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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奠基》——陈景元生平[第10页]

作者:蓝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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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讨回你师兄的魂魄吗?”叶文青笑吟吟地问道。
    “当然。”苏冉阴沉着脸,开口说道:“众目睽睽之下说的话都能翻脸不认账,你这样的人最讨厌。”
    叶文青不慌不忙地说道:“当你觉得这件事情特别的不通情理,不妨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一下他的处境。”
    “此话怎讲?”苏冉不明就里。
    “前一段时间,我四师弟误伤了曲游苫的爹爹,被那个妖狐带着手下围了城隍庙。我们有实力青场吗?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因为,我四师弟被脑中的仁义道德约束了手脚,最终赔给那个曲游苫三根断指。结果如何,一场‘断指大会’变成了整座望舒县鬼狐的欢庆盛宴,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今日,你又模仿曲游苫的所作所为,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围了我们的城隍庙,如你所愿,我们把你师哥的魂魄轻而易举地还给你。你得偿所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呢?我们城隍庙今后有何颜面再号令望舒县的鬼狐?”
    “你若不肯还我师兄的魂魄。今日就拼个鱼死网破。”苏冉咬着牙说道。
    “呵呵!”叶文青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这个蠢女人,动不动就要与人同归于尽。你是如何存活到今日的?就你们师姐弟三个,如何拼?”
    “不是三个,是四个。”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迈步向庙门前走来,不是陈景元,却又是谁?
    “元儿,你去哪里了?”苏冉又惊又喜。
    “回禀师父,方才这个臭道士乱打雷。”陈景元用手指着周之秋的鼻子,怒道:“一点准头都没有,击中了徒儿的屁股,裤子烧了一个大洞,我打晕了一个小道士,抢了一条裤子,方才躲进小树林,换了一条裤子。”
    众人这才发现,陈景元的下身果然穿了一条与城隍庙小道士同款的裤子。
    赵半衣走到陈景元的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笑吟吟说道:“兔崽子,你这一露面,选择站在我们这一队,只怕跟那个姑娘的缘分,算是走到了尽头。”
    陈景元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师叔放心,那个闺女,这辈子我要定了。这件事我想得很清楚,好姻缘不是卑躬屈膝求来的,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
    “好小子,有见识。”赵半衣挑起了大拇指。
    曲阳立在一旁,开口问道:“元儿,你想清楚了,与城隍庙的这群人为敌,一旦败了,今后恐怕没办法在望舒县立足!”
    “此时此刻,我的人生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十字路口,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乃是平坦大道,只是一眼就能望到头,另一条乃是荆棘险路,可是前方充满了未知。我选择哪条路,当然是难走的那一条喽,走捷径的人生,没有趣味的。”陈景元大义凛然地说道。
    “好孩子,有志气。”曲阳称赞道。
    受到夸奖的陈景元开始有些膨胀,上前一步,指着周之秋的鼻子,开口说道:“周庙主,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周之秋笑道:“做交易?做什么交易?”
    陈景元说道:“明日,擂台之上,我打赢那个蒙面黑衣人,把百两黄金与宫道长的三根断指双手奉上,还给你们城隍庙,你们能把我百刃师伯的魂魄还回来吗?”
    周之秋还没有说话,叶文青抢先说道:“你有什么本事,敢口出狂言?”
    陈景元一脸的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大象可以轻易打倒一只老虎,却对小老鼠无可奈何。对付那个黑衣人,山人自有妙计。”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叶文青怒不可遏,抬起腿,用鞋底抽了陈景元一击耳光,陈景元一声惨叫,摔到在地,叶文青用脚尖不住地踩他的后腰,嘴里说道:“我让你装比,我让你装比。”不知道为什么,叶文青一见陈景元,便莫名其妙地反感,总有一种想抽他的冲动。
    “住手。”苏冉、曲阳、赵半衣同时出手,想要营救陈景元。叶文青见此情景,一抖袖子,手里登时多了一根三寸多长的银钉,对准陈景元的肩头,戳了下来,嘴里大声喊道:“都别动。”
    苏冉、曲阳、赵半衣见此情景,不由自主地同时停了下来,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叶文青见三个敌人不敢上前,稍稍安心,他低下头,望向陈景元的肩头,这一针下去,理应刺穿他的肩膀,可是,银针好似扎在了棉花之上,感觉怪怪的。
    叶文青伸手扯开了陈景元的上衣,登时愣住了,良久,这才开口说道:“安儿的护身衣,怎会穿在你的身上?”
    陈景元趴在地上,艰难地回过头,嘿嘿一笑,对叶文青说道:“终有一日,我的孩子会跟你叫姥爷的。”
    “什么?你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叶文青的眉毛立了起来。
    “我……”陈景元刚要替自己辩解。
    “我不听,我不听。”叶文青变得节斯底里,眼中充满了血丝,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说,这是我的报应?这是我的因果?啊……”
    “叶叔,你听我解释。”陈景元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说个清楚,不能让叶攸安替自己背了黑锅。
    “你碰我女儿,我杀了你。”叶文青彻底地疯了手握银钉,对准陈景元的后背,一通猛戳。
    166、
    “哎呀,哎呀,叶叔,手下留情,叶叔,凡事好商量。”陈景元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哀求。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叶文青发泄了一阵,单手叉腰,气喘吁吁。
    曲阳与赵半衣在一旁观战,不住地咂舌,皱眉。
    苏冉见自己的徒弟受辱,登时火冒三丈,抽出兵器,上前拼命。
    曲阳与赵半衣紧随其后。
    周之秋等人并没有亲自上阵,而是挥挥手,一群小道士冲将上来,将师姐弟三个分割、包围。
    小道士们对付赵半衣采取了“车轮战”,三个人一队,打个三五回合,便撤下来,换另一队再上,时间一久,把个赵半衣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小道士们对付曲阳的策略有所不同,三五个小道士将他团团围住,另外两个小道士从城隍庙的院内,牵出来两条小牛犊一般大小的黑色狼狗,对着曲阳一阵狂吠。曲阳本是狐妖,对狼狗充满了恐惧,一边与小道士们游斗,一边还要提防大狼狗在自己背后偷袭,渐渐地,落到下风。
    小道士们对付苏冉的办法更是绝妙,并不与她面对面的对阵,而是离得远远的,将一个个鞭炮,往她身上丢,苏冉没有肉身,被鞭炮炸得头晕眼花,心惊胆战。
    “贼道士,有本事与我们一对一的比试,仗着人多势众,算什么本事?”苏冉怒道。
    周之秋背着手,立在城隍庙的门前,微微笑道:“既然我们人多势众,为何还要与你们一对一的比试?”
    “师姐,看来,今夜我们师姐弟三个,要把性命交待在此处。”曲阳说道。
    “哎,连累了你们两个。”苏冉一声叹息。
    赵半衣说道:“只是可惜,断送了性命,也没帮师姐完成心愿。”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远处的官道,传来一阵清脆的鸾铃声,由远及近,越来越真切。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官道之上,来了一辆驴车,这辆驴车与一般的驴车不同,车头的鞍鞯套着两头小毛驴,一头是真驴,另一头是木头打造的假驴,假驴的四条腿能够前后移动,驴头能够左右摇晃,最过分的是,这头假驴被涂了浓浓的红嘴唇,两腮擦了胭脂,眼睫毛忽闪忽闪,看上去,十分地妩媚。
    驴车在城隍庙的门前停住,驴车之上,跳下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白如玉,长发及腰,赤着脚,穿着一双木屐。
    苏冉望了他一眼,登时喜出望外,嘴里说道:“这回妥了。”
    中年男人双手缕了缕头发,潇洒地甩了甩,对着苏冉说道:“渣渣师姐,有没有想我?”
    “君奉,你终于来了!快点……”苏冉大声喊道。
    “等一等。”中年男人一挥手,打断了苏冉的话,得意洋洋地说道:“渣渣师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谁,才是师父最得意的门徒?”
    “百刃师哥。”苏冉答道。
    “告辞。”中年男人二话不说,跳上驴车,转身就走。
    “别走,别走,是你,是你。”苏冉急切地说道。
    中年男人又从驴车上跳下来,背着手,笑吟吟的望着苏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是什么?”
    “你,张君奉,乃是我爹爹苏各空手下最为出色的门徒。”苏冉言不由衷地说道。
    “哈哈哈!”张君奉双手叉腰,得意地仰天大笑。
    曲阳与赵半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声叹息。
    张君奉将目光投向曲阳,撇撇嘴说道:“苏妲己的八十八代玄孙,我且问你,谁才是师父手下最得意的门徒?”
    “百刃师兄。”曲阳说道。
    “告辞。”张君奉再一次跳上了驴车。
    “曲师弟。”苏冉恨铁不成钢地跺脚。
    “是你,是你,是你张君奉。”曲阳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张君奉双手叉腰,得意地仰天大笑。
    赵半衣审时度势,率先开口说道:“我也觉得,张君奉乃是师父门下最厉害的门徒。”
    “你住口。”张君奉打断了赵半衣的话,开口说道:“世间十等人,官吏僧道医,工匠娼儒丐。你要明白自己的底层身份,你没有评判我的资格。”
    “你大爷的。”赵半衣一脸平静地骂道。
    “你大爷的。”张君奉回骂。
    “你大娘的。”赵半衣再回骂。
    “你大娘的。”张君奉又回骂。
    城隍庙的一众道士,立在一旁,都看呆了。
    苏冉与曲阳对视一眼,四目之中写满了无奈。曲阳冲苏冉使了个眼神,苏冉会意,对着张君奉说道:“师弟,这头木制的小毛驴是你最近的手工吗?”
