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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第60页] |
作者:陟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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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何栖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自己和冯询都被反了水的工人给卖了,而看那伙暴徒横冲直撞的样子,他们不抓到自己是绝不会罢休的。从他们吵吵嚷嚷的架势来看,何栖云断定他们并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普通地痞,而是一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暴徒,甚至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样,就是山上的绺子。现在日本人和官府在屡次和工人的斗争中也变得聪明起来,日本人不愿背负骂名,便怂恿地方官府出面。地方官府同样怕被百姓数落,又出面雇了一些不知哪里来的暴徒。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可不比那些无法搬迁的衙门和工矿企业,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事后追查起来,便可将责任往暴徒身上一推,将自己择得一干二净。何栖云早年在四面梁时,见识过了太多杀人不眨眼的手段,知道这伙暴徒已起了杀心,忙对冯询大喊:“快跑!” 工人们被暴徒猛力一冲,挤在了一条狭长的街道之上,前后均不能相顾。幸好冯询听到了何栖云的叫喊,知道此时不能硬拼,率着几个工人挤出人群,奋力地向外跑去。但那伙暴徒主要是冲他来的,哪里肯舍下他。几个人嗷嗷叫着,抡着大棒子就赶了过去。何栖云和江阳趁着人群混乱,也拼命挤出人群,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在挤出人群的时候,暴徒们大棒子噼里啪啦地往他们身上猛击,幸而江阳用身体死命护住何栖云,才没让他受到重击,不过江阳背后却被大棒子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地顺着伤口往下淌,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脚下几乎站立不稳,何栖云伸手拽着他,两个人穿街绕巷,不敢再走有军警把守的大路,专拣偏僻的小路逃命。但后面的暴徒却认定何栖云奇货可居,仍然叫骂着在后面穷追不舍。 江阳受了伤,何栖云又身矮力弱,两个人跌跌撞撞,哪能跑得过后面那些如狼似虎的暴徒,眼看追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何栖云心下着慌,拽着江阳就往一个小胡同里躲。不想这小胡同七拐八拐,最后却是个死胡同,两边的院墙都有一人来高,何栖云又没有高来高去的手段,如何能逃出生天? |
乙卯日,连载第二百九十二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正在暴徒们呐喊着冲上来的时候,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枪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后面那些暴徒却全都愣住了。因为警备队虽然手里有枪,但光天化日之下,开枪到底不合时宜,弄不好犯了众怒,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而日本人早都躲在了背后,又如何会授人以柄,大摇大摆地在街上开枪?正在他们发愣的当口,枪声却又响了起来,这次却近了许多,而且从枪声中听得出来,鸣枪的人正在逼近他们。这个道理何栖云却也清楚,他边跑边扭回身,想要看看是谁,这会儿却见董承金带着三元等人风驰电掣地闯了进来,他们手持撸子,不时向天鸣放两枪,那些暴徒没有料到真有人敢拿着枪过来,一时都不知所措,待到他们醒悟过来便轰地一下四散逃命去了,董承金和三元得以顺利地将何栖云和江阳救了出来。不过当暴徒们看到董承金他们不过寥寥几人,又犹自不甘心地在后面尾随着,董承金大怒之下,一枪打出去,正好命中最前面一个暴徒的小腿,他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董承金的枪法早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地,这还是他不愿多伤人命,才有意放了这家伙一马,否则今天的龙县县城内一定会血流成河! “快,警备队马上就会追过来,我们必须马上走!”董承金对何栖云说道。枪声对暴徒固然是一种威慑,但同时也会引来警备队的注意,他们是配有拐子的,一旦动起手来,即便是董承金也难以确保会占据上风,所以撤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何栖云和江阳拼命地跟随董承金逃出,幸好此时的县城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惊慌失措的人们四散奔逃,很好地阻挡了警备队的合围,何栖云他们得以有余裕冲了出来,沿路他们碰到了狼狈奔逃的冯询,便会合了他一起南逃。来到龙县县城南墙时,那儿早已有一根结实的长绳绑缚在了城头,几人分别从城上缒了下去,董承金走在最后,他后脚刚刚沾地,背后的追兵却也到了,全是举着拐子的警备队,有人大叫道:“他们在下边,快开枪,莫叫他们跑了!”董承金急了,他的撸子一直在手中握着,此时抬起枪口,赏了那家伙一颗糖粒子。那人脑袋一歪,从城头上倒栽下来。 |
