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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奠基》——陈景元生平[第11页]

作者:蓝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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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
    “师叔,你说什么呢,羞死人了。”陈景元双手捂脸,不住扭捏地说道。
    “噁……”赵半衣被他的举止恶心到了。
    “古语云‘色胆包天’,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一旁的曲阳对陈景元说道:“城隍庙一共四位当家人,大当家周之秋,也就是叶攸安的舅舅,被张君奉剃光了全身的毛发,三当家杜秋泽,被我师姐,你师父用银钉扎成了残疾。四当家自断三根手指,成为了望舒县鬼怪界的笑谈,现在的城隍庙,就像一间填满了火药的小木屋,只要一个火星,就会引发冲天大火,还共赴巫山,若是让叶文青知道你小子半夜去私会他的宝贝女儿,会不会把你的蛋蛋弹肿?”
    “师叔有所不知,今日我与黄如英比试的时候,叶攸安曾到擂台下去观战。”陈景元小声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去观战,不是为了看你的惨败。”曲阳问道。
    “…… ”陈景元一时无语。
    “元儿,别听你曲师叔胡言乱语。”赵半衣搂着陈景元的肩膀,安慰道:“男人,一定要勇敢一点,千万不要因为怯懦,错过一段好姻缘。即便是真的情深缘浅,这辈子做不成夫妻,至少将来不会因为没有尝试,而抱憾终生。”
    “多谢师叔。”陈景元听得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看今日月黑风高,正是不要脸的好时候。”赵半衣用手指了指天,开口说道:“男人,一定要嘴甜,想办法把她睡了,余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多谢师叔。”陈景元说道。
    “去吧。”赵半衣在陈景元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陈景元离开静安堂,走街串巷,一路狂奔,跑到了叶宅的门前,双手叉腰,喘了一阵粗气,从腰间摸出一只千纸鹤,口中念个咒语,千纸鹤抖着翅膀,飞进了叶宅。
    陈景元找了一处隐蔽的黑暗处,隐住身形,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向叶宅的大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叶宅的脚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门前,四处张望。
    光线昏暗,究竟是不是叶攸安,陈景元竟然看不真切。一时间,不敢露面。
    只见那个身影找寻了一阵,坐在叶宅门前的石阶上,低着头,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陈景元壮着胆子,学了两声猫叫。那个身影猛抬头,身形一闪,竟然消失不见。
    陈景元伸着脖子,寻觅那个身影,只觉身后恶风不善,还没来得及躲避,屁股上重重的挨了一脚。
    陈景元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
    袭击他的那个人,一下子跳上了他的背上,伸出双手,抓住他的两只耳朵,摁住他的脑袋,在地面上不住的摩擦,摩擦……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陈景元坐在街角边,瓮声瓮气地安慰身边的叶攸安:“你别哭了,打了打了,骂也骂了,你为何还要哭呢?”
    “我愿意哭,你管不住。”叶攸安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是心疼你吗?”陈景元捂着腮帮,好言安抚道:“听话,别哭了。”
    “我以为,我以为……”叶攸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平复一下心情,这才说道:“我以为你会死在今日的擂台之上。”
    “我怎么会死?我这辈子,只会死在你的手中。”陈景元安慰道:“别人没有杀死我的实力。”
    “你胡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叶攸安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出手。
    陈景元一声叹息,开口说道:“我若是死在擂台之上,你会不会伤心?”
    “不会。”叶攸安说得干脆。
    “…… ”陈景元一时无语。
    一阵尴尬地沉默之后,陈景元从怀中摸出一只布包,递到叶攸安的面前。
    “什么?”叶攸安问道。
    “你四叔的三根断指。”陈景元答道:“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不是我们自己抢回来的,四叔不会接受的。”叶攸安没有接陈景元递过来的布包。
    陈景元一脸的尴尬,送也不是,收也不是,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将装有断指的布包放在叶攸安身边的石凳之上。
    “咱们两个的事,还有机会吗?”陈景元问道。
    “只剩下私奔一条路了。”叶攸安答道。
    “你跟我私奔吗?”陈景元双眼放光地问道。
    “想的美。”叶攸安白了他一眼。
    “相比其他几位,你爹爹,我岳父好像没吃什么亏吧。”陈景元贱兮兮地说道。
    “我爹爹说话又不顶用,在我们家,大事小事都是我娘亲说了算。”叶攸安说道。
    “静安堂好像没有得罪过岳母大人吧。”陈景元小声地说道。
    “别套近乎,谁是你的岳母,我娘亲今日去我舅舅家,看到我舅舅那个奇怪的模样,要气疯了。”叶攸安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娘亲发怒的样子,太……太可怕了。”
    “你都害怕的女人,这是有多恐怖。”陈景元也忍不住恐惧起来。
    “我娘亲让我爹爹给我舅舅报仇。”叶攸安说道。
    “你爹爹怎么说?”陈景元问道。
    “我爹爹答应得挺好。”叶攸安说道:“只是…… ”
    “只是什么?”陈景元问道。
    “只是,自从我爹爹从胭脂林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怪怪得。”
    “怎么个怪法?”陈景元问道。
    “我家有一对童男童女的瓷娃娃,这一日,我爹爹左手一个童男,右手一个童女,不住地憨笑。”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那个蒙面黑衣人,对我爹爹使了阴招。”叶攸安说道:“若不是中了她的毒,我爹爹怎会变成那个模样,手里捧着童男的瓷娃娃,不住地摸……摸那个娃娃的小几几。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事情,相当地诡异。”陈景元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此时,叶宅的院门再一次打开了。叶攸安吓得赶忙捂住了陈景元的嘴,两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地注视着叶宅的大门。
    从叶宅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四下张望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两根羽毛,分别贴在两腿之上,念了几句口诀,迈开大步,好似离弦之箭,顺着大街,一路狂奔而去,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男人走远以后,叶攸安这才从黑暗之中,站起身,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三更半夜的,我爹爹这是要去哪里?”
    180、
    “完了,你爹爹背叛了你娘亲,半夜去见小情人了。”陈景元信口开河。
    “你胡说什么?”叶攸安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陈景元双手一摊,开口说道:“黑灯瞎火的,你爹爹一个人,瞒着所有的人,腿上插了羽毛。应该是天亮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回来,再在你娘亲的面前出现,装好好男人。”
    叶攸安不语,伸手在陈景元的肋下,狠狠拧了一把。
    “啊……”陈景元痛得直咧嘴,赶忙求饶。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叶攸安说道。
    “这个……这个……一定是你娘亲想吃什么美食,你爹爹这样的好男人,趁着夜色,出去给她买,第二天清晨,你娘亲一觉醒来,就发现枕边的美食,不用下床,就能达成心愿。”陈景元开始胡言乱语。
    “……”叶攸安一时无语,良久才说:“在这里站着别动,等我一会儿。”说罢,迈步,推门,进了叶宅。
    陈景元捡起地上包裹着断指的布包,重新揣入怀中。立在黑暗中,不敢离开。
    片刻之后,叶宅的院门开了,叶攸安牵着两匹马,一条狗,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做什么?”陈景元问道。
    “我倒要去看看,三更半夜,我爹爹到底要去做什么!”叶攸安说道。
    “这两匹马,是要我陪你一起去吗?”陈景元受宠若惊。
    “你愿意跟我去吗?”叶攸安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然喽。”
    “上马。”
    “好嘞!”陈景元脚踩着马蹬,翻身上马,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眼前一条来回晃动的马尾巴,回头一看,马头却在身后,那匹马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陈景元略感尴尬。
    “第一次见到,有人上马,用右脚蹬马蹬。”叶攸安一脸无奈地说道:“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嘿嘿,尴尬!”陈景元抱着马屁股,慢慢地从马背上溜下来,重新上马。
    叶攸安丢给狗儿一件叶文青用过的物件,狗儿闻了闻气味,顺着大道,一路狂奔。
    叶攸安打马扬鞭,一路飞驰,陈景元跟在叶攸安的身后,紧追不舍。
    两匹快马奔跑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荒郊野外,叶攸安勒住马,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道观,虽然不如城隍庙那般恢宏雄伟,却也是雕梁画栋,看上去,十分的庄严肃穆。
    道观的大门口,立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背影,像极了自己的父亲。
    叶攸安冲陈景元使个眼色,陈景元会意,两个人跳下马,将两匹马拴在路旁的树林中,叶攸安从马鞍的包裹中取出一大段猪腿骨,丢给带路的狗儿。
    狗儿大喜,围在叶攸安转了两圈,趴在地上,悠闲地啃着骨头。
    道观门口的那个男人,正是叶文青,他敲开了院门,一个小道士从里面探出头来。
    “善人,烧香许愿,请白天的卯时之后再来。”小道士十分地客气。
    “小道长,麻烦您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城隍庙叶文青求见黄如英黄庙主。”叶文青十分客气地说道。
    “善人,我家庙主不在,昨天清晨早早出门,至今未归。”小道士答道。
    “那……请问小道长,你家二当家黄如海可在庙中?”叶文青又问。
    小道士答道:“在。”
    “麻烦小道长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城隍庙叶文青求见黄二哥。”叶文青一脸谦卑地说道。
    “稍等。我去通报。”小道士进了院子,“咣当”一声,关上了庙门。
    叶文青立在门外,搓着双手,焦急地走来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庙门再一次打开,那个小道士走了出来,对着叶文青深施一礼。
    叶文青急切地问道:“如何?黄二哥可愿见我?”
    小道士开口说道:“善人请回吧。我家二当家说,他说……”
    “他说什么?”叶文青追问道。
    “他说,让您赶紧离开,莫玷污了我们的门庭。”小道士怯怯地说道。
    叶文青听闻此言,也不气恼,从袖中摸出一锭散碎银子,塞到小道士的手中,陪着笑脸说道:“劳烦小哥,再去通报一声,就说叶某此次来,只为阿兰的下葬之事,若是他不肯见我,我便转身离开了。”
    小道士一脸的为难,犹豫再三,将银子还给了叶文青,嘴里说道:“您在此处稍后片刻,我再去通报。”
    “有劳。”叶文青笑吟吟地说道。
    小道士进去通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庙门大开,从里面闯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瞧见叶文青,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卑鄙小人,你怎么有脸,再蹬我们黄家的大门?”
    181、
    “二哥,二哥。”叶文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这么多年不见,我想死你了。”说罢,抱着黄如海的大腿,放声大哭。
    “滚开。”黄如海飞起一脚,将叶文青踢出六尺多远。
    叶文青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黄如海的面前,重新跪倒,垂泪道:“二哥,我对不住你们黄家,你杀了我吧。”
    “滚开。”黄如海飞起一脚,又一次将叶文青踢出五尺多远。
    叶文青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黄如海的面前,重新跪倒,垂泪道:“二哥,我知道你对我满腹怨恨,今日我便跪在你的面前,杀剐存留,悉听尊便,只要二哥不再怨恨就好。”
    “滚开。”黄如海飞起一脚,再一次将叶文青踢出四尺多远。
    叶文青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黄如海的面前,重新跪倒,垂泪道:“二哥,饮水思源,叶文青能有今日的一切,全拜黄家所赐,今日,二哥便是杀了我,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你…… ”黄如海的腿抬到了半空,却见叶文青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堂堂城隍庙二当家,竟落得如此狼狈,心中不忍,于是乎,又将悬在空中的腿,放了下来。
    “二哥,我对不住你们。”叶文青跪在地上,不住地垂泪。
    “哎!”黄如海一声叹息,嘴里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走你的阳关路,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多好,何必再见?”
    “二哥,听师姐说阿兰不在了,是吗?”叶文青一脸悲伤地问道。
    “她在世时,你不曾问过一句,人不在了,你假惺惺的来问什么?”黄如海一脸厌恶地说道。
    “二哥,人生在世,难啊。有时候,并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我的双亲,几个弟弟妹妹都靠我一个人养活,这辈子,我叶文青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们黄家。最亏欠的就是阿兰。”叶文青痛哭流涕。
    “你这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算有点良心。”黄如海的火气消了大半。
    “二哥,让我去拜祭一下师父,拜祭一下阿兰吧。”叶文青哀求道。
    黄如海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爹爹的灵位,你就不要去了,他老人家生前立下重誓,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阿兰算是你未过门的老婆,你愿意拜祭,随便你。”
    “我对不住师父,辜负了他老人家,被逐出师门,也是罪有应得。咱俩来日方长,看我的悔过。”叶文青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求二哥带我去瞧一瞧阿兰的棺椁,我想给她磕几个头,烧两张纸,可否?”
    “阿兰的棺椁停在后院,随我进来吧。”黄如海寻思了一阵,带着叶文青进了道观的院子。
    ”有劳二哥。“叶文青对着黄如海深施一礼。
    黄如海在前面走,叶文青紧随其后,黄如海开口问道:“我小妹与你说了吗?阿兰想要进你们叶家的祖坟,这件事,你何时着手去办?”
    “这个……这个事情非同小可,我要与叶家的族长商量之后,再做定夺。”叶文青支支吾吾地说道。
    黄如海止住脚步,回头望了叶文青一眼,怒道:“阿兰为了守了一辈子,到头来,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满足不了吗?”
