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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紫阳》—正统古典道术仙侠小说[第59页]

作者:罡风御九秋
首页 上一页[58] 本页[59] 下一页[60] 尾页[7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自正殿坐了片刻,莫问起身回返西院,秦云正在正屋独坐,见莫问走向正屋,急忙起身前来开门。
    “这衣料罕见,与你作件衣裳。”莫问将木匣递向秦云。
    “妾身衣裳罗裙无不齐全,不用再添置了。”秦云接过木盒放到桌上,转而提壶为莫问倒茶。
    “看罢再说。”莫问笑道。
    秦云将茶杯递给莫问,转而抬手打开了那方木匣,木匣一开,金光大绽,发出金光的是一匹一尺长短的奇异布料,这布料三分如锦三分似绸四分像麻,抚之柔滑,托之厚重。
    “此为何物?”秦云好奇的问道。
    “南海的龙丝锦绣。”莫问抓起布匹一端,延出灵气将布匹铺展抖平,方位一变,布匹颜色立刻出现了变化,金光收敛,红光大放。
    莫问逐一变换位置,布匹遂现紫,黑,蓝,白,绿五色,加之先前的黄红二色,共有七种色彩,示罢,莫问收回灵气将布匹倒卷而回放归木匣。
    “没想到世间真有这七彩锦绣,此等神物当与老爷作身道袍方才物尽其用。”秦云惊叹。
    “与你裁缝,我用不到这些,让你住在这偏远之地,疏人烟,远亲人,亏你太多了。”莫问摇头说道,作为修行中人,他少有狎昵之举和甜言蜜语,故此他感觉有些亏欠秦云。
    “老爷此言令妾身汗颜,便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没有妾身过的这般富足顺心,”秦云摇头再道,“只是妾身过门已久,却始终不见动静,心中惶恐,寝食难安。”
    “我曾为你把过脉,你气血通畅,元气不亏,过不在你,问题可能出在我的身上。”莫问缓缓摇头。
    秦云闻言面露疑惑,歪头看向莫问,等他下文。
    “人承父精母血化生,半为清,半为浊,我体内几乎无有浊气,浑浊不得兼备均等,精血也就难以融合孕化。”莫问出言解释。
    莫问言罢,秦云立刻明晓其意,急忙出言问道,“如何才能弥补?”
    “改日我传你练气之法。”莫问出言说道。
    “妾身不求长生。”秦云连连摇头。
    “生死簿上有你的姓名,你难得长生,但求身康体健。”莫问摇头说道。
    午后无事,莫问开始向秦云讲述阴阳五行以及道家练气法门的由来,修行是最讲究悟性的,而悟性与聪明并无直接关联,有些人很蠢笨,但修道很通达,能很快领悟方法和法门。有些人很聪明,但入道很慢,总是不得其要,秦云就属于后者,人受后天影响越大,越难摆脱固有的思维方式进入道的境界,修行本身就是超出现有认知的一种不被大众理解的行为。
    莫问也不着急,毕竟二人有的是时间,传授和讲解的同时也会与秦云对弈,秦云爱好很多,除了音律还喜欢丹青,她画的丹青多为山水花草,惟妙惟肖,极为传神。
    莫问虽然对秦云的丹青多有夸奖,内心深处却有着淡淡的伤感,这种伤感有一半是为秦云,也有一半是为自己,秦云认为她所见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其实这是错误的,她看到的都是表象,没有看到本质。而他能看透本质,知道花草树木只是阴阳二气的一种表现,但是在看透本质的同时也很难再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半个月后老五回返,在看到蒲坚对吴吉儿很好之后,他也就彻底放心了,在道观大享清福,到得初冬时节开始出去狩猎,带些肉食回来烟熏储备准备过冬。
    秋天到冬天的这三个月里外面再没有传来消息,没有消息就表明没有大事发生,异类没有开始反扑,刘少卿辅佐蒲坚平定北方也没有遇到很大的阻力。
    冬天到了,天气逐渐转寒却一直不见下雪,只是偶尔会有冰雨落下,龙族不同于天庭诸部,他们不能降雪,只能降下雨水。
    没有雪的冬天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什么,但寒冷的天气还是让莫问放下心来,他曾经统兵于东北三郡作战,知道东北三郡到了冬天会极为寒冷,在严寒之下异类活动受限,换言之从现在开始到明年气温回升这段时间里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
    到了冬天,莫问和老五又抽空回了一趟西阳县,此时的西阳县再度变成了一片无人的废墟,城池破败,渺无人烟,此番回乡祭祖莫问多带了一份香烛,去林氏坟前驻足片刻。
    回城之时,老五沿河而上前往碧水潭,到得碧水潭发现石屋已经不见了踪影,尚未结冰的水潭里只有水獭嬉戏,而千岁已经不知去向了。
    “老爷,大爷哪儿去了?”老五疑惑的环视石屋遗址附近残留的祭祀之物。
    “被求雨的人给惊走了。”莫问笑道,当日他让敖炳来此处下雨三日定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招得周围的官府乡人前来祭祀求雨,王八乌龟喜欢清静,肯定不胜其烦。
    “房子呢?”老五又问。
    “他自然不会将房子带走,想必是被信众拆搬回去供奉起来了。”莫问莞尔发笑,人是不折不扣的祸害,要想将某个区域彻底破坏掉只需把人引过去就成了。
    “大爷不会有啥危险吧?”老五与千岁的关系一直不错。
    “他是上清准徒,又与世无争,没谁会与他为难,走吧。”莫问说道。
    老五此时已经能够变化出衣物,听得莫问言语抖身变为巨蝠载了莫问升空,“老爷,我有件事儿一直不明白,你说你们祖师为啥会选大爷这么一个啥都不干的老好人当徒弟?”
    “世间没有什么比承载和延续更重要。”莫问说道,老五问的这个问题若是换在三个月前他还不能给予这么肯定的答复,但此时他想通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性情不同,肩负的职责和分工也不同,眼下仅存的几位上清准徒的分工已经很明确了,千岁是七位上清准徒之中仅存于世的异类,他可以不受阳寿限制永远存活在凡间,上清宗的教义是什么,法术是怎样的,这段时间里世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这些都需要他延续和传播下去。
    老五对莫问的言语不甚明白,却也没有再问,而是出言商议,“老爷,咱要不要去四爷那看看?”
    “不能去,刘少卿做事不喜欢旁人插手,除非他主动相求,不然我们主动前去会招致他的反感。”莫问正色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咱都闲了好几个月了,去溜达溜达吧。”老五说道。
    “不去。”莫问摇头。
    老五见莫问反对,也不好再继续坚持,振翅西飞,不再吭声。
    莫问见老五不乐,想了想出言说道,“他们阳寿已了,必须在末世结束之时累功飞升,我们若是前去助战就会分其功德,等吧,若是他们能够独当一面自然最好,若是他们碰壁吃亏,我们还得出去善后。”
    “成,听你的。”老五点头答应。
    回乡祭祖用了大半天的工夫,老五见时辰尚早,磨蹭着不想回去,莫问见状命他沿着昆仑山东麓北上,沿途查看异类动静。
    山中不时可见采药道人的身影,末世已经降临一年多了,此时所有道人都在靠外丹补充灵气。也不知是因为靠近山外的缘故还是昆仑山里的异类都被杀光撵净了,二人北上之时并没有见到多少有道行的异类。
    进入凉国区域之后老五改道西北,带莫问前往孔雀王先前避难的山中,那是一处很是偏远的山峰,位于凉国西面,山势不高,周围很是荒芜,在荒山之中有几间破旧的山神庙,二人来到之时已然是入更时分,山神庙里传来了喧闹的声响,细听之下是猜拳的声音,老五敛翼落进院内,踢开房门只见是一群兵卒正在里面吃酒。
    “和尚呢?”老五瞪眼问道。
    那群士兵先前见过老五,见老五来到,急忙告罪,提了灯笼带二人前往偏房。
    “咋还挂锁了呢?”老五不满的冲那开锁拉链的兵卒问道。
    “回五爷,不锁不成啊,他们总跑。”兵卒辩解开脱。
    兵卒说话之时打开了房门,只见房间里关了六个瘦骨嶙峋的僧人,破衣烂衫,房间里弥漫着便溺异味。
    老五率先进门,抓起桌上的水瓮摇了摇,“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给你你不跑?”