(正文) 剩下的人一齐大哗,有人将脑袋缩在城墙内,却将拐子探出外面,乒乒乓乓地乱放了一气。董承金等人躲在墙根下面,城上的人压根就打不着他们。这时又有人从城门里冲了出来,董承金和三元则对着迎头的几个人当当地打了几枪,吓得他们都面如土色地缩回去了。这时却有几个土匪手挽缰绳牵着高头大马赶了过来,这是董承金留在后面接应的土匪,董承金叫道:“上帘子!”几个人纷纷跳上坐骑,因董承金事前想的比较周到,多备了几匹帘子,冲出来的几人刚好能够坐下,他们生恐背后的警备队追来,一路疾驰跑出了十多里,这才吆喝着坐骑放慢了速度。 冯询忍不住悲声大放:“我在龙县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失败了,这群日本人也太狡诈、太可恶了!”何栖云有心数落他几句,但见他一个大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地,也不好再深说,只是和董承金等人一道劝慰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龙县有这么多不甘日本人奴役的工人,将来肯定还有机会。”冯询听他们这么安慰自己,慢慢收了眼泪,黯然道:“工友兄弟们都陷在城里没出来,他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咋过。就算我现在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董承金道:“我们是一支反抗日本人入侵的队伍,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们一起干,大家合力把日本人从我们中华大地上赶出去!”冯询没有去处,略作思忖也就答应了下来。 董承金对何栖云道:“也不知道二狗子他们那里怎么样了。”何栖云道:“但愿他们马到成功。”正说着话一骑绝尘而来,大家定睛一看,马上的乘者却正是杨二狗,他看到董承金,兴奋地喊了起来:“明白人,事成了!圈子里的资本家给工人们涨工资了!”董承金道:“好!这些工人团结在一起,大家就拧成了一股绳,任是谁也不敢小瞧!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看谁留在这儿和工人们嘎伙,其他的人和我回绺子向大掌柜汇报!” |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风云前夜 战东道的这一次行动虽然不能说尽善尽美,但在东边道以北的广大地方却也打开了局面,不少工人都听说了八家子有这样一支坚决反日的队伍,大家干起活来劲也足了,腰杆也渐渐直了,因为他们有了强大的后盾,万一和日方资本家斗争失败还可以投奔战东道,不一定非在一棵树上吊死。龙县的工人虽然暂时被警备队和日本人联手绞杀,但反抗的火种却仍在暗中燃烧,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早晚要让这里的日本人低头。 与此同时,战东道也与其他反日势力联合,经过一番波折,战东道联系上了省府内一位开明的机要秘书柳加寿,此人是地主出身,但有爱国热情,同样也对日本人的横行霸道心存不满。听说战东道是这样一支不屈不挠与日本人英勇斗争的队伍,而且他们还面临着官府和日本人的双重压迫,柳加寿对此好生敬佩,在公休的时候乔装打扮来到八家子市集,与化装成商人的镇八方见了面。柳加寿见镇八方两鬓染霜,已显出苍苍老态,不由敬佩地说:“老英雄目睹时艰,慨然大举义旗,抵抗倭夷入侵,令我等后辈汗颜。”镇八方道:“柳先生不忘根本,常怀赤子之心,老朽也佩服得紧。”言罢两人相视而笑。柳加寿因为顾及身份,怕被人认出来,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就长话短说:“老英雄在八家子瓦楞山一带活动,肯定需要不少钱粮。我听说你们常常攻打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杀富济贫以纾国难,但这么做并非长久之计,我可以用省府的名义,暗中资助一些东西给你们。” 镇八方紧紧揽住他的肩膀:“如此就太感谢了。”柳加寿道:“同是热血男儿,恨我被名利所累,不能亲赴瓦楞山为大家做些事情,这就算是小小的心意吧。”顿了顿他又说道:“省府里那帮人每天勾心斗角,我又处在机要秘书这个位置上,难保没有人惦记着,以后可能出来的时候就少了,需要老英雄指定一位机灵些的兄弟与我联系。”镇八方抬眼一望,见随同自己前来的众人中,只何栖云是个才智兼具的人物,便将他唤了过来,并介绍给柳加寿:“柳先生,这位便是我们队伍里的字匠,叫九江八,有文化,人也机灵,就派他在省府里与你联系吧。”柳加寿紧紧握住何栖云的手:“好,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就多联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
丙辰日,连载第二百九十三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待到柳加寿离开,镇八方问何栖云:“你看此人如何?”何栖云道:“有抱负,是个实诚人。”镇八方说道:“我没征得你同意,就把你派到船厂去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何栖云道:“我这条命都是大掌柜给的,能为绺子出点力分所应当。”镇八方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这个态度就好。”忽而他又问何栖云:“今年你多大了?”何栖云答道:“我今年二十了。”实际上何栖云是深秋出生的,到这个时候离十九整岁还差着小半年。 镇八方口中唔了一声:“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绺子里的人都没娶妻,我就为你破个例。