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恐怖推理 -> 《落枫观》:一位中年道士的复仇、逆袭之路…… -> 正文阅读 |
[恐怖推理]《落枫观》:一位中年道士的复仇、逆袭之路……[第9页] |
作者:蓝渐层 |
首页 上一页[8] 本页[9] 下一页[10]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231、 “恭喜师父,贺喜师父。又多了十年阳寿。”祖人山跪在地上,一脸献媚地说道。 “多了十年阳寿。也不知是喜是忧。”景元子感慨道:“对了,胭脂林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回禀师父,那胭脂林的花白露实在是狡猾。”祖人山抢在陈清堂的前面,开口说道:“原本大师兄已经抓住了她,可是一个不留神,就被她逃走了,这个妖狐此时躲进了小报恩寺,寻求智贤大和尚的庇护。这个事情,反倒有些复杂了。” “被她跑了。”景元子捋着胡须寻思片刻,说道:“这件事,从长计议吧。” “师父,若是这里没什么事情,徒弟想去看看幻山的情况。”陈清堂施礼说道。 “去吧,去吧。”景元子一听“幻山”二字,眼中写满了欣慰。 “徒儿告退。”陈清堂站起身,沉着脸离开了。走出几步,听见施孝颜小声地对景元子说道:“师父,您老人家续了十年的阳寿,看师兄的样子,不太高兴。” 陈清堂将这话,听到了耳中,也不回来为自己辩解,无奈地摇摇头,一声叹息,直奔道观的后院走去。来到徒弟幻山的房门前,刚要敲门,却听见屋中传来细微的对话之声。 陈清堂便没有敲门,凑到窗边,借着缝隙,向屋中观瞧,只见三徒弟万心安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一个枕头,面色惨白,一脸的倦容。刚刚送给景元子十年阳寿,万心安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在她的床边,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陈清堂侧目观瞧,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二徒弟段成世。 陈清堂看了一阵,心中不免生出一个疑问:怎么自己的二徒弟今日也苍老了许多,难不成,他也捐了阳寿给师父景元子,为何看上去,跟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 只听段成世说道:“师妹,你这样做,值得吗?” “二师哥,你为何这般说?”万心安轻轻咳嗽了两声,嘴里说道:“师爷是观中的顶梁柱,最近这一段时间,因为师爷病重,观中乱成了一锅粥。我从小在道观长大,受过师爷的恩惠,送他老人家十年阳寿,也是做晚辈的一片心意。” “你有没有想过。”段成世开口说道:“你这样做,师父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你是说,我抢了师父的风头,这个阳寿应该由师父他老人家献给师爷?”万心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也许,在师父的心中……”段成世犹豫了很久,小声说道:“他是不是希望师爷早点离开人世,那样的话,他老人家便可以早日坐上观主的位置。” “……”万心安沉默不语。 “师妹,师兄有两句话,想对你说。”段成世说道。 “师兄请讲。”万心安的心有点乱,满脑子想得都是,二师兄刚才的话,她忽然间觉得,送师爷阳寿这件事,自己可能做得有些不妥。 段成世正色说道:“第一,不要试图改变周围的人与事,到头来,可能会适得其反,一切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状态。” “我记下了。”万心安说道。 “第二,将来有一天,遇到胭脂林的花白露,别迟疑,一个字,逃。”段成世直视小师妹的双目,十分严肃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万心安被段成世说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记住师兄的话。”段成世站起身,出了小师妹的屋子。径直走到窗边,“扑通”一声,跪在陈清堂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忽然间垂泪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将来有一日,小报恩寺的和尚派人给您送信,无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那封信会害了您。” 陈清堂被二徒弟发现了自己躲在女徒弟的窗边偷听,本来十分地尴尬,听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段话,不免责怪道:“你这孩子,今日言行十分地诡异。” 段成世不回师父的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道观。 陈清堂望着二徒弟的背影,满腹狐疑地自言自语道:“ 这个世间充满了幻象。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有时候,真得分不清楚。” 段成世离开落枫观,一头扎进了枫林之中,林中有两个男孩正在等他。一个是陈休想,另一个却是张青寅。 陈休想看见段成世,开口问道:“二道长,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段成世点点头,说道:“办完了,在这个时代,我的心中只留恋两个人,一个是小师妹,另一个是便是我师父。哎,这两个人,最终都没有好结果。这几日,我在暗中潜伏,观察他们的言行,他们两个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为何会有那样的结局呢?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胡启川,祖人山,施孝颜那样的人都活到了我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师父和小师妹却不行,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张青寅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一次,我本不想回到过去的,可是师父他老人家说,你们两个没有回去的咒语,会困死在这里,我这才勉为其难,又回来了一趟。别说没用的话了,咱们走吧。” “师兄为何不自己回来呢?”段成世问道:“派你这个小孩子来,也不怕再出什么差错。” 张青寅说道:“师父说了,那个轮回塔的极限是带一个大人与一个孩子回到过去,他不敢贸然回来,怕三个人都困死在过去。我一听这个事情,觉得挺有挑战性的,于是,自告奋勇,带着回去的咒语冒险回来找你们。” “这么大一座县城,方圆几百里,你能一下子就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师兄真有本事。”陈休想称赞道。 张青寅一脸得意地说道:“临行之前,我向二郎借了恶狗帮圣物,一物在手,你就是躲到天边,我也能把你找出来。” “什么是恶狗帮圣物?”陈休想好奇地问道。 张青寅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磨得锃亮的暗黄色骨头,托在手心,说道:“望舒县境内所有的狗儿,见到这块骨头,都会听我的差遣,厉害不厉害?” “厉害。”陈休想挑大拇指称赞道。 “别说闲话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张青寅催促道。 三个人离开落枫观,来到出现穿越黑洞的那片树林。天色尚早,还没有天黑,月亮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升起。 三个人坐在树下等待天黑,陈休想忽然间开口说道:“我还是很好奇,两年之后,黄九婴为何会杀陈清堂道长。” 段成世瞥了他一眼,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小师妹为何会惨死。” “不然的话,我们三个再去两年后的那个时间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张青寅提议道。 “好啊。”段成世与陈休想异口同声地说道。 |