    莫问嫌弃房中污秽便没有进屋,而是自屋外打量那几个僧人,有几个僧人虽然不得食水却仍然在垂眉念经,神情平和安定。也有两个见老五问责于兵卒,趁机倒地,装病诉苦。
    公平对待是世人一直挂在嘴上的,公平对待的前提是公平看待,莫问虽然不喜欢佛教,却并不全盘否定它,有信仰总比没信仰好,有信仰的人至少会遵循一定的准则,和尚有好的也有坏的,这也是阴阳并存的一种体现,若是只看那几个念经的僧人,就会认为佛教无比神圣,令人肃然起敬。但是若只看那两个倒地哼哼的,就会认为佛教徒就是一群无赖,正确的作法是两者都看到,这样才能不枉不纵。
    “此处地势偏远,生活清苦,诸位辛苦了。”莫问冲负责看守的兵卒说道。
    这些兵卒原本以为莫问会怒目训斥,未曾想莫问会如此说话,纷纷愕然,不知所措。
    “这些僧人不是坏人,诸位要善待他们,衣物要保暖,斋饭要充足,不可禁足关押,诸位可能还要在此处守上一段时日,这段时日不会轮值,职事毕了,贫道会向贵国皇帝举荐,诸位一律擢升校尉。”莫问说道。
    这些兵卒都知道莫问是刘少卿的同门,似他们这种世外高人皇帝都是极为敬重的,他们开口别说校尉了,就是将军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故此莫问言罢,呼啦一声跪倒一片,兴奋道谢。
    “等等,别着急谢,我家老爷肯定还有下半句。”老五扔下水瓮转身出门。
    “若有僧人亡故,尔等尽皆陪葬。”莫问沉声说道,虐待老弱病残是他最看不惯的事情,若不是需要这些人看守,他早就发怒了。
    “听清了?”老五笑问。
    莫问的前一句让这些兵卒欢喜非常,后一句令他们心惊胆寒,听得老五言语,急忙磕头应声。
    莫问不愿在此处久留,扭头看向老五,老五会意,变为蝠身载莫问升空。
    “哎呀,我不活啦。”
    “大师,饶命啊。”“还愣着干什么,快拉住他,真撞死了怎么交差呀?”
    “哈哈哈,这群卒子以后有罪受了。”老五俯视下方忙碌的兵卒。
    “无有所为,何来所得?”莫问莞尔一笑,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修养的积蕴,他的心情平稳了很多,那两个可恶的泼皮僧人在其眼里不再面目可憎,因为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了代价,那就是他们永远都只能活在悲苦的底层。
    “这校尉当的不容易啊,得伺候他们好几年。”老五振翼南飞。
    北方的冬天很是寒冷,巨蝠不似飞禽,体外无有羽毛,于寒夜飞行很是辛苦,三更时分二人落下烤了烤火,待得老五体温回升继续升空南飞,二人此时都是有家室的人,回家的念头很是强烈。
    四更五更相交之时,二人到得上清观正北三百里外,莫问敏锐的察觉到前方一百五十里外出现了两只飞禽的气息,根据气息来判断应该是两只大型的鹤类。
    “老爷,前面有两只鹤。”老五说道。
    “你怎么知道?”莫问随口问道,老五变化兽身之时也有感知能力,但感知能力很弱,达不到百里。
    “我看见的。”老五耸了耸脖颈。?????????????????
    莫问抬头前望,只见前方一朵浮云旁边悬停着两只巨鹤,一白一青,翼展都超过了五丈,这种体形即便在载人的鹤类之中也算很大的。那两只巨鹤的背上都载着人,鹤背上的人头戴斗笠,身穿夜行衣 ,由于是坐在鹤背上,无法判断是男是女。
    “老爷,那两只鹤脚上抓的啥?”老五悬停于一团浮云之后,探头打量着前方的两只巨鹤。
    莫问闻言皱眉未语,鹤背上二人的奇怪装束已经令他很是起疑,而那两只巨鹤双爪抓负的东西更令他警觉,那是两只水缸大小的圆球,在星光的映照下偶尔有黄光闪现,当是铜铸。根据巨鹤煽动翅膀的频率来看,那两只铜球并不十分沉重,由此可见应该是空心。
    二人说话之间,那两只巨鹤离开隐蔽的浮云向西飞去,老五振翼攀升,到得高空俯视跟踪。
    “他们可能是道人,不要离的太近,保持百里。”莫问出言叮嘱。骑乘巨鹤的夜行人虽然隐藏了自己的样貌和衣着,却无法隐藏巨鹤多为道人坐骑的事实。
    “他们深更半夜的跑昆仑山干啥?”老五疑惑的问道。
    “跟去看看。”莫问摇头说道,那两只巨鹤所在区域离上清观有一百五十里,正是这一百五十里令他起了疑心,这一百五十里是紫气道人感知的极限,对方选择在上清观一百五十里外的地方悬停,很有可能是为了躲避他的感知。
    老五听得莫问言语,小心的保持着距离,那两只巨鹤抓负着铜球一直西飞,不多时进入了昆仑山外围,到得昆仑山外围之后两只巨鹤同时斜翼转身向东回飞,老五见状急忙振翼拔高,以防被对方察觉。
    “老爷,我咋感觉那俩铜球不太对劲呢?”老五咂舌说道。
    莫问闻言仍未答话,这种铜球他先前从未见过,很难猜测它的真实用途,不过根据对方飞行的方位来看,明显是冲着上清观去的。深夜之中隐藏行踪,这可不是善意的表现,那两只铜球里很有可能藏有什么害人的东西,他此刻想的是这铜球里面藏的什么,如果是剧毒之物,没必要用铜球,铜球落地不裂,毒物无法爬出。
    “我想起来了,老爷,你还记得咱当年在不咸山坟里遇到的石蛋子吗,那俩家伙是不是想炸死咱哪?”老五陡然惊呼。
    莫问闻言立刻想起当年与阿九和黄衣郎等人在曹操陵墓中遇到的石球,那些石球内部有硝石和炭灰等物,混合之后产生了剧烈的爆炸,轰塌了半片山坡,也几乎将众人炸死。
    “很有可能,快拦住他们!”莫问高声说道。
    老五闻声敛翼俯冲,自上方快速冲向下方并肩齐飞的两只巨鹤,巨蝠急速俯冲的破空声惊动了巨鹤背上的二人,二人同时抬头查看究竟。
    二人抬头之后莫问方才发现二人脸上还带有黑布面巾,这一发现令他更加确信二人此番前来是要暗中加害上清观众人,怒火中烧的同时暗自后怕,幸亏他与老五连夜回返没有在外留宿,如若不然留在道观的秦云等人就要惨遭毒手了。
    由于老五俯冲速度快逾闪电,骑乘巨鹤的二人只见到上方有一道黑影急冲而下,虽然不知来者是谁,却知道来者不善,紧张之下高声呼叱,驱使巨鹤加速东飞。
    老五很快接近了两只巨鹤,到得百丈之外引颈发出了刺耳怪声,其中一只巨鹤闻声受惊松开了双爪,所抓铜球快速落向地面,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团火光自下方林中快速蔓延,十丈之内的草木被尽数炸飞,外围的草木尽皆着火。
    眼见猜测被证实,二人气怒非常,老五疯狂振翼,急飞追赶。
    除了火光和巨响,爆炸还产生了巨大的气浪,气浪向上空冲来,眼见老五就要被阻隔于气浪西侧,莫问自蝠背上仰身借力向西掠出,与此同时双足急出灵气将老五东送五丈,“拦住他。”
    老五得莫问助力,避开了气浪的阻隔,急切振翼追赶那只抓负着铜球的巨鹤,莫问凌空移位,扑向另外一只巨鹤。
    那驾鹤之人眼见莫问来到,眼中凶光一闪纵身跃下了鹤背,那只巨鹤负重减轻,斜翅偏飞快速避开了莫问。
    莫问的目标是人而不是鹤,故此毫不犹豫的舍了巨鹤向那跳下鹤背的黑衣人掠去,但落下数丈之后就发现情况有异,先前跳下鹤背之人似乎并无凌空之能,身在空中并没有反运灵气减缓落势,而是沉重的落向地面。
    见此情形,莫问下意识的愣了一愣,他感觉对方既然敢来行刺不应该没有凌空之能,故此怀疑对方此举乃是为了引他快速靠近以便暴起突袭。
    片刻的迟疑之后再想快速近身制服已然有所不及,那自鹤背上跳下的刺客下落之势越来越快,待得莫问离地尚有百丈之时,此人已经五体投地,眼见是不得活了
    眼见对方已经坠落,莫问急忙扭头东望,只见老五此时已经追上了另外一只青色巨鹤,正抓附在巨鹤背上狂撕对方后颈,而那鹤背上的人此时已经不知去向。
    那青羽巨鹤后颈被咬,悲唳挣扎,越飞越低,不多时落至树林上方,老五恐那巨鹤落地造成铜球爆炸,在巨鹤落地之前松口高飞,转身前来接迎莫问。
    “另外那名刺客呢?”莫问掠上蝠背出言问道。
    “摔死了,在那儿。”老五歪头示向南方一处乱石堆,在乱石堆右侧趴伏着一具身穿黑衣的尸体。
    莫问看罢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那只身受重伤自林中挣扎的的巨鹤,转而将视线移到了东方,只见那只受惊的白色巨鹤正在快速东飞,此时已经到得上清观东方十里之外。
    “老爷,下去看看?”老五出言问道。
    “他们只是死士,看也无用。老马识途,跟着那只白鹤,或许能够找出幕后主使。”莫问说道。
    老五闻言振翼东飞,到得上清观上方俯视院内,只见道观里的众人尽皆被爆炸声惊醒,来到院内察看情况,道观的护卫屏障已经被赵老启动。