我瞧着你和我干闺女也谈得来,等你办完这桩事回来就给你们成婚吧。”何栖云满心欢喜,却还是说道:“就是不知道大嫚心里愿不愿意。”镇八方呵呵一笑:“那有啥不愿意的?你在绺子中也是年轻人中的一号人物,出了这个门他上哪里去挑这样的女婿去?再说我是她的干爹,干爹说话还有不听的。”何栖云拜谢道:“那就感谢岳丈大人厚赐!”镇八方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猴儿崽子,反应倒是不慢!” 回到瓦楞山之后,何栖云一刻也没耽搁,抬脚便来找李大嫚,李大嫚正坐在里屋炕上补衣服,一见他进来,针却走偏了,一下子扎在了手指肚上,血珠如同红珊瑚一样冒了出来。她将手指伸到嘴边吮了一下,嗔怪地道:“进门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风风火火地就往里闯?”何栖云不好意思起来:“我、我这不是急着来见你嘛。你的手扎得怎么样,让我看看要不要紧?”李大嫚摆摆手:“不碍事。炕桌上那幅画是你画的吧?那是什么意思?”何栖云道:“你自然明白。”李大嫚故意装作不解其意:“我明白什么?你画的乱七八糟的,我哪里懂你什么意思。” |
(正文) 何栖云挨到炕边,涎着脸皮说道:“我想做你的夫君,让你来做我的娘子。”李大嫚轻啐道:“你想得美!谁答应你了?”何栖云道:“你还别不信,大掌柜已经同意了。”接着将大掌柜同意成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李大嫚不信:“大掌柜真的说了?”何栖云道:“这还能有假?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大掌柜来开玩笑呀。大掌柜是真的说了这话,要不然我哪里能和你说这些?”李大嫚妙目流转,一片晕红飞上脸颊,满是娇羞无限的神色:“我父母均已亡故,如今大掌柜便是我存世的唯一长辈亲人,他既然做主,我一个柔弱女子自然得遵从。” 何栖云和她开玩笑道:“怎么?听你这话好像还有些不情不愿?”李大嫚幽幽道:“我虽然来人世也只有十来年,却见惯了世间的不平、杀伐和贫民百姓生活的艰辛。自今而往,余生犹长,你会如何待我,这我却还不知晓。”何栖云言辞恳切地道:“我既然选择你作为妻室,自然当一心一意,相互扶持,永不背叛。”李大嫚陷入到了对未来的憧憬中:“如此说来,那我没有看错人,何大哥,自此以后我愿长随你身边,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和你同生共死。”何栖云觉得她提这个“死”字不大吉利,但看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样子,却也不好打断,任由她说了下去。 李大嫚忽又问道:“大掌柜没说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何栖云道:“大掌柜说等我从船厂回来了,就来操办我们的婚事。”李大嫚道:“那还有些工夫,我可以趁这些时候准备些东西。”何栖云道:“如此有劳了。”李大嫚笑言晏晏:“你我以后便成了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何栖云道:“夫人说的是,倒显得我有些外道了。绺子里还有些杂事,我也不便久留,就先回去了。”李大嫚对此倒很能看得开:“你先忙你的,等有空了我自然便会来寻你。” 自此之后的几天里何栖云和李大嫚往来得更勤了,何栖云一天要往李大嫚房里跑好几趟,李大嫚也时常来找何栖云,给他端点自己做的吃的,帮他浆洗一下衣服被褥之类。若按外面的婚嫁风俗,订了婚约的青年男女是轻易不能见面的,因为要彼此避嫌,害怕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说闲话。但何栖云和李大嫚都是江湖儿女,不讲俗人那一套,两个人来往密切,自然也不怕旁人乱嚼舌根。 |
(正文) 不过杨二狗倒是打趣过何栖云几回,何栖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这就是没有媳妇馋的,啥时候你给绺子也多做点活计,大掌柜一高兴,说不定也赏你一个媳妇。”杨二狗倒也有自知之明:“我啊,这辈子怕都没这个福分喽。只盼着你跟李大嫚多生几个孩子,到时也好多几个孩子喊我大爷。”何栖云道:“那你得等几年,不过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毕竟绺子里的事情紧急,何栖云在瓦楞山略略准备了一下便动身赶往船厂。他这次肩负的使命非常重大,要负责从柳加寿那里获得消息,并迅速传递回绺子。因为他在八家子一带广有声名,怕被跳子和日本人认出来惹出麻烦,所以一路上他变换多重身份,有时是打猎的猎户,有时是逃荒的难民,还有时干脆扮成贩卖牲口的牙人。来之前陈五祥给了他一大把路引,他这一路改易身份,都与路引相合,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他时而步行赶路,时而搭个牛车,就这样走了几天,总算来到了船厂。 船厂是省道同府,自然是个热闹非凡的大都会。战东道早在这里广有联系,尤其是军火商的路子熟得很。然而何栖云这次事关机密,却不能利用已有的关系,所以他进城之后,没有去找任何人,而是直接来长官公署衙门来找柳加寿。这长官公署衙门是一省的中枢所在,不仅军政长官、参谋长等首脑人物尽在此地,就是民政、财赋、教育等重要部门也都在里面设点办公。公署门口有四个士兵肃然站立,门内还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站着很多士兵,显然这个地方防卫森严,并非一般人可以轻易进入。何栖云从门前走了两趟,没发现任何可乘之机,自己虽然有官府发的路引,但却没有进入长官公署的派司,那公署门前的士兵不认得他,怎么可能会放他进去?何栖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反正自己只是要找柳加寿,又不一定非得在长官公署里见面,只要能碰到柳加寿和他接上头就行。