232、 眼见着天色已暗,一轮明月升起,张青寅从怀中取出一张黄钱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一句咒语,他对身边的两个人说道:“临行之前,师父怕我忘了这句咒语,特地给我写在纸上。他说,只要在纸上写下回去的具体年月日,照着纸上的咒语念一遍就行了。” “师兄想得就是周全。”段成世称赞道。 “你们谁有笔墨?”张青寅问道。 陈休想翻个白眼,说道:“你自己没带笔墨吗?” 张青寅嘿嘿的笑,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临行前,师父给我一套笔墨,我嫌麻烦,便没有带来。” 段成世四处张望了一下,嘴里说道:“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黑灯瞎火,去哪里寻笔墨。” “这可怎么办才好。”张青寅眉头紧锁,低着头想办法,一抬头,瞧见陈休想额头长了一个熟透了的青春痘,登时眼前一亮,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草棍,比划了两下,觉得可以当笔使用,之后,一脸坏笑地对陈休想说道:“师弟,你忍着点痛。” “你……你要做什么?”陈休想觉得他不怀好意,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被张青寅一个饿虎扑食,将他的脖子紧紧搂住。 张青寅腾出一只手,一下子挤破了他额头上的痘痘,脓水流尽之后,开始向外流淌鲜血。 “痛……痛死我了。”陈休想捂着额头,痛得呲牙咧嘴。 “别叫唤,一会儿给你一帖狗皮膏药,贴脑门上。”张青寅拿草根沾着陈休想额头的血,在黄钱纸上写下两年后的一个时间。 陈休想嘟嘟囔囔:“你连狗皮膏药都带了,竟然没有带笔墨。你自己看看,这是流了多少血。”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抹额头的伤处,弄得满手都是血。 “流了这么多。”张青寅跟一旁的段成世商量:“二师叔,不然的话,把十二年后的时间一起写上吧。省得将来再去寻找纸墨。” 段成世两手一摊,嘴里说道:“我又不懂这回到十二年后的法门,一切听你的安排就是。” “好……”张青寅答应一声,拿草棍在陈休想的脑门戳了一下,沾着血,又在黄钱纸上写了十二年之后的时间。 “你太缺德了。”陈休想抱着头,痛得直哼哼。 “好了。两个时间都写好了,咱们先去两年后,看看我师爷和师姑的最后因果,之后,马上回到十二年后,过正常的生活。”张青寅说道。 三个人聚集在大槐树下,张青寅手捏黄钱纸,按照上面的咒语,缓缓地念道。一阵狂风大作,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头顶一尺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磨盘大小的黑洞。 陈休想轻车熟路,第一个钻进了黑洞,张青寅紧随其后,第二个钻进了黑洞,待两个小孩都钻进去之后,段成世一纵身,也钻进了黑洞,可是,当他的身子刚刚钻进去一半,黑洞内部发出了阵阵轰鸣之声,洞口开始急速地收缩。 “不好。”段成世大叫一声,心说,若是黑洞关闭,只怕要在这个时代困上十二年才能重新见到师哥,回想落枫观衰落破败的这十年,段成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在骸骨陵面壁十年了,想到此处,他使劲全身力气,向上一跃,双腿进入了黑洞,洞口缩小到茶碗一般大小,卡住了他的左脚脚踝。老道用力一抖脚,鞋子脱落在地,左脚在洞口关闭的最后一刻缩了进去。 段成世整个人在黑洞中穿梭,昏昏沉沉中,只见周围的树木,冬日里,白雪皑皑,枯树无叶,春天里,微风拂面,枯树长出绿叶,夏日里,烈日当空,树下聚满纳凉的百姓,秋天时,叶子由绿变黄,树上挂满果实,一年四季,好似过眼云烟,在他的眼前循环往复了十二次,之后,段成世一头从黑洞中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到在地,一睁眼,只见自己置身在落枫观的后院之中,师哥步香辰坐在太师椅上,拿个酒葫芦,沉着脸,怒目横眉地望着自己,旁边趴着大狼狗——二郎。 段成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光着一只脚,走到步香辰的面前,试探性地问道:“师哥,我回来了吗?” 步香辰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对着师弟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敲,一边敲,一边嘴里骂道:“你说说你,跟着捣什么乱,我辛辛苦苦把轮回塔里装满七个鬼狐,想回到过去一探究竟,却被你抢了名额,你说,你回去,能有什么用,现在,轮回塔用不了了,再也没法回到过去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段成世吃了一惊,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原本摆在院子的轮回塔此时断成了两段,碎片残渣落得院子里到处都是。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段成世问道。 步香辰说道:“就在方才,从七层塔的窗户里,开始向外莫名其妙地流血,真是血流成河,满院子都是鲜血。之后,轮回塔便轰然倒塌了。塔里关的七个魂魄也是魂飞魄散。” 段成世不住地咂舌,小声地嘀咕:“真没想到,陈休想的脑门上的痘,威力这么大。” “你嘀咕什么呢?”步香辰不耐烦地嚷嚷着。 “没什么,没什么。”段成世不敢多言。 步香辰双手叉腰,嘴里说道:“一定是两次穿越的间隔太短了,而且每一次都是超载,超过了轮回塔的承受极限,这才变成这个样子。” “坏了,大事不好了。”段成世脸色惨白,大声呼喊道。 “你又嚷嚷什么?信不信我打死你。”步香辰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揍师弟。 段成世一脸焦急地说道:“师哥,你没发现吗?张青寅和陈休想两个小子还没有回来呢,现在,轮回塔炸了,他们两个,是不是要一直困在从前的岁月呢?” 步香辰听闻此言,也是脸色一变,嘴里说道:“这……该如何是好呢!” |
233、 望舒县城西十里有座一言村,村东头有一棵大槐树,这一日夜里,树下趴着一只想心事的大黄狗,忽然间,在它头顶的树枝上,一阵“挲挲”的树叶响动,大黄狗竖起耳朵,侧耳倾听,它抬起头,从树顶上坠下一物,吓得大黄狗赶忙起身躲避,那个黑物“扑通”一声坠落在地,大黄狗定睛一看,从树上掉下来的竟然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趴在地上,不住地揉着屁股。 大黄狗暗自庆幸,自己躲得及时,没有被这个男孩砸到,哪知道,眨眼之间,又从树上坠落一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它的身上。大黄狗哀嚎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地方。 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嘴里说道:“这个地方,真是邪门,每一次穿越,地上都是软绵绵,肉乎乎的,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一点都不疼。”说话的人正是张青寅。 张青寅四处张望一下,有些茫然,撇了一眼的地上的陈休想,没有理他,而是小声的喊道:“二师叔,二师叔,您在哪里?” 寂静的夜里,四周悄无声息,张青寅的声音在田园中回荡。 “二道长去哪里了?”陈休想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到张青寅的身边。 “我也不知道。”张青寅两手一摊。 “在所有参与过穿越的这些人中,我是最有经验,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陈休想背着双手,装模作样地说道:“我认为,这个智贤老和尚给步道长的轮回塔,没安什么好心。” “为何这般说?”张青寅好奇地问道。 陈休想说道:“这么多次穿越,没有一次是正常的,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依我看,那老和尚是想借穿越之事,将落枫观的道士一网打尽。” “胡说八道。”张青寅啐了一口。 “那你说说,二道长穿越到哪里去了?”陈休想梗着脖子问道。 “这个,谁知道呢!”张青寅底气不足地说道。 “也不知道咱们来得这个时代,是什么年月日。”陈休想说着,迈步向旁边的官道走去,黑灯瞎火的,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你真是笨到家了,平地都能摔跤。”张青寅嘴里说着,迈步过去,想要把陈休想扶起来。谁知道脚下忽然间横起一条绳索,绊在他的小腿处,张青寅一个站立不稳,也摔倒在地。他知道有人暗中使坏,也许是中了山贼、土匪的埋伏,想到此处,一个就地十八滚,向后滚出去八尺多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从腰间抽出防身的匕首,摆个防备的架势。 只见草丛之中,闪着一双双放出绿光的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他。 “坏了。”张青寅暗自叫苦,心说,遇到狼群了,这一次只怕要玩完。可是转念一想,狼群怎么会使用绊腿绳呢,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张青寅低声怒道:“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这里装神弄鬼?快点现身。” 草丛中一阵骚动,七八头小牛犊大小的恶狼钻来出来。其中一头恶狼后腿着地,前腿悬空,竟然像人一般站立起来。 张青寅吃了一惊,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心中暗想:“难道说,这一次遇到的是恶狼成妖?”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披着狼皮的一个中年男人。在他身后的几头恶狼也纷纷站立起来,原来都是披着狼皮的人。 