    “二哥,二哥。你放心,我会给你们黄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叶文青一脸真诚地说道。
    “什么叫给我们黄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黄如海满面怒容:“这是给阿兰一个交代。”
    “二哥说得没错,我一定会给阿兰一个满意的答复。”叶文青拍着胸脯保证道。
    黄如海强压怒火,带着叶文青向后院走,穿过几层院子,来到道观的最后面,这里是一片空地,角落里搭着一座草棚,棚子里摆放着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椁。
    “这……便是阿兰的……”黄如海话音未落,却见叶文青已经扑了上去,跪倒在地,用头撞棺椁,嚎啕大哭:“阿兰啊……阿兰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叶文青拍打着棺椁,嘴里大声地说着忏悔的话,此时正是深更半夜,道观中的众人正在熟睡,被他这般呼天抢地地哭闹,人们纷纷披上衣服,从自己的屋中走了出来,一探究竟。
    叶文青一边哭,一边用余光打量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的身上,那个孩子身材高大,面白如玉,浓眉大眼,眉宇间,像极了阿兰。
    叶文青的心狂跳不止,心中暗道:“难道说,难道说,这个孩子,便是我的儿子吗?”他不敢上前询问,只是跪在阿兰的棺椁前,一边哭,一边密切注视着那个男孩的一举一动。
    那个男孩冷眼旁观,看了一阵,迈步走到黄如海的面前,低声问道:“二叔,这个人,是谁?”
    “他……”黄如海迟疑了一阵,开口说道:“这个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城隍庙二当家——叶文青。”
    “原来如此。”那个男孩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片刻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停放棺椁的窝棚前。
    小男孩走到叶文青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你便是叶文青?”
    叶文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止住眼泪,颤抖着声音说道:“正是,请问,你是何人?”
    小男孩答道:“我叫黄若水,是黄如英的干儿子,这座棺材中,躺得的乃是我的娘亲。”
    “什么?”叶文青一脸的愕然。
    “老匹夫,你误了我娘一生,今日,你有什么脸面,过来拜祭她?”小男孩说罢,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叶文青的心窝,扎了过去……
    182、
    在这紧急时刻,叶文青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想挨下这一刀,上演一场苦情戏,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他又用眼角的余光望向一旁的黄如海。只见黄如海的脸上虽有惊诧的神色,却无出手阻拦的意思。看到此处,叶文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悲凉,一阵愤怒。
    于是,他伸出右手两根指头,在那只刺过来的匕首的刃上轻轻一弹,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匕首断为两截。
    叶文青向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小朋友,你我无仇无怨,为何一出手就是杀招?把话说明白,可否?”
    “我与你有什么可说?”少年挥舞着半截匕首,又一次冲了上来。
    “你娘亲没有教过你,应该如何尊敬长辈吗?”叶文青的脸沉了下来,伸出左脚,用脚尖在少年的右膝盖轻轻点了一下。少年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乖孩子,这样才对。”叶文青伸出手,在少年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少年怒不可遏,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拳头,与叶文青拼命。
    叶文青伸出右脚,用脚尖在少年的左膝盖轻轻点了一下。少年再一次跪倒在地。
    “乖儿子,这样才对。”叶文青一伸手,从袖中摸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元宝,递到少年的面前,开口说道:“拿着吧,爹爹给你的见面礼,零花钱。”
    “谁要你的臭钱。”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一头发疯的幼师,第三次扑了上去。
    “二哥,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叶文青一边躲闪,一边对旁边的黄如海发问。
    黄如海立在一旁,冷冷说道:“在孩子的心中,积累了多年的怨气,你让他宣泄一下,怎么了?”
    叶文青听闻此言,身子一颤,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竟然不知道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实在是枉为人父。可是,转念一想,人心叵测,这么多年没见,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当年,阿兰能够背叛黄如山,跟了自己,谁又能保证分别这么久,她不会背叛自己,再跟别人。想到此处,再一次将对面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却见他的五官之中,耳朵与嘴唇的形状像极了自己。与叶家的家族特征十分的吻合,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这个孩子就是我叶文青的儿子。”叶文青终于在心里认定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血脉。想到此处,他向后退了一步,对少年说道:“等一等,我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少年怒道。
    “我听你干妈说,你叫叶不念,对不对?”叶文青问道。
    “不对,我叫黄若水。”少年矢口否认。
    叶文青扭头对黄如海说道:“二哥,若是阿兰替我们叶家延续了香火,理应进叶家的祖坟。可是,这个孩子,口口声声姓黄,这个事情,只怕需要从长计议。”
    黄如海听了叶文青的话,一脸严肃地解释道:“这个孩子,确确实实叫叶不念。”
    “不对,我不叫叶不念,我叫黄若水。”少年面红耳赤地争辩道。
    “二哥,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给阿兰磕了头,烧了纸,事情都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叶文青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黄如海见此情景,有些慌神,拦住他的去路,满面怒容地说道:“怎么说走就走?阿兰进你们叶家祖坟的事情,还没有说好呢!”
    叶文青指着少年的鼻子,怒道:“这孩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姓黄,他的娘亲,凭什么进我们叶家的祖坟?”
    “堂堂城隍庙二当家,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如此较真,像什么样子?”黄如海有些糊涂,怎么眨眼之间,自己就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呢?
    “二叔,你让这个人赶紧离开,我娘亲的棺椁,就要进黄家的祖坟。”一旁的少年气鼓鼓地说道。
    “你给我闭嘴。”黄如海怒不可遏。
    叶文青冷笑一声,对少年说道:“小子,将来有一日,想要让你的娘亲进我们叶家的祖坟,你知道到哪里找我。”
    “我一把火把我娘亲的棺材烧了,骨灰撒到大路上,也不去找你。”少年愤怒到了极点。
    “好好好,你有种。”叶文青的脸涨得通红,大步流星,离开了道观。
    “你这个孩子,太不懂事,事情全被你搞砸了。”黄如海指着少年的鼻子,急得直跺脚。
    少年梗着脖子,不以为然地把头歪向一边。
    叶文青离开道观,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潜伏在道边的草丛之中,过了半个时辰,待道观院内彻底没了声响,他从草丛里钻出来,走到道观的大门前,一纵身,翻墙而入,将那个替他开门的小道士从被窝中提了出来,封住了口鼻,拖出了道观。走出三五里路,在一片乱葬岗前,止住脚步。把小道士往地上一丢。
    小道士吓得体若筛糠,不住得颤抖,嘴里说道:“叶庙主,您要做什么?”
    叶文青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认识我?”
    小道士说道:“当然认识了。”
    叶文青又问:“你看到了黄如海踢我的场面,对不对?”
    “我看到了。”小道士又说。
    “那就对不住了。下辈子做人,记得‘非礼勿视’这句话。”叶文青说罢,伸出双手,扭断了小道士的脖子。
    叶文青挖开一阵荒坟,掀开坟中的薄皮棺材,将小道士的尸体塞进棺材里,重新拢好坟丘,又埋了一些杂草,远远望去,看不出坟丘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忙完这一切,叶文青匆匆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过了许久,不远处的草丛中,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正是陈景元与叶攸安。
    陈景元感慨道:“我这位岳父泰山,行事还真是老辣。”
    叶攸安不语,只是望着爹爹远去的背影,默默流下了眼泪。
    183、
    第二日清晨,黄如海起床,洗漱已毕,小道士端上早点,黄如海简单吃了几口,问一旁垂首站立的小道士:“庙主回来了吗?”
    “回禀二当家,庙主半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小道士答道。
    黄如海吃过早点,来到妹妹的房中。
    黄如英也在吃早点,瞧见黄如海,随口问道:“二哥,吃了吗?”
    “吃过了。”黄如海坐在妹妹的身边,开口问道:“与那胭脂林曲游苫的会面,谈得如何?”
    黄如英答道:“那个曲头目,虽说小小年纪,却是个做大事的人物,听他的意思,希望与我们,还有那个新成立的静安堂,三家组成一个同盟,共进退,同荣辱,这一次‘断指大会’,城隍庙的人颜面尽失,那座静安堂,出尽风头。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城隍庙有几百年的根基,不是一两次惨败,就会彻底衰败的,下一步,要提防他们的反扑,胭脂林,黄大仙庙,静安堂,他们会率先对谁发起反击呢?”
    “昨夜,叶文青来了。”黄如海说道。
    “哦!”黄如英并不十分的惊讶。只是简单了问了几句。
    黄如海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黄如英沉吟不语,良久才说:“我们希望完成阿兰的心愿,叶文青希望若水能够认祖归宗,各自手中都有筹码,接下来,就看谁能沉得住气。”
    黄如海一声叹息,有些伤感地说道:“不念身上流淌着他们叶家的血脉,不管经历多少曲折,终有一日,会认祖归宗的,可是,阿兰的棺椁一直停在后堂,不能入土为安,我这心里,终日惶惶。阿兰这一辈子,太苦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黄如英说道。
    兄妹俩正在闲聊,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道士,拱手施礼道:“启禀庙主,二当家,庙中出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黄如海随口问道。
    “昨夜负责守夜看门的小乙师弟失踪了。”小道士说道。
    “什么?”黄氏兄妹听闻此言,对视一眼,站起身,跟随着小道士,来到前院大门口的耳房,推门进屋。
    那个小道士对黄如英说道:“庙主您看,小乙师弟的道袍挂在墙上,鞋子摆在床头,人,却消失不见了。”
    “还有这等怪事?”黄如英背着手,在耳房中走来走去,看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出门,立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一抬头,发现墙头有些许异样。纵身上了墙头,低头一看,只见墙头之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二哥,你上来看看。”黄如英喊道。
    黄如海纵身上了墙头,低下头,仔细观察那个脚印,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纵身跃下墙头,直奔后堂走去,来到停放阿兰棺椁那座窝棚前,低下头,寻找昨夜叶文青哭灵跪过的地方,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一个与墙头一模一样的脚印。
    “叶文青做的。”黄如海对妹妹说道。
    “他,为何要这样做呢?”黄如英问道。
    “我怎会知道,那个卑鄙小人的内心想法。”黄如海两手一摊,嘴里说道:“若是能把他看透,当年见到他就应该乱棍打死。”
    “或许,他掠走小乙,是为了逼咱们找他谈判。”黄如英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也许,他是希望咱们能够说服若水,与他父子相认。”
    “这样说得通吗?”黄如海不以为然地说道:“掠走一个人,为了让咱们找他?”
    “不然的话,小乙与他无冤无仇,在黄大仙庙中的地位低下,掠走这样一个人,为了什么?”黄如英说道:“我觉得,他这样做,就是给自己的谈判,加一点筹码,逼着咱们找他。”
    黄如海寻思一阵,开口说道:“也只有你说得这样,才说得通。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这件事,终究是要解决的。”黄如英说道:“哥哥辛苦一趟,去城隍庙,寻那叶文青,再谈一谈阿兰如他们叶家祖坟的事情,我留在家中,跟若水好好谈一下,娘亲没有了,叶文青毕竟是他的生身父亲。”
    “好吧。”黄如海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叶文青,鬼精鬼精的,昨夜,他来咱们的地盘,我没给他好脸色,今日,我去他的一亩三分地,不知他会如何地刁难我。”
    “阿兰为咱们黄家操劳了一生,临终遗愿,咱们想尽办法,也要替他实现。”黄如英说道。
    “妹妹言之有理。”黄如海答道。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坐着马车,离开道观,径直奔着望舒县城的方向而去。进了城,来到城隍庙的门前,黄如海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守门的小道士说道:“劳烦小道长,我要求见你们的二当家——叶文青。”
    “请问善人,您是哪一位?”小道士问道。
    黄如海说道:“你就与他说,黄大仙庙的黄如海求见。”
    “稍等片刻。”小道士说罢,撒腿如飞,跑进了城隍庙。
    片刻之后,城隍庙庙门大开,从里面奔出啦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瞧见黄如海,倒头便拜,嘴里说道:“贵客迎门,失敬失敬。”
    黄如海见不是叶文青,微微一愣,开口问道:“我找叶文青,你又是谁?”
    那个年轻人跪在地上,抬起头,陪着笑脸说道:“晚辈名叫刘玉成,乃是城隍庙大当家周之秋的四徒弟,叶文青乃是我的二师叔,您来得不巧,我叶师叔出门未归,没在庙中。”
    “这样啊。那我改天再来吧。”黄如海转身便要离开。
    “您别走啊。”刘玉成一把抓住黄如海的袖子,开口说道:“大老远的,您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让您走了,再者说来,我二师叔临行前,交代得明白,他只离开半日,一过晌午,他就回来了。二师叔回来,若是知道我接待得您,连院门都没有进,还不一顿把我打死吗!进院,进屋,我给您老人家泡茶。”
    黄如海见这个年轻人如此的热情,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跟着刘玉成进了城隍庙的待客堂,刘玉成亲自端上一盆香茶,送到黄如海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前辈,请用茶。”
    黄如海端起茶杯,端详了一阵,开口说道:“这个茶碗,好精致。”
    刘玉成笑道:“前辈好眼力,北宋的哥窑货。只有贵客迎门,才舍得拿出来。”
    黄如海甚是满意,品了一口茶,上等的西湖龙井,忍不住称赞道:“好茶。”
    刘玉成有端上来两盘果脯,两盘点心,摆在黄如海的面前,陪他说话。
    眼见着到了晌午时分,刘玉成说道:“前辈,按理说,应该留您在庙中吃午饭的,可是,您也知道,前夜,我们城隍庙被一群歹人夜袭,厨房都毁掉了。因此……”
    “不必客气。我见过叶文青,自己找饭馆吃饭。”黄如海说道。
    “前辈误会了。”刘玉成说道:“您是我二师叔的贵客,来城隍庙一趟,不给您安排中午饭,回来被我二师叔知道,打折小的狗腿。城隍庙的旁边,新开了一间豆腐坊,所有的招牌菜,都是用豆腐做成的,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这家豆腐坊的拿手菜,偏偏是新出锅的豆腐才爽口。因此,小的斗胆,劳烦您大驾,咱们去豆腐坊,吃一顿豆腐宴。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黄如海听罢寻思了一阵,心想,吃顿豆腐宴,应该也花费不了多少钱,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刘玉成带着黄如海,离开了城隍庙,直奔旁边的豆腐坊而去。
    184、
    那座豆腐坊规模很小,坐落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街边角落处。
    黄如海瞥了一眼,心中登时生出几分怨气,心说:城隍庙的这个鼠辈,太不尊重我了。
    刘玉成掀起门帘,躬着身子,一脸的谦卑,开口说道:“前辈,里面请吧。”
    黄如海常年住在乡下,打交道得大多是粗鲁无理的山野村夫,原本没有太多的心机,虽然对这个小饭馆十分得不满,但是,瞧着刘玉成对自己十分得恭敬客气,心中的火气也就消了大半。
    黄如海进了小店,发现店中只有五张方桌,十几把椅子,虽然到了饭口时间,店里冷冷清清,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柜台后面有个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计,趴在桌上,正在打瞌睡。
    “小三子,来客人了。”刘玉成猛地一拍桌案。
    那个小三子在梦中惊醒,一跳三尺高,睡眼惺忪,瞧见刘玉成,摸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慵懒地说道:“四哥,是你啊!”