    张君奉一听苏冉的话,登时不与赵半衣计较了,跑到假驴的近前,一脸得意地说道:“师姐,你终于发现了我的新玩意。”
    苏冉假装很感兴趣地问道:“这个新玩意,有何长处?”
    张君奉开始唾沫星子乱飞,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的假驴:“三国时,诸葛孔明为了运输军粮,发明了木牛流马,大明朝,张君奉为了百里救师姐,发明了自行毛驴。”
    “自行毛驴。”苏冉望着那个木头毛驴,愣愣地出神。
    “师姐,师姐。”张君奉喊道。
    “哦!”苏冉回过神来,望向张君奉,发现他正在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登时恍然,假意好奇地问道:“师弟,这个自行毛驴,不吃草料,如何自行?”
    “好问题。”张君奉大喜,屁颠屁颠跑到假驴的身后,伸手掀起了它的尾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洞,他指着洞洞说道:“秘诀就在这里。”
    “这里?”苏冉小心翼翼地重复张君奉的话。
    张君奉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旁边那头真驴的口中,那头真驴吃了药丸,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挣脱了背上的鞍鞯,一下子骑到了那头假驴的背上,一边嚎叫,一边做不可描述之事。
    张君奉看得津津有味,苏冉羞得脸颊通红,赵半衣与曲阳瞠目结舌,城隍庙的道士目瞪口呆,陈景元一脸的惊诧,从怀中取出小本本,一边观察,一边详细地记录。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那头假驴的腹中发出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张君奉解释道:“我在这头假驴的阴户处安装了一个旋转的铜盘,只要有轻微的颠簸,就会自动上弦,假驴的腹中,有一个收集动力的发条,这个假驴的发条收紧,可以走一百里路。”
    “超过一百里路呢?”苏冉问道。
    张君奉拍拍身边真驴的屁股,得意的说道:“超过一百里地,就让这个老伙计舒坦一下。”
    曲阳感慨道:“你这个发明真好,不但能帮你干活,连你的驴伙计娶媳妇的银钱,都一起省掉了。”
    167、
    “老狐狸,要不要体验一段跨越种族的姻缘?”张君奉不怀好意地笑道。
    “算了,君子不夺人之美。”曲阳笑吟吟地说道:“这么好的驴妹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张君奉打个哈哈,不再与师兄斗嘴,迈步走到了周之秋等人的近前,双手叉着腰,梗着脖子问道:“听说,你们囚禁了耿百刃的魂魄?”
    周之秋一脸严肃地说道:“一派胡言,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张君奉托着下巴,寻思了一阵,用手指着周之秋的鼻子,开口说道:“我觉得,你……”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周之秋一脸戒备地问道:“你觉得我怎么了?”
    张君奉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说得是真话。”
    “……”周之秋一时无语。
    张君奉向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我师姐的脑子,有点不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对那个耿百刃念念不忘,为得什么?即便是救出他的魂魄,又能怎样?一个女鬼,一个男鬼,凑到一起,能做什么?生儿育女吗?真是笑话。”
    “…… ”周之秋搞不清张君奉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因此,没有接他的话。
    “但是……”张君奉接着说道:“毕竟,她是我的师姐,小的时候,我是吃她家的米饭长大的,做人应该知恩图报对不对。周庙主,你要大度,不能跟这三个夯货一般见识。”
    张君奉用手指着苏、曲、赵三个,说道:“在他们的手中,能拿得出的筹码本来就不多,见到您这样的上流人士,也不懂得好好说话,一言不合,就以命相拼,其中一个,早就没了性命。这个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您自己想一想,望舒县的百姓知道这件事,会怎么说?”
    “百姓们会怎么议论?”周之秋问道。
    “他们会说。”张君奉眉飞色舞地说道:“城隍庙的周庙主跟一个女鬼,一个狐妖,一个臭要饭的因为一点琐事,争执了一宿。丢不丢人?”
    “这个!”周之秋陷入了沉思。
    “您是玉器,身份尊贵。他们是茅厕的砖头,不但臭,而且硬。”张君奉说道:“您自己品一品,玉器与茅厕的砖头,能同日而语吗?”
    “言之有理。”周之秋认可了他的说法。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决的方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张君奉说道:“您瞧瞧,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是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我那个夯货师姐给我写信,说她将城隍庙的三当家扎成了残废。再看看您身后的城隍庙,房屋倒了一大半,院墙倒了一大片。这个事,您赚到了,还是亏掉了?”
    “这个……”周之秋陷入沉思。
    张君奉继续说道:“既然您能做到城隍庙的庙主位置,手下管着上百的道士,统领望舒县上万的鬼怪,我想,有一个道理,您是一定会明白的。”
    “什么道理?”周之秋问道。
    “及时止损。”张君奉说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田地,能收便收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周之秋说道:“毕竟,这不是我们挑起的事端。”
    “这样吧。我出一个解决方案,您考虑一下。”张君奉说道:“我出一千两银子,赎出耿百刃那个夯货的魂魄,如何?”
    “这个……”周之秋有些犹豫不决。
    张君奉察言观色,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有价钱的,只要价钱合理,你可以买到想要的一切。两千两银子,如何?”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周之秋显然有点动心了。
    “师哥,富贵不能淫。”一旁的宫长安不冷不热地说道。
    周之秋假装没有听见宫长安的话。
    叶文青对宫长安小声地说道:“其实,留着那个人的魂魄,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换点银子。”
    “…… ”宫长安沉默不语。
    “稍等片刻。”张君奉一路小跑,飞奔到驴车前,费了很多的力气,从车上拽下来一个铁皮箱子,铁皮箱子落地的那一刻,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听声音,箱子的份量着实不轻。
    张君奉拽着箱子侧面的铜环,撅着屁股,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才将那个箱子拽到周之秋的面前。
    “这里面装着银子?”周之秋问道。
    “是的。”张君奉点点头。
    “两千两银子?”周之秋又问。
    “嘿嘿,其实是两千五百两。”张君奉一脸奸笑地说道:“周庙主是实在人,做生意并不十分黑心。”
    “……”周之秋的脸上闪过一丝悔意。
    张君奉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铁皮箱子的锁头,掀开一道缝,伸手进去,摸出来一块散碎银子,双手捧着送到周之秋的面前。
    周之秋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个银子,成色不好。”
    “别着急,我再拿一块。”张君奉说着,又把手伸进箱子里,这一次,摸出来一只黄灿灿的金元宝。
    周之秋满意的点点头,嘴里说道:“这一次的成色还是不错的。”
    张君奉一脸的怅然若失,嘴里说道:“这只箱子里的银钱,是我十年的积蓄,为了换一个耿百刃,实在是有些不舍。”
    周之秋笑道:“亲情比金钱更重要。”
    “您说得有道理。箱子里的钱给你,耿百刃的魂魄给我,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魂。”张君奉绕到箱子的后边,把箱子往前推了几步,箱子距离周之秋,只要五六步的距离。
    “可以。”周之秋说道:“验过箱子里的银钱,马上就放。”
    “如此甚好。”张君奉说着,猛地一掀铁皮箱子的盖子,从箱子里“嗖”的一声,伸出一只白色的骷髅手臂,一把抓住了周之秋的左臂,从箱子里“啪”的一声,伸出一只绿色的蟾蜍舌头,一下粘住了周之秋的右腿。
    城隍庙大当家的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骷髅手臂与蟾蜍舌头合力,拖进了铁皮箱子。
    “嘭”的一声,箱子盖子重重的合上了。
    “通过这件事,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做大当家的,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然的话,容易出事。”张君奉一声冷笑,嘴里说道:“这下子,咱们手里有了对等的筹码,事情就容易解决了。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168、
    “狗贼,胆敢设计陷害我们大当家的。”叶文青怒道:“我饶不了你。”
    叶文青挥挥手,十几个小道士抽出长剑,便要将张君奉围在当中。
    陈景元立在一旁观战,原本以为这位奇葩师叔会出手,横扫千军,将十几个小道士打倒在地。没想到,张君奉并不与小道士们为敌,转回身,撒腿就跑。小道士们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可是,张君奉跑得比兔子还快,小道士连吆喝再呼喊,竟然没一个人能追上他。看得陈景元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叶文青与宫长安立在铁皮箱子前,焦急地呼喊:“大师哥,你怎么样?”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周之秋的声音瓮声瓮气,从铁皮箱子里传出来。
    叶文青伸手去掀箱子盖,使出了全部了气力,箱盖纹丝不动。
    “二师哥,你让开。”宫长安从庙里取来一把斧头,对准箱子一通猛砍,箱子上包着一层铁皮,斧子落在上面,一时间火星四溅,箱子却无大碍,仍然打不开箱盖。
    叶文青从宫长安的手中夺过斧头,将斧刃塞进箱盖的缝隙中,用力想要把箱子撬开,这一招真奏效,箱子被撬开一条手腕粗细的缝隙。
    “这招有效。”宫长安大喜,低下头,顺着缝隙往箱子里望去。
    一条毛茸茸的手臂从箱子里伸出来,对准宫长安的左眼就是一拳,宫长安躲闪不及,被打出一个熊猫眼,一屁股坐着地上,捂着眼睛,直哼哼。
    那条毛茸茸的手臂作势要去袭击叶文青,吓得二当家的直往后退。
    没想到,这一招只是虚的,毛茸茸的手臂抢走了斧头,“嗖”的一声,重新缩进了箱子之中。箱盖重新盖好,连一道缝隙都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叶文青与宫长安立在箱子面前,一筹莫展。
    “叶叔,这箱子是木头的,用火攻吧。”陈景元凑到叶文青的身边,贱兮兮地说道。
    “言之有理。”宫长安认可了陈景元的观点。
    “有理个屁。”叶文青怒不可遏,想要揍陈景元出气,却发现这小子早就逃到了二丈开外的地方。
    叶、宫二人商量了一顿,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事情,还是找张君奉吧。
    两个人抬起头,寻觅张君奉的踪迹,发现这个人还在不停的奔跑,在他的身后,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还在追击,余下的小道士,一个个跪倒在地,累得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哇哇”地吐黄水。
    叶文青,宫长安一纵身,跃到张君奉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君奉止住脚步,“嘿嘿”一阵冷笑,开口说道:“你们说,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宫长安挑起大拇指。
    “不厉害!”叶文青沉着脸说道。
    张君奉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不悦地问道:“为什么不厉害?”