张青寅怒道:“你们……你们大半夜的在此处装神弄鬼做什么?”话音未落,脑后恶风不善,一闷棍打在他的后脑处。张青寅只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在他的身后,绕过来一个披着狼皮的青年人,手里拿着木棒,问为首地一个中年人:“头儿,这小子怎么处置?” 为首的中年人说道:“先把他绑了再说。” “遵命。”那个年轻人从腰间摸出一段麻绳,将张青寅手脚捆住。处理完张青寅,几个人将目光投向趴在一旁装死的陈休想。 年轻人走过去,踢了他几脚。 陈休想双手抱头,嘴里不住地说道:“好汉饶命,你们劫财,劫色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杀我。” 那个年轻人笑道:“你落到我们手中,理应由我们处置。你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休想听闻此言,嘴里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说罢,口中念个段成世教他的隐身咒,登时消失不见。 年轻人惊呼:“头儿,这小子会法术,让他给跑了。” 为首的中年人冷笑一声,嘴里说道:“你们往地上看。”众人低头瞧,陈休想虽然使了隐身术,松软的泥土上却清晰地留下了两排脚印。 年轻人大喜,冲过去,一脚将隐身的陈休想踹倒在地。之后,五花大绑。 为首的中年人吩咐道:“把这两个人的嘴堵上,别误了我们的大事,完事之后,再处置他们两个。” “遵命。”年轻人用布条勒住了张青寅与陈休想的嘴。 一众披着狼皮的歹人将一切处理妥当,再一次潜伏到官道旁边的草丛之中。 年轻人趴到中年人的身边,小声地问道:“头儿,大头领的消息可靠吗?今夜,那个卸任的老贼真的途经此处吗?”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自己想一想,这一年多,大头领带我们做事,哪一次出过差错?” “说的也是。”年轻人点点头,说道:“大头领神机妙算,法术高强,我们这一年多,竟然一次失误都没出现过。” 说话间,远处的官道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和琐碎的脚步之声。声音由远及近,借着月光,只见不远处一只车队缓缓驶来,车队前面是四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镖师,个个精神饱满,身强力壮,后面跟着两辆马车,车上搭着暖棚,里面想必拉着男女家眷,最后一辆马车,上面堆着大小十几只箱子,拉车的马匹十分地吃力,想必箱子里装得都是金银细软。 马车由远及近,渐渐来到了狼人们的包围圈。 忽然间,一道白光闪过,一位白衣女尼出现在道路的中央,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吴大人,既然是卸任了,不做望舒县的知县大老爷,为何偏偏要晚上离开了?怕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白天走不脱吧!” 趴在草丛中的年轻人一见白衣女尼,脸上登时露出兴奋、仰慕的神情,嘴里赞道:“大头领身形真快,潜伏在何处,如何去到官道中央,我竟然一点都没看清楚。” 陈休想听闻此言,抬起头,向官道处观瞧,不看还好,一看,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白衣女尼非是旁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却又不敢见面的黄九婴。 |
234、 空弦立在车队之前,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车队为首的四名镖师见此情景,纷纷勒住马的缰绳,为首的镖师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子。他端坐在马背之上,将空弦上下打量一番,拱拱手,说道:“请问,阁下就是这一年多做下十几起大案,杀害了几十名官军的那个女侠吗?” 空弦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不是女侠,我看望舒县城门口前,张贴的悬赏告示,称我是近几十年来最为凶残的女悍匪。” 黑胖子镖师继续说道:“听闻,所有见过女侠真面目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今日,女侠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这些人都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空弦说道:“你们若是现在便转身离开,他日有人问起我的相貌,你们闭口不言,就能活命,一旦动起手来,只怕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黑胖子镖师哼了一声,冷冷笑道:“多谢女侠好意,可是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我们兄弟四个既然领了主家的镖银,遇到事情,也不能做缩头乌龟,虽然知道不敌女侠,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请女侠千万手下留情,给我们一条生路。”说罢,四个镖师一齐下马,从腰间抽出兵器,将空弦团团围住。 空弦并不慌张,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四名镖师只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咔嚓”一声巨响,平整的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深蓝色的海水喷涌而出,一只身型巨大的乌贼鱼钻出水面,八只爪子伸出了一半,将四名镖师的双脚缠住,甩到半空,重重摔下,四名镖师登时摔死了三个,只剩下为首的黑胖子气息尚在,那只乌贼鱼见还有人没有死,于是伸出两只爪子,分别抓住他的头与脚,用力一拧,黑胖子全身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眨眼之间,一声惨叫,七窍流血而亡。 躲在草丛中的陈休想见此情景,吓得把眼睛闭上了,心中暗道:“哎,这才几日没见,她怎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这样凶残,将来不怕坠入阿鼻地狱吗?” 空弦收拾了四个镖师,迈步走到马车近前,缓缓说道:“吴大人,五年前,你派兵围歼悦澜山,我寇字营余部二百余人,全部葬身你手,今日,这笔血债,到了该还的时候了。”说罢,伸手将马车上的布帘掀起,只见车里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吓得抱在一起,抖成一团,在两个小丫鬟的身后,潜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士,目光如炬,面容冷酷,待空弦掀开布帘,那个道士左手一扬,一团黑水喷溅而出,空弦躲闪不见,一团黑水,正中她的双眼,疼得她双手捂脸,一阵闷哼。 那个道士一纵身,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背着手,立在空弦的身边,冷眼旁观。 陈休想躲在草丛之中,看得清楚,那个道人非是旁人,正是落枫观的祖人山。 祖人山对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地空弦冷笑道:“你这个女魔头,这一年多来,杀人无数,若不是县太爷放出假消息,说自己要卸任回老家,引诱你上钩,还真逮不住你。” 陈休想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想:“这个道士真沉得住气,那四个镖师被杀的时候,他竟然躲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待九婴放下戒备心,来掀布帘的时候,他再出手暗算,这个道士的心忒歹毒了。” 潜伏在陈休想身边的一众草寇见此情此景,一个个怒不可遏,纷纷抽出兵器,高声叫喊着,冲出去,想要解救他们的大头领。 祖人山见此情景,并不慌张,抿着嘴唇,一声呼哨,一里之外的黑暗之中,忽然间亮起了几百只火把,一队官兵手持兵器,杀将过来,与那些披着狼皮的草寇斗在一处,草寇只有十几个人,官军却有一百多号,眨眼之间,一众草寇被杀得一个也不剩。 祖人山将空弦双手绑了,丢给两名官差看管,自己带着几个人,检查周围的草丛,瞧一瞧,有没有漏网之鱼。一下子,发现了被捆绑住手脚的张青寅和陈休想。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祖人山问道。 “呜呜。”陈休想嘴里被堵了东西,说不出话,只好拼命地挣扎。 祖人山冲身边的官军使个眼色,那个官差会意,伸手解开了陈休想嘴上的布条。 陈休想登时高呼:“大人,救命啊,我跟我哥哥从此处经过,这些强人从草丛里冲出来,用棍子打昏了我哥哥,又将我五花大绑起来,若不是大人们及时赶到,我们兄弟只怕今日性命休矣。”说罢,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祖人山察言观色,推测陈休想的话,是真是假。他见张青寅的后脑血迹斑斑,又见陈休想的手腕、脚踝被绳子勒得破了皮,出了血,最后认定,陈休想的话是真的,便对一旁的官差说道:“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放了他们吧。” “道爷是我们大老爷请来的高人,您老人家一出手,嚣张了一年多的女魔头束手就擒。您说放了这两个人,我们便放了他们。”官差陪个笑脸,献媚地说道。 一众官差挖了个大坑,将十几名草寇的尸体丢入坑中,草草掩埋,将一脸黑气的空弦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切处理停当,祖人山带着官军,压着空弦向望舒县城的方向走去,只留下心急如焚的陈休想守着昏迷不醒的张青寅,坐在路边,不住地流眼泪。 |