    “后面还有空房吗?”刘玉成问道。
    “还剩一间。”小三子答道。
    “如此甚好。”刘玉成满意地点点头。
    小三子打开一扇后门,对刘玉成与黄如海说道:“两位,后院请吧。”
    “前辈,随我来吧。”刘玉成笑吟吟地说道。
    黄如海随刘玉成进了饭馆的后院,却见眼前是一大片菜地,中间一条青石小路,路的左边种着白菜,路的右边种着豆角。
    刘玉成戒备心起,心中暗想:这个城隍庙的鼠辈是不是把我骗到僻静处,下毒手害我?
    想到此处,刘玉成将手伸到了背后,握紧了匕首。
    青石小路的尽头是一扇门,刘玉成迈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院门开了,一位四十出头的半老徐娘出现在面前。
    “呦,小四哥,今日得闲,来我这里。”那妇人笑得肥乳乱颤。
    “阿姐,今日来吃你的豆腐。”刘玉成笑道:“你可欢迎?”
    “小鬼,成天就知道占姑奶奶的便宜,回头告诉你三师叔,让他撕了你的嘴。”妇人笑着,在刘玉成的左脸颊,狠狠地拧了一把。
    刘玉成引着黄如海,进了院子。
    黄如海抬头一望,登时大吃一惊,只见眼前别有洞天,竟然是一派园林景象,怪石,池塘,小桥,花卉,黄如海一时间,看花了眼。
    那个妇人在前面带路,穿过园子,推开一处脚门,眼前出现四间宅子,门前分别写着“春华、夏泰,秋实,冬平”四块匾额。
    “其他三间宅子都有客人,只剩下秋实居。”妇人对刘玉成说道。
    “多谢姐姐。”刘玉成拱手道谢。
    妇人推开秋实居的大门,却见院子中央,摆着一具石磨,两个穿着肚兜的年轻女子,正在围着石磨磨豆腐。
    “客人,我们这里的豆腐可好吃了,包你吃一次,天天想吃。”妇人对黄如海说道。
    黄如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两个磨豆腐的女子身上,心说,从哪里寻来这般俊俏的女人?
    三个进了屋,刘玉成、黄如海分宾主坐好,妇人立在一旁,笑咪咪问道:“客人用什么香?”
    “什么?”黄如海没听明白。
    刘玉成微笑道:“阿姐,把你这里熏香的种类都晒一晒,让前辈自己选择。”
    “好吧。”妇人轻轻地拍了三下手,一扇木门打开,走进来四个绝色佳人,黄如海登时看傻了眼,这四个女人,竟然比推磨的那两个女人,美貌十倍。
    第一个女人走到黄如海的面前,跪倒在地,轻启朱唇,对着黄如海,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股兰花的淡雅香气扑面而来。
    第二个女人走到黄如海的面前,跪倒在地,轻启朱唇,对着黄如海,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股牡丹花的艳香扑面而来。
    第三个女人,第四个女人如法炮制。四个女人的口气,各不相同。
    妇人问道:“客人,选哪一种香气?”
    黄如海有些神魂颠倒,用手指着第二个女人,开口说道:“她的香味,好闻。”
    妇人对其他三个女人挥挥手,开口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三位女人躬身施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那个被留下的女人,坐在黄如海的身边,片刻之后,整间屋子里,都是牡丹花的香气。
    黄如海有些不自在,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经意间,用自己的身子,在黄如海的后背蹭来蹭去。
    黄如海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局,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但是,内心挣扎了无数次,却没有站起来,转身离开的勇气。
    妇人托着菜谱问道:“今日吃什么?”
    刘玉成问黄如海:“前辈,有什么忌口?”
    黄如海心不在焉,含糊其辞:“没有,没有忌口。”
    刘玉成对妇人说道:“阿姐,梅兰竹菊。”
    “好喽。”妇人转身离开。
    妇人走后,又来一位少女献茶,她将一口茶饼含在口中,用唾沫浸湿了茶饼,吐在壶中,漆好了茶,双手捧着,送到黄如海的面前,黄如海接过,望向身边的刘玉成。
    刘玉成笑道:“这里的女儿茶,味道最为正宗。前辈尝一尝吧。”
    黄如海低着头,用袖子遮住了口鼻,小酌一口,一股淡淡的胭脂味,回味无穷。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四位少女端上来四只精致的瓷盘,盘中竟然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形态。
    “这个,怎么吃?”黄如海一脸的愕然。
    刘玉成笑而不语。
    此时,又从屋外走进了两名绝色佳人,手中捧着餐具,跪在刘,黄二人的身边,黄如海身边的女人从“竹”的瓷盘中夹起一片竹叶,小心翼翼送到黄如海的口边,黄如海张开嘴,竹叶送入口中。
    黄如海轻轻地咀嚼,竟是无比的美味。他问道:“这是什么?”
    女人答道:“回禀客官,这是鹿肉。”
    黄如海感慨道:“原来,吃饭与吃饭,也有天壤之别。”
    “这不算什么。”刘玉成笑着,轻轻拍了三下手,屋中的门开了。
    黄如海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185、
    从屋中外面,走进来一只戏班子,有的抱弦,有的抬鼓,簇拥着一男两女走了进来。
    “今日什么曲目?”刘玉成翘着二两腿,一脸慵懒地问道。
    一个班主模样的中年人,上前一步,作揖说道:“回大爷的话,今日准备了《西厢记》。”
    “雅致。”刘玉成拍手叫了声好,他扭头问黄如海:“前辈,《西厢记》可好?若是不喜欢,可以选其他的曲目。”
    此时的黄如海早已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于是,当刘玉成问他的话,他只是下意识地说道:“《西厢记》甚好。《西厢记》甚好。”
    “那就唱《西厢记》吧。”刘玉成吩咐道。
    “遵命。”中年人一脸谦卑地应道。
    一男两女登上一座小小的台子,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男人扮演张生,两个女人分别扮演崔莺莺与红娘。
    黄如海坐在台下,听得如痴如醉,嘴里不住地说道:“这个俏红娘,嗓音真好。”
    刘玉成冷眼旁观,笑而不语,不经意间,眼神中闪过一丝鄙视。
    戏台之上,红娘牵线,张生与崔莺莺夜会后花园,一对男女情投意合,宽衣解带,竟然在台上做起了羞羞之事,后来,红娘登场,撞见两人丑事,红娘威胁禀报老爷,禀报夫人,张生大骇,跪地求饶,崔莺莺看破红娘的心事,褪去她的红裙,推入张生的怀抱,于是,一龙戏二凤的桥段开始上演。
    “这……这是《西厢记》吗?”黄如海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问道。
    刘玉成说道:“这才是最真实的《西厢记》。出了这间豆腐坊,前辈在别处是看不到的。”
    “说得也是。”黄如海自言自语道:“只谈情,不行房,人族早就绝种了。”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戏,片刻之后,四盘菜吃得差不多了。黄如海“吧唧吧唧”嘴,牙齿咬着筷子,没有吃饱,却又不好意思说。
    “四道开胃小菜吃过。该上正餐了。”刘玉成的话音未落,屋子的门又一次打开了,两个仆人抬着一只大托盘,走进屋中,撤掉四个餐盘,将托盘奉上,打开盖子,是一只热气腾腾的蒸鹅。
    “前辈,请。”刘玉成笑吟吟地说道。
    黄如海又一次感慨道:“豆腐坊,豆腐坊,这个名字取得太过低调了。”说罢,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鹅肉,放入口中,品尝一下滋味,狐疑道:“这个鹅肉,与我平日里吃的鹅肉,十分的不同。”
    刘玉成不动声色地说道:“前辈平日里吃的鹅,虽然长了翅膀,却飞不上天空。”
    “难道说,这是天鹅?”黄如海愕然道。
    说话间,从屋外又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来到黄如海的身边,双膝跪倒,二话不说,脱掉了上衣,坦胸露背,却在两汝之间,夹着一只小巧的酒壶,少女为黄如海与刘玉成各斟一杯酒。
    “前辈,这天鹅肉与绍兴女儿红,乃是绝配。”刘玉成端起酒杯,劝酒道。
    黄如海喝了一口酒,开口说道:“这个酒,温得真好。”
    酒足饭饱之后,刘玉成带着黄如海,来到秋实居的后院,院中有一眼泉水,热气腾腾。
    “前辈,泡一会儿温泉吧,格外地舒坦。”刘玉成说着,脱了衣服,坐进温泉汤中。
    黄如海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醉醺醺的,很爽快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钻进浴池之中。
    又来了几个女人,上至四十岁的丰。腴 。少妇,下至十几岁的豆蔻少女,立成一排,供两人挑选。黄如海选中了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脱了身上衣服,钻入水中,给黄如海搓背,揉肩,拍打后背。黄如海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变得酥麻,脑袋昏沉沉的,眼皮打架,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如海在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中光线昏暗,他觉得自己的身下湿漉漉的,有些粘稠,伸手一摸,竟然满手是血,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一低头,发现陪自己泡温泉的那个小姑娘瞪大眼睛,满是惊恐的望着自己。
    黄如海伸出颤抖的手,在那个姑娘的脑门轻轻推了一下,只听“咕噜”一声响,那个姑娘的人头,登时滚落到床下,留着床上的,只剩下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186、
    黄如海大吃一惊,从床上跳下来,捧起女孩的头颅,定睛观瞧,只见切口处,十分的整齐,应该是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兵器一下子割了下来。
    黄如海坐在床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忆昏睡前发生的点滴,只是头痛欲裂,什么都记不记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刘玉成的暗算,被下了毒。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到此处,他四处寻觅自己的衣服,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好狠毒的鼠辈。”黄如海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见床上有一只大红缎的褥子,顾不得许多,扯下一大段布,裹住下身,迈步来到门口处,伸手去开门,屋门被从外面反锁,拉扯不动。
    黄如海心头火起,飞起一脚,将屋门踢个粉碎。一道强烈的阳光照他的脸上,黄如海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待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荒郊野外的孤宅之中。
    黄如海心中一阵茫然,他有些糊涂,明明在望舒县城,明明在那个神秘的豆腐坊,怎么会到此处呢?
    “黄如海,束手就擒吧。”一个宏亮的声音从眼前传来。
    黄如海抬头一看,只见二十步开外,立着十几个身佩腰刀,脚踩官靴的衙门捕快。
    “什么?”黄如海一脸的愕然。
    对面一个为首的官差说道:“黄如海,束手就擒吧,我们接到可靠的消息,你见色起意,间杀了一位无辜民女,识相的,与我们回县衙门,接受大老爷的堂审,不识相的,仗着自己手上有点功夫,据说还会一下邪门歪道的妖术,想与我们纠缠,你自己看着办。我们知道你是黄大仙庙的二当家,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在望舒县的一亩三分地,县衙大老爷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黄如海问道:“你们接到可靠的消息?谁告诉你们的?是不是城隍庙的刘玉成?”
    “这个你管不住。”官差说道:“你只管与我们走一趟县衙即可!”
    “我被人陷害了。”黄如海大声被自己辩解道。
    “每一个罪犯,都这么说。”官差说罢,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十几名官差呈扇面形
    缓缓向屋门处围拢。
    黄如海立在屋门口,心中无比的纠结,不断地自问:“我该怎么办?是束手无策,还是逃之夭夭?束手就擒的话,到了县衙,把事情的经过与大老爷说个明白,只要找到刘玉成,去豆腐坊走一遭,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刻,若是逃之夭夭,这些官差知道自己的姓名,身份,本来可以说清的事情,一逃走,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思来想去,黄如海决定放弃抵抗,到县衙说个明白。
    就在此时,一个埋伏在屋顶的官差冷不防将一个绳套,套在了他的脖颈儿之上,用力一勒,左右各窜出一名官差,一个套住了他的左腿,一个套住了他的右臂。众官差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
    一名官差手里捧着一只瓷坛,打开盖子,对准黄如海,泼出一股红色的液体。
    黄如海咂摸一下滋味,又腥又咸,竟然是一坛狗血。
    那个官差将瓷坛一丢,得意洋洋地说道:“看你还怎样兴风作浪。”
    黄如海一声叹息,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只好垂头不语。
    众官差将他五花大绑,又带上那具身首异处的女尸,回望舒县县衙交差。
    进的县城,正是晌午时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老百姓一见黄如海满身是血,胯下裹着一块破褥单,赤着脚,五花大绑,登时来了兴趣。纷纷向随行的官差打听:“官爷,这是什么人,犯了什么样的案子?”