    “你使诈,并不是凭真本事打倒了我们大当家的。”叶文青撇着嘴说道:“我不服气。”
    张君奉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说道:“你这个人,好不要脸。刚才,你们几十个道士欺负我师姐他们三个,怎么不说以多欺少呢?”
    叶文青说道:“不管你如何狡辩,你就是使诈,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
    “以你之见,怎样才算英雄好汉的行为?”张君奉不紧不慢地问道。
    “凭真本事,打赢了我们,那才算真英雄。”叶文青使用激将法。
    张君奉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这样吧,你们两个,再寻八个能打的小道士,一起对付我,打赢了我,我扭头就走,如何?”
    “你想一个打十个?”宫长安怒道。
    “再多了,传扬出去,我怕你们城隍庙的人颜面无存。”张君奉一脸平和地说道。
    “这么狂妄的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宫长安气得脸色煞白。
    “师弟,今日,咱们算是遇到高人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咱们去喊人吧。”叶文青说着,回到城隍庙的门前,开始挑选合适的小道士。
    张君奉嘴里哼着小曲儿,来到驴车前,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小箱子,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顶黑乎乎的帽子,帽子两侧各有一个圆圆的包,戴在头上,跟绿豆蝇一般。
    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只乌龟壳一样的物件,背着后背之上。
    最后,从箱子里取出来一条金属材质的四角裤衩,伸腿穿到了腰间,他低头一看,裤裆处鼓鼓囊囊,膨胀了数倍,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穿反了。”说罢,又把铁裤衩脱了下来,翻一个面儿,重新穿好,这一下,他的臀部鼓鼓囊囊,膨胀了数倍。
    陈景元立在不远处,望着这位奇葩师叔的一身奇葩装扮,忍不住对身边的赵半衣说道:“师叔,这位师叔到底是什么路数?”
    赵半衣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张君奉走到叶文青一众人的面前,小道士们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有几个小道士,忍不住笑出了声。
    “尽情的笑吧,古语云,乐极生悲。”张君奉不动声色说道。
    叶文青手指着张君奉头顶的帽子说道:“你从哪里寻来这么丑的一顶帽子?”
    “丑是丑了一点,但是,自有它的妙用。”张君奉伸手在帽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帽子的两侧,各出现一张人脸,左边笑,右边哭。
    “你们也知道,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各自的气场,两个人初次见面,一眼望去,或者一见钟情,或者心生厌恶,这都是因为各自的气场在暗中起作用。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见你们第一眼,就讨厌你们,我不想与你们说话,但是想说脏话宣泄情绪,然而,我是有涵养的人,恶语伤人,不是我的长处,这个时候,戴上这个帽子,就可以把我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张君奉说着,一侧头,用帽子上左边的那张笑脸,对着一众小道士,那张笑脸忽然间不笑了,翻着白眼,冲小道士们吐起了舌头,扮起了鬼脸。
    小道士们一下子愣住了。
    张君奉又用帽子上右面的那张哭脸对着一众小道士,那张哭脸忽然间不哭了,翻着白眼,冲小道士们啐起了唾沫。
    小道士们被激怒了,抽出背后长剑,来与张君奉拼命。
    张君奉不慌不忙,向后退了两步,一伸手,摸到背后龟壳下摆的一条麻绳,用力一拽,那个龟壳的两侧,各伸出三只木头手臂,六只木手中,托着六只瓷坛,张君奉的身躯左右摇摆,将六只瓷坛丢到人群之中,瓷瓶破碎,一团团白雾升起,登时哀嚎、咳嗽声四起,原来,那谢瓷坛中,装满了石灰粉,呛得城隍庙的道士睁不开眼睛。
    张君奉在自己的腰间轻轻拍了一下,一条一丈多长的蝎子尾巴从身后伸了出来,在烟雾中穿梭了一阵,四五个小道士被蝎子尾巴上的毒钩钩中了脖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待烟雾散去,叶文青惊奇地发现,宫长安被一条黑色的锁链缠住了脖颈儿,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二当家的,小小。”张君奉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叶文青低头一看,只见张君奉蹲在自己的面前,用一把明晃晃的长剑,顶住了他的咽喉。
    169、
    “服不服?”张君奉冷笑着问道。
    “不服。”虽说叶文青咽喉处顶着一把剑,说话却依然硬气。
    张君奉十分地扫兴,开口问道:“为何不服?”
    “扔石灰,用毒针乃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招数,为人所不齿。”叶文青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虽出其不意,赢了我们,但是,传扬出去,丢人的却是你。”
    张君奉感慨道:“假如,我用刀子杀了你,你认为这个方式是高尚的,我用绳子勒死了你,你认为这个方式是卑劣的,那么,绳子见到刀子,就要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吗?”
    “你这是诡辩。不是人间正道。”叶文青大义凛然地说道。
    “罢了,罢了。难怪我师姐他们三个夯货斗不过你们。”张君奉说道:“强势时,你们就凶相毕露,身处弱势时,你们就满嘴仁义道德。厉害,厉害,张某领教了。”
    张君奉收起了长剑,一抖身子,缠在宫长安脖子上的锁链也自动脱落。他不再与两个道士讲话,独自一个人,走到驴车前,摘下了头顶的帽子,脱下背上的龟壳,褪下腰间的裤衩,将三个物件,重新装回箱子里。
    “你怎么走了?”宫长安质问道:“你到底放不放我们的大当家?”
    张君奉将箱子搬上驴车,拍拍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他人即地狱,我这个人,平时最讨厌与人打交道,若不是师姐的书信,打死我也不会与你们这样的伪君子打交道。你们尽管巧舌如簧,我不搭理你们就是了。”
    “你囚禁了我们的大当家,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叶文青沉着脸问道。
    “我想走,你能怎样?”张君奉昂起头,一脸傲慢地问道。
    “我……”叶文青一时也是没词,论本事,论心机,他还真斗不过眼前这个穿木屐的奇葩。
    “条件早就跟你们说得明白,放了耿百刃的魂魄,我放了你们大当家,你们在这里夹七夹八,绕来绕去,是觉得按照我的条件做,颜面尽失吗?”张君奉问道:“两头合适才是买卖,我也不强迫你们,慢慢的想,慢慢的琢磨,反正耿百刃早死多年,尸首都化成灰了,不急这一会儿。你们大当家,即便是闷死在箱子里,也能留一个全尸,如此说来,这桩买卖,还是你们占便宜。对不对。”
    “二师哥,这件事,该怎么办?”宫长安询问叶文青地态度。
    “这个…… ”叶文青有些举棋不定。
    张君奉察言观色,故意大声说道:“其实,你们大当家的死了,比活着强,大当家一死,二当家成功上位,四当家变成了三当家……不对,三当家已经变成了废人,四当家直接变成了二当家,这个事情,也是蛮好的。”
    “你胡说什么?”叶文青与宫长安异口同声地怒斥。
    张君奉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放……放……放……”叶文青一脸焦躁地说道。
    一个小道士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城隍庙,片刻之后,手里捧着一个紫金葫芦,送到叶文青的面前,叶文青单手接了,揭开葫芦口的封印,口中念个咒语,葫芦口冲下,将一个人的魂魄丢落在地。
    那个魂魄披头散发,满脸污垢,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平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好似一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
    苏冉一下子扑了上去,眼中含泪,颤抖着双手,拨开那句魂魄的乱发,仔细辨认了一阵,之后,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伤心欲绝。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唏嘘不已。
    曲阳与赵半衣凑到师姐的身边,好言宽慰。
    苏冉抹去眼角的泪水,又将这具魂魄仔细打量了一番,问身边的曲阳:“师哥,他怎么不理我?”
    曲阳仔细端详了一阵,开口说道:“被囚禁了十年,理应是这个样子,咱们把师哥接回去,好好调养,就能慢慢恢复。”
    “一切听师弟的安排。”苏冉六神无主地说道。
    张君奉并不上前,离得远远的,背着手,踮着脚,拔着脖子,冷眼旁观。
    “姓张的,我们已经放了你师哥的魂魄,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放了我们的大当家?”宫长安问道。
    “言之有理。”张君奉迈步走到箱子的近前,左手托着那块从箱子里摸出的散碎银子,右手在箱子盖上有节奏的敲了三下。箱子盖掀起一道缝,伸出一只骷髅手臂,“嗖”的一声,摸走了张君奉手中的银子,缩回箱子之中,“咣当”一声,箱子重新关好。
    张君奉又从怀中摸出那只黄灿灿的金元宝,托在掌心,在箱子盖轻轻敲了五下,箱子盖掀起一道缝,伸出一条绿色的蟾蜍舌头,“啪”的一声,粘走了张君奉手中的金元宝,缩回箱子之中,“咣当”一声,箱子重新关好。
    张君奉向后退了几步,双手叉腰,静静地等待。只见箱子之中,一阵闷响,之后,箱子盖大开,从里面弹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大活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个人的头发,胡子被剃了一个精光,满身都是黏糊糊的液体。
    从箱子里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女人手臂,手里拿着一只粉红色的手帕,对着地上的男人不住地挥舞手帕,好似青楼的小姐姐恭送情郎。之后,“嗖”的一声,手臂缩回箱内,“咣当”一声,箱子盖重新盖好。
    “大师兄!”叶文青第一个冲了上来。
    “大当家!”宫长安第二个冲了上来。
    “你们两个蠢货,快快给我找一件衣服遮羞。”地上的周之秋又气又恼地说道。
    叶文青与宫长安同时脱下身上的袍子,给周之秋披上。
    周之秋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又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气得脸色铁青,用手指着张君奉,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张的,你给我记住,我若是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张君奉不理他,独自一人将箱子往驴车上搬,那箱子的份量着实不轻,张君奉撅着屁股,推着箱子往前走,一个没忍住,对着周之秋等人,放了一个响屁。
    170、
    陈景元凑到张君奉的身边,帮着他一起往驴车上拽箱子。
    “师叔,我是您老人家师姐的徒弟,我叫陈景元。”陈景元一脸贱笑地自我介绍。
    张君奉望了陈景元一眼,开口说道:“瞧你这脸色,夜梦频多,欲求不得,是想高攀大户人家的姑娘,还是想偷哪家的美貌少妇?”