235、 过了许久,张青寅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瞧见陈休想在自己身旁哭泣,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我……”陈休想泪眼婆娑,摸了一把眼泪说道:“自作多情,谁哭你了。” “你妹……”张青寅坐起身,摸了摸后脑,一手的血,痛得他直咧嘴。自己从袍子下摆撕下一段布条,缠在脑袋上,止住了血。 张青寅与陈休想并肩坐在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陈休想将他晕倒之后的事情讲述一遍。张青寅听罢,没有说话,解下背后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块桂花糕,分过陈休想一块。 “黄九婴被抓走了,我怎么吃得下这个点心。”陈休想情绪极其低落。 “吃一点吧,吃完了好想办法。”张青寅安慰道。 陈休想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咂巴一下滋味,嘴里说道:“还挺好吃。”说罢,三五口吃完了一块,问道:“师兄,还有点心吗?没有吃够。” 张青寅又递给他一块,嘴里说道:“像你这种人,饿你七天,估计你一定会拿黄九婴换桂花糕。” 陈休想接过桂花糕,吃得有滋有味,吃完之后,抹去嘴边的残渣,又一次垂泪道:“师兄,黄九婴被官府抓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张青寅被他搞烦了,将自己手中的桂花糕也递给了他,嘴里说道:“最后一块了,吃完就没有了。” 陈休想破涕为笑,接过点心,一边吃,一边称赞桂花糕的美味。 眼见着天色将明,张青寅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对陈休想说道:“走吧,进城,去县衙门瞧一瞧,这个时候,只怕你的黄九婴正在大堂上受刑呢。” “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陈休想面色凝重地说道。 “这个事情,我可以帮你,当初,我将我继母扎了几十刀,在县衙大牢住了大半年,对大牢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张青寅拍拍胸脯,吹嘘道。 陈休想一脸仰慕地问道:“师兄,后来,你是自己越狱的吗?” “不是……是我师父把我从大牢里救出来的。”张青寅如实说道。 “……”陈休想一时无语。 两人一边闲扯,一边往望舒县县城方向走去。上午辰时,已经来到望舒县衙门,大门口前人山人海,围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陈休想向一位六旬老者打听:“大爷,这里为何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 那老者说道:“你没听说吗?官府昨夜逮住了一个女山贼,据说这个山贼乃是十年前寇字营的残部,她功夫了得,会飞檐走壁,还会法术,这一年多,杀了许多的官军,搞得县太爷寝食不安,后来,请来落枫观的道士助阵,这才捉住了她,此时此刻,大老爷正在过堂呢。” “原来如此。”陈休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与张青寅对视一眼。张青寅冲他使个眼色,两人弯下腰,从人群的缝隙中往里挤。张青寅很有经验,他知道,若是硬往里挤,一碰到看热闹的人的胳膊,势必将你拦在外面,但是从下边往里钻,碰到看热闹的人的腿,大不了踢你两脚,想拦住你往里钻的步伐,却是十分困难的。 两个人在挨了无数脚之后,终于钻到了县衙大堂的门口处,官差拿着水火棍挡在门前,再往里走,是不可能了。 张青寅与陈休想扒着衙门口的朱漆大门向里观瞧。只见县衙大老爷坐在文案之后,沉着脸,面色铁青,嘴里说道:“这等冥顽不灵的亡命之徒,多说无益,只管大刑伺候就好。” 空弦被两名官差按在地上,另外两名官差高举竹板不住地往她的臀部上招呼,直打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可是空弦牙关紧闭,眉头紧锁,下嘴唇咬得血淋淋,却是一言不发,默默地挨着板子。片刻之后,昏死过去。打板子的官差停下手,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泼在空弦的脸上。 空弦一激灵,在昏迷之中醒来。两只怨毒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县太爷。 县太爷再一次问道:“你还有没有同伙?” 空弦张开嘴,啐了一口鲜红的唾沫,两眼一闭,任凭发落。 县太爷大怒,吩咐差役又打了二十板子,空弦再一次昏死过去。 打板子的差役说道:“回禀大老爷,再打下去,只怕这名犯人性命休矣。” 县太爷点点头,说道:“不能就此便宜了她。”他将一旁记录案情的主薄喊道近前,耳语一阵。主薄会意,刷刷点点,写下一份供词,交大老爷过目。之后,送到空弦的面前,抓起她的手,在供词上按下血手印。 两名差役取来一副三十斤的枷锁,套在空弦的脖颈儿之上,又上了十斤的脚镣。之后,将她打入死囚牢。 张青寅凑到陈休想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今晚咱们两个去死囚牢救她吧。这么重的伤势,若不能及早救治,只怕活不过半个月。” “死囚牢有多少守卫?”陈休想问道。 “三道铁皮门,十四五名守卫。只是不要惊动城中驻扎的官军,官军的营地离县衙三里地,里面有三百驻军,若是惊动了他们,咱们就麻烦了。”张青寅说道。 “我觉得吧,就凭咱们两个人,还是不要自寻死路了吧。”陈休想十分地有自知之明。 “那怎么办。她是你的女人。我帮你,你还这般说。”张青寅有些生气。 “我们还是智取吧。”陈休想说道:“师兄,随我来。” |
236、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县衙,直奔城东的方向奔去。 张青寅跟在后面,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陈休想边走边说:“回家,去我父亲的药柜里偷一种药丸。” “什么药丸?”张青寅问道。 陈休想答道:“那个药丸叫‘假死丸’,人吃过之后,脉搏会变得极其微弱,身体会变得僵硬,体温会降低,给人一种死亡的假象,希望那个药物能骗过衙门里的仵作。” 张青寅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骗人的吧,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奇葩的药物。每一味药的存在,就是因为它能对症,能给人治病,才有存在的价值。如你所说,这个假死丸,即使你父亲能做出来,卖给谁呢?谁又会买来这个药呢?装死很好玩吗?” 陈休想说道:“我记得,当初我父亲是为一位千金小姐配制的这个药方。那个千金小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伴,到了婚嫁的年龄,它的父母想把她嫁给一位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那个千金小姐誓死不从,她的父母在这个问题上毫不退让,双方僵持不下。最后,那个千金小姐就花了大价钱,从我父亲那里买了一颗假死丸。” “之后呢?”张青寅问道。 “之后,假死骗过了她的父母,与她的情郎哥哥私奔了。”陈休想吐吐舌头说道。 “你父亲还真是助人为乐。”张青寅阴阳怪气地说道。 说话间,陈休想带着张青寅在城中左绕右绕,穿过了无数的小胡同,最后来到一处极偏僻的小巷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张青寅问道。 陈休想指了指一个门口悬着药葫芦的宅子说道:“这就是我家开的医馆啊。” 张青寅望了望那间寒酸之极的民宅,满腹狐疑地问道:“我记得你爹‘圣手回春’陈三指开的医馆名叫‘福寿堂’,位置坐落在望舒县最繁华的街道中间,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陈休想说道:“这世间,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太祖爷朱元璋在当皇帝之前,还当过和尚要过饭呢。我爹爹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摇着铃铛走街串巷的铃医。等我出生之后,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的。” “望舒县那么多的医生,你爹爹的医馆最大,最为体面,一定有他的拿手长处。”