    “有人受伤没?”老五悬停道观上方冲众人问道。
    老五喊话之时,莫问纵身跃下,闪身回到丹房取了七星剑在手,拔高之前出言安抚众人,“都回房歇息吧,我们前去免除后患。”
    众人听得莫问言语,心中微微安定,莫问纵身拔高跃回蝠背,“跟着它,不要太近,以免它惊慌失措胡飞乱撞。”
    老五答应一声,振翼飞向近处浮云,借着夜空中的浮云掩护,谨慎的跟着前方的白鹤。
    “老爷,是谁要害咱?”老五问道。
    “应该是某一派的道人。”莫问随口说道,那两枚能够爆炸的铜球表明制造这两枚铜球的人是个炼丹的道士,火药是炼丹不慎出现炸鼎而被发现的,此时知道配制比例的人很少,能加以利用的人更少。
    “他们为啥要害咱?”老五又问。
    莫问此时正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听得老五言语答非所问,“要铸造如此巨大的铜器需要相应的桐模和娴熟的匠人,只有官府才能熔铸这种铜器。”
    “咱最近也没得罪官府啊。”老五远远的跟着那只白鹤,白鹤先前受到了惊吓,东飞之际不时发出惊唳。
    “此事可能与刘少卿和蒲坚有关。”莫问摇头说道,眼下线索不全,他只能进行猜测,此事很可能是由刘少卿引起的,刘少卿眼下正在全力统一北方,攻城掠地自然会与各地诸侯出现争斗,这天下并非只有他刘少卿一个道士,其他诸侯应该也有道门中人暗中相助,在出现利益冲突之时,双方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铲除对方。
    “他俩惹祸,为啥来炸咱?”老五听的越发糊涂。
    “不除掉我们,他们焉敢冲刘少卿和蒲坚下手。”莫问摇头说道,他与刘少卿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蒲坚和老五的关系也是天下皆知,如果对方冲刘蒲二人用了阴招,下了狠手,他和老五肯定会出去为二人报仇。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最想杀的是刘少卿和蒲坚,只是因为害怕杀了他们,咱们会出去再杀他,所以就先来杀咱?”老五转过弯来。
    “对。”莫问缓缓点头,有时候推理的成立并不需要条件齐备,如果合情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这个解释就是正确的。
    “这家伙真够毒的。”老五冷哼出声。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眼下情况不明,只能猜出对方行刺的目的却无法判断出对方行刺的动机,眼下有两种可能,一是刘少卿和蒲坚遇到了厉害的对手,对方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有一种可能是刘少卿和蒲坚把对方逼的太急,令对方狗急跳墙了……
    白鹤在前,老五负了莫问自后方远远跟随。那白鹤飞的并不快,整整一个时辰一直在缓慢东飞,老五跟的很是轻松。
    “老爷,这家伙是不是要去东海啊?”太阳升起之后老五体内寒意大减。
    “它不是自东海来的。”莫问摇头说道,虽然白鹤一直在往东飞,飞行的方位却明显偏于东北。此外他们虽然与东海的修行中人结仇,那些偏居海岛的道人却没有冶炼大型金属器皿的条件。
    “它是不是在乱飞啊?”跟踪时间太长,老五有些意兴阑珊。
    “这些大型飞禽皆具灵识,不会茫无目的的乱飞。”莫问俯视下方,有南海帮忙降雨,北方旱情有所缓解,不少河流里有河水流动。
    一炷香之后,地面上出现了绵延成片的营帐,这些营帐乃是军帐,数量在千顶以上,到得此处白鹤开始缓慢下降。
    “老爷,你猜对了,下面是蒲坚的队伍。”老五虽不认字却不至于连旗幡上的“蒲”和“刘”都不认识。
    “先不与他们见面,只管跟着那只白鹤。”莫问出言说道。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飞过那片营帐随着白鹤开始降落。
    莫问当年为了寻找阿九,曾经走遍了北方大部分区域和南方部分区域,此处他先前也曾经来过,这里是津州地界,津州当年是赵国东方重镇,出产海盐,赵国百姓所用盐巴大部分来自这里。
    蒲军安营扎寨之处向北两百里就是津州州城,白鹤降落于州城东北的一处区域,二人自高空俯视,发现那里是一处占地数百亩的巨大院落,院落呈田字形,南面的两个区域有不少通气排风的烟道,大量的工匠自庭院中穿梭忙碌,鼓风声,敲打声不时传来。北方的两处区域环境幽静,楼阁雅致,树木颇多,白鹤降下之后发出了唳叫,随即有大量道人自其中一处房舍中快步而出。
    “下去。”莫问沉声说道。
    老五听得莫问言语敛翼下落,那群道人人数不少,当有二十余人,在发现白鹤后面跟着一只巨大的红毛蝙蝠之后无不心惊胆寒,这是他们决定行刺之时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北方的院落离南方工匠忙碌的院落很远,加之这里可能经常有飞禽起落,故此巨蝠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前方工匠的惊慌,临近地面,老五变为人身,与莫问落到了庭院正中,此时那些出门查看情况的道人刚刚走下门口台阶,见到二人出现,急忙止步后退。
    双方相距十余丈彼此对视,这些道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根据穿戴来看以太清道人居多,大部分是寻常道人,紫气高手并不多,由于出门太急,多数不曾携带兵刃。
    莫问面无表情的打量这群道人,这些道人脸上的惊恐表明他们心虚,一直不曾说话也表明了他们很清楚他和老五为什么会来这里。
    足足半盏茶的工夫双方都没有说话,对方心中的忐忑和紧张已经自他们的表情上显露无疑,他们不说话是因为不敢说,事情彻底败露,什么样的谎言也无法遮掩。莫问没说话是因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这些道人,这些道人所做的事情非常阴毒,尽数杀了也不为过,但他感觉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上清宗天枢子有礼。”长久的沉默过后,莫问冲众人稽首开口。
    众人在此之前已经自脑海里猜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却唯独没人想到莫问竟然会按照道门规矩冲众人行见面之礼。莫问言罢,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答话,谁上前说话谁就是带头的,此时谁也不敢当这个头儿。
    不止这些道人,就是老五也没猜到莫问会有此一举,但此时有外人在场,他碍于身份也不便逾礼插嘴。
    “贫道与家人避世隐居,与世无争,诸位何故遣派死士前去行刺?”莫问环视站于檐下的众人,目光所及,众人尽皆低头,不敢直视。
    “这津州眼下归何人统辖?”莫问问道。
    众人闻言仍然无人答话,老五见状勃然大怒,瞪眼怒吼,“我家老爷问你们话呢,都聋啊?!”
    老五喊罢,一年逾古稀的老道深深吸气迈步而出,“此事乃我薛耿牛所为,计策为贫道想出,铜雷是贫道督工造就,与其他道友无有关系,你要动手就冲我来吧。”
    莫问歪头打量着说话的老道,此人五短身材,面上有疤,独眼残耳,口中齿缺,听口音当是陕州一带人氏。
    “不知薛真人为何要行刺贫道?”莫问放缓了语气。
    那老道已然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再害怕,“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贫道欠了王都督的人情,眼下津州危在旦夕,王都督有难,贫道不能坐视不管。”
    “罢了,一起死吧,”人群之中又走出了一粗短的矮道,“我王大同亦有份参与,去上清观投下铜雷是我的主意。”
    “我也有份。”“要杀杀我。”“白鹤是贫道的坐骑,你冲我来吧。”众道人纷纷上前。
    老五见众人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心中大感荒谬,“哎呀我日,你们合计好了派人去炸我们的道观,咋还搞的理直气壮?”