    “师叔,要不要这么神奇,一眼就把师侄看穿了。”陈景元一脸惊诧地说道。
    “眉宇间带着三分焦虑,不是美貌少妇,是大家闺秀,这个事情,不好办,不好办。”张君奉笑道。
    “……”陈景元一时无语,寻思一阵,问道:“您为何不猜美貌少妇?”
    “你还是个处儿,脸上写得是青欲。”张君奉说道。
    陈景元立在张君奉的面前,感觉自己好似没穿衣服,赶忙叉开了话题。“师叔,刚才,那个周之秋放狠话,说,要将您老人家,你老人家……”
    “他要将我碎尸万段。”张君奉替陈景元说了出来。
    “您老人家为何不反驳?”陈景元问道。
    张君奉说道:“我给你三个理由。第一,他若打得过我,用得着放狠话吗?直接上手把我废了。第二,我把他的头发、胡子,还有腋下和胯下的毛毛都剃了,让他发发牢骚怎么了?第三……”
    “第三是什么?”陈景元问道。
    “第三,想把我碎尸万段的人多了去了,他这个区区小县城的城隍庙主人,又算哪根葱。”张君奉一脸不屑地说道。
    “师叔威武。”陈景元一脸崇拜地说道。
    张君奉将所有的箱子都装上了驴车,苏冉、曲阳来到他的面前。
    “师弟,跟师姐进城吧。”苏冉笑道。
    “不去了。”张君奉一口拒绝道:“事情帮你办好了,我也要回去了。”
    曲阳陪着笑脸说道:“我们师姐弟三个在望舒县城创建了一座静安堂,你大老远来一趟,总要吃顿饭,喝碗茶再走。”
    张君奉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们三个人,创办的那个什么什么静安堂,我觉得撑不了多久,在没有被人灭门之前,自己趁早关张吧。”
    “你这张臭嘴,会不会说话?”赵半衣不悦地说道。
    张君奉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我瞧这座城隍庙的规模不小,庙内的道士有一二百人,今夜之后,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灭了你们,凭你们三个,呵呵……”
    “君奉,这么多年没聚了,师姐舍不得你走。”苏冉一脸哀求地说道。
    张君奉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虚伪的女人,你的心中除了耿百刃,还会有谁?”
    “…… ”苏冉一脸的尴尬。
    “不要挡我的路,我要去给老苏上坟。”张君奉大声的吆喝道。
    “大师哥的魂魄也找回来了,难得我们师兄弟五个又聚在了一起,不如我们一起去给师父的坟前烧些黄钱纸吧。”曲阳提议道。
    “好的。”苏冉与赵半衣异口同声地答应。
    “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趣,我不去,你们也不去,跟什么风?”张君奉嘟嘟囔囔。
    赵半衣回怼道:“师父不是你一个人的师父,是我们五个的师父,你们想去就去,你能拦得住?”
    “给你一张狗皮膏药,把自己的脸糊死行不行?你都混成臭要饭的,如何有脸面去见老苏?”张君奉又怼了回去。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曲阳两边劝。
    去坟地的路上,苏冉、曲阳护着耿百刃的魂魄坐在张君奉的驴车之上,陈景元与赵半衣步行,跟在驴车的后面。
    “师叔,这个师叔为何总看您不顺眼?”陈景元问道。
    “在他十五岁那一年,我师父送他一本《鲁班书》,这个人用木头做了一只仿真女人手,你猜用来干什么?”赵半衣笑道。
    “这位师叔的脑中天马行空,各种奇思妙想,他想做什么,不是一般人能猜出来的。”陈景元放弃了猜测。
    赵半衣说道:“他将那只女人手安装在茅厕中,托着草纸,替他擦屁股。结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个女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蛋蛋,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这小子杀猪般的嚎叫。”
    “后来呢?”
    “后来,我就看到了这奇葩的一幕。”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把师父,耿师哥,苏师姐,曲师哥,苏宅的车夫,厨娘统统喊到了茅厕。大家都看到了他那肿成桃子一般的蛋蛋,哈哈哈哈……”说到此时,赵半衣再也按耐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驴车上的人听到笑声,纷纷回头,张君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臭要饭的,估计又在说我从前的糗事。”
    说话间,来到了一片坟地前,众人下车,眼前有两座坟丘,右边略小一点的坟丘,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爱女苏冉之墓。”落款——父,苏各空。
    左边的坟丘略大一些,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恩师苏各空之墓”;落款——不孝徒,曲阳。
    张君奉从驴车上搬下一个小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香炉、蜡烛,三只酒杯,一坛汾酒,酒杯倒满,一屁股坐在苏各空的坟前,略带伤感地说道:“老苏,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你看看我,是不是你最有心的徒弟,我知道你最爱喝汾酒,前些时,我特地跑了一趟山西杏花村,给你买了这坛十年陈酿,我对你好不好,你自己说,收了我这个徒弟,你是不是很欣慰……”
    张君奉沉默了一阵,一脸悲凉地说道:“你说说,你这辈子,活得憋屈不憋屈,老了老了,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死了死了,连个打幡抱罐的人都没有,靠着一只老狐狸,办理了丧事,师父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师父啊……”
    张君奉说到此处,放声大哭起来。
    171、
    众人听张君奉哭得悲切,不免伤感。苏冉、曲阳、赵半衣三个跪在苏各空的坟丘,拜了四拜。
    张君奉回过头,见此情形,没有说什么,只是厌恶地向一旁挪了挪身子。
    陈景元立在一旁,望了望苏冉的坟丘,又望了望苏冉的魂魄,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待长辈们行过礼,他迈步走到苏各空的坟前,整理一下衣衫,便要下拜,就在他膝盖弯曲的一刹那,一只铁钳一般的手掌掐住了他咽喉。
    苏冉见张君奉原地站起,一把掐住了陈景元的脖颈儿,将他举过头顶。陈景元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涨,忍不住手刨脚蹬。
    “君奉,你做什么?”苏冉惊呼道。
    张君奉双眼通红,恶狠狠地说道:“小崽子,你与老苏素未谋面,没有受过他的恩惠,凭什么给他下拜?众人面前,少做这样虚情假意的勾当。”说罢,一甩胳膊,将陈景元丢出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许久没有爬起来。
    “君奉,你这又是何必呢?跟一个孩子生气。”曲阳无奈地说道。
    苏冉一声叹息,伤感地说道:“他这不是跟孩子生气,他只是不能原谅我。”
    张君奉不理曲阳与苏冉,重新回到苏各空的坟前,一屁股坐好。从旁边的小箱子里,取出一座精巧的木制二层小楼,摆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小时候,你给我讲潘金莲从二层楼的窗户里掉出一根木棍,砸到楼下经过的西门庆,从此开启一段遗臭万年的爱恋。我记得你跟我说这一段的时候,双眼放光,下巴的胡子一动一动的。知道你喜欢,便给你做了这座宅子,阴间应该也有漂亮的女鬼吧。你将这座宅子建在黄泉路的要害处,准备一些砖头,看上哪个姑娘,直接从二楼窗户里往外丢砖头,砸晕了,拖进屋中,那姑娘就是你的。结婚,结婚,女人如果不是被砸昏了头,谁会结婚。”
    张君奉又从小箱子里取出两个精致的木头人俑,摆在师父的坟前,开口说道:“每次你带我去离家不远的小酒馆吃饭,总是对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多看几眼,每次你带我去茶馆听书品曲,总对弹弦的美娇娘忍不住微笑,我也搞不清楚,在你的心中,到底对哪个半老徐娘更中意一些,因此,我一次做了两个人偶,你都做鬼了,享受一下齐人之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悠着点,别闪了老腰就行,让这两个阿婶,给你生几个大胖儿子,女儿,就别要了,太糟心。”
    张君奉又从木箱子取出一块木板,曲阳离他最近,定睛一看,那块木板上刻着阎罗王大人的头像,头像上方刻着几个反字,写着“天地票号”,头像下方刻着几个反字,写着“纹银十亿两。”。
    张君奉嘟嘟囔囔道:“老苏,本想带一车金元宝,直接烧给你。但是,那玩意太占地方,我就没有带,再说,银钱再多,也有花完的那一日,我给你烧一块印钱拓片,没钱买酒的时候,你就偷偷印一张,千万不要太招摇了,万一有一日,你花假钱被阴司衙门的差役逮个正着,千万别把我供出来,供出来,我也不承认。”
    张君奉说罢,将宅子,人俑,拓片浇上煤油,一把火点着了,立在火前,呆呆地出神,许久,开口说道:“有什么需要,托梦给我。现在,我的日子过得还行,手里有了一些积蓄,前几年,日子过得拮据,一直没来看你,你别怪我。我跟这丑恶的俗世缠斗了十年……你猜的没错,最终,我被打得一败涂地,那些年,我在街头摆了一个卦摊,给人算命,看手相。我算得特别准,有丁点儿大的灾祸,我都能算出来,久而久之,人们都叫我丧门星,乌鸦嘴,没有照顾我的生意,我差点把自己饿死。后来,我做了一件小玩意儿,发了大财,知道是什么吗?我在木头床尾,装了一只木头手,那只手可以有节奏地来回摇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发明,解救了许多在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中年男人,人们跟这个小玩意儿叫‘猛男助推器’。”
    张君奉又在坟前坐了一阵,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对着坟丘说道:“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你自己保重,今日上午,我还要去谈一笔生意,有一个坐拥十八家青楼的总老鸨子想在我这里定做一批‘地动山摇床’,这笔生意要是谈成了,我就可以进身富贾阶层。”
    张君奉将所有的东西搬上驴车,苏冉、曲阳对他依依不舍。
    张君奉笑了笑,开口说道:“希望下一次见面,不是为了给你们收尸而来。自己保重吧。”说罢,驾着驴车,飘然而去。
    众人望着张君奉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各怀心事。
    赵半衣轻轻抚摸着陈景元的脑袋,笑吟吟问道:“没事吧?”