张青寅说道。 “是啊。”陈休想说道:“我爹爹有三个生孩子的秘方,一个是生男孩的,一个是生龙凤胎的,一个是生双胞胎男孩的。靠着这三个方子,我们家置产兴业,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原来你爹爹是个送子观音。”张青寅说道。 “差不多吧。”陈休想嘿嘿的笑道。 说话间,两个中年猥琐男从陈三指的家中走出来,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托着一个黑色的药丸,满腹狐疑地问身边的男人:“二哥,这个金枪不倒丸,真的有那么神吗?药效可以持续一整夜?” 另一个男人一脸严肃地说道:“管用,昨天我吃的时候,卡在嗓子眼里了,今天早晨舌头还是硬的,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个男人听闻此言登时喜出望外,一脸淫笑地说道:“今夜,我定叫那销魂坊的如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一齐仰天大笑,肩并肩地离开了。 张青寅一脸鄙夷地说道:“我陈叔早些年,路子挺野,啥药都敢卖啊!” “嘿嘿。”陈休想一脸尴尬地说道:“只要是赚钱,我爸爸什么都敢卖!” “有钱人的想法,我们穷人永远理解不了。”张青寅淡淡地说道。 陈休想说道:“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还是多少继承了我父亲的赚钱理念,小时候,我姐姐得了风寒,我父亲给她开了二十付中药,姐姐嫌汤药苦,就花钱雇我替她喝药,要不是后来,我嘴唇发紫,被我母亲发现了,也许我现在早就发财了。” “别在这废话了,你快点进去拿‘假死丸’吧。”张青寅催促道。 陈休想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能就这样进去拿药。” “为什么?”张青寅问道。 陈休想耐心地给他讲道理:“我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走进去,跟我父亲说,爹爹,我是你十年后的儿子陈茶,陈休想。您老人家把那个’假死丸‘给我,我要拿它去救您未来的儿媳妇。师兄,你觉得,我这样说,会有什么结果?” “嗯……”张青寅托着下巴想了一阵,说道:“我觉得我陈叔,你爹爹会用大棍子,把你打出来,整个一神经病。”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陈休想笑道。 “那怎么办?” 陈休想说道:“一会儿,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使个隐身术,进去把假死丸偷出来,咱们再一起去救我的黄九婴,你看如何?” 张青寅说道:“你去偷你爹爹的药?有点意思。” “那有什么。”陈休想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爹爹总是偷吃我的点心,我找谁说理去,这叫认贼作父。” “别废话了,你快去吧。”张青寅催促道:“你再在这里磨蹭,你媳妇黄九婴只怕要死在大牢之中了。” “师兄说得没错。”陈休想听闻此言,不敢再耽搁,双手结印,念个隐身咒,身躯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等你。”张青寅对着空气嘱咐道。 “师兄稍等,我去去就回。”空气中传来陈休想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休想才从宅子里走出来,收了隐身术,站在张青寅的面前。 “为何这么久?药丸到手了吗?”张青寅问道。 陈休想的小腹处鼓鼓囊囊,装满了各种草药,他轻轻地拍了拍,笑着说道:“到手了,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我爹爹藏得忒隐蔽,我又偷了一些治棒伤的金创药,给我的黄九婴治伤。” “走吧。”张青寅把手一挥,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县衙。两人都使了隐身术,潜伏在死囚牢的大铁门前,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待两班差役换岗,交班,大铁门打开,陈休想这才混了进去。他在昏暗潮湿的死囚牢中寻找了好久,这才在最里间的一间牢房中找到了空弦。 只见她面如死灰,浑身是血,脖上套着枷锁,脚上锁了脚镣。倒在一堆杂草之上,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陈休想一见,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心道:“黄九婴啊黄九婴,你这一辈子,命太苦了。” 他凑到牢门前,小声地呼喊她的名字:“黄亦灵,黄八女,空弦,黄九婴,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过了良久良久,空弦睁开双眼,顺着声音望来。陈休想喜出望外,用手一抹自己的五官,半空中露出一张焦急而忧虑的脸。 借着昏暗的灯光,空弦看了许久,最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陈休想。” “对对对,你还记得我。”陈休想惊喜道。 “我认得你。”空弦缓了半天,才说:“两年前,你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两年你去了哪里?此时,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一言难尽,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陈休想说道:“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把它吃了,吃完之后,你会进入假死状态,估计明天或者后天,仵作宣布你死亡之后,就会有人把你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中,到时候,我去那里救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颗淡黄色的药丸,送到空弦的面前。 空弦摇摇头,两眼无神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这颗药丸,你拿走吧。我不想吃。” “为何?”陈休想愕然道。 空弦双眼望向房顶,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好久才说:“我活够了,我要去阴间找我的爹爹和娘亲。” |
237、 “你别这样,我一定会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的。”陈休想听了空弦的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师父从前对我说过,人生在世,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空弦两眼无神地说道:“原来的我,浅薄无知,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想明白了。对我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一死了之,再无半点痛苦。” “可是,你这知道吗?人生在世,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去体验。”陈休想解劝道:“前些时,我父亲带我去了一趟南京,南京你知道吗?那是大明朝开国时的都城,你知道那里什么最吸引我吗?是当地的一种美食,叫做盐水鸭,那是南京小吃中的极品,鸭子在白水中煮熟之后,切成薄片,撒上一层椒盐,那个味道,真是人间少有,鸭肉色白洁净,脆嫩清鲜,醇香不腻,我爹爹吃着鸭子肉,喝了半斤烧酒,我就着鸭子肉,吃了一整张大饼。你是出家人,只能吃素,你能想得到那鸭子的美味吗?” 空弦无动于衷,两眼无神地望着牢房屋顶。 陈休想继续说道:“你是出家人,佛门弟子,一定知道佛教四大名山喽,山西五台山,文殊菩萨的道场,浙江普陀山,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四川峨眉山,普贤菩萨的道场,安徽九华山,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你可知佛教第五大名山是哪里吗?乃是贵州梵净山,那里是未来佛弥勒祖师的道场,听说,有人在那座山的山顶之上,建了一座特别特别小的庙宇,有时候,我真的很敬佩你们佛教的门徒,专门在悬崖峭壁上,人迹罕至的地方修建庙宇。空弦,你好好想想,有一个和尚,走到一座险峻陡峭的高山脚下,对周围的山民说,我要在这座山的山顶之上,修一座庙宇,供奉佛像。你说,村民们最初听到和尚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当然笑话他是个痴人说梦的傻和尚喽。