他刚才看到街上有些人推着木轮车收破烂,瞧那样子生意都还挺红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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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他留心观察了一下,找到一个年纪老迈的收破烂的,花了一些银子将他全部的行头都买了下来,又问他入这一行的规矩。那收破烂的答道:“我们这一行都是分片的,一般不到别人的地头上去收。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之前也没做过这一行,正好我年纪也大了,家里还有两垧地,我就回家种地去了,我那一片就匀给你来收。”何栖云知道收破烂的头上一般都有帮会管着,便拿出几张小洋递到了他手里:“那就麻烦大叔带我去见这一片管事的,我好正儿八经地干下去。”那收破烂的点头道:“是该去见一见。也罢,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领你过去看看。” 这一片有个地方帮会三合帮撑着,收破烂的却是归帮里一个叫麻皮张五的流氓掌管。那收破烂的引着何栖云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最后进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大烟馆中。显然他并非第一次来,一提五爷的名号门口把风的便飞跑着进去通报了,过不多久回来说五爷答应见你们。何栖云低着头跟在收破烂的背后进到其中一间小阁子里,只见那阁子布置还算精致,张五斜卧在烟榻之上,嘴里正在吞云吐雾,一个大烟馆的粗使丫头正跪在地上给他捶腿。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支楞起眼皮,透过烟雾打量了两人一眼,继续闷不吭声地含着烟枪。收破烂的很谦卑地给他打了个躬,说道:“五爷,给您引见一下,这个小伙子姓夏,没什么营生干,也想来咱这行当里混口饭吃。”麻皮张五眯着眼睛吸着大烟:“如今讨口饭吃越来越难,连收破烂的都有几大千人,这一行不好混啊。”何栖云知道规矩,赶忙又从衣兜里翻出些小洋递上,份额却比给那收破烂的多出数倍,他谦恭地说:“五爷,我初来乍到,也没谁可以指望,以后就靠着您了。” |
@洋气的民兵 2018-03-27 13:19:49 顶楼主 ----------------------------- 感谢民兵兄支持! |
(正文) 麻皮张五点点头道:“你倒还是个晓事的,不过城里的地方都分完了,你去了却没地方可收。”那个收破烂的道:“我在城里也呆了这么多年,现在岁数也大了,手脚渐渐吃不住劲,今天就跟五爷告个老,准备回家种地去了。我在长官公署那片的买卖可由小夏代为收拾。”麻皮张五支起半个身子:“老东西,这就走了?”收破烂的张开豁了风的嘴巴:“是,以后不能侍奉五爷了。”张五想了想,对何栖云道:“喂,你过来,那个地片达官贵人多,要有个眼力见儿,遇到好车好马的一定要给人让路,千万别和人硬顶,否则我是救不了你的。”何栖云学着收破烂的样子弯下了腰:“五爷放心,小的明白。”张五重又躺回烟榻上,示意那粗使丫头换了个腿捶打:“那你就先试着干两天吧。要是干得好的话还则罢了,若是干不好趁早卷铺盖走人,三合帮眼里容不下闲人!”何栖云早瞧出他色厉内荏,任他怎么说只是躬身答应。张五见这家伙还算懂事,便挥手让他们走了。 那个收破烂的人还不错,出了门之后提点了何栖云两句:“既然已经识得五爷的门径,以后就勤往这边走走,五爷罩着你,那便什么事都没有。”何栖云知道麻皮张五至多是三合帮中的一个小角色,实在排不上什么号,但好处是他也不引人注目,在他手下干活没啥风险,不至于被官府和日本人盯上,当下忙不迭地答应。收破烂的又将这块地皮上常卖破烂的老主顾介绍给何栖云,何栖云再换上一身收破烂的行头,这买卖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有了这么个正式身份,何栖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省长官公署门前收破烂了。这个时候天气已然炎热,他头上戴着柳条编的斗笠,顶着大太阳在街上推着独轮车,不停地吆喝着:“收破烂啰!废铁废铜瓶子罐子都收了啊。”他人年轻,脑子转得快,很快便学会了如何娴熟地用秤砣称出破烂的分量,再分门别类的整理后以高价卖出去。 |
(正文) 由于他从来不坑秤,短短几天下来,他已在周边的住户口中积累了不错的口碑,不过他始终没有见到柳加寿,他心里暗暗着急,但又不敢随意打听,从这几天在长官公署门前蹲守他知道,长官公署是每天辰正时分上班,晚上酉初下班,因此他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在长官公署门前推车经过,巴望着能见到柳加寿。不过那几个长官公署门前的卫兵并不友好,他们一见何栖云过来,便吆喝着让他离得远一些,何栖云每每瑟缩着脖子躲到一边,不敢和卫兵发生正面冲撞。这样下去肯定不是长策,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这一天晚上到了酉初时分,何栖云照例掐好时间推着木轮车从长官公署门前经过,忽见前面有两个人并肩走出衙门,一边走还一边亲热地交谈着。何栖云虽然只与柳加寿见过一面,可还是认出来左面那个高一些的就是柳加寿。然而长官公署门前人来人往,他不可能张口出声招呼,灵机一动便扯着嗓子叫了出来:“收破烂,收破烂!”那几个门口的卫兵又来赶何栖云,何栖云知趣地推着车子,向前紧走了几步,独轮车恰恰从柳加寿身边经过,何栖云故意又喊了一声:“收破烂!”还咣地敲了一声锣。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并不停留,甚至也没回头向柳加寿望一眼,径直便小跑着向前走了。他相信凭借刚才那一嗓子,柳加寿一定会注意到他。