    陈景元揉了揉屁股,小声地说道:“屁股差点被摔成了四瓣。”
    赵半衣说道:“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坐下来,商量一下,如何与那黄如英对阵的事情吧。”
    172、
    陈景元听闻此言,将目光投下身边的苏冉,开口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有没有速成的法术,教徒儿两招,天明之后,徒儿上台,与那黄如英比试,若是侥幸赢了,您老人家的脸上,是不是也有光彩?”
    “哦!”苏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身边那好似行尸走肉般的耿百刃身上,对陈景元的诉求,并不在意。
    陈景元一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师父了了多年的心愿,此时此刻,在她的心里,除了耿师哥,再无二意。”赵半衣说得一针见血。
    一旁的曲阳对赵半衣说道:“若是在擂台之上,你没有假意输给叶文青,接下来的比赛,也许还有四成胜算。”
    赵半衣答道:“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那个叶文青如此的不济,竟然败给了黄如英。真是废物。”
    曲阳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莫小瞧那个女人,当年,她的爹爹黄老先生,咱们的师父,与那城隍庙的周真人,三位老人家齐名,都是望舒县响当当的高人,这个黄如英深得父亲的真传,乃是一等一的人物,人家现在已经是享誉一方的庙主了,咱们的静安堂,还在起步阶段,这其中的差距,一定要认清,不然,要吃大亏的。”
    “你儿子曲游拓在胭脂林混不下去,你把他送到黄如英的门下避难。”赵半衣说道:“你与那黄如英,私交不错嘛!”
    “黄老先生晚年时,身体不好,我总去替他诊治,帮他缓解了许多的痛苦。因此,黄家的两兄妹,见到我,总给三分薄面。”曲阳说道。
    “这个只能算泛泛之交。”赵半衣托着下巴,缓缓说道:“你替元儿说两句好话,也许人家会手下留情,但是,若要那个女人把这擂主让给元儿,只怕是痴人说梦。”
    “你说得很有道理。”曲阳笑吟吟说道:“其实,以我之见,这一次擂台赛之后,静安堂的名声已然大振,凡事又岂能十全十美,干嘛非要月盈水满呢?咱们与城隍庙的仇怨已经结了下来,得到三根断指又如何?给城隍庙送过去,以示友好?算了吧,周之秋被君奉师弟剃光了身上的毛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不共戴天之仇,解不开了。我觉得,不如让黄如英得了三根手指,城隍庙的人,多一个敌人,咱们也多了一个盟友,何乐不为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赵半衣认可了曲阳的观点。
    陈景元立在一旁,见两个师叔如此专注的讨论,开始时,心中十分地高兴,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到了后来,心头彻底得凉了。
    赵半衣拍了拍陈景元的肩膀,安慰道:“自求多福吧,注意保护好自己,别受伤就行!”
    “多谢师叔。”陈景元有气无力地说道。
    天光大亮之后,众人又重新回到胭脂林的擂台旁,此时的胭脂林上空乌云密布,妖气冲天,望舒县境内的上万鬼狐,妖怪齐聚于此,都在等待着“断指大会”的决赛。一见静安堂的人出现,登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众妖狐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
    “静安堂的人了不起,一夜之间,毁了大半个城隍庙。”
    “周之秋被剃成了秃葫芦,太厉害了。”
    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师叔,这些鬼怪为何要为我们喝彩?”陈景元好奇地问赵半衣。
    赵半衣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叛逆乃是天性,可是,并不是每一人都有叛逆的本钱,这个时候,我们这样的破坏者,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就变成了他们眼中的英雄。”
    曲阳接着说道:“有一日,我们静安堂取代城隍庙,成为望舒县鬼怪们的管理者,忽然间跳出来一个人,敢于挑战我们的权威,并且拥有抗住报复的实力,这个人也会享受我们今天享受的待遇。所以,面对掌声的时候,千万别迷失了自我。都是过眼云烟。”
    众人坐定之后,曲氏的族长曲游苫登上擂台,发表了一大段慷慨激昂的讲演,最后,一拍手掌,从台下走上来两个妩媚动人的狐女,各自的手中,托着一个紫漆木盘,其中一个木盘里面摆着百两黄金,另一只木盘中,摆着三根断指。
    台下一阵沸腾。
    曲游苫离开了擂台,曲氏大长老登上擂台,对着台下大声说道:“请决赛的双方,静安堂陈景元与蒙面黑衣人上场比试。”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陈景元与一身黑衣的黄如英面对面站好,陈景元躬身施礼道:“黄师姑好,晚辈陈景元这厢有礼。”
    黄如英微微一笑,开口问道:“这个‘师姑’的称谓,从何处论起?”
    “您与曲阳曲师叔同辈,我是曲师叔的师侄。”陈景元答道。
    “原来,你是苏老先生的徒孙。”黄如英笑道。
    “请师姑手下留情。”陈景元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说。”黄如英笑了笑。
    陈景元的心中一阵莫名地紧张,忍不住向台下观瞧,却见曲阳与赵半衣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他又向其他的观众席扫了一眼,一张张千奇百怪的脸映入眼帘,忽然,陈景元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瘦小的身躯正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愤怒,怜爱,苦楚,期盼,十分的复杂。
    “安安小公主。”陈景元愣愣地说道。

    173、
    “我来讲一下比试的规则。”曲氏大长老立在擂台的中间,对着陈景元、黄如英以及台下的一众鬼怪大声说道:“因为是决赛,所以较之昨日的比试,有了稍稍地改变,不再采用一战定胜负的规则,而是三局两胜制,第一场比试拳脚,第二场比试兵器,第三场比试法术。胜两局者,便是这届断指大会的擂主。两位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陈景元与黄如英异口同声地应道。
    “好了,比试开始。”大长老大声宣布。
    陈景元再一次从黄如英深施一礼,开口说道:“请前辈赐教。”
    “好说。”黄如英微笑道。
    陈景元忍不住偷眼向台下望去,只见叶攸安仍旧立在远处,一脸愁容地望着他。陈景元的心中忽然间泛起一阵酸楚,暗暗发誓,自己便是拼出性命,也要赢了这次比试的胜利。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恶风不善,陈景元猛然警觉,一抬头,只见黄如英的攻势已起,她的左腿横扫,后脚跟儿奔着陈景元的下巴甩了过来,动作快似闪电,陈景元躲闪不及,重重的挨下了这一脚。身子斜着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鼻子、嘴巴一起往外淌血,觉得嘴里多了一颗硬邦邦的东西,吐出来一看,竟然是一颗槽牙。
    陈景元寻思着站起来,接着比试,没成想,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倒,只好放弃了再战的念头。
    曲氏大长老刚刚下台,眨眼之间,已经决出了第一场比试的胜负,只好重新上台,检查过陈景元的伤势,对着台下大声宣布:“第一场比试,蒙面黑夜人取胜。”
    台下一片哗然,群妖众说纷纭。
    “这……这也太快了,一招秒胜。”
    “这个静安堂的小鬼,水平也太水了。”
    “不是他的水平差,而是对手的实力实在是强悍,你自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擂台之上,你来接那一脚,能不能接得住?”
    “言之有理。”
    “这个蒙面黑衣人的实力的确不俗。”
    曲氏大长老立在擂台上宣布:“第一场比试结束,中场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进行第二场比试。”
    陈景元颓然地坐在擂台一角,曲阳与赵半衣守在他的身边,不住地安慰。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必过于难过。”曲阳帮陈景元敷过止血药与止痛药,开口说道。
    “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齿。”赵半衣说道。
    “你看。”陈景元张开嘴,露出黑洞洞、血淋淋的牙床,因为少了一颗牙齿,说话有些漏风,吐字也不清楚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赵半衣安慰道:“从前,师叔在丐帮当副帮主的时候,手下有个小乞丐,一次去要饭,被人打掉了一颗门牙,你猜怎么着,每次吃羊肉串的时候,他都比别人吃得快,吃得多,咬住肉串,用牙洞一撸,肉串都到嘴里了。”
    “谢谢师叔的安慰。”陈景元翻着白眼说道,他不想理两个师叔,低头向擂台下观瞧,寻觅叶攸安的身影,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发现曲氏一族派出了几百名年轻美貌的狐女,手里端着托盘,穿梭在观众席中,托盘中摆在各自胭脂林的土特产,狐女们使出浑身解数在说服众鬼怪买她们手中的产品。
    “难怪中场休息半个时辰,原来是趁机赚些外快。”陈景元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个曲氏的大头目,还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第二场比试,一定要赢。”不知什么时候,苏冉已经出现在陈景元的面前。
    “师父,徒儿给您老人家丢人了。”陈景元看到苏冉,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别哭了。师父又不怪你。”苏冉展现出难得的温柔一面,对徒儿好一阵嘘寒问暖,陈景元的脑中莫名其妙地涌出一个念头:师父性情大变,怕不是要杀了我,清理门户吧!