    “我们也不想去行刺,但你们是蒲家的后盾,你们活着我们就救不了津州,为了天下的汉人,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其中一身穿蓝布道袍的道人说道。
    “咋还扯上汉人了呢?”老五皱眉撇嘴。
    “你那乘龙快婿是汉人?”有道人反问。
    “你还是关心自己的死活吧。”老五气急之下意欲动手。
    莫问抬手拦下老五,转而冲众人说道,“贫道有话与薛真人私下说,诸位去请了此间都督前来,贫道与他想个全身保命的法子。”
    众人闻言皆感惊诧,莫问没有大开杀戒已经令他们很意外了,此番竟然还要设法保全津州。
    “先前那两枚铜球已然被贫道拦下,诸位放心去请此间都督,贫道不屑谎言相欺,也不会伤及薛真人。”莫问冲众人说道。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半信半疑,犹豫不决。莫问转头看向老五,“你去中军大帐,请天权子来一趟。”
    “好。”老五答应一声纵身跃起,凌空变身振翼南下。
    众人见莫问遣走了老五,心中大定,分出几人前去请津州的持节都督,剩下的众人留在原地。
    “薛真人,借一步说话。”莫问转身向东南角落的凉亭走去。
    薛耿牛犹豫片刻迈步跟了过去,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莫问要杀他根本无需用计。
    二人到得凉亭,莫问与薛耿牛随口闲谈,这些道人之所以前来相助津州其实并不是因为蒲坚是胡人,主要还是因为欠了津州都督的人情,此处产盐,盐在此时非常昂贵,这些道人所在的道观常年接受津州都督捐赠的盐巴和米粮,眼下津州遭到攻打,他们明知道自己不是刘少卿的对手,却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偿还人情。
    至于薛耿牛,此人也算是个异人,五岁就入道了,由于悟性奇差,六十五岁方才渡过天劫,一辈子炼丹没成过几回,炸的鼎比炼的丹还多,也正因为此人炼丹总是炸鼎,竟然摸索出了炸鼎的规律,阴差阳错的造出了可以爆炸的铜器和石器。
    薛耿牛通过莫问的发问,猜到了莫问对他的这一技能很是看重,心中陡轻,开始夸夸其谈,大肆讲说这爆炸器物的威力,莫问虽然不喜此人的唾沫乱飞,却亲眼见识过此人所造器物的巨大威力,此人所造铜球对于攻城极为有效,对于克制体形巨大的异类也有用处,而这也正是他没有大开杀戒的主要原因。
    在远处围观的道人见到薛耿牛在凉亭里手舞足蹈,也看到了莫问不时点头,见二人交谈如此愉快,他们心中亦逐渐安定,偷偷长喘了一口粗气。
    二人说话之间,一身穿沉重甲胄的老年男子来到,此人便是津州都督王堂,本为赵国的持节都督,冉魏时拒不奉召,借盐谋利,招兵买马,拥兵自重。
    此人见到莫问如同见到了救星,七位上清准徒有三人曾经担任过护国真人,人一旦身居高位或者能力超常,高傲是必然的,相较之下三人之中还属莫问最好说话,眼见莫问前来,王堂一边极尽主家礼数,一边大肆诉苦,言之不是不愿归顺,而是刘少卿一路横扫从不受降。
    王堂的言语也并非空穴来风,刘少卿是出了名的狠毒,在凉国时大肆屠杀僧尼,东征赵国时不留俘虏,加之其本身极为擅长隐身刺杀之术,在世人眼里刘少卿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王堂的诉苦尚未说完,老五就载了刘少卿来到,此时二人的关系已经好转,见面很是欢喜。莫问将前因后果如实告知刘少卿,刘少卿对那持节都督王堂不屑一顾,只与薛耿牛说话,他对于能够爆炸的事物亦很感兴趣。
    莫问不愿旁人尴尬,便开口为王堂要了个世袭罔替,刘少卿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
    将薛耿牛引荐给刘少卿之后莫问随即借故抽身,眼下刘少卿春风得意,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按照目前的速度在天气转暖之前定然可以到达定州进行布防……
    刘少卿留在津州确定受降事宜,莫问与老五先行回返,上清观众人此时还在忐忑等待,不能在外久留。
    “他们得了薛耿牛这个人才,以后的仗更好打了。”老五振翼西飞。
    莫问点了点头,“攻城掠地尚在其次,他日抵御异类反扑少不得倚仗此人所造的火器。”
    “咱们以后就彻底没事儿干了。”老五又道。
    莫问微笑摇头,倘若没有统领,那些异类或许不足为惧,可是眼下蚩尤复生,召集了大量的旧部和异类,有此人坐镇,刘少卿和夜逍遥联手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回到上清观,忐忑的秦氏等人方才放下心来,开始忙着整治午饭。
    午后,莫问与秦云自房中对弈,夜幕降临之后早早安歇,先前他一直不曾闭关是因为父母的祭日将近,而今琐事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就要开始漫长的闭关。
    次日早起,莫问告知道观众人自己将要闭关。自其进入丹房开始闭关,众人就开始轻声走路小声说话,唯恐弄出声响分他心神。
    此前他已经将内丹修行法门推研完成,此次闭关乃是为了修炼三昧真火,此时修炼三昧真火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因为此时是末世,天庭已经关闭,他的元神不伤来自于天庭的赏赐,天庭关闭之后元神就失去了庇护,倘若练功出偏就有可能伤及元神。
    大部分的失误都源自冒进和忽视,莫问明白这一点,故此修为越高就越加谨慎,前期并未急于熔炼精气神三昧火气,而是安静打坐令自己进入极度平静的无我状态,充分释放和舒缓自身元神。
    闭关起源于静坐,通过长时间的独处达到静思深远窥真悟道的目的,这一行为在道人,僧人,武人,哲人之中普遍存在,闭关目的不同,闭关的时间也不相同,若是思考的事情极为玄妙复杂,闭关时间就会很长,最长者可穷其一生。若是思考的难题相对简单,闭关时间就相对较短,但最短不会少于七天,少于七天就不是闭关,只能算闭门。
    莫问此番闭关的目的是熔炼三昧真火,由于已经知晓修行法门,半月之后便开始熔炼君臣民三昧,三昧真火大致可以分为两个修行阶段,前期的三昧真火只能在体内行走,焚化体内污浊之气。待得体内污浊之气尽去,就可以尝试将三昧真火延出体外,攻杀敌手。寻常的灵气只能伤及凡人,三昧真火则可伤及纯阳仙人,这是三昧真火的霸道神异之处。
    由于此前误服狻猊内丹焚去了体内大部分浊气,此时莫问体内仅在右胸残有浊气,待得三昧真火成形之后莫问便驱其焚灼右胸浊气,由于体内三昧真火成形时日较短,焚灼浊气极为缓慢,行气一周不过焚去一两分,如同抽丝剥茧。
    年关当日,莫问暂时出关,与众人共度年关,随后再度闭关继续淬炼三昧真火,与此同时驱使三昧真火继续焚烧体内浊气,由于右胸覆有龙鳞,伤口处残留有些许龙气,龙气虽然神异却终究归于兽气,必须将其一同焚去,绝不能留下半分。
    由于不需要保持思绪的连贯,莫问每隔半月就会出来小坐片刻,与众人说说话,进食一些谷米,补充体力。寒暑更迭,不知不觉到得来年春夏时节。
    “老爷,我前几天去了趟雍州,听蒲坚说四爷在东北跟燕国打起来了。”老五说道。
    “战况如何?”莫问接过秦云递来的茶水,此时气温已经回升,蚩尤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听说燕国带了不少怪物,来势汹汹,不过都被四爷挡在了定州。”老五接过茶水冲秦云点头道谢,转而又道,“蒲坚说四爷带了二十万兵马,燕国肯定破不了定州。”
    “蒲坚可曾提起蚩尤?”莫问喝茶过后放下茶杯。
    “没有。”老五摇头说道。
    “代国可曾参战?”莫问又问。
    “没三爷的消息,好像只有四爷在打。”老五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燕国自身有不少萨满妖人,那些妖人也可以驱使异类,此时刘少卿遇到的可能只是萨满妖人驱使的异类,蚩尤及其旧部精锐尚未有所动作。他们没有出动有多种可能,也许是蚩尤神识尚未彻底复苏,也可能是他们尚未准备妥当。
    由于天色已晚,老五与莫问说了几句话便主动退去,莫问转而与秦云说话,此前他曾经传授了秦云简单的练气法门,秦云虽然能对行气口诀倒背如流,却始终无法将他传入其体内的些许灵气调动运用。
    莫问虽然气定神稳,晚饭过后仍然早早吹灯歇息,修行固然重要,全夫妻人伦,齐男女天道亦不可缺。他是半仙之体,秦云可不是,秦云是血肉之躯,克制不住七情六欲。
    夏天,张洞之亲自送来了一些新鲜的果品和点心。秋天,南海敖烵路过此处停留了半日。其他时候上清观一直无人前来。
    冬天来到,老五挂念女儿又出了一趟山,回来之后带回了消息,一个月前刘少卿吃了败仗,所率大军自芦苇沟遭到了大量妖物伏击,二十万兵马只有十万退回了定州。
    “冒进,不该出城。”莫问摇头说道,他选定州为刘少卿固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刘少卿大败的地方他也知道,当年他曾经命赵国军队在那里采集苇絮装填绵衣,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芦苇,不但毫无依靠,还适于敌军隐蔽。
    “是啊,要不是三爷带了援兵赶到,定州现在已经失守了。”老五点头说道。
    “妖物开始行动表明蚩尤已经准备妥当,明年战事会更加惨烈。”莫问随口说道。
    “老爷,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可别难过。”老五欲言又止。
    莫问闻言腾然站起,“可是无名出事了?!”