他向前跑出一段路后,寻了个僻静地方,停下独轮车,扯下脖上挂着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一会儿柳加寿从后面赶了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兄弟来了?找我找得很辛苦吧?我头几天恰好公出,没在船厂。”何栖云道:“找到您就放心了,否则也不知该如何向大掌柜交待。”柳加寿警惕地瞥了四周一眼:“这儿人多眼杂,而且我若和你长久交谈,必定会引起旁人注意。以后若是无事,每逢初一、十一、廿一这几天,我便将消息誊在纸上,放在省长官公署门前东数第三根立柱的凹陷里。如果若有急事,我便在第四根立柱上画一个十字,当天晚上下班之后,你在三门楼老于家菜馆二楼等我。”何栖云跟从吴绪昌的这几年,别的不敢说尽善尽美,记性倒是练得极佳,柳加寿只说了一遍他便都记下了。柳加寿不了解他的能为,却生怕他记混了,又让他重复了一遍,方才点点头。此时正好有人从两人旁边经过,柳加寿提高了声调:“你这破烂收的价格太低,我不卖了!”说着将双手背到背后,自顾自地走了。何栖云将毛巾挂回脖子上,吆喝了两声,复又敲着锣叮叮咣咣地走了。 |
戊午日,连载第二百九十五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其时天下风云激荡,放眼寰球,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各国头顶,有识之士无不为此忧心。即便是国内,中原各地也是火药味儿十足,迁延到当年春夏,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终于爆发了。战争的双方,都是曾参与平灭北洋军阀的风云人物,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几十万重兵。大仗一起,那是从东到西一片烽火,陇海线的几千里路段上,几乎每个重要据点都发生过激烈的争夺。双方军队实力相当,将领指挥水平相酹,斗得个天翻地覆,不过也没分出胜负来。这场大仗虽然激烈,但并未牵涉到东三省,相比与南方的这几位,少帅的地位很超然,手握三十万大军、有国内实力最强大的奉天兵工厂补充军械的他便成了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 少帅初始并未答允任何一方,还发出电文呼吁和平,但随着双方斗争的日趋胶着和白热化,他心中渐渐分出了轩轾,内心的天平开始向其中一方倾斜。钟钰他决定,挥师入关,以调和矛盾的名义来博取更大的政治利益。有了他的加入,战争形势很快便成了一边倒,少帅支持的这位大人物终于力压群雄,将其他几位的风头都盖了过去。而那位大人物为了酬劳少帅的功绩,兑现了之前的诺言,少帅获得了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头衔,同时得到了晋、冀、察、绥四省以及北平、天津、青岛三个特别市,收编了山西和西北军各一部,又倒卖军火发了一大笔外财。而他手下的部分将领也跟着水涨船高,很多人入关之后出任了地方大员,还有些人上调中央任职。无疑在这场战争中,少帅所代表的东三省势力是最大的赢家。 少帅的一举一动都是东三省的重心所系,身为机要秘书的柳加寿自然也很关心。通过搜集整理相关电文,他陆续将少帅调节双方矛盾的情况,发表“巧电”的详情以及后续的军政举措等源源不断地送到何栖云手里。此时何栖云与陈五祥已经接上了头,陈五祥作为战东道资深的插千土匪,在传递消息方面自然有一套,他飞马将消息传递回绺子,再从绺子中接受大掌柜的训示转告何栖云。 |
(正文) 有一次大掌柜因为不清楚中原大战的具体情况,还将何栖云专程从船厂叫了回来,让何栖云将自己看到、听到的情况详细汇报。何栖云因为掌握了具体情报,所以汇报起来内容详实,,有理有据,镇八方和其他几个掌柜听得都是频频点头。镇八方问何栖云:“那依你来看,未来东三省这片将会如何?”何栖云紧锁眉头:“少帅入了关,抢了不少地盘是实,军队实力扩大也是实,然而收编的新军队心内未必服从,只有从东三省老家一带过去的军队才使得顺手,因此他必定会从东三省抽调大批军队入关,并且在短时间内无法回防。而日寇对我们东三省这块地盘是垂涎三尺,多门上任以来,表面上第二师团和各地驻军平安无事,但其实日本人早就暗中积蓄力量,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若是真打起来,以日军的兵强马壮和东北军的无意于战,那情况肯定糟糕透顶。”镇八方叹道:“若是日本人真要借此机会生出些事端,说不得也只有拼一场了。你回船厂之后,要多和各地的义勇军联合,到时我们也好彼此呼应。”何栖云躬身道:“大掌柜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做。” 因为事情紧急,何栖云也顾不上儿女私情,只匆匆和李大嫚打声招呼便又折返回了船厂。柳加寿有心帮助战东道,当年秋冬之间多次移出钱粮转交给战东道的土匪,战东道实力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何栖云见柳加寿为绺子的事忙东忙西,甚觉过意不去,想要找个机会报答他一下,柳加寿却总是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若是真想报答只要义军能在以后多打几个鬼子就行了。 |