    一名官差撇着嘴,不可一世地说道:“这个人,你们不认识吗?他便是黄大仙庙的二当家,大名鼎鼎的黄如海。”
    “哦哦哦。”百姓中有人恍然,一脸兴奋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黄氏兄妹里面的哥哥,他妹妹叫黄如英,他叫黄如海。”
    “官爷,这个人怎么了,犯了什么案子?”又有人追问道。
    “间杀少女,手段极其残忍。”官差应道。
    “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般禽兽不如的龌龊事,他也做得出来。”百姓们开始义愤填膺。
    离得远的老百姓没听清官差的话,便向离得近的百姓打听:“老哥,这个黄如海,做了什么案子?”
    那人应道:“先杀后间,衣冠禽兽。”
    “天啊,侮辱死人啊,真是禽兽。”愤怒的百姓开始向黄如海投掷石块,白菜帮,臭鸡蛋等杂物。
    黄如海郁闷到了极点,心说:这回是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说话间,黄如海来到了县衙,大老爷升堂,望舒县的百姓,将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大老爷验过女尸,将惊堂木一拍,指着黄如海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大胆罪徒,将你的罪行,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黄如海大呼冤枉,磕头说道:“小的进城寻那城隍庙的叶文青,他不在家,城隍庙的刘玉成接待得我,他请我去一间名叫‘豆腐坊’的宅子吃饭,那个豆腐坊的后院,有一个极大的会馆,里面有许多不穿衣服的女人,我被人下了药,昏迷不醒,这个姑娘,真得不是我杀的。”
    大老爷听罢,捋着胡子,寻思一阵,对身边的官差说道:“你去城隍庙,将那个刘玉成带到此处,顺便把那个什么豆腐坊的老板,也带到公堂之上。”
    “遵命。”官差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官差带着两个人,回到大堂之上,拱手复命道:“启禀大老爷,城隍庙刘玉成,豆腐坊掌柜的,带到。”
    大老爷点了点头,对黄如海说道:“当堂对峙。”
    黄如海抬起头,打量那两个人,不由得一愣,却见那个穿的道袍的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留着胡须,大腹便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又望向道士身边的那个人,一身商家打扮,四十出头的年纪,竟然是个罗锅。
    黄如海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回禀大老爷,这两个人,并不是我昨日见的刘玉成与小三子。官爷一定是抓错了人。”
    那个道士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回禀大老爷,贫道正是刘玉成。这是贫道的度牒。”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本,双手奉上。
    大老爷验过度牒,开口说道:“的确是刘玉成。”
    那个罗锅也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小的正是豆腐坊的掌柜,敢问大老爷,因何传唤小人?”
    大老爷问道:“黄如海,你还有什么可说?”
    黄如海的脑子飞速转动,待大老爷问起,开口说道:“大老爷,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的想亲自去一趟豆腐坊,那个地方建得极尽奢华,不会跟大活人一样,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模样。这样,就能证明小的清白。”
    187、
    大老爷坐在堂上,手捻胡须,寻思了一阵,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带两个人,随这个黄如海去一趟那个什么豆腐坊,里面真的如他所说,有不穿衣服的女人,一并绑了,带回县衙来。”
    “遵命。”侍从答应一声,给黄如海上了十五斤的手铐,脚锁,押着他向外走。
    黄如海哀求道:“官爷,赏我一件衣服吧,这般光着,颜面尽失。”
    那侍从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勾当,还要什么颜面?”
    “我是被冤枉的。”
    “呸。”侍从啐了黄如海一脸唾沫。
    黄如海被两名官差押着,穿街过巷,凭着记忆,来到昨日到过那条街,放眼望去,那座不起眼的豆腐坊,就静静地屹立在角落中。
    “官爷,就是那里。”黄如海说道。
    两名官差押着他进了豆腐坊,依旧是那几张方桌,几把椅子。罗锅掌柜立在一旁,开口问道:“官爷,你们到底要在小的店中,寻找什么?”
    官差不理罗锅,问一旁的黄如海:“这间屁大的店铺,如何藏着一个大大的会馆?今日,你找,找不出来,回到大堂,扒了你的皮。”
    黄如海掀开通往后堂的门帘,向里面张望,不看还好,一看,登时傻了眼,却见后堂是一间小小的厨房,灶台劈柴,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不穿衣服的女人,在哪里?”官差怒道。
    “这个…… ”黄如海也傻了眼,用手在墙壁上不停地摸索,想要寻找暗门,机关之类。找了许久,却是一无所获。
    “死心了吗?”官差冷言冷语。
    “……”黄如海一时无语。
    “跟我们回大堂。”官差拽着黄如海脖颈儿上的锁链,将他拖回了大堂。
    大老爷问明事情的经过,冷笑一声,说道:“大刑伺候。”
    黄如海被人按倒在地,板子落在屁股上,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招不招?”大老爷问道。
    “大老爷,小的冤枉。”黄如海嘴角淌着血,说道。
    “接着打。”大老爷再无二话。
    又是一顿毒打,黄如海趴在地上,心中寻思:若是这般下去,只怕会被人活活打死,不如先应下罪名,作为缓兵之计。此时,二妹应该已经听闻了我的遭遇,一定会想办法营救我的。想到此处,黄如海打定主意,开口说道:“大老爷,别打了,我招,我全都招了。”
    大老爷听罢,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受这等皮肉之苦!”
    于是,黄如海当庭招认,自己见色起意,间杀了少女。
    一旁负责记录的主薄将写好的供词,送到黄如海的面前,要他签字画押。
    黄如海望着眼前这份供词,颤抖着手,按不下去。大明朝的审讯,重口供,不重证物,这份供词签字画押之后,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个命运,那便是秋后问斩。
    “你到底按不按?”主薄催促道。
    “哎……”黄如海一声叹息,咬着牙,闭着眼,在供词之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上来两名差役,给黄如海换了一副八十斤的枷锁,拖下堂去,关进了死囚牢。
    黄如海独自一人,坐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囚牢中,失声痛哭:“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为何会落得这般天地。”
    忽然间,黑漆漆的牢房中,出现了一阵琐碎的响动。黄如海听见动静,抬头望去,却见粗糙的墙皮之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那张人脸越来越清晰,竟然是自己的妹妹黄如英。
    “妹妹。”黄如海惊喜道。
    “嘘,小点声,想把牢头引来吗?”黄如英扭动着身躯,从墙皮中钻了出来。立在哥哥的面前。
    “妹妹,救我。”黄如海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回事?为何会弄成这般惨状?”黄如英心疼道。
    黄如海留着眼泪,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地讲给妹妹听。
    黄如英听得直皱眉头,开口说道:“哥哥,不是当妹妹的说你,行走江湖,能不能加些小心。即便是天上真的会掉馅饼,难道会落在咱们这样的人的头顶吗?那个刘玉成明明就是在设局害你。”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我是真真领教了城隍庙那群人的险恶。”黄如海垂泪说道。
    “你自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黄如英望着哥哥,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找到那个害我的刘玉成,找到那间豆腐坊。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没有杀人。”黄如海说道。
    “找到那个刘玉成,这个事怕是不太容易,偌大的望舒县,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去哪里寻。”黄如英说道:“可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个什么什么豆腐坊,规模那么大,怎会凭空消失?”
    “这个事,真是十分的邪门。”黄如海一脸的迷惑。
    “哥哥,自己保重,这件事,交给妹妹来处理吧。”黄如英说道:“我一定倾尽全力,还你清白。”
    188、
    “妹妹,一定替二哥伸冤。”黄如海垂泪道。
    “哎……”黄如英见二哥这般沮丧,不免一阵心酸,父亲已经过世,大哥早亡,在这世上,只剩下这个唯一的亲人,当年,父亲黄老先生在世时,从来没有想过,让黄如海当一庙之主,就是因为这个哥哥性情粗鲁,粗枝大叶。
    二哥被人陷害,被捕入狱,也有自己的责任,在“断指大会”上,自己当众打败了叶文青,让他备受屈辱,事情才过去两天,就让自己的哥哥去寻叶文青,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件事,让黄如英追悔莫及。
    不过话又说回来,叶文青出手也是过于歹毒,二哥含冤入狱之后,黄大仙庙的名誉受损,香火只怕会减掉大半。望舒县的百姓对黄氏兄妹指指点点。种种一切,让她对叶文青恨之入骨。
    黄如英的心中生出一计,她要潜入叶宅,劫持叶攸安,逼叶文青放过自己的二哥,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过于的歹毒,被疯狗咬一口,难道要咬回去吗?再者说来,叶文青的亲儿子在自己的手中,他都没有手下留情,劫持他的女儿,又有什么作用呢?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从那座消失的豆腐坊入手,偌大的一座宅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打定主意之后,黄如英离开死囚牢,按照二哥口述的地方,摸着黑,去了城隍庙所在的那条街,顺着街道向前走,果然,在道路的尽头,找到了那座豆腐坊,黄如英走到木门前,念个口诀,使用穿墙术,潜入店内,前堂后堂找了一遍,确实是一间普通的店铺,后堂的墙壁,她一寸寸的摸索,没找到暗门,密道之类。
    黄如英不死心,点起一根蜡烛,仔细地寻觅,看了一阵,发现了端倪,这间店铺的桌椅摆设好似新近才挪动过,还能从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从前的陈列痕迹。
    黄如英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离开这间豆腐坊,站在街道前,向右望了望,豆腐坊的隔壁乃是一间布坊。她潜入布坊,登时发现了问题,因为这间店铺的柜台后面,趴着一个守店的伙计,这个小伙计虽然一身俗家的打扮,头顶之上,却梳着一个道家的牛鼻子发髻。
    黄如英绕过打盹的小伙计,直奔布坊的后堂,果然,如二哥所说,这里是一片菜地,一条青石小路,路两旁种着白菜与豆角。又穿过一道院门,竟然一派园林景象。
    黄如英恍然大悟,原来,那座打着豆腐坊招牌的会馆并没有凭空消失,只是与隔壁的布坊换了一下招牌与店内陈设。粗心的二哥竟然没有发现。
    黄如英念个隐身咒,将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在会馆中四处寻觅,这里到处是不穿衣服的女人,黄如英的心中十分的厌恶,心说,难怪二哥会栽在此处,这般奢靡之地,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扛得过去?
    她见许多人端着托盘在一间名叫“秋实居”的宅子里进进出出。于是乎,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此处正在大排筵席,酒桌之上竟然坐满了县衙门的官差,末座有两个城隍庙的年轻道士。
    只听一个白面道士说道:“多谢几位差爷,替我们二师叔出了一口恶气。”
    “好说,好说。”官差们举着酒杯,大笑道。
    一名官差说道:“小刘道长,我听说你们三师叔出事了,好像被人扎成了残废,有没有这回事?”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白面道士闪烁其词。
    那个官差继续说道:“杜道长为何这般不小心?已经人到中年,成名已久,家财万贯,这座会馆,办的有声有色,美女如云,他为何还要与人结怨?这个黄如海,是伤了杜道长的那个凶犯吗?”
    “不是。”白面道士说道。
    “不是他?”官差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黄如海如何得罪了你们城隍庙,至于搭上一条人命,将他打入死囚牢?”
    “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站在他背后的那个女人,他的妹妹黄如英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白面道士笑道。
    “那个黄如英很厉害吗?”官差问道。
    “相当的厉害。”白面道士笑吟吟地说道。
    官差的脸上显出一丝邪恶,开口说道:“有没有此处的老鸨子厉害?”
    众官差一起大笑。
    另外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胖道士说道:“我干爹说了,那个黄如英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危险程度超过了打伤我三师叔的那伙人。”
    官差听罢,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被周庙主视为心腹大患的女人,到底有多厉害?”
    胖道士说道:“干爹对我们这四个干儿子说,谁干掉了那个女人,谁就能接手三师叔手中一半的权力。”
    “哦,这确实是一个肥差。”官差咂舌道。
    胖道士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赵玉阁,老二刘玉堂,老三吴玉铉。”他用手指着眼前的白面道士说道:“加上这个鬼点子最多的刘玉成,我们四个,到底谁能干掉那个黄如英呢?”
    刘玉成一脸谦卑地说道:“大哥出马,哪还有我们三兄弟的份,像我这般愚钝的人,只配对付黄如海那般没有脑子的乡巴佬,黄如英毕竟是一庙之主,只有大哥的智慧与计谋,才能将她拿下。”
    赵玉阁听了此言,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算你识相,若是你敢与我争功,我第一个杀了你。”
    189、
    黄如英躲在暗处,将席间话听个真切,恨得咬碎银牙,想要立刻现身,将眼前这些人全部五花大绑,押送官府,交给大老爷法办。可是,瞧着这些醉眼惺忪的官差,又有些犹豫了。
    她想起《西游记》中的两个桥段,太上老君的两个童子,青牛私自下界,化身为妖,祸害取经队伍,到头来,又受到怎样的惩戒呢?什么都没有,想到此时,黄如英选择隐忍,放过这些县衙的官差,她决定只对两个小道士下手。
    这群人把酒言欢,折腾到凌晨子时才散场。
    两名小厮搀扶着赵玉阁与刘玉成的手臂,将他们送出会所。
    两个小道士走路打晃,相互搀扶着,朝着街道另一端的城隍庙走去。
    黄如英隐住身形,跟在他们的身后。
    赵玉阁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刘玉成问道:“大哥,你怎么不走了。”
    “尿急。”赵玉阁说着,解腰带,脱裤子。
    “快点城隍庙了,别在此处方便。”刘玉成劝阻道:“被老百姓瞧见,十分地不雅。”
    赵玉阁笑道:“老百姓认识我赵玉阁?”