    “没有没有,跟他没关系。”老五连连摆手。
    “有话直说。”莫问坐回了座位,他生平没有多少亲友,大部分亲友都在身边,只有无名不在,故此老五一说他首先想到无名。
    “我上次去不咸山拿钱,我没看错。”老五小心翼翼的说道。
    “百里狂风?”虽然老五说的没头没脑,莫问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此前老五曾经带秦氏等人北上省亲,其间他去了趟不咸山,自不咸山中遇到了一个酷似百里狂风的高大壮汉,老五回来之后说起此事,当时他还以为是老五看走了眼。
    “是二爷,不对,其实也不是二爷,二爷不会冲三爷和四爷动手,更不会乱杀无辜。”老五摇头说道。
    “详说,详说。”莫问出言催促。
    老五本身就不善言辞,亲眼见到的东西也很难表达贴切,更别说是转述他人言语,比划半天莫问方才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当日自芦苇地偷袭刘少卿大军的那些异类数量众多,领军妖物多为人形,骑乘各种鸟兽,使用奇怪兵器,身上覆盖有盔甲,不但威猛异常,还多习有妖术,总领异类大军的不是旁人,正是被老五称之为二爷的百里狂风。
    百里狂风已然不是当年的那个百里狂风了,心神已失,凶残异常,对刘少卿丝毫不念同门情谊,所率异类大军所到之处无有活口,不管是老弱妇孺还是无辜百姓都会被其残杀。百里狂风虽然已经丧失了神智,生前的能耐却并未失去,临阵对敌之时可将身形壮大数倍,不惧刀兵,刀剑难伤。
    “唉,二爷死了也没捞着清净。”老五叹气说道,他也知道百里狂风早已经死去,此时的百里狂风不过是被人占据了尸身的傀儡。
    “玉清宗有没有前往定州助战?”莫问问道,当日盗走蚩尤手臂的林志兴是玉清道人,玉清宗曾明确表态不会坐视不理。
    “好像有。”老五想了想出言说道。
    “好像?”莫问歪头皱眉。
    “我听蒲坚说四爷往定州撤退的时候有人在暗中布置屏障阻挡那些妖怪追赶,但那些人没露面,不知道是谁。”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林志兴是玉清败类,玉清宗以他为耻,寻找他一直在暗中进行,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
    “老爷,你要是不放心,咱就去东北亲眼看看。”老五说道。
    “不用。”莫问摇头过后端茶喝水,眼下已经是冬天,异类不会再有大规模的行动,何况刘少卿和夜逍遥也不是泛泛之辈,有玉清宗在暗中相助,应该有与蚩尤一拼之力。
    老五见莫问无心再说,便起身去了后院,莫问自正殿坐了片刻,转身回到西院丹房。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转眼之间冬天过去,春天又来,掐指算来末世已经持续了三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上清观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线,除了老五偶尔会忍不住寂寞出去游荡一番,赵老偶尔会去镇上采买盐巴食物,其他人很少下山。
    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有内涵,是不是有定力其实很简单,只要看他能否闲的住,莫问很喜欢目前的生活,修行是慢功夫,非朝夕可成,开春之后他就没有再闭关,每日固定练气四个时辰,其他时间便与秦云或对弈,或抚琴,秦云知道莫问通晓音律,却从不见他碰触乐器,好奇追问缘故,莫问只是笑而不答。
    刘少卿和夜逍遥不愧是上清准徒,整个春夏时节都没有传来消息,没有传来消息就表明他们顶住了异类的反扑。
    十月,某日,二更时分,夜逍遥来了……
    感知到金雕的气息出现在东北方向,莫问起身出门,走到东院时老五正自后院绕到前院,他也能够感知到金雕的气息。
    “老爷,三爷来了。”老五扭头看向东北方向。
    莫问点头过后出言说道,“此时来到必然未曾吃得晚饭,去给他做些饭菜。”
    老五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后院。
    不多时,金雕来到,夜逍遥是不守什么规矩的,直接凌空而下,飘身落于院中。
    “莫问,快随我走。”夜逍遥尚未落稳就上前拉扯莫问。
    “何事如此急切?”莫问上下打量着夜逍遥,二人已经将近两年未曾见面,夜逍遥此时面带风尘,衣衫染灰,憔悴而疲惫。
    “定州告急,援兵被阻,此番我们怕是守不住了。”夜逍遥皱眉摇头。
    “无需惊慌,定州守不住可退守黑郡,走,进屋说话。”莫问转身向西院走去,他对东北三郡的地势了如指掌,此前已经为二人想好了退路,倘若定州城破,还可以在黑郡据守。
    夜逍遥闻言愣了一愣,转而迈步跟上了莫问,“你可知道眼下的战况?”
    “我如何能够知道?”莫问摇头说道。
    “这两年我们打的很是辛苦,大小数十役,到得此时已然是内忧外患,兵尽粮绝了。”夜逍遥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颊。
    “内忧外患?”莫问推门进入丹房,抬手点燃了灯烛。
    “刘少卿当年急于赶赴定州,只攻下了沿途的州郡,北方还有大量州郡在诸侯和节度使手中,眼下他们见东北战事吃紧,纷纷落井下石吞并蒲军管辖的州郡,那些州郡失守之后令得兵道受阻,无法补充士兵,军粮亦不得运往东北。”夜逍遥坐进木椅长喘了一口粗气。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刘少卿当年只是打通了一条北上的通道,并没有彻底平定北方,此外刘少卿自大好斗,多用武力征服,少有恩情笼络,如此一来在战事吃紧之后,其他的诸侯和节度使难免趁机发难。
    “可先行自代国转运粮草。”莫问出言说道。
    “远水不解近渴,代国离定州有两千多里,沿途多为无路荒山,哪怕敌军不曾设伏拦截,驱赶一批牲畜过去也要用上两月工夫。”夜逍遥歪身靠上椅背。
    “我方还有多少兵马?”莫问又问,他远离战场,许久不曾得到消息,要做出判断必须先行了解情况。
    “蒲军还有三万,代国与我的五万兵马还有两万,眼下他们都在定州,共计五万。”夜逍遥探手抚额无视进来送茶的杏儿。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默默的接过茶壶为夜逍遥倒茶,蒲军最为强盛的时候有兵马二十多万,眼下竟然只剩下了三万兵马,由此可见东北战事打的是何等惨烈。
    夜逍遥端起茶杯出言说道,“代国还有三万禁卫,但这三万禁卫动不得,若是抽调南下代国就无有防守之力。雍州北上增援的兵马粮队被阻在了惠州,刘少卿在定州苦守,此前还有南海自草甸降雨发起洪水暂阻蚩尤,但昨日敖煣被敌方所伤,洪水已退,燕国的十万骑兵和蚩尤统领的大量异类距离定州不过三百里,定州此番是真的守不住了。”
    “敖煣为谁所伤?”莫问侧目问道。
    “一火属禽鸟,那蚩尤神识复苏之后召集了大量上古妖邪,吞云吐雾,飞沙走石,好生厉害,若非我军有铜雷相助早已全军覆没了。”夜逍遥吹茶。
    “可大量熔铸铜雷,此物抵御异类确有奇效。”莫问说道。
    夜逍遥闻言将凑得唇边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熔不了了,薛耿牛被刘少卿杀了。”
    “为何?”莫问愕然发问。
    “那薛耿牛居功自傲,贪霪好色,起初还有所收敛,后来日益猖狂,竟然垂涎敖煣,要敖煣侍寝,如若不然便拒不开工,刘少卿忍无可忍把那老东西给砍了。”夜逍遥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刘少卿此前已经对其百般忍让,他杀的对,我赞同。”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薛耿牛狂傲的本钱是其掌握了铜雷的熔铸方法和火药的配比,他自然不会将这些技艺传授给旁人,薛耿牛一死,铜雷是造不了了。
    “将蚩尤之事详说于我。”莫问说道。
    “蚩尤占据了百里狂风尸身一事你想必是知道的,那林志兴自作聪明,试图移花接木以魔入道,但他那些许神识岂是蚩尤凶神的对手,眼下怕是早已经被蚩尤元神给压制灭杀了,”夜逍遥饮茶之后又道,“此人极少出手,多数时候只在观战督军,唯一出手的一次是在芦苇沟,召出万余上古阴兵助战,伤得蒲军无数,此人所召阴兵并非地府阴兵,极其古怪,我们作法竟然不得灭杀。”
    “此人极擅巫术,巫术乃道术之祖,我们的法术对其可能无有效力,日后当存心观察,看他可有其他弱点。”莫问正色说道。
    “刘少卿先前曾经冒险潜入黑木山……”
    “黑木山?”莫问打断了夜逍遥的话。
    “燕国为蚩尤所率妖物辟出的营地,刘少卿当日冒险潜入,发现那百里营地之中被挖出了一处环形水潭,水潭正中是一处小岛,蚩尤平日就在那小岛上打坐修行,水潭之中有一条红色毒龙,蚩尤似乎对那条毒龙极为紧张,不但亲手投食喂养,还禁止任何异类靠近它,由此我们猜测那条毒龙对蚩尤应该极为重要,只是蚩尤看守的紧,我们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将其除去。”刘少卿说道。
    “那条毒龙可是缺失了足爪?”莫问问道。
    “你如何知道?”夜逍遥惊诧的问道。
    “那条毒龙原本被困在蛮荒祭坛之中,蚩尤左臂便是感受它的灵气滋养而逐渐恢复灵识,此物可以为蚩尤提供龙气,蚩尤若是失了此物,气势势必萎靡。”莫问说道。
    二人说话之时,老五端了食盘来到,欢喜的冲夜逍遥打过招呼,转而将食盘里的饭菜摆放上桌。夜逍遥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早已经饿了,拿起筷子端碗吃饭。
    “老五,你可还记得蛮荒祭坛里的那条毒龙?”莫问指了指身旁的木椅,示意老五坐下。
    “记得呀,咋啦?”老五入座问道。
    “你与它关系如何?”莫问又问。
    “好的很,要不然我也不会放跑它,老爷,你咋问起它了?”老五不解的问道。
    “它眼下在东北黑木山,你能否叫其前往别处?”莫问又问。
    “它咋跑那儿去了?”老五一头雾水。
    “被蚩尤寻获放养在了那里,你能不能将其带离那里?”莫问问道。
    “肯定能啊,我俩关系好的很。”老五说道。
    夜逍遥听得二人言语,愕然看向老五,“你与那毒龙很是熟稔?”