可是这个和尚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拿着工具,背着干粮,走到山脚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开凿上山的石路,开始时,有人笑话他,一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只怕这个和尚的信徒会越来越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人们在这个和尚的精神感召下,开始齐心协力地修建那座庙宇,后来,人们把石路修到了山顶,发现上面并不是一块完整的山头,而是两个独立的小山包,人们问和尚怎么办?和尚笑了笑,说道,我要修两个小小的院落,中间建一座石桥沟通南北。于是,山顶之上,多了一座小巧的石桥,桥下便是万丈深渊。你想想,那个意境,多美,山顶之上的小庙,修成之后,便有了虔诚的香客,便有了忠诚的信徒,而那个执着于在山顶之上修庙的和尚,来人间这一趟,可谓功德圆满,人们去庙里烧香的时候,自有一份香火,是用来供养他的。这么好的地方,凡人坚定信仰的见证,将来我们一起去瞧瞧好不好?” 空弦依旧面无表情,木然地盯着房顶。 陈休想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垂泪道:“空弦,咱不做尼姑好不好,还俗,把头发养起来,然后,我娶你做老婆,咱们去望舒县外找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那个地方要有山有水,咱们盖一座小小的宅院,门前开出一块空地来,你喜欢种花便种花,喜欢种菜便种菜,我帮你扎一个大个的稻草人,用来吓唬麻雀,不让它们过来祸害你的花草。我在门前,给你做一只秋千,你坐在上面,我在后面帮你推,推得特别高,特别高,高到白天可以抓到飞鸟,晚上可以摸到星星。咱们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你最少要给我生八个孩子,第八个最好是个女孩,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陈慕灵,乳名小八女。等咱们两个离开人世之后,坟丘埋在一起,永不分离,你看怎么样?” 空弦的眼睛动了动,眼角流出一行清泪,良久良久,才说:“我喜欢慕灵这个名字。” 陈休想抑制住狂跳的心,将手中的药丸递了过去,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吃了这个药丸。” 空弦盯着那颗药丸,寻思了许久,伸出手,将那颗药丸,拿了过去,塞进了嘴里。 陈休想大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走到牢房的一扇小窗户前,向外面望了望,只见天色将晚,推算了一下,自己已经在牢房里呆了两个多时辰。 他回到空弦的牢房门前,小声对她说道:“我的隐身术快坚持不住了,再在此处待下去,只怕会露馅。我出去待一阵子,若是我推算得没错,你吃得那颗假死丸,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起作用,出现效果,明日一早仵作就会来检查你的脉搏,按照衙门的办事流程,最快明日下午,最迟后天上午,就会有人来将你带出衙门,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坚持住,我在那里等你。” 空弦望了陈休想一眼,嘴里说道:“秋千的事情,你别骗我。” 陈休想信誓旦旦地说道:“决不食言。” “你走吧。”空弦闭上眼睛,一脸的解脱。 陈休想混出了死囚牢,已是傍晚时分,张青寅早已等得心焦,瞧见他出来,开口问道:“怎么样,药丸她吃了吗?” “吃了。”陈休想答道。 “下一步,咱们该做什么?”张青寅问道。 “接下来,只剩下等待了。”陈休想答道。 “咱们想办法吃点东西吧,我的肚子早就饿了。”张青寅揉着干瘪的肚子说道。 两个人离开县衙,在附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包子铺,二两一个的大包子,张青寅要了十个。店小二咂舌道:“客官,我们店里的包子个头大,分量足,两个人要十个包子怕是吃不了。” 张青寅一拍脑门,嘴里说道:“我怎么把陈休想这小子给忘了,小二,包子不要十个,要十一个。” “……”店小二一时无语。 十一个大包子端上桌,张青寅一顿狼吞虎咽,转眼间就吃掉了八个。他撇见陈休想手里捧着一个包子,细嚼慢咽,这半天还没有吃掉半个,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情,嘴里说道:“不愧是富家公子,吃饭都吃得这么斯文。这样吧,这顿饭的饭钱,你出。” “我没带钱。”陈休想小声地说道。 “啥?”张青寅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没带钱。” 陈休想有点慌神,小声地说道:“你怎么会没带钱?” 张青寅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以为把你和二师叔找到,马上就能回去,因此只带了十几文钱,前几日,早就花光了。对了,你还问我要钱,你回家偷药,为何不顺手偷点银子出来?” 陈休想摆摆手,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爹爹那个人,若是柜台上少了一文钱,他能把药铺里外翻个遍,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丢失的一文钱找出来。” 张青寅撇撇嘴说道:“原来有钱人都是这个样子。长见识了。” “师兄,这包子钱一会儿如何结账啊。”陈休想问道。 “你别着急,容我想想。”张青寅说着,将盘子里剩余的两个包子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缓缓说道:“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陈休想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好消息是什么?” 张青寅说道:“好消息就是从来没有听说哪个人因为吃包子不给钱,被店家活活打死的。” “那坏消息呢?”陈休想问道。 张青寅一脸坏笑,嘴里说道:“坏消息就是你跑得没我快。”说罢,一起身,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脸蒙蔽的店小二和不知所措的陈休想。 |
238、 张青寅跑出包子铺,一阵狂奔,侧耳倾听,后面没有丝毫的动静,既没有店家追出来叫骂的声音,也没有陈休想紧随其后奔跑的脚步声,于是,他放缓脚步,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他的心里登时一紧,自言自语道:“坏了,这个富家公子哥小时候一定没去果园、菜地偷过人家的东西,也没有应对被主家在后面追打的经验。此时此刻,这小子一定在包子铺被人毒打。”张青寅开始脑补陈休想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情景,心中登时生出一丝丝愧意。他低着头,四处寻觅了一阵,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握在手中,蹑手蹑脚地向回走,来到包子铺的门前,侧着身子向里面偷窥。 只见陈休想被店小二和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胖子围在当中。 店小二问那个胖子:“掌柜的,这小子和他的同伴在咱们的店里吃了十一个包子,没给钱,他同伴跑了,这小子老实,没有逃跑,您说这个事怎么办?” 掌柜的将陈休想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十一个包子,五十五文钱,这么点钱,你都没有吗?” 陈休想陪个笑脸,嘴里说道:“掌柜的恕罪,出来的匆忙,没有带钱。” “你家住哪里?我让小二与你回家去取。”掌柜的倒是通情达理的人。 陈休想说道:“家里离这四十多里路,路途坎坷,要走上大半日才到。” “既然是这样。包子钱就免了吧。”掌柜的大手一挥,嘴里说道:“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为难之时。下次路过我的店铺,有钱,有心便将五十五文钱送来,没有的话,也就算了。” 陈休想一挑大拇指,嘴里赞道:“大气,您这般做生意,何愁将来不发达。” “哈哈,借你吉言吧。”掌柜的爽朗地笑了笑。 陈休想坐在凳子上,没有要动的意思。掌柜的好奇,问道:“你还不走吗?” 陈休想站起身,转到掌柜的身后,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两下,把个身强力壮的掌柜的痛得呲牙咧嘴,嘴里说道:“你做什么?” 陈休想说道:“掌柜的,您这肩周炎,只怕是老毛病了吧。” 掌柜的笑道:“我蒸了二十年的包子,这个毛病跟了我十五六年。” “我帮您按一按。”陈休想说着,安排掌柜的坐在板凳之上,替他按摩了一阵。 “怎么样?舒坦了些吗?”陈休想问道。 掌柜的疼得直咧嘴,冷汗直流,嘴里说道:“真没想到,小客官还有这般手艺。” 陈休想笑而不语,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帖狗皮膏药,悬在油灯上方,烘烤了一阵,趁着热乎,糊在了掌柜的肩膀之上。 片刻之后,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个膏药十分的诡异,一会儿凉,一会儿热,冷热交替,可是十分的舒坦。” 