    安慰了一阵,苏冉口中念个拘鬼咒,一个小鬼手里捧着一只托盘从地底钻了出来,托盘中摆放着一只一尺多长的小宝剑。
    苏冉一伸手,将宝剑握在手中,对陈景元说道:“徒儿,这把剑,名叫鱼肠,乃是当年我爹爹七把佩剑中的一把,剑体轻盈,削铁如泥,一会儿,你拿着这把剑,与黄如英对阵,趁她不注意,断掉她手中的兵器,然后,想办法言语挤兑她,她那个身份的人,兵器一断,十有八九不会再厚着脸皮与你过招。”
    “多谢师父。”陈景元大喜,跪在地上,给苏冉磕头,之后,从师父的手中接过那把鱼肠剑,宝剑出鞘,一阵寒意迎面而来。
    赵半衣立在一旁,一伸手,从曲阳的尾巴上拽下一根黄毛,对准剑刃轻轻一吹,黄毛登时断为两截。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吹毛利刃’吗?”陈景元一脸的惊喜。
    “正是。”苏冉答道。
    半个时辰之后,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陈景元与黄如英面对面站好,陈景元的半边脸肿的好似猪头,瓮声瓮气地说道:“请师姑手下留情。”
    “好说。”黄如英微微一笑,她一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条一丈多长的锁链,将腋下的百宝囊中,摸出一只人骨飞抓,一只实心铁球,分别按在了锁链的两端。
    黄如英挥舞着链子锤,一脸阴笑地望着陈景元。
    陈景元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想:“若是被这个飞锤砸中脑袋,只怕我命休矣。”
    黄如英发起进攻,链子锤一次又一次地砸向陈景元的要害处。陈景元左躲右闪,避其锐气,眨眼之间,擂台的脚下木板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十个回合之后,黄如英虚晃一招,用脚尖一踢锁链另一头的人骨飞抓,那飞抓“嗖”的一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陈景元的脚踝,向后轻轻一拽,陈景元“扑通”一身,仰面朝天,踹倒在地。
    黄如英大喜,纵身跃到陈景元的身前,一抖袖子,右手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准陈景元的右肩膀,一下子戳了下去,若不是陈景元身上穿着叶攸安赠给他的宝衣,这一下,只怕会刺穿他的肩膀。
    黄如英觉得刺出的力道不对,一把扯开陈景元的上衣,发现了那件护身衣,微微一愣。
    陈景元借此机会,鱼肠剑出鞘,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圈,那把匕首登时断为两截。
    陈景元手起剑落,将铁链从中斩断,甩掉脚踝上的人骨飞抓,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黄如英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兵器,拿出来,接着与我比试,我今日奉陪到底。”
    黄如英看了看断掉的匕首与铁链,愣了片刻,开口说道:“算了,这一场比试,我认输了。”

    174、
    第二个中场休息时间,陈景元坐在擂台下面的一把椅子上休息,赵半衣与曲阳围绕在他的身边,不住地称赞道:“表现不错,表现不错。”
    “师叔。”陈景元捂着腮帮子,瓮声瓮气地问道:“有什么像样的法宝,赶紧拿出来吧,第三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曲阳与赵半衣对视一眼,曲阳说道:“其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拿什么法宝都是枉然。”
    “能不能不要总说这样丧气的话。”陈景元气哼哼地说道。
    曲阳挠挠后脑勺,寻思了一阵,从腰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交到陈景元的手中。
    “这是什么?”陈景元问道。
    “这个名叫‘哈哈粉’。”曲阳介绍道:“这个东西属于幻药的一种,一旦吸入鼻口之中,就会产生幻觉,大笑不止。大概会持续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不过,对付黄如英那样的高手,这个东西其实没什么用处,她只要把鼻子一捂,作用全无,或者,她一口气吹回来,或者她捏住你的鼻子,直接把药粉统统倒进你的嘴里,倒在地上哈哈哈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没有别的靠谱法宝吗?”陈景元悠悠地问道。
    “没有了。”曲阳卑微地摇了摇头。
    “好吧,聊胜于无。”陈景元将药粉揣入怀中,又把目光投向赵半衣,开口问道:“师叔,有没有什么药丸,丢出去,会出现一条龙,把黄如英吓一跳的那一种?”
    “没有了。”赵半衣摇摇头。
    “…… ”陈景元一时无语。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貌美的狐女端着托盘走到他们的面前,开始推销自己手中的土特产:“三位大爷,要不要买点松子,一边看比赛,一边嗑松子?”
    “不要,不要。”赵半衣不耐烦地挥挥手。
    狐女不死心,又问曲阳:“三爷爷,要不要买点考蘑菇,照顾一下小孙女的生意?”
    “谢谢,不需要。”曲阳很客气地拒绝了。
    “准擂主哥哥,要不要尝尝我们胭脂林的特色小吃——炸郎球?卖得可火爆了,一上午卖了三四千个。”狐女又问陈景元。
    “什么是炸郎球?”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尝一个吧。”狐女从托盘中取出一枚金黄色的球球,送到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接过,咬了一口,用没掉槽牙的那一面慢慢地咀嚼,自言自语道:“味道怪怪得,好像是肉,炸郎球,难道说,炸得是狼肉吗?”
    “差不多吧,是屎壳郎的肉。”狐女笑吟吟答道。
    “哇……”陈景元跪在地上,吐的稀里哗啦。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堵人。”赵半衣不耐烦地挥挥手,驱赶狐女。
    狐女没有做成生意,并不想离开,继续说道:“两位大爷,要不要买个彩头,赌一赌擂主的归属?”
    “盘口是怎样的,说来听听。”赵半衣听闻此言,登时来了兴趣。
    “一两银子起注,压陈景元胜,一赔十,压蒙面黑衣人胜,一赔二。”狐女介绍道。
    “这样啊。”赵半衣托着下巴,寻思了一阵,将狐女拽到一边,塞给她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小声地说道:“我压蒙面黑衣人胜。”
    “师叔,你的声音再小,我也听到了,你太过分了。”陈景元气急败坏地说道。
    赵半衣回头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开口说道:“师叔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赚点小钱,比试结束,给你买好吃的。”
    “……”陈景元的鼻子快气歪了。
    时间已到,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始,陈景元与黄如英在擂台之上面对面站好。黄如英望着陈景元肿大的腮帮,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疼不疼?”
    陈景元在心中将黄如英的亲朋好友挨个问候了一遍,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开口说道:“您是长辈,爱我疼我,才会使出真手段来教训我,让我知道自己的不足,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哪敢心生怨恨呢?”