    “虽不认识你,但是认识你身上的道袍。”刘玉成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之秋那个狗贼,这一次再不把承诺的好处给小爷,小爷明日就把身上这件狗皮脱了。”赵玉阁说着,用尿玼倒了路旁的一根小草。
    “……”刘玉成不敢再说,垂首站立在一旁,他好似对这个赵玉阁十分的忌惮。
    赵玉阁解决了个人问题,提好裤子,好似不经意地说道:“从吃饭的时候,你便潜伏在我的身边,现在,我马上要回城隍庙了,你还不现身吗?”
    黄如英吃了一惊,心说,难道,这个年轻人早就窥破了我的隐身术?
    “大哥,你在跟谁说话?”刘玉成向四周望了望,没瞧见半个人影,好奇地问道。
    赵玉阁不理刘玉成,对着黄如英站立的地方,扬手丢出三个弹丸,只听“砰砰砰”的三声闷响。一阵火花四溅,引燃了黄如英的袖子。
    黄如英无奈,只好收了隐身术,用手拍灭了袖子上的火苗。
    “你怎么发现的我?”黄如英问道。
    “隐身术虽然骗过眼睛。但是,你走路发出的细微声响骗不过我的耳朵,你身上的淡淡气味,瞒不过我的鼻子。再者说来,你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我的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赵玉阁说着,撸起袖子,给黄如英看他的胳膊,果然,整条手臂都布满了鸡皮疙瘩。
    黄如英感慨道:“不愧是百年城隍庙,藏龙卧虎,能人辈出。”
    赵玉阁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便是黄如英?”
    “正是。”黄如英答道。
    赵玉阁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处离城隍庙太近,不方便打斗,咱们换个地方,如何?”
    “怎么,你怕跟我打输了,被同门师兄弟瞧见,颜面无光吗?”黄如英问道。
    “非也。”赵玉阁说道:“这座城隍庙,有真本事的人太少,抢功劳的人太多。我打赢了你,只怕还没送到周之秋的面前,就有那些厚脸皮的师叔,师大爷之类跑出来,对我说,你快回屋歇歇去吧,这个女人,我帮你送到你干爹的面前。”
    “你……对自己的手段,这般自信吗?”黄如英冷冷说道。
    赵玉阁不答她的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遇到这样倚老卖老,不知羞耻的老家伙,我就忍不住想要出手教训他们。”
    “你这般想立功劳,为何前几日在胭脂林举办的‘断指大会’,你没有去参加?擂台的真刀真枪的比试,谁又能抢走你的功劳?”黄如英怼道。
    “那种垃圾比试,傻子才会去参加。”赵玉阁说道:“你这个蠢女人,为何不动动脑子,杜秋泽去了,叶文青去了,我再去,能捞到什么好处?静安堂的那群蠢材,杀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只是废了他,却不斩草除根,真真把人气死。”
    “小小年纪,狂妄至极。”黄如英用手指着刘玉成的鼻子,开口说道:“你不要走,一会儿我要与你算陷害我二哥那笔账,现在,我先把这个口出狂言的人打发了再说。”
    赵玉阁听闻此言,嘴里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一伸手,从怀着摸出一个面目狰狞的人皮脸罩,戴在脸上,又从腰间摸出一把三爪钢钩,套在右手手腕处,阴森森地说道:“放马过来。”
    黄如英二话不说,上前与赵玉阁斗在一处,二十个回合之后,黄如英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出手狠毒至极,招招致命,一个没留神,被三爪钢钩抓住了手臂,轻轻一扫,登时鲜血淋漓。
    赵玉阁甩了甩刚钩血迹,一脸不屑地说道:“原本以为,打赢叶文青的人,手上应该有几分真功夫,今日一交手,真是让人失望。”
    黄如英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鲜血不断地顺着手指缝隙向外淌,嘴里说道:“想不到,小小年纪,功夫竟然这般了的。”
    “别倚老卖老,别瞧不起年轻人。”赵玉阁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缺得不是实力,我缺的是机会。你是周之秋眼中的绊脚石,却是我眼中的垫脚石。干掉了你,我就可以往上爬了。”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黄如英紧咬牙关,再一次与赵玉阁斗在一处,十个回合之后,黄如英手中长剑,直刺赵玉阁的咽喉。
    赵玉阁艺高人胆大,不躲不闪,竟是伸出左手两根手指,捏住了黄如英的剑刃。
    黄如英手腕一翻,剑刃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登时削掉了赵玉阁的两根手指。一时间,血流如注。
    赵玉阁眉头紧锁,望着断掉两根手指的左手,陷入了某种迷茫状态。
    190、
    “让开。”黄如英挥了挥手中兵器,示意赵玉阁闪到一旁,接下来,她要专心致志地对付刘玉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玉阁捧着断掉两根手指的左手,狂笑不已。
    “你疯了吗?”黄如英见他陷入了癫狂之中,开口问道。
    赵玉阁笑了一阵,开口说道:“前几日,那个宫长安被狐妖逼得走投无路,自断三根手指,结果,被胭脂林大做文章,今日,你又切断我的两根手指,还要再一次举办什么狗屁断指大会吗?”
    黄如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宫长安的手指,有人打破脑袋,也要抢到手,至于你的手指……估计丢到大街上,也无人问津。”
    “你是嫌弃两根手指太少吗?”赵玉阁说着,张开嘴,“吭哧”一口,咬掉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一甩脸,将一根血淋淋的断指,丢到了黄如英的面前,冷笑着说道:“三根手指,够不够?”
    黄如英大骇,心中惊诧不已,嘴上却说:“这跟手指的多少,没有关系。”
    “三根手指还不够吗?”赵玉阁的嘴角淌着血,面目狰狞地说道:“三根不够,就给你四根。”说罢,“吭哧”一口,又咬下一根手指,丢到黄如英的面前。
    一旁观战的刘玉成开口说道:“黄庙主,就问你怕不怕,我大哥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黄如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跟往自己头上拍板砖,用刀子割自己肉的无赖混混有何差别,难不成,他把自己的十根手指都咬断,我心中恐惧,就会被吓跑吗?”
    “你可千万不能跑,你被吓跑了,我找谁去讨赏钱?”赵玉阁说着,将断了四根手指的手掌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好似在念什么奇怪的咒语,借着头顶的月光,黄如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个场景。
    只见赵玉阁的断指处有黑色的虫子,向外蠕动,爬出的虫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爬出来四条手指一般粗细的小蛇,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喉咙处发出“嘶嘶”的声响。赵玉阁用右手的钢构不住的挑拨,四只小蛇开始相互撕咬,最终全部死亡。
    赵玉阁用钢构的利刃,褪去蛇皮,割掉蛇肉,露出四根白森森的蛇骨。
    “都说人身难得,这话一点也不假,这四根手指若想恢复从前的模样,需要三五天的光景。”赵玉阁一脸平和地说道。
    黄如英见此情景,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紧握长剑,一脸戒备地说道:“巳龙山赵德泰,是你什么人?”
    赵玉阁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不愧是一庙之主,这么快,就看出了我的来历,实不相瞒,赵德泰乃是家父。”
    “想不到,堂堂巳龙山少山主,竟然委身城隍庙,做了周之秋的干儿子。”黄如英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挤兑。
    “巳龙山只是一片穷山恶水,哪比得上望舒县繁花似锦,我爹爹手段再高,也不如周之秋在望舒县一言九鼎。没办法,每个人的起点不同,就要接受现实。”赵玉阁说道:“周之秋的爹爹是城隍庙的老庙主,法术高强,威名远播,我爹爹赵德泰,修炼了几百年,才得人身,人比人,气死人。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周之秋含着金钥匙出生,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他注定是城隍庙的庙主,他只学到老庙主七成的法术,他的亲儿子只学到他五成的法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五十年,周家的衰亡就会到来。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外人,一定有机可乘。”
    黄如英惊诧于赵玉阁的直白,她望了一眼旁边的刘玉成,开口挑拨道:“你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不怕你的四弟传到你干爹的耳朵里吗?”
    赵玉阁听闻此言,回头望了一眼刘玉成。刘玉成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得退后几步,嘴里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赵玉阁轻蔑地一笑,开口说道:“他的心中,何尝不想杀了周之秋,取而代之,只不过,这小子实力比较弱,心机比较深,不表现出来而已。现在的周之秋,还能掌控局面,调动各种人脉,我们动不了他,三五十年后,周家势衰,我们这几个干儿子,一定会斗得你死我活。”
    “城隍庙,真是虎狼之地。”黄如英感慨道。
    “弱肉强食,本是人间法制,人是万物之灵,更是如此,只是人类虚伪,法家的内核外,披上了儒家伪善的外衣。”赵玉阁说着,扯掉了脸上的面罩,手中钢构一挥,竟然割掉了自己的半个下巴,露出了两颗白森森的獠牙。身形一闪,扑了上来,再一次与黄如英斗在一处。
    十个回合后,赵玉阁双手抓住了黄如英的臂膀,张开嘴,一口咬中了她的脖颈儿,一时间,血流如注。
    191、
    黄如英飞起一脚,将赵玉阁踢出依仗多远,她用手摸了一把受伤的脖颈儿,满手是血。
    她并不慌张,一伸手,从袍子的下摆撕下一条布,将伤口紧紧缠住。可是,稍一运气,觉得头晕眼花,黄如英意识到什么,再一次用手抹了一把伤口的血,竟然是隐隐的黑色。
    “不好,中毒了。”黄如英怒道。
    赵玉阁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这个毒并不是见血封喉的那一种,不然的话,如何带你去领赏。”他没有下巴,满嘴是血,看上去,十分的狰狞,恐怖。
    黄如英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但是,面对强敌,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磨得锃亮的紫漆葫芦,掀开盖子,倒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一脸平和地说道:“你太年轻,不知道我们黄家的底蕴,我们黄家早些年靠着替人解毒发的家,这等小把戏,难不倒我的。”
    “真的吗?”赵玉阁眉头紧锁。
    黄如英极力表现得平和,开口问道:“平日里,若是有人中了你的毒,会有什么表现?”
    赵玉阁答道:“嘴唇发紫,身体发颤,舌头变大,手指甲变成紫色。用不了多久,就会晕倒。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若是不能及时救治,结局只能是死于非命。”
    黄如英笑道:“你看我的状态如何?”
    赵玉阁称赞道:“不愧是一庙之主,确实有过人之处。若是换做旁人,被我咬一口,非死即伤。你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着实令人佩服。”
    “你这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黄如英的胸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表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她对赵玉阁说道:“虽说,你爹爹是个修炼成人形的蜈蚣精,擅长用毒。但是,若论对毒物的研究与应用,你们赵家与我们黄家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水平差着十万八千里。”
    “吹牛。”赵玉阁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
    “我来问你,这世上,最毒的是什么?”黄如英问道。
    “这有何难。”赵玉阁说道:“我听爹爹说过,世上最毒的名叫‘毒箭木’,又名‘见血封喉’。”
    黄如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对,你爹爹说错了。”
    “不是毒箭木,便是断肠草。”赵玉阁又说:“断肠草本是葫蔓藤,中了此毒,肠子会变黑,粘连在一处,中毒者会腹痛不止而死。”
    “也不对。”黄如英再一次否定了他的答案。
    “那……便是鸠毒。”赵玉阁说道:“据说,鸠是一种比老鹰还要大的猛禽,叫声大而凄厉,它的羽毛有剧毒,用它的羽毛在酒中浸一下,酒便变成了毒酒,人喝下毒酒,无药可救。”
    “不对。”黄如英的头,摇的好似拨浪鼓。
    “难道是乌头?”
    “不对。”
    “莫非是鹤顶红?”
    “你的答案,有些辱没门庭,太给你爹爹丢人了。”
    “雷公藤?”
    “非也。”
    “夹竹桃?”
    “不对。”
    “曼陀罗?”
    “错得离谱。”
    赵玉阁彻底的崩溃了,用手指着黄如英的鼻子,开口问道:“到底什么,才是这世上最毒?”
    刘玉成凑到赵玉阁的身边,小声说道:“大哥,这个女人在诳你,别上她的当。”
    “你滚开。”赵玉阁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将刘玉成打得眼冒金星。
    刘玉成坐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你说,到底是什么?”赵玉阁钻了牛角尖。
    “这世上最毒的毒王名叫地狱食人花。”黄如英说道。
    “什么玩意?”赵玉阁微微一愣,继而说道:“臭婆娘,你莫不是在诳我?”