陈休想笑道:“这个膏药是我爹爹的独门秘方配制而成,觉得凉,是因为里面有薄荷叶,觉得热,是因为里面有辣椒面,至于还有什么草药,就不方便告诉您了。我这一次出来的匆忙,没带多少,只有六帖膏药,全部送给您吧。这些膏药贴完之后,疼痛会有稍稍地缓解。” “多谢小客官。”掌柜的双手接过膏药,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膏药若是卖钱的话,应该不便宜吧。” 陈休想嘿嘿一笑,嘴里说道:“吃人家嘴短,如何收钱?” 掌柜的忙说:“拿人家的手短,我还是把膏药钱给您吧!” “这样吧,膏药抵了方才的包子,您再给我做一碗豆腐汤,咱们就算扯平了,如何?”陈休想笑道。 掌柜的大手一挥,十分爽快地说道:“没问题,吃包子不喝汤,好似吃饺子不蘸醋一般别扭,我这就去给小客官做豆腐汤。” “多谢掌柜的。” 片刻之后,陈休想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优雅地吃着包子,品着小咸菜,喝着豆腐汤,吃好之后,掌柜的又送了他一大兜包子,陈休想背着手,离开了包子铺。 张青寅坐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之上,远远地瞧见陈休想走过来,将手里的砖头丢到一旁,嘴里问道:“豆腐汤好喝吗?” 陈休想仰头望天,嘴里悠悠地说道:“背信弃义的人怎么会在乎豆腐汤的美味?” 张青寅感慨道:“厨子和医生,走到天涯海角也有饭吃。” 陈休想将手中的一大兜包子送到张青寅的面前,嘴里说道:“这些包子,你帮我背着吧,作为报酬,你饿的时候,可以吃一个。” 张青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的事情,你不怨恨我吗?” 陈休想背着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派头,嘴里说道:“多大点事,我原谅你了。” 张青寅一声长叹,十分无奈地说道:“怎么吃了一顿包子,忽然间,我就矮人一等了。” 当天晚上,两人潜入县衙门后院,找了一间空置的屋子,睡了一宿。 第二日清晨,陈休想早早起来,使出隐身术,潜伏死囚牢的大门前,静观其变,果然,天色刚明,牢房里的差役便匆匆跑了出来,直奔衙门后院儿去,片刻之后,带了一位仵作打扮的老年官差进了死囚牢。 日上三竿之后,仵作领着县太爷来到死囚牢的门前,门前铺在一履草席,上面平放在空弦的“尸体”,脸上盖着一张黄钱纸。 仵作在县太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弯下腰,撤去了空弦脸上的黄钱纸。县太爷低头看了两眼,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嘴里说道:“便宜了这个贱人。” 仵作问道:“大老爷,这个人犯已经死了,接下来,尸体该怎么处理呢?要不要派人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不行。”县太爷摇摇头,说道:“像这般十恶不赦的罪犯,就应该砍了脑袋,挂在望舒县城的城门口之上,示众七七四十九日,以儆效尤。” 潜伏在一旁的陈休想听闻此言,吓得心头一凉,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
今天系统更新好了吗 |
239、 “大人,这个事情只怕不妥。”一旁的主薄凑到县太爷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有何不妥?”县太爷面露愠色,不悦地说道:“一纸公文的事情,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主薄缓缓地说道:“若是在上报布政司衙门的公文中,将犯人写成重病而亡,会省去许多的麻烦,若是大人意气用事,将犯人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之上,虽说逞一时之快,可是后患无穷,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去省城告大人一状,说您越权私自处决犯人,布政司衙门将来一定会追究大人的责任。因此,小的斗胆,请大人三思。” 县太爷手捻胡须,寻思了一阵,一声感慨道:“便宜了这个贱人。你看着处理吧。” “遵命。”主薄在县太爷离开之后,换来两名差役,嘱咐了两句。两名差役取来一草席,将空弦卷在其中,寻来一辆马车,草席丢在车上,离开县衙,直奔城外的乱葬岗而去。 到了地上,两名差役将空弦的“尸体”随地一丢,便转身离开了。 陈休想与张青寅早就潜伏在左右,待差役远去,赶忙冲了过来。陈休想三下五除二,打开了草席,只见空弦衣衫不整、面无血色地躺在其中。 张青寅见此情景,赶忙把身子背了过去,嘴里说道:“你找件衣服,给弟妹遮体。” 陈休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空弦盖在身上。伸手入怀,摸出一粒药丸,掰开空弦的牙关,塞了进去,喂了一点水,将药丸送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空弦慢慢地苏醒过来,一张嘴,吐出了许多的黑水,之后,两眼茫然地望了望张青寅与陈休想,好半天才说:“你们两个,是牛头马面吗?” “……”陈休想一时无语。 张青寅嘿嘿地笑道:“弟妹真会说笑。” “谁是你的弟妹。”空弦面露不悦之色。 “哦,是我错了。”张青寅挠挠头,嘴里说道:“现在还没有名份,还不能这么喊。” 陈休想与张青寅商量:“师兄,我们去哪里藏身呢?九婴……空弦小师父这么重的伤势,总要给她找个养伤的地方吧。” 张青寅寻思了一阵,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土地庙说道:“那间土地庙,很久以前便荒废了,没有人居住,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吧。” “好。”陈休想伸手,去拽空弦的胳膊,想把她背在自己背上。却被空弦一甩手,拨开了他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空弦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碰你,怎么把你弄到土地庙去?”陈休想犯了难,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办法,空弦仍旧躺在草席之上,他与张青寅一人抓住草席一角,慢慢地向前拽,走了几步,草席便磨破了,张青寅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让空弦躺在上面,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拖到了土地庙。拿树枝打扫一处干净的所在,铺上稻草,安排好空弦。 张青寅对陈休想说道:“你帮弟妹处理伤口吧,我出去回避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再回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河,我想办法摸两条鱼回来,晚上咱们炖鱼汤喝。” “有劳师兄。”陈休想给张青寅作了一个揖。 “客气。”张青寅转身离开了。偌大的土地庙,就剩下陈休想与空弦两个人。 陈休想将怀中的草药通通取出来,摆在空弦的面前,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道:“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空弦听闻此言,一张俏脸登时羞得通红,因为她的伤口大多集中在臀部,此时听陈休想这般说,咬着嘴唇,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敢对我动半点不良的念头,我立刻便咬舌自尽。” |
240、 “这……这可如何是好!”陈休想急得直跺脚,忿忿地说道:“这个时候,不能任性,你的伤,如果再耽误下去,会出人命的。” 空弦把头扭到一旁,气嘟嘟地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碰我。” 陈休想一声叹息,满眼怜爱地说道:“在这个世上,你再无别的亲人,你不冲我任性,发脾气,又能冲谁呢?只是,你的伤势很重,如果不愿接受我的救治,你就真的时日不多了。” “……”空弦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吭声。 陈休想又说:“你听我的话好不好,等你养好了伤,我带你去荡秋千好不好?” “荡秋千?”空弦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继而低下头,沉默不语。 陈休想见她有动摇的意思,赶忙跟进道:“我闭上眼睛,不看你的伤处,敷了药就可以了。” “你别骗我,一定把眼睛闭上。”空弦指着陈休想的鼻子,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发誓。”陈休想举着右手,发誓道:“我若是对你动半点邪念,就叫我变成小狗。” “小狗都比你强。”空弦撇着嘴说道。 “你说得对,小狗都比我强。”陈休想说道,点燃一根蜡烛,取出一只锋利的小刀,摆好了止血药与止痛药。小心翼翼地将空弦翻了个身,褪下她的裤子,鲜血早已凝结,此时,粘着皮肉,又一次血流不止。 