    黄如英“咯咯”的笑,嘴里说道:“小小年纪,懂得隐藏自己心中的愤怒,控制自己的情绪,城府不错,假以时日,会有所成就的。”
    “您抬爱了,晚辈愧不敢当。我师父乃是当今世上的顶尖高手,身怀绝技,无人能比,只是我天资愚钝,学习不得要领,这才有了今日之局,请前辈手下留情,不要让我败得太过难堪,使师门蒙羞。我在这里,先谢过您。”陈景元说着,一躬到地。
    “好说。”黄如英笑吟吟说道,话音未落,她口中念念有词,使出“搬山术”,一只硕大的磨盘从天而降,奔着陈景元的头顶,砸了下来。
    175、
    陈景元只觉头顶恶风不善,顾不得许多,猛地向旁边一纵身,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再瞧方才站的地方,被磨盘砸出来一个硕大的坑。
    “好险。这娘们脸上笑嘻嘻,出手却不是一般的狠。”陈景元的心狂跳不已,但是他嘴上却不肯服输,挤出一个鬼脸,冲黄如英吐吐舌头,嘴里说道:“没砸着。”
    黄如英不吭声,仰起头,向陈景元的脑瓜顶望去。
    陈景元道一声“不好。”忍不住抬头观瞧,只见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他也顾不得分辨到底是什么,纵身向旁边跃去,只听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定睛观瞧,却见一张石头桌面坠落在擂台之上。
    “身手还算敏捷。”黄如英称赞道。
    “谢谢前辈夸奖。”陈景元礼貌性地说道。
    就在这时,从半空中不断地坠落石狮子,石头板凳,石头台阶,陈景元左躲右闪,手忙脚乱。眨眼之间,累得气喘吁吁,通身是汗。
    “师姑,我想了,这场比试您就让我赢了吧。”陈景元喘息了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为何要让你赢?”黄如英暂时停止了“搬山术”的运用,笑吟吟问道。
    陈景元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心上人就在台下,此时,您让我一局,我在心上人面前出个风头,今生今世,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当牛做马地报答您。”
    “当牛做马?”黄如英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当一个人说出‘当牛做马’这四个字的时候,说明他根本没有谈判地资本。”
    “您想过没有,一旦这场比试,你赢了我,那么,您就是这届‘断指大会’的擂主了。您真的愿意当这个擂主吗?”陈景元仍旧不死心。
    黄如英笑道:“当擂主多好,黄金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您让我当擂主,我把百两黄金,一文不少地送给您。怎么样?”陈景元哀求道。
    “真是笑话。我为何要多此一举,自己直接拿走黄金不好吗?”黄如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您愿意与城隍庙的人为敌吗?”陈景元说道:“反正我们静安堂的人已经把他们得罪了,不如一条路跑到黑。”
    “我会怕城隍庙的人吗?”黄如英不屑地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景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朋友,你要明白,人与人的谈判,筹码无外乎‘利’与‘义’二字。”黄如英笑道:“你想打动我,就要下些本钱才行。”
    “被您这么一说,其实我的身上,还是带着几件宝贝的。”陈景元说着,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羊脂玉蟾蜍。
    “这是我曲师叔送我的见面礼,带上这个,百毒不侵。”陈景元说着,敞开上衣,露出里面的护身宝衣。
    “这个是我的心上人送我的,上一场比试,您用匕首扎我,之所以,我能毫发无伤,就是因为这件宝衣。”陈景元说着,又从腰间抽出苏冉刚刚送他的鱼肠剑。
    “这是师父送我的宝剑,削铁如泥,吹毛利刃。但是,这三件宝物加起来,都没有这件宝物值钱。”陈景元说着,从怀中摸出曲阳送他的那包“哈哈粉”。
    “这是什么?”黄如英问道。
    “这是东西可是十分厉害的。”陈景元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包,露出了里面的粉末,他见黄如英一脸好奇,慢慢地凑了过来,心中狂喜,深吸一口气,打算吹她一脸,谁知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一包哈哈粉,一点没有浪费,全部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陈景元咂摸一下滋味,竟然是甜的,只觉两腿一软,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一脸无奈地说道:“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狗血。”
    之后,“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
    176、
    黄如英望了倒在地上的陈景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难道说,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哈哈哈哈!”陈景元四脚朝天,笑得没心没肺。
    黄如英心念一动,嘴里说道:“这小子笑得如此开心,他在经历什么呢?”想到此时,双手结印,使个“窥心术”,直接潜入了陈景元的内心。
    黄如英在陈景元的“心”中,四周张望,只见张灯结彩,只听鞭炮齐名,一只送亲队伍,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一只红色的八抬大轿停了一座宅子的门前,陈景元打扮成新郎官的模样,站在院门前,一脸憨笑地掀起了轿子的前帘。
    “原来,这小子在想娶媳妇的美事。”黄如英冷笑道。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入得洞房,陈景元掀起了新娘的盖头,叶攸安一身的凤冠霞帔,含羞带笑,立在他的面前。
    黄如英冷眼旁观,见到叶攸安,又惊又喜,冷笑道:“叶文青啊叶文青,当初你算计了周真人的女儿,如今,又有人开始算计你的女儿,因果报应,又有谁逃得掉?”
    黄如英袖子一挥,面前狂风大作,陈景元被大风卷着,刮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出现了一座金山,一位绝色佳人。
    陈景元大骇,嘴里喊道:“我的新娘呢?我的安安小公主呢?”
    黄如英出现在他的面前,冷笑着说道:“忘了她吧,你眼前的这个美人,论相貌,比她娇艳百倍,不是吗?”
    “我不要这个女人,我要我的安安小公主。”陈景元一脸坚毅地说道。
    “为何?”黄如英好奇地问道:“男人,不应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吗?”
    “你爹爹,你的二哥也是如此吗?”陈景元反驳道。
    “这个女人给你做老婆,如何?”黄如英说道:“忘了叶攸安吧!”
    陈景元撇撇嘴,说道:“都知道蒸熊掌是好菜,可是能天天当饭吃吗?讨老婆并不是越漂亮越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知道叶攸安与你合适呢?”黄如英反驳道。
    “你这个女人,一世无夫,哪懂男女间的恩爱,你知不知道,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姑娘,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碰巧,你喜欢的这个姑娘她又喜欢你,这就更加的难上加难。缘分这个东西,遇到了一定要珍惜,一旦错过,抱憾终身的。”陈景元一本正经地说道。
    “万一,你将来遇到一个比叶攸安更好的姑娘怎么办?叶攸安的爹爹只是一座小庙的二当家,将来有一日,知府大人,或者巡抚大人的千金小姐,中意于你,你怎么办?”黄如英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要明白,唾弃陈世美的男人,都是永远与金枝玉叶无缘的那群人。世间的男人,遇到陈世美的那种境遇,十有八九会在公主与秦香莲之间作出取舍。”
    “你见过老虎靠自己的老婆乞食吗?”陈景元一脸傲然地说道。
    黄如英微微一愣,良久才说:“小小年纪,霸气侧漏!”说罢,收了“窥心术”,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定睛一看,陈景元仍旧倒在擂台之上,笑得死去活来。
    黄如英立在原地,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前的这个少年。
    就在此时,陈景元脖颈儿上的那只羊脂玉的蟾蜍忽然间鼓着腮帮,叫了两声,三蹦两蹦,跳到陈景元的下巴上。
    只见陈景元的口鼻之中,冒出一股股的白烟,在半空中打着转,化作一股旋风,钻入了羊脂玉蟾蜍的口中,那只蟾蜍的肚子,貌似大了许多。
    此时的陈景元不再像方才那样的癫狂,只是偶尔干笑两声,不再狂笑,大笑。
    “哈哈粉”的毒性,竟然解开了。
    “有点意思。”黄如英一伸手,从陈景元的脖颈儿上,扯下那只玉蟾蜍,托在掌上,仔细地观察,却见玉蟾蜍的腹部透明可见,腹内有一团黑气,不停地旋转着,好似一个袖珍的暴风之眼。
    黄如英托着那只玉蟾蜍,不住地把玩,忽然间,玉蟾蜍鼓了鼓腮,发出三声清脆的蛙鸣。之后,对准黄如英的脸部,一张嘴,吐出了一团白烟。
    黄如英见此情景,赶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可是,即便如此,黄如英还是觉得鼻子有些异样,酸酸的,十分难受。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个没站稳,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掀起面纱的一角,抹了一把鼻子,摊开手掌,竟然满手的鲜血。
    眨眼之间,黄如英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一次,顺着嘴角往外淌血,黄如英有些恐慌,但是仍然忍不住地打喷嚏,于是,从她的眼角,鼻子,双耳,嘴角不断地有鲜血淌出。
    最后一次,黄如英一张嘴,咳出了一大口血,终于坚持不住,摔倒在地,左腿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擂台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擂台之下,鸦雀无声。
    良久,陈景元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掐住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头疼。”
    他一眼望见倒地身亡的黄如英,一脸懵逼。一眼望见黄如英手中的羊脂玉蟾蜍,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的蛤蟆。
    陈景元见状大骇,赶忙将玉蟾蜍捧在手心,对着它学了三声蛙叫。玉蟾蜍回了三声,颜色由由红转黄。
    陈景元对着它学了两声蛙叫。玉蟾蜍回了两声,颜色由黄转白。
    陈景元这才重新将玉蟾蜍戴在脖颈儿之上。
    曲氏大长老检查过黄如英的尸体,对着台下大声宣布:“这一届断指大会的擂主已然产生,便是静安堂的陈景元。”
    台下一片沸腾。
    陈景元的两腿好像踩着棉花,四肢无力,脑袋昏沉沉的,嘴里说道:“我怎么就赢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式颁奖之前,有一段休息时间,陈景元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赵半衣、曲阳的身边。
    陈景元大声地对曲阳说道:“师叔,您送我的这个羊脂玉蟾蜍,帮了大忙,黄如英想偷走我的蟾蜍玉坠,却不小心被玉蟾蜍体内的毒雾,杀死了。”
    曲阳面无表情地向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他与陈景元讲话,便压低声音说道:“你可知道,这个羊脂玉蟾蜍,从何而得?”
    “从何而得?”陈景元追问道。
    当初,我帮黄如英的父亲治好了他身上的顽疾,黄如英为了报答我,便送了我这只羊脂玉蟾蜍。”
    “什么?”陈景元一脸愕然地问道。
    177、
    陈景元领到了百两黄金与宫长安的三根断指,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愉悦,他向擂台下面望去,想要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找寻了许久,却不见叶攸安的踪迹。
    陈景元略感失落,带着随身的物品,便要离开。却被曲氏的两位长老拦住了去路。
    曲氏二长老拱拱手,说道:“陈少侠,请留步。”
    “何事?”陈景元还礼,无精打采地问道。
    “我们大头目备下了一桌酒席,想要款待断指大会的擂主。”二长老十分客气地说道:“请陈少侠千万赏光。”
    “哦!”陈景元应了一声,扭头问身边的苏冉:“师父,该不该去。”
    苏冉的心事全部放在耿百刃身上,对什么宴席根本不感兴趣,嘴里说道:“吃什么饭,赶紧回静安堂,给你大师伯瞧病。”
    “师姐,这个事情,只怕不妥。”赵半衣凑到苏冉的耳边,小声说道:“依师弟的意思,不能驳了胭脂林曲头目的颜面,毕竟,咱们刚刚在人家的手中,得了百两黄金。”
    苏冉又将眼神投向曲阳,曲阳也认为该留下了参加这一顿宴席。
    “好吧,你们两个留下来,陪元儿参加宴席,我自己先回静安堂。”苏冉说罢,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曲阳与赵半衣对视一眼,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曲氏的两位长老,带着静安堂的两老一小,坐着狐兵抬的小轿,来到胭脂林的深处,这里有一座百年前的老宅,曲游苫穿着一身便装,背着手,立在老宅的门前,瞧见人来了,赶忙上前几步,搀扶着赵半衣与陈景元从小轿上下来。二人受宠若惊。
    “贵客迎门,蓬荜生辉。里面请,里面请。”曲游苫一脸的谦卑,将静安堂三人迎进院内,穿过了三层院落,来到后宅,推开一扇屋子的大门,屋子正中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宴席的客座,端坐一人,屋内光线昏暗,那个人的脸,看不真切。待侍奉的狐女将屋中的蜡烛点燃,陈景元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忍不住惊呼道:“你……你……你不是死在了擂台之上吗?怎么……怎么又活了?”