    “年轻人,你要明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并不代表,这个东西就不存在。”黄如英说道:“今日,就让你开开眼,涨涨见识。”说罢,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只见在她的身前,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一只黑色的嫩叶破土而出,开枝散叶,最终,在根茎的尾端,长成一朵粉色的花朵。
    “这便是地狱食人花?”赵玉阁瞪大眼睛,一脸的不信。
    “正是。”黄如英答道。
    “这分明就是一朵普通的牵牛花而已。”赵玉阁观察了半天,得出自己的结论。
    “有本事,你用手指触碰一下花蕊。”黄如英挑衅地说道。
    “这有何难!”赵玉阁的牛脾气上来,伸手就要去点那朵花的花蕊,可是凑到近处,这才发现,这朵食人花的花蕊,赫然有一张狰狞的人脸。赵玉阁见此情景,倒有些犹豫了。
    “怎么,自诩用毒的行家哦,连一朵牵牛花都不敢触碰吗?”黄如英使出了激将法。
    赵玉阁果然上当,嘴里说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罢,用右手的钢构,去戳食人花的花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朵食人花下的土堆中翻出了一只猎人夹狼用的钢夹,一下子夹住了赵玉阁的右手手腕。
    狼夹子上布满了锋利的金属片,赵玉阁的右手手腕鲜血淋漓,几乎被夹断了。他不住地惨叫,对身边的刘玉成高喊道:“快点来救我。”
    刘玉成捂着红肿的半边脸,一脸木然地望着他,却是无动于衷。
    赵玉阁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他望了望自己的右臂,又望了望脸盘大小的狼夹子,咬了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手起刀落,将自己的手臂斩断。
    “黄如英,我要杀了你。”赵玉阁彻底地暴怒了,等他处理完右臂的伤口,抬头一瞧,这才发现,黄如英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192、
    “气煞我也。”赵玉阁暴跳如雷,竭斯底里,大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在这世上,最毒不过妇人心。”
    “大哥,你的断手。”刘玉成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断手,一脸讨好地说道。
    赵玉阁望向刘玉成,咬牙切齿地说道:“刚才,我被狼夹困住,唤你帮忙,你却无动于衷。此时此刻,我的手也切了,黄如英的人也跑了。你又来假惺惺地做什么?”
    刘玉成不慌不忙地说道:“小弟以为,论真实实力,那个黄如英是斗不过大哥的。”
    赵玉阁听闻此言,怒气登时消了大半,开口说道:“算你有些见识。”
    “堂堂一庙之主,竟然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刘玉成侃侃而谈:“原来,这个黄如英跟咱们城隍庙的杜秋泽与宫长安一样,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言之有理,继续往下说。”赵玉阁频频点头。
    刘玉成说道:“动手之前,大哥说得明白,不要让我插手,抢你的功劳。我怎敢轻易出手。我以为,凭大哥的本事,一眼就能看透黄如英的诡计,大哥伸手去摸那个所谓的‘地狱食人花’,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那样的诡计,怎逃得过我的眼睛?”赵玉阁借坡下驴。
    “就是嘛。”刘玉成说道:“望舒县就这么大,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嘛?”刘玉成说道:“大哥若是想杀那个黄如英,自然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她。今日这个地方,毕竟离城隍庙太近,即便是抓到了她,免不了被别人抢走功劳。依小弟愚见,大哥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在干爹面前成功的请功受赏,这才是事情的关键,至于,何时干掉黄如英,完全看大哥的心情。”
    “我觉得,你说得十分有道理。”赵玉阁的情绪平复下来。他伸出右臂,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只小小的婴儿手掌从断腕处,生长出来。
    “等大哥的双手恢复如初,咱们兄弟寻上门前,杀黄家一个片甲不留。”刘玉成说道。
    “没错。”赵玉阁冷笑着说道。
    放下赵玉阁、刘玉成两个不表,再说黄如英。
    她使个小计谋,骗过了小蜈蚣精,趁机逃走。开始时,她想回黄大仙庙,走了没几步,胸中好似翻江倒海一般,“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黄如英瘫坐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头晕眼花,一个念头随即涌上心头:若是不及时救治,自己只怕性命不保。既然回不去黄大仙庙,那就去静安堂找曲阳祛毒。
    黄如英又吞了一颗随身携带的药丸,抑制体内的毒气。她四处望了望,瞧见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前,有两只身高八尺的石狮子。
    黄如英强打精神,口中念个咒语,左边脚底踩石球的公狮摇身一变,化作一头真的狮子,从石台上跳下来,迈着步子,走到黄如英的面前。
    “带我去静安堂,寻曲阳。”黄如英有气无力地说道。
    公狮子听罢,寻思片刻,对黄如英说道:“稍等,我去请示一下我的老婆。”
    “…… ”黄如英一时无语。
    公狮子调转身形,迈着小碎步,来到脚下踩小狮子的母石狮面前,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婆,这个女人让我送她一趟,您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母石狮傲然挺立,目不斜视,不答公狮子的话。
    “你找别人送你去吧。”公狮子一脸抱歉地说道:“我老婆最讨厌我跟别的母儿穷搭讪。”
    “…… ”黄如英一声叹息,无奈地摇摇头,念个咒语,将母石狮也变成了活的。
    母狮子围着公狮子转了两圈,满面怒容,露出了獠牙。
    公狮子一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婆,外人面前,多少给我一点面子。”
    母狮子扬起巴掌,将熊狮子打了个踉跄,嘴里骂道:“一肚子花花肠子,你是单纯地想送她嘛?你是惦记邻街的那个骚貔貅。”
    “冤枉,冤枉。”公狮子一脸无辜地说道。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黄如英怒道。
    母狮子不语,将黄如英叼着,放在自己的后背之上,对一旁的公狮子说道:“你跟我一起去送她,省的老娘一离开,你就出去鬼混。”
    一对石狮子一前一后,将黄如英送到了静安堂的门前。
    公狮子抬起前爪敲门,没控制好力度,一掌下去,将静安堂的店门拍个稀碎。
    “你这个夯货,什么事情,你能做好?”母狮子骂道。
    “…… ”公狮子低下头,不敢吭声。
    “半夜三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砸我们的大门。”赵半衣骂骂咧咧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攥着一把扫把,刚要发怒,一抬头,瞧见两头庞然大物立在店门前,也是吓了一跳,他瞧了瞧一脸怒容的母狮子,又望了望一脸谦卑的公狮子,心中明白了大半,赵半衣凑到公狮子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力不从心是不是,老婆整日里看你不顺眼是不是?来我们静安堂,你算找对了地方,里面请吧。”
    黄如英趴在母狮子的后背之上,抬起一只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救我。”之后,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193、
    赵半衣从屋内唤出曲阳,师兄弟两个合力将黄如英架进后堂。
    “给她医治吗?”赵半衣问道。
    “做大夫的,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曲阳检查过黄如英的伤处,心中快速地盘算出救治方案。
    “你给她瞧病吧。我去接待另一个客人。”赵半衣说着,从药架上取下几只瓷瓶,走出静安堂的大门。
    此时,两只硕大的石狮子还立在门外等候,公狮子更是拔着脖子,望眼欲穿,期盼赵半衣的身影出现。瞧见叫花子从屋中抱着一堆瓷瓶出来,登时兴奋异常,不住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赵半衣走到公狮子的面前,举着手中的瓷瓶说道:“静安堂虽然是刚刚建立的一家医馆,可是来头着实不小,曲阳曲神医的名声,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曲神医的名声,如雷贯耳。”公狮子一脸的谦卑。
    赵半衣继续说道:“曲神医妙手回春,潜心研究男科三十年,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医治方案,简直就是中年男人的救星,你瞧这几瓶药,都是曲神医亲手秘制而成,你看这一瓶——静安堂七味地黄丸、你在看这一瓶——曲大夫肾宝,还有这一瓶,这一瓶可以说是我们静安堂的镇店之宝——百年苏记衍宗丸。”
    公狮子大喜,回头奔到母狮子的面前,摇着尾巴哀求道:“媳妇,给点钱吧。”
    “滚。”母狮子拒绝地直接了当。
    赵半衣见此情景,眼珠转了两圈,开口说道:“这样吧,三瓶神药,我一样送你三颗,拿回去,试一试疗效,若是效果明显,再回来找我,也是不迟。”赵半衣说着,从三个瓷瓶中倒出九粒药丸,送到公狮子的面前。
    公狮子大喜,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
    “你怎么一次都吃完了?”赵半衣愕然道。
    片刻之后,公狮子的鼻孔里流两串鼻血,对母狮子说道:“媳妇,我好热啊!”
    母狮子望了他一眼,忸怩道:“死样,给老娘回家。”
    一堆石狮子扭头离开了静安堂。
    赵半衣自觉做了一件善事,双手背在身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屋中。
    曲阳还在专心致志地医治黄如英所中之毒,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黄如英悠悠转醒,躺在病榻之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又救了我一次。”黄如英望着曲阳,眼中写满了感激。
    “瞧这个伤,你被巳龙山的蜈蚣精伏击了?”曲阳问道。
    黄如英答道:“是的,大意了,咬伤我的乃是赵德泰的儿子——赵玉阁。”
    “赵玉阁?”曲阳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赵玉阁应该是周之秋的第四个干儿子。”
    “你说得不对。”黄如英反驳道:“这个赵玉阁是周之秋最大的干儿子。”
    “你有所不知。”曲阳说道:“周之秋模仿老庙主周真人的做法,收一些本领高强的年轻人,做他的干儿子,这些年轻人,入了他的门下,只做脏活,只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一般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周之秋收干儿子的原则并不是多多益善,他的门下,只有四个干儿子,这四个年轻人,谁的本事大,谁的排名就会上升,谁干的脏活多,谁就是大哥。但是,任务失败,或者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失败的人,要么退出干儿子的行列,要么直接丢掉性命。因此,能留在周之秋的身边,一般都是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之人。从前,我在城隍庙时,这个赵玉阁初来乍到,只是排名第四,这几年不见,竟然爬到了第一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替周之秋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梦想着挤进城隍庙,希望名利双收的年轻人。”
    “原来如此。”黄如英恍然大悟。
    “二哥的事情,我听说了。”曲阳说道。
    “哎……”黄如英一声叹息,开口说道:“大意了,前几日,我在断指大会,打败了叶文青,这不,刚过几日,他们就暗算了我的二哥。”
    “想想办法,把二哥从大牢中救出来。”曲阳说道。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黄如英说道:“我先把思路捋一捋,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打算。”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曲阳说道。
    “多谢好意。”黄如英说道:“不过,我觉得,既然周之秋不肯放过我,你们静安堂打伤了杜秋泽,烧毁了大半个城隍庙,他们是不是很快就要找上门来?”
    “这是肯定的。”曲阳笑道:“我们师姐弟几个,凑在一起,建了这座静安堂,势必会成为城隍庙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伤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报复的,若是,我们能扛下他们的报复。静安堂在望舒县就能站稳脚跟。”
    “原来,一切都是运筹帷幄之中。”黄如英说道。
    “哪里,心中惴惴不安,夜不能寐。”曲阳说道。
    说话间,静安堂的门外有人敲门。
    “大半夜的,这个时候来敲门。”赵半衣嘴里嘟嘟囔囔,走到前堂,木门被石狮子会坏了,此时店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只见门外站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你们找谁?”赵半衣问道。
    “前辈您好。”一个红脸的年轻人,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我们是城隍庙的,我叫吴玉铉,旁边这位是我的二哥,名叫刘玉堂,我们奉了庙主爹爹——周之秋的命令,前来拜会苏冉前辈,与张君奉前辈。”
    194、
    “呦,这么快,就寻上门来了。”赵半衣微微笑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只凭两个人,就想来踢馆吗?”
    “这个……”吴玉铉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言重了,我们没有踢馆的实力?”
    “让我们进去吧。”一旁的刘玉堂开口说道:“我们的身上,也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赵半衣问道。
    “人有三魂七魄,何为三魂?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何为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刘玉堂从腰间解下来一个小葫芦,在手中晃了晃,开口说道:“前几日,静安堂的诸位前辈大闹城隍庙,只是为了那位耿百刃前辈,最终,你们凭借着强大的实力,逼得我们两位师叔释放了耿前辈的魂魄。只是,你们发现没有,那位耿前辈,是不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哎……”赵半衣一声叹息,开口说道:“当时,形势紧迫,我们没有仔细检查耿师哥的魂魄,回到静安堂,这才发现,少了命魂,少了为英。你们城隍庙的人,做事真的不地道。”
    刘玉堂笑道:“我干爹被张前辈困住那只诡异的木箱中,命悬一线,匆匆忙忙,出了一点差错,您应该理解,体谅。”
    “我理解,我体谅。”赵半衣伸手去接刘玉堂手中的葫芦,嘴里打着哈哈:“三更半夜的,让你们跑一趟,真是万分感谢,耿师兄的一魂一魄,我收下了,没什么事,你们两个回去吧。”
    “前辈,你要是这样做事,就太不讲究了。”刘玉堂说着,将葫芦往身后一藏,重新别在腰带之上,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深夜到访,您是不是应该把我们两个请进静安堂,喝一杯热茶,再谈一魂一魄的事情?”
    赵半衣知道这两个人,来者不善,于是,一拍脑门,假意刚刚醒悟道:“你瞧瞧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话了,两位,里面请吧。”
    刘玉堂与吴玉铉对视一眼,整理一下背后的包裹,迈步进了静安堂的大门。
    曲阳安顿好黄如英,也从后堂走了出来,迎面瞧见从门外走进来的三个人。
    吴玉铉瞧见曲阳,迈步上去,整理衣衫,跪倒在地,磕头道:“曲先生,晚辈吴玉铉,给您磕头了。”说罢,倒头便拜。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曲阳赶忙上前,双手搀扶吴玉铉。
    吴玉铉跪在地上,执意给曲阳磕了三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中写满了感激与敬重。
    曲阳问道:“你祖母的身体,最近可好?”