(正文)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何栖云之前的预料。进入民国二十年之后,局势一天比一天严峻,而东北军大批精锐入关之后,留在东三省的军队实力大减,后少帅为平定石友三,又抽调了部分人入关,东北军实际人数只剩下约十五六万人。东北军人数的减少固然给各土匪绺子一定的壮大空间,但同时也使日本人挑衅的信心增加了。面对日本人的屡次寻隙滋事,东北军奉上峰命令,都是忍辱负重,一枪不发,甚至有些军政长官说出了“大家站着死,为国牺牲”的怪话。何栖云虽然在船厂只是个收破烂的,但从街头巷尾的议论中也感受到了战争的阴影。有一天他路过省长官公署门口时,抬头间猛然看见东面第四根立柱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心下吃了一惊,知道柳加寿有紧急情况转告,便推着车子先回到城外自己落脚的地方,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老于家菜馆候着。过了不大一会儿,身着便装的柳加寿出现了,他在楼上逡巡了一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坐到了何栖云的对面。在将店小二支走之后,他低声说道:“外面出大事了,你且听我说。” 原来自甲午中日战争之后,大批朝鲜人流亡东三省,不仅在东边道以北的边境地区居留,就是船厂、宽城这些腹地的大城市中也有不少。宽城下属的长春县里有一个长农稻田公司,公司经理名叫郝永德,却是个十足的亲日分子。他探知日本主子的心思后,未经长春县批准,擅自将万宝山地区的荒地转交给朝鲜人耕种。朝鲜人爱吃抻腰子,而稻米生长离不开水,于是他们开沟凿渠,拦坝筑井,在荒地上种起了大米。但他们这一番动作却使得下游的良田无水可灌,秧苗面临缺水的窘境,成百上千的当地农户为此阻拦朝鲜人修筑水渠。但朝鲜人有郝永德这么一位实力人物撑腰,自然不会将普通农民放在眼里。他们强硬地继续施工,农民们无奈,联名反映到了省里。这件事情中国人占着理,省府中即便有些人心向日本但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勒令朝鲜人停止施工。不料当长春县警局的骑兵来到现场之后,日驻长春公使田代重德却唆使日本警察到场,限期修好水渠。失去土地的中国农民悲愤交加,日本警察却指挥朝鲜人大打出手,将多名农民打伤,酿成了人间惨剧。 |
己未日女,连载第二百九十六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这一波未平另一波事端又起。日本关东军情报二部的大尉中村震太郎受命来到东北,日本驻哈尔滨领事馆要求中国外交部门给“日本农学家”中村震太郎发放了游历考察护照,随后他在日本特务片仓衷大尉的接应下,乘火车经沈阳、四平、白城,来到日驻齐齐哈尔的秘密机关朝日旅馆,并找到了昂荣旅馆老板、退役骑兵曹长(上士班长)井杉延太郎,他们带同一名蒙古向导和一名白俄翻译,四个人化装成中国农民,携带军用地图潜入海拉尔、洮南地区,对当地的驻军、地理、居民等情况进行调查,同时他们还参加了在扎赉特旗秘密召开的蒙古王公会议,鼓吹“满蒙拓殖政策”。 不料在从王爷庙南下的时候被中国兴安屯垦区公署第三团的哨兵发现了。中村震太郎拿出护照,自称是日本农业学会的科学家,来中国进行土壤学调查,但却被机警的哨兵看出破绽,将他带到了团部。从他们四人身上搜出了军用望远镜、南部手枪和三八式马枪,还有十万分之一的中国地图和几本表册,里面记载了周边地区的气候、村落、土质、水井、物产、兵力分布、枪炮种类等等,甚至连屯垦区的将校姓名都一一在册。经审讯后证据确凿,中村震太郎等人间谍行为属实,团长关玉衡下令将四人秘密处决,以免走漏消息。片仓衷在洮南左等右等,没有见到中村一行,一打听才知道被处决了。偏偏三团三连司务长李德保贪财,取下了中村的“三道梁”牌手表据为己有,在日本特务的威逼之下,李德保说出实情。日本人于是罔顾事实,置中村等人的间谍行为于不顾,捏造情况发布《关于中村大尉一行遇难声明》,称“中村大尉被张学良部队劓鼻割耳,切断四肢,悲惨遇害,这是帝国陆军和日本的奇耻大辱”。 “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都是日本人有意挑起的,不过到头来他们却倒打一耙,对中国人进行了无耻的污蔑。何栖云听到后也是大吃一惊:“那关东军岂不是有了对我们动手的理由吗?”柳加寿道:“谁说不是呢。你赶紧告诉宋老英雄,做好准备,我这头已联系了驻防海龙的独立团,他们聂团长一向爱国,到时他们可协助你们作战。”何栖云道:“好,还要麻烦您转告聂团长,双方的接洽方式和战术配合。”柳加寿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血染黄沙 事不宜迟,何栖云立刻联系同在船厂的陈五祥,二人连夜赶回瓦楞山,向几位掌柜报告这一重要情况。镇八方喟叹道:“该来的终于来了。我们虽然只是耍浑水钱的,但到底也是中国人,国家有难,我等人人有责,但凡日本人进军北犯,我们一定要给他一个迎头痛击,彻底将他们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孟仲义、黄山屏等人都说道:“大掌柜的说得对!我们在这里大兴义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如今日本人来了,该是我们大显身手了!”董承金对何栖云说:“那个聂团长我们也听说过,他是去年年底才调过来的,人是很不错的,就是办事有些拖拉。你回船厂之后尽量和柳加寿说明白,双方该怎么配合。”何栖云道:“放心吧,忘不了!” 从聚义厅中出来,何栖云刚想上马离去,忽然居西的一间屋子房门打开了,李大嫚身披霞裳,纤纤素手提着裙裳下摆,盈盈倚门而立。此时东方尚未破晓,瓦楞山上只有一盏孤灯悬在木杆子上,晕黄的灯光投射到她身上,就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李大嫚幽幽地望着何栖云,正与何栖云投来的目光交错。想必她是夜里睡不踏实,听到聚义厅这面人声嘈杂,估摸着是何栖云回来了,这才穿着自己缝制的喜服出来。何栖云明白她的心思,这分明是让他来看一下,这套衣服结婚时穿究竟美不美。他咧开嘴,冲李大嫚笑了一下:“大嫚,这衣服你穿真好看!”李大嫚也甜甜地笑了,她柔声问道:“何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何栖云道:“我在船厂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等我忙完一定马上赶回来,到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你过门!”此时他已走到李大嫚身边,李大嫚伸出小手,抚着他瘦削的脸颊:“一别数月不见,你比原来瘦多了。” |