    “熟,我俩在一起住了好几年,到最后我见它可怜,就尿断了锁链把它放跑了。”老五笑道。
    “那毒龙所居之处防守严密,还真不容易寻到刺杀的机会,能把它带离黑木山再好不过了。”夜逍遥去了一件心事,心中大快,继续低头吃饭。
    “今晚咱们一起去趟惠州,雍州增援定州的兵马粮草被阻在了那里。”夜逍遥从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
    “老五随你出去。”莫问摇头说道,虽然夜逍遥来请,他却并无出山的打算。
    “你休想窝在这里躲清闲,你得随我去定州劝说刘少卿,你若不去刘少卿就会回撤雍州,放燕人和异类进入中原。”夜逍遥说道。
    “为何?”莫问笑问。
    “雍州兵马前往定州为的是抵御外敌保全中原,在此等紧要关头,其他诸侯不但不曾出力,反而处处设阻添乱,刘少卿心中不平,有心回撤雍州,让那些目光短浅的诸侯和守将自食恶果。”夜逍遥放下筷子端茶漱口。
    “此法确实解气。”莫问笑道。
    “若是放异类入关,日后可就很难驱逐了。”夜逍遥不解的看向莫问,他没想到莫问会有这样的言语。
    “放心吧,刘少卿不会回撤雍州,他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莫问摇头说道,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放异类进入中原会造成极为严重的破坏,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和节度使都会因此而遭殃,有了切肤之痛,他们就会暂停内讧一致抗敌,倘若众人团结一心,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必然能够将异类尽数驱逐。刘少卿不傻,自然能看到这一点,但他不会允许这一切的发生,倒不是他心存宽仁能够原谅那些在他出兵拒敌之时趁乱攻打他的蠢人,而是他不会给那些蠢人吃亏之后团结一致抵御外敌的机会,按照刘少卿的性情,他会靠自己的能力抵御外敌入侵,待得外患平息,他就会回过头对那些在关键时候拖他后腿的诸侯和节度使进行疯狂的报复。
    夜逍遥见莫问无心出山,心中略感失望,“你当真准备袖手旁观?”
    “你们能够处置,用不到我。”莫问起身走向东墙木架,自木架上取了一只瓷瓶,这里面放的是先前用南海灵物熔炼的几枚补气丹药,莫问留下一颗,将剩下的几颗连带瓷瓶递给夜逍遥。
    夜逍遥接过瓷瓶揣入怀中,“外面闹的天翻地覆,你倒真坐得住。”
    “对方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出山,他们就摸不清我们的实力,排兵布阵就会有所忌惮。我若出山,所有实力都显露于敌前,不是什么好事。”莫问摇头说道。
    “你的三昧真火修行的怎么样了?”夜逍遥点头过后出言问道。
    “止于内火。”莫问说道。
    “炼化体内浊气还需多少时日?”夜逍遥又问。
    “尚需三年。”莫问答道。
    “战况紧急,我不能在此久留。”夜逍遥直身站起冲老五说道,“老五,收拾一下,去帮你女婿。”
    老五好动,找到合适的借口兴高采烈的随夜逍遥连夜前往惠州。
    莫问目送二人离去,实则他先前并没有说实话,他体内浊气本就不多,炼化浊气根本用不了三年,再有百日便可得尽全功,之所以多说是不想让刘少卿和夜逍遥有所依赖,没有他的帮忙刘少卿和夜逍遥也抵御了外族入侵,此事令他明白了这个世上确实有些人是比较重要的,但是没有人重要到不可缺失的地步,包括他……
    目送老五和夜逍遥离去,莫问转身回到西院,见秦云和杏儿正在丹房收拾碗筷,便迈步进到正房。
    不多时,秦云端了温水进门,莫问照例拒绝了秦云的侍奉,自行褪去鞋袜坐在床边洗脚。
    “老爷,有件事情妾身想与你商议。”秦云坐到了莫问身侧。
    “可是为杏儿寻找夫家一事?”莫问随口问道,先前秦云和杏儿在丹房的窃窃私语他都听到了。
    “是啊,杏儿年纪也不小了,该与她许配一户人家了。”秦云点头说道。
    “你有何打算?”莫问问道。
    “杏儿与妾身一同长大,妾身不想她嫁的太远,欲在这县城为她寻找一户人家,往后走动也方便些,老爷意下如何?”秦云柔声商议。
    “行啊,明日我出山一趟,寻个媒婆将此事办了。”莫问出言说道,言罢,接过秦云递来的绵巾擦脚,秦云是个细心的人,知冷知热,侍奉他很是尽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之间已经有了很好的默契,这种默契让他感觉平静温馨。
    二人自床榻上躺卧说话,待得三更时分秦云见莫问不再说话便先行睡去,莫问抬手挥灭灯烛,自黑暗中睁眼看着房中的事物,使用了数年的樟木桌椅已经泛红,上面放置着木质的茶盘,茶盘内摆有铜壶和茶具,由于数年来的擦拭,铜壶上的沙眼已经隐不可见,周身异常光滑。倒扣着的茶杯其中一只底部有着细微的裂纹。床头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几只矮扁瓷瓶,里面是水粉等女子梳妆之物,梳妆台左右有两只抽屉,其中一只抽屉拉开了一半,秦云晚间卸下的钗链首饰散放其中,台面上放着烛台和一只熏香的香炉,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燃尽,在靠近床头的一侧放有秦云背诵经文时计数的一串麻豆流珠。抬头看向屋顶,可以看到坚实的房梁和木椽,房梁上残留着扫除时掸子擦拭留下的痕迹,有一处木椽残留有些许树皮,干透之后树皮崩起,微垂向下。
    床榻内侧整齐的放置着秦云脱下的衣物,他脱下的道袍等物放在床边的一张木椅上,床上是已经褪色的绵被,这是秦云其中一件嫁妆,上面绣有白雁和花卉,由于秦云是偏妾,娘家在缝绣绵被的时候就没有全用大红,而是用了一半黄线。
    莫问于夜色之中缓慢的打量着房中的陈设,最后将视线定在了秦云的脸上,眼下似秦云这种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在大家大户之中并不少见,秦云的样貌虽然清秀却并没有到得倾国倾城的地步,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给了他数年如一日的陪伴,轰轰烈烈固然刻骨铭心,漫长的陪伴也同样可贵。
    “老爷,你在想什么?”秦云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投入的些许光亮发现莫问正在睁眼看她。
    “你怎会突然醒来?”莫问轻声问道。
    “老爷若是睡着,呼吸比现在还要慢些。”秦云说道。
    莫问闻言面露微笑,真正的关心体现在无微不至的细心上,倘若将一个人看的很重,就一定不会有粗心的出现。
    “老爷有心事?”秦云侧身面向莫问。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是有道理的,有你在旁,我毫无争雄之志。”莫问笑道。
    “这是妾身的功劳还是妾身的罪过?”秦云笑问。
    莫问笑而不语,凡事都有阴阳两面,他心境平和有助于修行,但不愿出山也间接导致了大量士兵和百姓的伤亡。
    “先前天玑真人来访,可是请老爷出山?”秦云问道。
    莫问缓缓点头,将先前之事和盘托出,他不需要秦云帮助思考,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老爷若是出山,能否敌得过那蚩尤?”秦云不无忧心,炎黄子孙都知道炎帝黄帝,自然也知道蚩尤是何等厉害的存在。
    “眼下我并无必胜把握,不过百日之后当可稳居不败。”莫问说道。
    “百日之后?”秦云歪头问道。
    “睡吧,他日之事他日再说。”莫问闭上了眼睛,秦云明显想问百日之后他会有怎样的变化,但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回答,因为秦云若是知道他到得天仙境界,心中必然会生出更大的压力。
    次日,莫问出山前往东方县城寻到了县丞,委托他代杏儿寻找媒婆寻找夫家,回山之后照例前往丹房打坐修行,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瞬之间又是两月有余,这段时日老五一直不曾回来,夜逍遥差金雕来过一次,传信告知了前方战况,眼下蒲军已经退守黑郡,老五已然将那毒龙引走,随后留在军中押送粮草,往复于雍州和黑郡。