    吴玉铉眼中含泪,开口说道:“托您的福,老人家身体一直很好,每天能吃八两米,二两肉。”
    “哦,甚好,甚好。”曲阳笑道。
    吴玉铉一脸真诚地说道:“我奶奶总说,当初若是没有曲先生,她老人家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八十四岁的那道坎。曲先生是我们吴氏家族的恩人。”
    “言重了,言重了。”曲阳有些动情地说道:“曲某一生行医,遇到了无数的病患,吴家的礼遇,曲某没齿难忘。”
    “一顿家宴而已。”吴玉铉讪讪地笑道。
    “那一年,你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没想太多,跟着去了,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的八十五岁寿辰,你们将我安排在老太太的身边,一个大家族,九十多口人,男女老少,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这份礼遇,折煞曲某。”曲阳感慨万千。
    “那是先生应得的。”吴玉铉说道。
    “别站着说话,坐吧,既然是旧时故人,坐下来,叙叙旧吧。”赵半衣说道。
    曲阳、赵半衣、刘玉堂、吴玉铉四个分宾主落座。
    “这一次来,所谓何故?”曲阳明知故问。
    吴玉铉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与二哥奉了干爹的命令,过来找苏冉与张君奉寻仇。”
    曲阳一声叹息,沉吟许久,开口说道:“苏冉乃是我的师姐,张君奉乃是我的师弟。都是至亲之人。”
    “这个事情,十分的棘手。”吴玉铉说道:“开始时,干爹让二哥与我去对付黄大仙庙的黄家兄妹,让赵玉阁与刘玉成来静安堂寻仇,那两个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我怕曲先生中了他们的诡计。前些年,杜秋泽陷害先生,致使您含冤入狱,晚辈无能为力,袖手旁观,心中万分懊恼,这一次,拼尽全力,也要保全先生。因此,说服了干爹与大哥四弟,我们来静安堂,他们两个对付黄氏兄妹。”
    “多谢贤弟一片好意。”曲阳笑道。
    “我是您的晚辈,您这么称呼我,折煞我也。”吴玉铉说道。
    “如此说来,你要做义薄云天的关云长,背着刘皇叔,诸葛亮,在华容道义放曹阿瞒?”赵半衣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究竟该怎么做,其实晚辈也没有想好。”吴玉铉一脸纠结地说道。
    赵半衣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那个周之秋,坏事做尽,恶贯满盈,有什么值得你,替他卖命?”
    吴玉铉抬起头,望了赵半衣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转瞬即逝,他低下头,揉了揉肚子,对曲阳说道:“曲先生,我们哥俩从昨天傍晚就一直商量这件事情,晚饭都没顾得吃,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晚辈厚着脸皮,向您讨碗酒喝,讨块肉吃。不知道,您能不能满足我的这个要求。”
    “好说。”曲阳笑道:“你不怕我在酒菜中投毒,我一定盛情款待。”
    吴玉铉笑道:“这……倒是个两全之策。”
    “稍等。”曲阳赞许地点了点头,冲赵半衣使个眼色。赵半衣会意,起身去了后院厨房,片刻之后,端上一只硕大的托盘,里面摆着一盘酱牛肉,一盘酱羊蹄,一盘鸡肉,一盘小黄花鱼,一盘豆腐丝,一盘花生米,一盘海蜇皮,一盘糖蒜,一大坛酒。
    “八个菜。受宠若惊。”吴玉铉咂舌道。
    “你们吴家对我师哥礼遇有加,我们不能不讲究。”赵半衣说道:“三更半夜的,只能尽力而为。”
    “多谢,多谢。”吴玉铉咽了一口唾沫,眼汪汪地望着曲阳,就等他开口,自己马上就抄起筷子开吃。
    “请吧,别客气。”曲阳开口说道。
    “多谢。”吴玉铉喜笑颜开。
    “你可小心啊,这八道菜中,有一道菜,我下了毒。”赵半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吴玉铉愣了愣,回头对刘玉堂说道:“二哥,这八道菜,里面有一道菜有毒,你就别吃了,一会儿,我若是中毒倒地,干爹交待的任务,全靠你了。”
    “…… ”刘玉堂一时无语。
    吴玉铉交待完了,抄起筷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不亦乐乎。
    赵半衣察言观色,见吴玉铉面无惧色,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感慨道:“想不到,乌烟瘴气的城隍庙,还有你这般坦荡君子。”
    吴玉铉抬起头,望了赵半衣一眼,开口说道:“你自诩是好人,可是待我,却没有半点恩情,你觉得我干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老人家对我,却有救命之恩,所以,请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诋毁他老人家。”
    195、
    “周之秋是你的救命恩人?”赵半衣好奇地问道。
    “是啊。没有他老人家,我早就死在了望舒县的大牢之中。”吴玉铉说道:“我这个人,最爱《水浒传》,最推崇水泊梁山的好汉武松与鲁智深,从前,年轻,少不更事,性子执拗,觉得在这个世上,最大的道理,便是惩恶扬善。因此,做了很多傻事。”
    “说来听听。”赵半衣抓了一把花生米,饶有兴趣地说道。
    “那一年,我十七岁,与朋友在小酒馆喝酒,散场之后,在大街上走,瞧见一个纨绔子弟在街上调戏民女,当时,我就想,若是鲁智深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当然是出手相救喽。于是,上前几步,将那个纨绔子弟拎着脖领甩到一边,救下了那个姑娘。
    那个纨绔子弟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敢坏我的好事,你知道我爹爹是谁?
    我说,这个事要问你娘亲才知道。
    周围的围观人群一阵哄笑。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个纨绔子弟对我说:我爹爹是县衙门的李捕头,你敢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先生,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样?”吴玉铉问对桌的赵半衣。
    赵半衣开口说道:“我会磕头赔罪,落荒而逃,任由他继续糟蹋那个姑娘。”
    “我……做不上来。”吴玉铉低下头,继续说道:“那个纨绔子弟见我有些犹豫,拍着我的脸,对我说,从我的裤裆中爬过去,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当时的我,没有忍住……”
    “你把他打了?”赵半衣问道。
    “没错,打折了他的三根肋骨。”吴玉铉说道。
    “来来来。”赵半衣说着,举起酒杯,一脸真诚地说道:“你做的事,我做不到,我敬你是条汉子,咱们喝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吴玉铉端起酒杯,也喝干了杯中酒,他本来就是红脸汉子,一杯酒入肚,脸蛋变得通红。
    “有一件事,我想来这么多年,一直想不明白。”吴玉铉说道:“我曾经请教过我的干爹,他老人家,也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什么事情?”赵半衣问道。
    “那个纨绔子弟,他是县衙捕头的儿子,按理说,他们家族,应该是保一方平安的卫士,为何会蜕变成欺压百姓的恶人,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也没想明白。”
    “这又何难?”赵半衣说道:“他做坏事,没有代价,你阻碍他做坏事,代价惨重。历史上,每个朝代的末期,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这个……”吴玉铉一时间,没听明白赵半衣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半衣继续说道:“一般的恶人做了坏事,谁来惩罚他?”
    “县衙,官差。”吴玉铉答道。
    “捕头的儿子做了坏事,捕头会秉公执法吗?”赵半衣问道。
    “一般不会,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吴玉铉答道。
    “因此,做坏事才肆无忌惮,甚至变本加厉,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代价。”赵半衣说道:“阻碍他做坏事的你,就不一样了,一时的逞强,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是啊。”吴玉铉感慨万千,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被带到县衙大堂,被打得半死,后来,关进县衙大牢,牢中的囚徒受了牢头的指使,差点把我活活打死,小命险些丢在里面。”
    “后来,你干爹出现了?”赵半衣问道。
    “是啊,我干爹出现在县衙,对大老爷说了两句话,大老爷挥挥手,说道:既然周庙主开口说话了,那就放过他吧。于是,我就被放了出来。”吴玉铉嘴里说着,眼圈竟然红了。
    赵半衣一脸的疑惑,问身边的曲阳:“周之秋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曲阳望了一眼吴玉铉,凑到赵半衣耳畔,低语几句。
    “原来如此。”赵半衣恍然大悟。
    吴玉铉继续说道:“干爹将我接到城隍庙,给我治伤,三个月之后,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有一天,干爹对我说:我花了五百两银子,让我的一个侄子去县衙做捕头。
    我没明白干爹的意思。
    干爹笑着对我说,害你入狱的那个纨绔子弟,他的爹爹不再是捕头了,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
    我大喜,当天夜里,我潜入那个纨绔子弟的家中,一家八口,一个活口也没留。”吴玉铉说到此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将那个纨绔子弟打折三根肋骨,差点没死在大牢,你的身上,背负了八条人命,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赵半衣问道。
    “什么惩罚也没有。”吴玉铉冷笑着说道:“我一把火,烧了他家的宅子,第二日,干爹的侄子带着一众捕快去命案现场,一番勘察之后,对外宣称,山贼作案,劫财不成,遭遇反抗,山贼恼怒,继而灭门。”
    “好手段。”赵半衣感慨道。
    “从那以后,我一心一意地跟着干爹,干爹让我杀谁,我便杀谁,干爹让谁消失,我便让谁消失。”吴玉铉面无表情地说道:“曲先生,听我一句良言相劝,别再护着你的师弟,行不行?”
    “这个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曲阳说道:“我帮你们医治杜秋泽,你放过我的师姐与师弟,如何?”
    “杜秋泽已经死了。你们别再打他的主意。”吴玉铉说道:“干爹对我们四个说了,谁解决了黄如英,杜秋泽一半的权力给谁,谁捉到了张君奉,杜秋泽另一半的权力给谁。曲先生,我知道,苏冉是你的师姐,你从小长在苏家,让你交出苏冉,你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我不难为你。可是,据我所知,那个张君奉,性情古怪,与你们师兄弟都不和睦。你只有说出他的下落,我们马上离开,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曲阳还没有说话,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若是不说出张君奉的下落,你待如何?”
    众人听见说话声,回头一看,只见半空中飘着一个女人的魂魄,不是苏冉,却又是谁?
    196、
    “苏前辈,您好。”吴玉铉瞧见苏冉,站起身,深施一礼。
    “罢了。”苏冉厌恶地挥挥手,开口说道:“你们两个是城隍庙的人?”
    “正是,我叫吴玉铉,这一位是我的二哥,刘玉堂。”
    “你们两个,来我们静安堂,想做什么?”苏冉一脸戒备地问道。
    “想向苏前辈打听张君奉的下落。”吴玉铉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若是不告诉你呢?”苏冉冷笑道。
    吴玉铉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出张君奉的下落,我们就把耿百刃的一魂一魄还给你。”
    “…… ”苏冉微微一愣,没有吭声。
    吴玉铉察言观色,见苏冉明显动了心,继续说道:“苏前辈,我们兄弟两个,受了干爹的差遣,寻访张君奉的下落,那个神人的本领,我们是见识过的,面对面相遇,莫说我们两个,便是二十个,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干爹的任务指派下来,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一往无前。我们做一笔交易,你说出张君奉的下落,我们放下耿百刃的一魂一魄,转身就走,如何?”
    吴玉铉说着,冲身边的刘玉堂使个眼色,刘玉堂会意,从怀中摸出那只葫芦,托在掌上。
    苏冉寻思一阵,开口说道:“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前几日,我去城隍庙找周之秋寻仇,自觉力量单薄,便给师弟君奉写了一封书信,求助,君奉师弟置身赴险,救我于危难之中。现在,我得偿所愿,救出了我师哥的魂魄,你们找上门来,让我说出君奉师弟的下落。这般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事情,我怎会做得出来?”
    “那……耿百刃的一魂一魄,你不想要了吗?”刘玉堂问道。
    “哼哼,你们两个,来到我的一亩三分地,不留下师哥的魂魄,想轻易离开吗?”苏冉摩拳擦掌,冷笑道。
    “其实,来静安堂之前,我们两个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吴玉铉说道:“干爹待我们恩重如山,那个张君奉剃光了干爹身上的毛发,让他老人家备受屈辱。我们两个已经发誓了,一定要替干爹报仇雪恨,你告诉我们他的下落,那是最好,你不告诉,我们一样能找到,只是时间长与短的区别。”
    “少说废话,赶紧把师哥的魂魄交出来。”苏冉怒道。
    “臭婆娘,你觉得,我们真的怕你吗?”刘玉堂冷冷说道。
    “信不信,我把你活活掐死。”苏冉步步逼近。
    刘玉堂面无惧色,冷笑道:“这是你自找的。我们哥俩原本商量,放你一马的。”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苏冉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向刘玉堂的脸颊。
    刘玉堂闪身躲过,向后退了一步,开口说道:“姓苏的,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你是从阴间的枉死城越狱出来的。”
    苏冉听罢,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你待怎样?”
    刘玉堂不语,一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张黄钱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好似一张状纸,刘玉堂将那张黄钱纸迎风一抖,登时燃起幽幽的绿色火焰。待火焰熄灭,黄钱纸化作一团灰烬,静安堂的屋内忽然间阴风瑟瑟,寒气逼人,地面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黑洞,从黑洞之中,走出一队手持利刃的阴兵,一共有十二个,阴兵分列两旁,最终从黑洞之中,走出来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鬼差,手持腰刀,四处望了望,最终,将目光投向苏冉的身上,一名鬼差粗着嗓子说道:“通缉要犯——苏冉,你越狱潜逃,已经有些年头,今日,我们接到了阳间热心百姓的举报,得知了你的藏身之处,听我良言相劝,放弃抵抗,随我们回枉死城受审吧。”
    “我不回去。”苏冉向后退了两步,从腰间抽出兵器,一副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敬酒不吃吃罚酒。”鬼差冷笑一声,冲身边的阴兵挥了挥手。
    十二名阴兵散开,将苏冉团团围住,鬼差走上前来,开口说道:“你自己想清楚,束手就擒与负隅顽抗,这两种行为后果是不一样的。”
    197、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赵半衣与曲阳一见情形不对,立刻冲了上来,不住地鞠躬作揖。
    “你们想做什么?要拘捕吗?”两名凶神恶煞一般地官差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怒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个敢留你到五更?”
