他眉峰轻蹙,好似发怒了,可我却丝毫不害怕,倒是十分好奇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可他却并未说话,也未动手。

    我越来越放肆了,可能是觉得绣魂的日子太苦厄太无趣,这一次是我自讨苦吃有意招惹故辛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傻和尚,我昂着头望着他再次挑衅道:“不是要罚我吗?谁借你的胆,你竟敢说你会罚……”

    故辛攥起了双拳,眼睛里散落的细碎黑色瞳孔忽地变成了金黄色,那一瞬间,我被吓得本能地身子向后倾斜了一下。

    还未等到我躲闪逃离,眼睛细碎散开的瞳孔变成了金黄色的故辛猛地弯腰,一手将我擒进怀里,直视着我的双眼,另一手将他胸前装着锁魂瓶的布囊取下放在树下的草地上,然后直接将我狠狠扣在他胸前……

    “你,你想干嘛……”我惊慌不已,躲闪不及,被故辛抱着塞进了树洞里,他压在我身上,用双臂禁锢着我,将我强吻住了。

    而我一直在看他的眼睛,那双散落着金黄色细碎瞳孔的大眼睛,好似白昼里出现的星空一般,让我震撼又畏惧。

    然而,他的吻更让我吃惊,那是一种久违的悸动和熟悉感,虽是第一次被他深吻,但我却仿佛觉得这只是一场久别重逢久爱不厌的重逢之吻……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似被一个吻吓坏了,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竟抬起手臂,勾住了故辛的脖子,闭眼迎合上他的热吻,忘了去注意树洞外出现的两个人影……

    “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上天入地苦苦寻找的女人,才几日的时间,她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哼……”树洞外有个年轻女人在冷声讽笑。

    可故辛和我都双双沉沦在热吻中,根本不想睁开眼睛去看看那人是谁。

    “臭和尚!我打死你!”突然,怒吼声中,故辛被人一把揪出了树洞,吓得我懵然清醒过来,一睁眼,看见了百里照溪在树洞外将故辛擒在身下,对其一顿拳打脚踢,而故辛竟也不知还手。

    而树洞口站着看热闹的年轻女子和我长着同一副面孔,只是她的衣着比我的衣着风格要热辣性感了许多,她那对白色的胸脯在她酒红色的衣领口处呼之欲出,她满是妒恨的眼神直接告诉我,她就是那个纠缠了百里照溪几世的黑蛇妖。

    我爬出树洞,将草地上装着锁魂瓶的布囊捡起背在背上,跑到已经揪打至丛林深处的百里照溪和故辛身前,看着将故辛骑在身下吃拳头的百里照溪厉声制止道:“别打他了,他的眼睛受伤了。”

    “怎么了?我打他,你心疼了是么?”百里照溪收住拳头,回头望着我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扫了一眼被百里照溪打得鼻青脸肿的傻和尚故辛,转而看着百里照溪满眼的愤懑,违心而倔强地对他说道:“是我勾引他强吻他,不关他的事。你若心里有恨,不如一刀杀了我泄愤……”

    说完,我掏出自己的匕首来……

    “你!”百里照溪彻底被我激怒,他屈辱地站起身来,冲到我身前,一把夺走我手里的匕首,瞪着我幽怨地说道,“你既已与我拜天地,就是我的人,你的生死都得由我来做主。”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个面容与我神似的黑蛇妖,想到百里照溪几日前被她轻而易举就哄骗走,忽地心中很是不痛快,我对着百里照溪冷漠地轻笑道:“呵,你还真能自作多情。那日你已咽气,与我拜天地的是夜风和月影,不是你。因此,我并不算嫁给了你,我只是嫁给了清风明月罢了。既然,你不愿杀我,就把我的匕首还给我,我与你,清风是清风,明月是明月,向来两不相干。”

    说完,我伸手欲从百里照溪手里拿回自己的匕首,却未料到情绪激动的百里照溪猛地一躲闪,不小心用刀锋划破了我的掌心。

    “啊,你!”我疼得收回了手,本能地攥住拳头,鲜血从我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我忍着疼,望着百里照溪凄苦地笑了笑,他伤了我,却仍是满眼的愤恨。

    小和尚故辛看不见周身的事物,他从地上爬起来,循着我的声音一步一步摸索着靠近我,焦虑地问道:“迟儿,你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我给你采药去……”

    眼睛不瞎的百里照溪看着我流血都不上前来询问伤情,而眼盲且被打得浑身上下都是伤的傻和尚却踉踉跄跄地靠着听我的声音来接近我,还说要给我采药去……

    这人世多可悲,这人世向来可悲。

    我攥着拳头,任凭鲜血从指缝里溢出,继续望着百里照溪冷声命道:“把匕首还给我。”

    百里照溪盯着我那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里溢出的拳头,明明他已红了眼眶,却仍要拼死保持住最后的倔强,就是不肯主动将我的匕首还给我。

    黑蛇妖扭着妖娆的身姿走到了百里照溪身前,轻柔地从他手里取走我的匕首,并将匕首递给了我,一脸不屑地对我笑道:“拿去吧,谁稀罕要你的东西!”

    可我如今早已不是那般好招惹的主了,我拿回匕首后,就反手一刀刺进了幻化成我的模样的黑蛇妖的胸口,对着黑蛇妖厌恨地说道:“水月,你还敢来找我?竟还敢明目张胆在我面前幻化成我的模样?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好欺负的傻丫头吗?”

    说完,我又将手中的匕首刺得更深。这黑蛇妖水月、百里照溪包括小和尚故辛都未曾料到我拿回匕首就直接拿匕首捅了黑蛇妖……
    你们先帮我翻下页,我忙完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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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6 17:10:55  更:2021-07-16 17:5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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