(正文) 何栖云鼻中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幽兰气息,感觉到她触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清凉无汗,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中。他心神一荡,很想将几个月来自己铭心刻骨的思念讲给李大嫚听,然而毕竟军务紧急,他不能在此久做停留,略略温存了片刻,他便抽身而出。他能感觉到李大嫚眼中流露出的失望神色,但他还是说道:“大嫚,军务为重,你我之间譬如一体,以后有的是工夫!”李大嫚缓缓地点着头,泪珠儿却顺着眼角簌簌而下。何栖云狠下心来不去看她,牵着马向前走了几步,飞身跨上马背,嘴里喊了一声“驾”,骏马便飞驰起来。待跑出一段路之后,他忍不住回头去望,却见李大嫚仍立在原处,伸出手来拼命地冲他挥着。何栖云心中一酸,眼泪也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视线一下子模糊了。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又是这样一位兰心蕙质、冰清玉洁的女孩儿。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对李大嫚好,要用心待她、疼她、伴她,直到天荒地老。 何栖云回到船厂后,又和柳加寿紧急磋商了几次,定下来战东道和独立团的联络方式。柳加寿特别说明,由于调兵权在省里,所以凡事都需要下面先打个报告上来,而后上面核准了才能行动。他会让独立团提前将报告准备好,一旦事情紧急,报告便会直接递到省里,到时他只要略施小计通融一下,独立团便会化装成便衣队,作为战东道的后援与敌战斗。何栖云听他的说法与前几次不同,担心环节这么多会出问题,柳加寿却拍着胸脯保证,说他在省府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小事也干不好还当什么机要秘书。怕何栖云不放心,他甚至和何栖云在纸上对日军的进军路线做出了推演。他告诉何栖云,日军若进犯八家子,由战东道在前方予以拦阻,边打边撤向板子院,而独立团的人则在板子院埋伏着,等敌人一到,伏兵齐起,必定会给敌人以重大杀伤。对这个作战方案何栖云也挑不出毛病,于是就通过陈五祥转告了镇八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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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日本人早就蓄谋侵略东三省,有了“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的口实,他们岂能坐视等闲。当年的公历九月十八日傍晚,虎石台守备队的部分日军离开大营,沿南满铁路向南行进。当晚人定时分,柳条湖分遣队队长河本末守中尉以巡视铁路为名,主动炸毁部分铁路,并污蔑是中国军人所为。同时,日军开始袭击中国兵营。由于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奉行上峰不准抵抗命令,所以拥有八千多人的北大营刀枪入库,面对日本人的入侵并不还手,以致于被区区三百日军击溃。随后,日军以第二师团为主力,开始沿南满铁路向东三省南部各主要城市进攻,一时间,四平、凤凰城、营口等地都出现了日军的身影,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发生了! 战东道在八家子的口碑一向甚佳,两年来他们不断帮助当地民众度过危难,老百姓有什么消息都愿意向绺子汇报。事变发生的次日清晨,有百姓报告说日军的独立守备第一大队全线出动,自公主岭向海龙方向猛扑,其中第二中队正向八家子疾进,看样子有夺取八家子的意思。镇八方自得何栖云报告以来,对此早有准备,他立即下令绺子内的全体弟兄站条子,准备在八家子完成第一阶段的阻击任务,而后退向板子院,由独立团给予骄敌迎头痛击。在把任务都一一吩咐妥当之后,他特意叫来了三元和杨二狗,并且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参与阻击日本人,交给你们一个特别任务,你们负责保护李大嫚和李文礼,务必要保证他们一根汗毛都不能少,我还等着喝我干闺女的喜酒呢!”杨二狗问道:“那我们几个人还留在山上吧。”镇八方摇摇头:“不,绺子的兄弟全都撤走了,山上几乎空了,在这里呆着哪能保证安全?你们都换上便装,悄悄地到后方躲着,就别露头了。” |
(正文) 三元搔搔脑袋:“可我们也想出去打鬼子。”镇八方一板面孔:“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少给我讨价还价!”三元只得怏怏地和杨二狗离开了。镇八方也没工夫和他废话,面对众兄弟说道:“弟兄们!这次咱们不是为了自个儿打仗,而是为了八家子的老百姓,为了东三省三千万父老乡亲,为了我泱泱中华的四百兆国民,我们必须血战到底,绝不退缩!打赢了咱人人脸上都有光彩,就是打输了,大不了脖子上添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若是谁枪眼打在了背后,叫我看着了决不轻饶!”战东道的弟兄听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人人都是热血澎湃,大家齐声呼喊:“奋勇杀敌,誓雪国耻!”镇八方如以往一样挥着大手:“出动!” 战东道的三百多号弟兄整齐地排成纵队,踏着晨曦向八家子出发了。他们人如虎马如龙,个个精神饱满,每人脸上都写满了坚毅。百战余生何辞死,为国效命岂惜身,他们正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义无反顾地直撄敌锋! 到了八家子市集他们发现,今天虽然正逢大集,然而集市上商贩稀少,少数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镇八方大吼一声:“乡亲们,一会儿这里要打仗,大伙儿都回家去吧!”好多人是认识镇八方的,听他这一声吼,大家纷纷收拾东西散了。炮头董承金不待大掌柜吩咐,早已组织崽子们择当道要路筑起了工事,他们用装满沙子的麻袋一层层堆叠起来,并在上面架好了拐子,另外靠前的一侧还做了伪装。镇八方往来巡视了一番,对此表示满意,又问董承金:“一会儿得交替掩护着后撤,人都准备好了没?”董承金道:“都准备好了。”镇八方点点头:“这是开门第一仗,咱们一定要打好!” |