    虽然未满百日,莫问体内浊气几乎焚灼殆尽,他存心留下了一息浊气,这口浊气若是焚化他将立刻进入天仙境界,在焚去这息浊气之前,他必须熟悉无有浊气为自身带来的诸多变化。
    天仙可以随意隐藏身形,换言之,刘少卿能够做的事情他随后也能够做到,但他的隐身与刘少卿的隐身有着本质的区别,刘少卿的隐身只是隐去了形体,令外人无法看到。而天仙的隐身是将自身气息与周围气息融为一体,凡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如此一来就涉及到灵气的收放,收放灵气依靠的是强大的元神,若是元神不够强大就难得随心收发,有可能出现隐身留下一条腿,现身只有一个头的诡异情形。
    除此之外,天仙还可以随意变化形体,与柳笙所求法术类似,变化形体同样极为复杂,其原理是将组成本体的灵气进行重新组合,前提是心神坚定专一,不能有丝毫杂念,若有杂念,气息就乱,气息一乱就可能变出丑陋怪异的样貌,天仙尚不能变化兽身草木,只能变化为人。
    由于天仙体内无有沉重浊气,故此能够腾云驾雾,腾云驾雾同样需要元神操控,若是操控得当则可青云直上随心逍遥,若是操控不当就会起伏不定上蹿下跳。
    不曾受封就不得使用仙法,眼下只有这三种异能,在进入天仙之境之前,他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将诸多细节逐一想到,体内无有浊气就全靠元神和意志控制自身,所想就会变为真实,万不可胡思乱想。
    这些时日他与秦云同房频繁,其目的是在进入天仙之境之前为子嗣之事做最后的努力,倘若晋身天仙,与凡人就有了本质的区别,留后将更加困难。
    临近百日,莫问以体内三昧真火将最后一息浊气焚去,果不其然,体内浊气一除立刻感觉周身轻盈,心念闪动,本体化为无形,衣衫掉落堆叠,心念再动,重新现身,眼见自己光身,心念再动,灵气立刻幻出道袍,所幻道袍丝缕清晰,与真衣毫无二致。
    对照铜镜随心变化,随现中年商贾,壮年樵夫,老年渔翁,幼年牧童等诸多幻像,确切的说这些并不是幻像,而是真实存在的,仙人的变化与障眼法有着本质的区别,与异类的变化也有区别,障眼法只是令旁人出现了幻觉,异类的变化只是外形的变化,摆脱不得禽兽本身,而仙人的变化则是将自身形体进行了重新组合,若是愿意可以永远以新的面貌存于世间,没有时辰的限制。
    眼见午时将至,莫问照例移步出门,前往正房等待午饭,正房的桌上放着一些刺绣,这些是为杏儿出嫁准备的,莫问随手翻看,不多时午饭端来,莫问与秦云一同吃饭,饭罢饮茶说话,言行与平日并无二致,仙人也可以吃饭,吃与不吃只看自己心情,由于形体皆为灵气凝聚,故此不太需要含灵气多浊气也多的荤食,果蔬五谷占了多数。
    饭后秦云留住了莫问,商议了杏儿出嫁的一些细节,杏儿许配给了一个读书人,那人前来拜访过二人,莫问对那年轻人还算满意,读书人都迂腐,这不算毛病。
    下午未时,莫问离开道观漫步山中,晋身天仙之后感知能力大大增强,可感知三百里,身法已经无法以凡间速度估算,可于顷刻之间自百丈之内随意隐现。
    到得无人处,莫问腾云而起,乘云西行,腾云速度的快慢取决于催动灵气是否急切,若是急于赶路,其速度如同风驰电掣,风有多快,移动的就有多快。若是闲来无事乘云遨游,便如闲庭闲步一般,自空中停留亦无时限,想停多久就停多久。
    不管是隐身变化还是腾云驾雾都会消耗灵气,而且耗损甚众,莫问虽然体内储存有大量灵气,却是针对紫气道人而言的,以先前储存的灵气行天仙之事如同以民户存粮供大军用度,若是不加节制很快就会用尽。故此简单习练之后莫问便回返道观与秦云商议杏儿陪嫁嫁妆等琐事,进入天仙之境对于寻常道人乃是天大的喜事,对他而言却不过是五步之中的第三步,随后还有两步要走,任重而道远。
    入更之后莫问回到丹房,刚刚关上房门,黑白无常便现身房中冲莫问弯腰拱手,“恭喜真人证得天仙大道,自此位列仙班,得享永生寿福!”
    “福生无量天尊,许久不曾有二位消息,甚是想念,本想焚符相邀又恐误了二位职事。”莫问稽首还礼,转而指着座椅请二人入座。
    “先前我们兄弟二人来过几次,见真人修行到紧要处便不曾现身打扰。”黑无常范无救拱手说道,三界之中唯一不变的就是尊卑,虽然三人是旧识,但眼下莫问已经晋身天仙位次,再见难免有些尴尬和不适。
    “二位请坐,我们先行把酒叙旧,随后便去办那正事。”莫问笑道,黑白无常先前所求之事他一直不曾忘记。
    “真人误会了,我们此番并非为此事而来。”白无常说话之间自怀中取了生死簿出来,快速翻至其中一页递与莫问,“真人请看,贵仆这阳寿大限先前本是没有的。”
    莫问侧目看向生死簿,只见上面写的是老五的名姓,在其寿数一列赫然出现了一行字,“三十有四,腊月,为亲人谋害。”
    莫问看罢眉头大皱,这列字迹分明是阿九的笔迹,老五今年就是三十四,而眼下正是腊月……
    “此前谢某曾看过生死簿,贵仆寿数一列为空,这列字迹是不久之前方才出现的,此事怪异的很,谢某司职这么些年,从未遇到过这种……”
    “真人,此事当如何处置?”黑无常打断了白无常的话 ,白无常较为木讷,不够活泛,生死簿乃阴司之物,能够悄然对其进行改动的自然是阴司上层,而莫问的妻子,老五的主母乃阴司婕妤,此事只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是阿九所为。
    “二位请坐,我命家人上酒设宴。”莫问冲黑白无常说道,此事大为棘手,需要仔细想过。
    “真人不要烦劳,眼下不是喝酒的时候。”黑无常拉着白无常分别落座。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开门冲杏儿喊了一声,后者已经习惯了道观中形形色色的怪异宾客,虽然不曾见到客人却知道有客人在莫问房中,连忙添柴生火,加水煮茶。
    莫问坐于木椅皱眉思索,不管是天庭还是人间亦或是阴司,诸事都逃不过实力和人情,眼下他已然晋身天仙,又有阿九在阴司司职,哪怕生死簿上出现了老五的大限,要想留住老五性命也不是难事,他此时思索的是生死簿上‘为亲人谋害’这一句,这五个字令他心惊,令他心寒。老五父母双亡,他的亲人只有正室慕氏,偏房赵氏,还有就是他的女儿吴吉儿,只有这三人才能算是老五的直系亲人,慕氏和赵氏的嫌疑可以排除,因为二人就在上清观,接触不到老五,换言之唯一能害老五的只有他的女儿吴吉儿。
    “我们二人还有差事在身,就不打扰了,真人若有差遣可随时相召。”黑无常见莫问神情冷峻,鼻翼不时抖动,知道他心中动怒,此等时候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家中生出变故,心绪不宁失礼怠慢,二位不妨将那十八人的名讳和所在留下,贫道得暇当前往处置。”莫问出言说道,他此时确实没有待客的心情。
    “真人先行处理家事,何事便利再召唤我们兄弟二人前来一起前往,告辞。”黑白无常拱手告退。
    “多谢二位传信。”莫问起身送别。
    黑白无常消失之后莫问坐回木椅闭目长叹,谋害二字如烙铁一般炙灼肺腑,谋字代表着预谋和计划,身为人女,竟然预谋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是何等的卑劣,这是何等的绝情。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令莫问怒不可遏,老五可能不是个好丈夫,但他绝对是个好父亲,为了尊重吴吉儿自己的选择,不惜跟他翻脸也要让吴吉儿嫁给蒲坚,当年自建康将吴吉儿带出之时遭箭雨激射,临死之前还将吴吉儿护在身下,而今吴吉儿竟然想将他害死。
    “无情无义,像极了她的母亲。”莫问拍碎木桌愤怒起身,自房中往复踱步。
    不多时,秦云自门外端茶来到,小心敲门,“老爷。”
    听得秦云的声音,莫问快速恢复了冷静,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秦云,也包括老五自己。
    “进来。”莫问应声。
    秦云推门而入,见到房中情景暗暗心惊,莫问不是头一次拿桌椅泄愤了,但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要愤怒,因为房中木桌此时已经成了一堆细碎的木渣。
    “老爷,客人走了?”秦云端着茶盘无处放置。