    “岂敢,岂敢。”曲阳陪个笑脸说道:“诸位官爷常年困守在枉死城,难得来阳间一趟,今夜,能来我们静安堂办案,那是我们的造化。我们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款待一下各位官爷。这苏冉在世时,乃是我们的师姐,我们之间有一段难以割舍的缘分。她一个想不开,自尽身亡,去了枉死城,因为断不了阳间的情缘,这才做出了糊涂透顶的蠢事。
    事到如今,诸位官爷神兵天降,苏冉已经跑不了。您几位又何必大费周章,一定要与她斗个鱼死网破呢?这个苏冉身负绝技,绝非善类,若是诸位官爷,被她伤了,阎罗王大人会不会责怪两位官爷办事不周呢?”
    一名黑脸官差听闻此言,暴跳如雷,怒道:“你想吓唬我吗?”
    “岂敢,岂敢。”曲阳一脸的谦卑。
    另一名红脸官差眼珠转了两圈,开口说道:“依你的意思,你要怎样?”
    曲阳说道:“小人备下一桌酒席,款待诸位官爷,借这个工夫,我们好好规劝一下我的师姐,让她放下武器,乖乖地束手就擒。两位官爷,意下如何?”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红脸官差说道:“好好劝劝她,别让我们为难。”
    “一定,一定。”曲阳的腰,弯成了一道弓,他直起身,冲身边的赵半衣使个眼色。
    赵半衣会意,飞奔到后厨,只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从后厨端上来一个硕大的托盘,里面摆着祭祀用的小三牲,一只鸡,一只鸭,一条鱼。
    “各位官爷,请坐,请坐。”赵半衣摆下一张大桌,请十二名阴兵落座。
    “如此寒酸,十分的无礼。”阴兵们没有说话,黑脸官差怒道。
    “官爷稍安勿躁,这些只是开胃小菜而已。”赵半衣陪个笑脸,转身又进了厨房。
    片刻之后,赵半衣气喘吁吁,身上沾了许多的尘土与血迹,好似赶了许多的路,刚从外面赶回来,他在屋子的正中摆了一张小桌,请两位官差坐下,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竟然是一个羊头。
    两名官差一见,都愣着了。
    赵半衣放下羊头,转身去了厨房,再回来时,托盘中端了一只硕大的猪头。
    两名官差受宠若惊。
    赵半衣放下猪头,转身去了厨房,再回来时,托盘中端了一只硕大的牛头。
    两名官差再也按耐不住,从凳子上跳起来,不住地向后退,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个规格太高了,我们只是阴司小吏,若是受了这样的大三牲,会遭天谴的。”
    赵半衣一脸的谦卑,开口说道:“您二位便是我们的贵客,贵客盈门,当然要拿出十二成的敬意,帝王祭天用大三牲,百姓求雨用大三牲,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两位官爷在将我们师姐捉拿归案的路上,对她善待有加,这个诉求,您考虑一下,能做到,就坐下来,受了这份敬意,若是做不到,我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望了望桌上大三牲,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红脸官差说道:“只要苏冉随我们回枉死城,我们兄弟一定会向阎罗王大人求情,给她宽大处理。”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赵半衣笑道:“两位请吧。”
    两位官差落座,赵半衣又从后厨搬来十坛好酒,给两位官差满上,之后端起酒杯,笑道:“招待不周之处,请多海涵。”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位官差一齐端起酒杯,红脸官差动情地说道:“阳间百姓将我们阴间的官差视为洪水猛兽,敬而远之,像你们一般,对我们兄弟礼遇有加的,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来来来,我们兄弟敬你。”说罢,干了杯中酒。
    赵半衣与两位官差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黑脸官差满脸堆笑,将椅子向赵半衣的身边挪了挪,搂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说道:“兄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苏冉潜逃这么多年,阎罗王大人早就把她忘了,这世上的孤魂野鬼多如牛毛,若是个个都抓回阴司衙门,只怕会挤爆阴司的大牢,若不是有人检举,谁愿意管着咸淡事。”
    “我明白,我明白二位兄长的苦处。”赵半衣不住地点头,他抬起头,幽怨地望了一眼角落的刘玉堂与吴玉铉。
    黑脸官差打了一个酒嗝,用手指着刘玉堂说道:“你这个人,十分的下作,自古民斗不告官。我鄙视你,等你死了,去了阴司,我一定嘱咐堂审用刑的兄弟,好好地招待你。”
    “…… ”刘玉堂一时无语。
    红脸官差打了一个酒嗝,对苏冉说道:“临行之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不妨说出来,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帮你办。”
    苏冉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寻思了一阵,用手指着刘玉堂的鼻子,开口说道:“你们帮我讨回我师哥的一魂一魄。”
    红脸官差听罢,冲手下使个眼色,站起来四个阴兵,冲到刘玉堂的面前,二话不说,反正一顿嘴巴,一个阴兵破口大骂:“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写检举书,害得我们千里迢迢,来阳间办案,把魂魄交出来,不然的话,一会儿就把你带走。”
    刘玉堂转身想跑,两名阴兵从腰间取出勾魂锁,扬手一甩,竟然将刘玉堂的魂魄从身躯中勾了出来。
    “你当我们与你说笑是不是?”阴兵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饶命,饶命。”刘玉堂求饶。
    阴兵这才住手,将刘玉堂的魂魄放了回去。
    刘玉堂无奈,从怀中摸出葫芦,打开盖子,两团极微弱的蓝色火焰从葫芦里飘了出来,径直飞向了耿百刃的魂魄所在的房间。
    198、
    苏冉屏气凝神,望向耿百刃魂魄所在的屋子,良久,屋门敞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面色惨白的魂魄出现在门前,一手扶着门框,有气无力地说道:“采苓,好久不见。”
    苏冉再也按耐不住,飞奔过去,将耿百刃紧紧搂住,放声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地说道:“师哥,师哥,想煞我也。”
    耿百刃颤抖着双手,轻轻托起苏冉的脸颊,端详了许久,感慨道:“这些年,好似一场梦。”
    “师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苏冉垂泪道。
    赵半衣与曲阳立在一旁,也是泪眼婆娑。
    黑脸官差冷眼旁观,微笑着说道:“名、利、情三个字,困住了多少世人。”
    就在此时,静安堂的门外有人敲门,曲阳好奇地说道:“这个时辰,又有谁会上门来?”
    “找我的。”赵半衣说道。
    “找你的?”曲阳微微一愣。
    赵半衣不答曲阳的话,迈步到大门口,打开门,却见静安堂的门前,大街之上,立着十几个车老板,二十几辆马车,停在他们的身后。
    “您可是静安堂的赵掌柜?”一个车老板冲着赵半衣作揖道。
    “东西卸到前堂吧。”赵半衣吩咐道。
    “遵命。”车老板开始卸车,曲阳好奇,躲在后堂的门帘后,向外张望,却见二十几辆马车上面装满了纸钱,元宝,童男童女。
    十几个车老板忙碌了好一阵,将静安堂的前堂都堆满了。
    赵半衣从腰间摸出一锭小小的金元宝,塞给为首的车老板手中,嘴里说道:“掌柜的,辛苦了。”
    车老板瞧见手中的金子,大喜过望,跪倒在地,给赵半衣磕头,嘴里不住地说道:“多谢赵掌柜,多谢赵掌柜。”
    送走了一众车老板,赵半衣将大门关好,曲阳凑到赵半衣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方才,你到底跑了多少个地方?”
    赵半衣说道:“羊头是从附近的菜馆后厨偷的,猪头是在东城的一户农家现场杀的,牛头是在西城的一户农家现杀的,之后,我又跑了三家扎纸铺,这才凑齐了这些东西。跑得我,差点吐了血。”
    “为了讨好这些鬼差,至于这般拼命?”曲阳问道。
    赵半衣望了一眼曲阳,紧咬牙关,不动声色地说道:“在这世上,师姐是我最牵挂的人,我不会让他们把她带走的。”
    “……”曲阳一时无语。
    赵半衣不再理他,奔到后厨,找了一只硕大的洗衣铜盆,端到一众鬼差的面前。点起一把火,开始在铜盆里焚烧金元宝。这些化为灰烬的纸器,渐渐转化成金灿灿的真元宝,出现在一众鬼差的面前。
    红脸官差望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刘玉堂与吴玉铉,轻轻咳嗽了两声,摆着官腔说道:“赵贤弟,你这是在做什么?烧这些元宝,是要贿赂我们吗?”
    黑脸官差听了此言,也附和道:“贤弟,你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我们堂堂阴司衙门的锦衣捕快,怎会将你的这点蝇头小利看在眼里?”
    赵半衣手里的活计不停,不住地往火盆里扔金元宝,嘴里却说:“两位兄长误会了,小弟知道阴司衙门法度严密,两位哥哥乃是奉公守法之身,怎会愚蠢到用钱财来贿赂两位哥哥。小弟烧得这些钱,是给我师姐路上用了。今日一别,至此生死两茫茫。做师弟的,总要表表心意。”说着说着,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 ”两位官差听了此言,也是无语,对座酒桌,一杯杯喝着酒。
    赵半衣蹲在铜盆前,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着天都快要亮了,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静安堂的后院之中,堆起了一座一丈多高的金山。
    十二个阴兵惊得目瞪口呆。两位官差故作镇定,端酒杯的手不住地发抖。
    黑脸官差终于按耐不住,对赵半衣说道:“兄弟,这么多的钱,你让她如何带去阴司?”
    赵半衣跪在地上,垂泪道:“两位兄长,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是否答应?”
    “请讲。”红脸官差颤抖着声音说道。
    赵半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这个师姐,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挫折,别看到了不惑之年,却是小孩子的心思,没有我们这些做师弟的照应着,只怕她去了阴间,会举步维艰。小弟求诸位官爷,将这些金元宝背在身上,带去阴司,瞧见那阎罗王大人,多替我这师姐说上几句好话,我师姐被关进大牢,您几位拿着这些金元宝,请监狱的牢头,吃饭喝酒,莫让我师姐受了委屈,别让她饿肚子,别让监狱里的恶霸欺负她。”
    红脸官差听罢,感慨万千,一声长叹,问黑脸官差:“兄弟,你瞧这件事?”
    “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提出这点小小的要求,我们怎能袖手旁观。”黑脸官差说道。
    “弟兄们,大家吃了赵兄弟的酒肉,理应替苏小姐把这些元宝背到枉死城,对不对?”红脸官差大声说道。
    十二个阴兵听闻此言,大喜过望,纷纷脱下身上衣服,铺在地上,不住地往衣服里装元宝。之后,背在背上,远远望去,像十二只硕大无比的蜗牛。
    “头儿,我们实在是装不下了。”阴兵们的声音中透着兴奋,贪婪与不舍。
    两位官差望着地上小山一样的金元宝,有些犯难地说道:“今日带的人手不够,这些元宝,带不了。总不能让我们兄弟两个也背金元宝吧。”
    “两位兄长稍后。”赵半衣奔到前堂,抱过来两个眉清目秀的童女纸人,丢在铜盆中,一把火烧了,转瞬之间,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出现在两名官差的面前。
    赵半衣吩咐道:“你们两个,替官爷背元宝。”
    “遵命。”两个童女开始蹲下身,往包袱里装元宝。
    “使不得,使不得。”红脸官差笑道:“这般柔弱的小妹,怎能让她们做粗活呢?”说罢,赶忙从童女的手中,抢过包裹,背在自己的背上。
    黑脸官差一把搂着赵半衣的肩头,咧着嘴笑道:“兄弟,今日见到你这般义薄云天,挥金如土之人,乃是做哥哥的福气,这些金元宝,莫说打点你师姐的官司,就是我们这些差役帮着她花钱,在阴司,一百年也花不完。”
    “哥哥,说笑了。欲壑难填,世上怎会有花不完的钱呢?”赵半衣凑到黑脸官差的耳边,小声说道:“什么时候,这些金元宝花完了,就来找兄弟,记得多带些手下,十二个阴兵,能搬走的金元宝,实在是有限。”
    黑脸官差听罢,大惊,寻思了片刻,将红脸官差拽到一旁,低语了几句,之后,又回到赵半衣的身边,对他说道:“兄弟,你够意思,我们不能不仗义,这一次来,我们就不带苏小姐回去了,让她再在阳间呆一段时日。你看……”
    “哥哥,这样做,你们回去,如何交差?”赵半衣假意吃惊道。
    黑脸官差笑道:“哥哥久在衙门口听差,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如何在阴司立足?”
    “多谢哥哥,多谢哥哥。”赵半衣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黑脸官差用手指着刘玉堂与吴玉铉说道:“今日之事,你们权当什么都没看见,这样的话,万事皆休。若是心中不忿,也可去阴司衙门告我们兄弟,只是,想想你们家中的妻儿老小。嘿嘿嘿嘿……”说罢,两名官差各自搂着一个童女,带着十二名阴兵,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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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6 17:10:55  更:2021-07-16 17:4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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