(正文) 这会儿却又有几个戴着白毛巾的百姓走了过来,每个人还都端着个木盆。关二愣子遥遥冲他们挥手道:“乡亲们,马上要打仗了,你们就都回去吧!”那几个百姓却仍不管不顾地走了过来,将木盆上面的盖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张张烙得金黄的大饼,他们对战东道的众人说道:“孩子们,你们多吃一点儿,吃饱了好有力气打鬼子啊!”镇八方没想到八家子的百姓这么记挂他们,他对这几位百姓说道:“代我谢谢大伙儿,我们一定使出全力,给日本人点颜色看看!”转过头来又对崽子们道:“乡亲们的厚意,大伙儿不能浪费了,来,大家都尝尝!”于是众人凑过来七手八脚地分了大饼,人人都称赞这大饼烙的香。那几个百姓还要留下来协助战东道,被孟仲义好说歹说地劝走了。 日军来得很快。他们还没将大饼咽下去,远处就见灰尘飞扬,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日本骑兵成群结队地现了身。董承金强抑住心头的激动,低沉着嗓子说道:“大伙儿听好了,等我下令的时候再打!”转瞬日军已冲到了近前,董承金猛地叫了一声:“打!”战东道的土匪瞄准日军一齐开火,刹那枪声响成了一片。 骄狂的日军在发动事变以前,早知道中国政府有借助国际社会调停、不愿开战的想法,所以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即使刚才他们看到了这里有一些粗陋的工事,也仅仅把他们当成了零星的抗日分子,压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遭遇如此强烈的抵抗。不过日军的军事素养远非浑水县的警备队可比,他们骤然遇袭却并不慌乱,立即从大路上四散分开,并且下马与战东道打起了对攻。第二师团虽说是一个简编师团,但下属的六个独立守备大队战斗力却均不弱,日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也很强,双方甫一交手,经验老道的镇八方便发现日军的火力要远远强于己方,尤其是他们架起的那两门小炮,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团火光,刚才他们筑起的工事在炮火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然而镇八方是铁了心教训日本人,所以他闷不吭声地操起拐子,将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射向日本人。崽子们看到大掌柜奋不顾身,人人也是拼尽全力,双方的战斗转瞬已到了白热化的境地,战场上枪炮隆隆,不时有人在火光中倒下。 |
辛酉日,连载第二百九十八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就在战东道的土匪离开瓦楞山,向着八家子挺进的时候,省府那面也接到了事变的报告。作为机要秘书的柳加寿见状大吃一惊,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报告翻出来,请求以独立团化装成便衣队,协助战东道教训鬼子。然而就在他署好名准备去面见上峰时,门却忽然开了,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省府的高级参谋林重俊,身后还跟了两个背着长枪的卫士。他笑嘻嘻地走到柳加寿面前:“老兄,这么急要去干什么呀?”柳加寿掩饰道:“没干什么,就是接了封电文,还没来得及誊写出来。”林重俊伸手便抢过他手中拿着的报告,但并未马上翻阅,而是卷成一个纸筒握在右手里,轻轻敲打着左手手背:“老兄,现在还不想和我说实话吗?”柳加寿知道他一贯亲日媚日,是省府二号人物端王爷的得力走狗,这报告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事?他对林重俊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林重俊忽然变了脸色,喝令身后的卫兵:“来人,与我擒下!”两个人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柳加寿虽奋力挣扎,但他毕竟文人出身,笔头子功夫来得,耍枪弄棒却并不擅长。那两人将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死死地按在地上。柳加寿知道自己今天是难以得好了,破口大骂道:“林重俊,你个王八羔子,你不支持打日本鬼子也罢了,还要阻挠我们打日本人。你这个狗汉奸,历史一定会证明,你是罪人!”林重俊拿纸筒敲了敲他的脑袋,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勾结叛匪,违抗参谋长命令,居然敢擅自造衅开启战端,日本人要是真发起火来,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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