    “走了,我下山一趟,年前当可回返。”莫问拿起挂在墙上的七星剑转身向外走去,走过两步转身而回将七星剑挂回墙上徒手出门。
    到得门外,只见杏儿胆怯的站在门旁,莫问转头冲秦云说道,“由你们送杏儿出阁,不要误了婚期。”
    杏儿闻言急忙跪谢,秦云答应下来,目送莫问怒气冲冲的自院内凌空东去。
    此时尚不到二更,莫问离开上清观之后腾云驾雾疾行东北,这是他首次腾云远行,腾云之时心中并无畅快爽利,只有无尽的愤怒。
    雍州位于上清观东北方向,由于心中急切,三更不到莫问便到得雍州上空,这里是蒲坚的大本营,此时州城已经进行了扩建,在城中正北区域建造起了巨大的宫殿,已经隐约有了皇宫的轮廓。
    到得此处,莫问落下云头进入宫殿,宫中守卫森严,东宫西宫正殿前殿完全是皇宫格局,莫问落于正殿门前,隐藏身形穿墙进入正殿,只见正殿正北已经铸起了黄金龙椅,但此时龙椅上并没有人,只有几个宫女在殿内打扫清洁。
    眼见蒲坚和吴吉儿不在此处,莫问转身向门口行走,走过几步之后方才想起此时已经可以无视墙壁,转过身来向北行去,径直穿过了正殿北墙向后方宫殿走去。
    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宫中禁卫成队巡逻,莫问定下心神感知到了蒲坚的气息,快步疾行向后宫走去,蒲坚此时尚未登基,龙气尚不明显,循着尚不明显的龙气,莫问来到了后宫一处偌大的院落,正屋八间,此时正屋门外站立着阉人和宫女,正屋房门紧闭,房中有光亮和说话的声音,细听正是蒲坚和吴吉儿。
    由于存了非礼勿视之心,莫问到得此处便没有进屋,而是隐身院内皱眉倾听二人谈话,虽然二人只是低声耳语,其谈话内容他却能听的一清二楚,此时吴吉儿正在宽慰蒲坚,起初他尚且听不出所以然,听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出了端倪,蒲坚此时正在为蒲军的处境发愁,东北战事不但令得蒲军大量死伤,还令得蒲军占领的州郡粮草吃紧,由于主力在东北作战,周围一些未曾归顺的诸侯和节度使开始趁虚侵吞蒲军旗下的州郡,内忧外患之下军事左支右绌,民生捉襟见肘。
    言谈之中蒲坚对刘少卿颇有微词,埋怨刘少卿东北抗击燕军和蚩尤是假公济私,名义上是为了天下苍生,实则是为了自己累功飞升,除此之外还埋怨自己的父亲蒲雄,怪蒲雄不肯写信给他,请他出山相助。
    女生外向一点不假,吴吉儿对蒲坚百般抚慰,对蒲坚的埋怨之词不但不规劝还附和其说,到得后来终于说出一句至关重要的言语,“皇上不要过分忧心,若是我们不曾料错,莫老爷应该很快就会出手。”
    “唉。”蒲坚长长叹气。
    “皇上无需自责,我爹能够飞翔,哪怕受到伏击全身而退总是可以的。”吴吉儿说道。
    “我始终感觉此事欠妥,理应将津州反叛一事告知岳丈,岳丈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叔父是绝不会放过我们的。”蒲坚忧心忡忡。
    莫问在门外听的真切,心中理出了个大概,老五最近一段时日一直在帮助蒲坚往东北押运粮草,津州是北上的必经之地,津州眼下已经反叛了蒲军,老五押送粮草在外尚不知情,待得粮草队伍到得津州,就会遭到津州的阻截。吴吉儿和蒲坚是故意向老五隐瞒此事的,为的是让老五遭到伏击,倘若老五有失,他就会出山插手,这也是蒲坚和吴吉儿的最终目的。
    “此事也怪不得我们,他是道士,理应救助百姓,但他与秦氏隐居在那道观里躲闲,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们,眼下我们已然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他仍然袖手旁观,其心何在?那不咸山中的敌国巨富他尽数给了代国,何曾给过我们半分,世人谁不知道他要辅佐代国成事,我们算甚么,换乘的驿站?上马的方石?”吴吉儿低语。
    “此言差矣,叔父对我不薄,当年若无叔父调和,我怕是早已经死在南海手中了。”蒲坚的声音。
    “他那是看了公公的颜面,此人亲近远疏分的很是清楚,皇上在其眼里无甚分量,当年若不是臣妾心贞志坚,恐怕早已经被他许配给了那个野小子。”吴吉儿说道。
    “罢了,罢了,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蒲坚问道。
    “那是自然,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些歇了吧。”吴吉儿的声音。
    蒲坚叹了口气,吴吉儿的声音随后传来,“睡不着吗?嘻嘻……”
    莫问没有再听,带着满心寒意升空北行,血脉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吴吉儿的教化毫无问题,问题出在了她的血脉上,她非常像她的母亲王元嫆,薄情寡义,丝毫没有遗传老五的忠义厚道。
    到得天仙境界已然能够无视酷热和严寒,但腾云北上之时莫问始终感觉遍体生寒,此事蒲坚并没有很大的过错,有怨言也可以理解。但吴吉儿在此事上显示出了极度的冷血和无情,不惜让自己的父亲以身涉险,以此引他出手,这是何等的绝情。
    若是旁人的子女他一定会重罚严惩,但吴吉儿是老五的女儿,不能对她做什么,此事还不能让老五知道,不然老五会承受不住残酷的打击。
    由于担心老五安危,莫问行的很快,沿途俯视官道寻找押粮队伍,与此同时将感知能力施到极限,寻找三百里内的气息,一直寻到五更时分方才看到了蒲军的粮队,粮队此时已然到得津州城外,老五不知有变,正在督军进城。
    见到老五无恙,莫问方才放下心来,隐身行于老五身侧,与其一同进城……
    冬日的五更时分天色尚暗,津州城墙上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兵卒,一名偏将一边殷勤的招呼着老五,一边冲守城的兵卒大声呼喝,命他们帮助蒲军粮队尽快进城。
    老五不疑有诈,与那偏将随口说话,此时到处是土匪山贼,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歇脚的,津州是雍州前往黑郡的必经之路,也是北上途中为马匹补充草料,供民夫歇脚的落脚点之一。
    莫问此时耳清目明,能够发现城内近处的几条街道埋伏着大量的伏兵,津州如此行事明显是想将老五率领的粮队一网打尽。粮队有数千民夫,却只有不足千员蒲军兵卒,而津州自身至少也有一万士兵,可以轻松的拿下粮队。
    有津州士兵的帮助,大量负载着粮草的马车,挑夫以及独轮木车很快进入州城,守城士兵关闭了城门,兵卒留下看守粮草,城中有人带了脚夫前去别处歇息。
    “大人心忧国事,好生辛劳,快请前往府衙下榻。”那偏将接过老五手中的马缰捆于一辆马车的车辕。
    “石将军,这些粮草可宝贵的紧,黑郡的人都等着吃饭呢,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着,万不能被贼人给烧抢了。”老五面有倦意,他没有灵气修为,数月来的往返奔走消瘦了许多。
    莫问听得老五言语心中大感酸楚,这傻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中了敌人的圈套,更不知道是他的女儿女婿亲手把他给送进险境的,到得此时还在惦记蒲军有没有饭吃。
    “大人放心,我等定当严加看守,若是少了分毫,提头见您。”那姓石的偏将点头哈腰,抬手引路。
    老五不明所以,与那偏将以及两个提着灯笼的兵卒迈步向北,行走之时那偏将多有阿谀讨好言语,但老五此时已经不再是无知少年,听得对方好话也不欢喜,反而不时叹气摇头,不问可知是在为蒲军的处境以及东北战事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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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6:22:55  更:2021-07-12 18: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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