    那个人正是黄如英。
    曲阳上前行礼,嘴中尊称道:“黄师姐,您好。”
    黄如英还礼道:“曲大夫,许久不见。”
    赵半衣立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曲游苫安排众人分宾主落地,狐女斟酒。曲游苫端起酒杯,笑吟吟说道:“今日,这第一杯酒,我要先敬黄女仙,这一次断指大会,若不是有黄女仙在暗中保驾护航,也不会如此圆满的落幕。曲某先干为敬。”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黄如英喝下了这杯酒,笑吟吟地说道:“我也要感谢曲头目,前几日,您用五百五十两黄金,打造出一尊与我家祖师婆婆等身重量的神像,送到了黄大仙庙,曲头目的这份深情厚谊,如英谨记在心。”
    “世人浅薄,跪在金身黄大仙的面前,总比跪在泥身黄大仙的面前,心要虔诚。”曲游苫亲自给黄如英将酒杯倒满,之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笑吟吟地说道:“断指大会乃是曲某费尽心机,搞出来的一个吸引眼球的噱头,我最担心的就是,忙碌了许久,替别人做了嫁衣,若是城隍庙的人最终得了擂主,我这张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多谢黄女仙,替曲某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第二杯酒,我再敬您。”说罢,曲游苫再一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黄如英又陪了一杯酒。
    此时此刻,陈景元再也按耐不住,开口说道:“闹了半天,你在擂台上逗我玩呢?你有实力当擂主,为何要假意输给我?”
    黄如英不慌不忙地说道:“曲头目要我参加比试,全力阻击城隍庙的人夺得擂主,我照做了。若是当了擂主,再从曲头目手中接过百两黄金,我这张脸,未免太大。再者说来。我与城隍庙的叶文青,有一段私人恩怨,若是我拿到了宫长安的三根断指,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前辈果然是老江湖。死都死得如此惟妙惟肖。几乎骗过了在场的所有观众。”陈景元嘟嘟囔囔地说道。
    “在这件事上,曲头目才是主导全局的灵魂人物。”黄如英笑着对陈景元说道:“你我,不过是大头目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曲游苫再一次端起酒杯,对静安堂的两人一狐说道:“三位,曲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三位意下如何?”
    “何事?大头目尽管讲来。”赵半衣开口说道。
    曲游苫笑着说道:“曲某想在胭脂林外的五里处,出资建一座静安堂,不知三位有没有兴趣。”
    “这个…… ”赵半衣微微一愣。
    曲游苫接着说道:“黄大仙庙的香火及其灵验,求姻缘的姑娘,求子嗣的妇人,去到那里,只要虔心跪拜,都能得偿所愿。静安堂建成之后,不会抢黄大仙庙的香火,为何呢?静安堂的大殿之中,可以供奉医圣孙思邈的神像,谁家还没个病人吗?香客替家中生病的亲戚朋友上一柱香,虔诚祷告,家里的病人病体康复,会不会念静安堂的好?曲大夫,我的这个提议,有没有价值?”
    “有!”曲阳双眼放光,明显动心了。
    “赵先生的意思呢?”曲游苫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赵半衣。
    赵半衣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个事情,非同小可,我们两个,需要征求我师姐的意图,大头目需要容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在做决定。”
    “言之有理。”曲游苫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的饭局,就比较沉闷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半衣等人起身告辞,曲游苫将他们送出院外。
    黄如英从里面追了出来,对陈景元说道:“小朋友,等一等,我有话要对你讲。”

    178、
    陈景元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在赵半衣的身边,怯怯地问道:“你……你想说什么?”
    黄如英微微一笑,为了表现自己没有丝毫的恶意,故意将双手背到身边,又向后退了两步,开口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牙还痛吗?”
    陈景元用手揉了揉肿胀的半张脸,没好气地说道:“痛……又能怎么办,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你别生师姑的气,在擂台之上,为了骗过那些看客的眼睛,不得已而为之。”黄如英一脸歉意地说道。
    “我明白师姑的处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陈景元说道:“我还年轻,这打掉的牙齿,过几日就不痛了。”
    “你这个孩子,真是懂事。”黄如英笑着说道:“若不是静安堂的苏冉先收了你做徒弟,我都想把自己的衣钵传与你。”
    “师姑抬爱了。”陈景元笑着说道。
    “送你一件礼物,作为补偿吧。”黄如英说着,从腰间的小包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袍子。送到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认识这件袍子,“断指大会”初赛时,黄如英穿着它,袖子一抖,套住对手的脑袋,对手登时身首异处。
    “这个……未免太贵重了,一颗槽牙筹码太少了。”陈景元的眼中露出贪婪的眼神。
    “收下这件袍子,原谅师姑的粗鲁吧。”黄如英笑道。
    “要不然,您再打掉我两颗槽牙吧。”陈景元一脸贱笑地接过了袍子。
    在场的众人一起大笑。
    “十分的顽皮。”黄如英轻轻抚摸陈景元的头顶,对曲阳与赵半衣说道:“我还有事与曲头目商量,咱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曲阳与赵半衣一齐拱手说道。
    离开胭脂林之后,陈景元问身边的赵半衣:“师叔,您说说看,我有羊脂玉蟾蜍,护身宝衣,鱼肠宝剑,今日又多了一件袖里乾坤的袍子,四宝在身,我什么时候能成为您二位这样的高手?”
    “什么时候,你舍弃了这些所谓的宝贝,距离顶尖高手,就不远了。”赵半衣答道。
    “什么意思?”陈景元一时间没明白赵半衣的意思,反驳道:“孙悟空有金箍棒,李逵有双板斧,这些顶尖高手都有自己的法宝。”
    “孙悟空的师父唐三藏有趁手的兵器吗?李逵的大哥宋江靠什么样的兵器称雄江湖?”赵半衣问道。
    “这个…… ”陈景元陷入了沉思。
    赵半衣对曲阳说道:“这个黄如英做事滴水不漏,怕因为打伤元儿,得罪了咱们静安堂,这才送了一件袖里乾坤的宝衣。”
    “若不是这样,我们大头目怎会找她护盘?”曲阳说道。
    赵半衣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过,你们大头目也是真舍得下本钱,断指大会的酬金才百两黄金,却送给黄如英五百五十两黄金,这等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你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吗?”曲阳眯着小眼睛,问身边的赵半衣:“你可知道,单是这一场元儿与黄如英的决赛,我们大头目就赚了多少钱?”
    “赚了多少钱?”赵半衣问道。
    “我保守估计,应该在六万两银子左右。”曲阳说道。
    “六万两银子?”赵半衣愣了好半天,抬头望天,挠挠头,顿悟道:“是啊,连我这样的叫花子,都给他送了二十两银子。”
    曲阳说道:“回来的路上,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元儿与黄如英开始比试前,胭脂林开出了盘口,押元儿胜,一两银子赔一两半,押黄如英胜,一两银子赔二两银子,明眼人都知道,黄如英是打败叶文青的顶尖高手,盘口竟然认为她赢不过元儿。也许人们认为,静安堂的人决赛前一天晚上,毁掉了半个城隍庙,因此,人们普遍认为,元儿能出奇制胜,打败黄如英。
    第一场比试,黄如英一招取胜,这是三场比试中黄如英唯一使出真实实力的一刻。这场比试之后,盘口给出新的赔 率,押元儿胜,一两银子赔八两银子,押黄如英胜,一两银子赔二两五,原本押元儿胜的那些人,许多开始转向黄如英。
    第二场比试,元儿凭借一把鱼肠宝剑,赢得了比试,黄如英故意表现得漫不经心,输掉了这场比试。盘口又给出了新的赔率,押元儿胜,一两银子赔十两银子,押黄如英胜,一两银子赔二两银子。于是乎……”
    “于是乎……”赵半衣感慨道:“像我这样,以为自己看穿了比试结果的傻子,心甘情愿地交出了二十两银子的学费。”
    “哼哼哼哼…… ”陈景元立在一旁,笑得阴阳怪气。
    “我原本以为,我们这个少族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曲阳一脸神往地说道:“没想到,他却是个谋篇布局的高手,这一次断指大会,我们曲氏通过门票,土特产,小姐姐温柔 夜,开盘口,等等这些,赚了不下十万两银子。遇到这样的族长,曲氏一族的崛起势不可挡。”
    回到静安堂,陈景元将百两黄金与三根断指摆放在桌案之上。
    曲阳笑道:“元儿,你是擂主,这些钱是你拼了命换回来的,你想用这笔钱做什么?”
    “师叔,这笔钱,我一文也不要,全部交给师父与两位师叔安排。”陈景元答道。
    赵半衣惊讶道:“你为何不要?”
    陈景元答道:“在没有遇到师父与两位师叔之前,我爹爹一天只给我几十文铜板做零花钱,自从跟了师父与两位师叔,我见到了陈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巨额财富,跟着师父与两位师叔,景元这辈子前程似锦,怎么会缺钱用?现在静安堂处于初创阶段,处处需要用钱,因此,这百两黄金还是交给两位师叔,花在有用之处吧。”
    曲阳与赵半衣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那这三根断指,你想如何处置?”曲阳又问。
    “嘿嘿!”陈景元一阵干笑,并不直接回答曲阳的问题。
    赵半衣察言观色,瞧出了端倪,于是,抓起断指,送到陈景元的手中,开口说道:“拿着这个,去找你的心上人吧,看她愿不愿意,与你共赴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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