陈休想看到空弦的伤处,不由得一咧嘴,小声地嘟囔道:“这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你偷看我。”空弦气得大叫。 “我没有,我说得是裤子,都给打烂了。”陈休想赶忙安抚道。 “……”空弦无语。 陈休想将空弦的裤子放到一边,帮她清洗伤口,之后,拿着小刀在蜡烛上烤了一阵,将溃烂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割掉。 空弦痛得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却是一言不发。 敷了药,一切处理完毕,陈休想帮她重新穿好裤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嘴里说道:“好了。” 空弦趴杂草之上,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陈休想。 “你怎么了?”陈休想被她看得直发毛。 “你……你欺负我。”空弦说道,泪水忍不住流出了眼眶。 “你别哭。”陈休想站起身,便要解裤腰带。 “你做什么?”空弦怒道。 “你也看一看我的屁股,这样的话,咱俩就扯平了。”陈休想说着,真的褪下自己的裤子,用屁股对着空弦。 “你这个人,真的想气死我吗?”空弦怒道:“快点把裤子穿上,丑也丑死了,被过路人看到,成什么体统?” 陈休想光着屁股,扭回头问道:“你原谅我了吗?原谅我之后,我就把裤子穿上。” “我原谅你了,你快点穿上裤子吧。遇到你,真是我上辈子的缘孽。”空弦无奈地说道。 “嘿嘿,原谅我就好。”陈休想这才提上裤子,系好了裤腰带,盘腿坐在空弦的对面,嘴里说道:“你放心吧,我是个靠谱的人,等你养好伤,我就娶你做我的老婆。” 空弦哼了一声,嘴里说道:“白日做梦,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想法。” 陈休想有些不死心地问道:“若是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这一个男人,还有一条狗,你怎么选?” “我选狗。”空弦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休想瞪着空弦,眉头紧锁,好半天没有吭声,空弦被他看得发毛,自觉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分,哪知陈休想面向她,吐了吐舌头,张开嘴,学了一声狗叫:“汪……” 尴尬的气氛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弦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望着陈休想,眼中带羞,嘴里说道:“缘孽。” 陈休想见此情景,坐在她的身边,拉过她的手,这一次,空弦没有反抗,很顺从地接受了陈休想的触碰。 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涌上陈休想的心头,他对空弦说道:“你别瞎想,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就是给你把把脉。”说着,右手两根指头搭在空弦的脉门之上。 “你能治好我吗?”空弦好奇地问道。 陈休想说道:“你的身体本来是极好的,所受得都是一些皮外伤,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了。我师兄刚才说,他去河边捉一些鱼来,每日喝些鱼汤,对身体的恢复,是极有益处的。” “落到你的手中,一切都听你的安排。”空弦一脸平和地说道。 说话间,张青寅提着两尾鲤鱼从外面走了进来,将鱼放到地上,对陈休想说道:“方才我去了一趟落枫观,听观里的小道士说,前几日,那个万心安师姑被胭脂林的花白露害死了,我师父此时此刻正在前往胭脂林的路上,发誓将花白露碎尸万段。” |
241、 陈休想听闻此言,一声感慨,嘴里说道:“难怪步师父到了四十岁还是一个人,没有婚娶,原来,他的爱人在十年前就已经故去了。” 张青寅认可陈休想的说法,点点头说道:“前些时,师父杀了花白露,也是为这个故去的师姑报了仇。” 两个人说着说着,一起陷入了沉思。 趴在杂草之上的空弦望了望张青寅,又瞧了瞧陈休想,满腹狐疑地问道:“你们两个原来也是落枫观的道士?你们刚才杂七杂八说得都是什么?什么十年前,十年后?” 陈休想见她起了疑心,只好如实坦白道:“实不相瞒,其实我跟师兄是从十年后的那个时代穿越过来的。他是拜过师的,算是落枫观的道士,我还没有正式拜师,因此,算不上落枫观的道士。” 空弦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又问:“就算你说得是真的,你们两个来自于十年后,那么,你为何要来到这个时代,有何所图呢?” 陈休想说道:“十年后的你,每一日围绕在我的身边,逼着我娶你为妻,开始的时候,我是拒绝的,后来,你替我挡了一只暗器,我活了下来,你却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感到万分愧疚,万分伤感,因此,这才费尽周折,回到你还在的这个时代,只为与你共续前缘。” “原来如此。”空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嘴里说道:“十年后,我每一日逼着你娶我,我将来会为你而死。” “没错,就是这样。”陈休想点头称是。 “来,来。来,你过来一下。”空弦趴在杂草之上,冲陈休想不住地招手。 陈休想的空弦的话当然是言听计从,听到她的招呼,赶忙凑到她的面前,笑呵呵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空弦扬起手,给了陈休想一记响亮的耳光。嘴里骂道:“若是相信你这张破嘴,我将来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陈休想捂着脸颊,无奈地说道:“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说道都是真的。” “我信你个鬼。”空弦怒道。 陈休想见此情形,也不想再往下说,望了一眼旁边的张青寅,张青寅明白他的意思,两手一摊,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张青寅从供桌上取下供奉土地爷的香炉,搬到外面,用水清洗干净,盛了半香炉水,搬回土地庙,地下架上木柴,开始烧火做饭。 他将两尾鲤鱼除鳞,去内脏,丢入香炉之中,小火慢炖,片刻之后,一股鱼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鱼汤做好之后,张青寅跟陈休想使个眼色,陈休想会意,从供桌上取下盛灯油的铜碗,刷洗干净之后,给空弦盛了一碗鱼汤,送到她的面前 。 空弦把头扭到一旁,嘴里说道:“我跟水族签过契约,今生今世不能吃水里的活物。” “喔,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陈休想挠挠头,想起包子铺老板送的一兜包子,取出两个大包子,用木棍穿了,架在火上,烤了一阵,热气腾腾地送到空弦的嘴边。空弦吃了一个包子,便不再吃。 “再多吃点吧。”陈休想将剩下的那个包子也送了过去。 空弦摇摇头,说道:“没有胃口,自从吃过你给的那个颗‘假死丸’,总觉得嘴里有股怪怪的味道。难道说,除了吃那个难吃的药丸,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将我从大牢中救出来吗?” 陈休想挠挠后脑勺,说道:“其实,还有许多种方法。吃‘假死丸’却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空弦不解地问道:“为何这般说?” 陈休想说道:“我且问你,若是我偷偷地将你从大牢中救出来,结果会怎么样?那个恨你入骨的县太爷一定会派出差役全城搜捕你的身影,那个时候,你还能躲在这座土地庙,悠闲的吃着包子吗?再者,若是那个县太爷再去落枫观,请观中道长再一次出马抓捕你,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他们,怎么办?因此,我觉得最为稳妥的方式,就是让衙门里的人误以为你已经离开人间了,那么,也就没人再追捕你了。” 空弦咬牙切齿地说道:“落枫观的道士太过阴险,若不是前几日,我疏忽大意,中了那个道士的暗算,也没有这一次劫难。等我养好了伤,一定找那个道士,再比试一场,一定要分个高低。” 吃过饭,陈休想走到空弦的面前,解开裤腰带,脱了裤子,将屁股露给空弦看。空弦怒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为何要让我看你的屁股,丑死了。” 陈休想提上裤子,嘴里说道:“因为,我要替你检查伤处了。我怕你觉得吃亏,这才先让你看我的屁股。” 空弦无奈地说道:“你还真是个不占女人便宜的人。” “那是自然。”陈休想说着,掀起了盖在空弦臀部上的袍子。 |
242、 “等一等。等我出去你再给弟妹检查。”张青寅用手遮住脸,站起身,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 空弦趴在杂草之上,望着张青寅离开的背影,嘴里说道:“你这个师兄,比你正派得多。” 陈休想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如何不正派了?” “动不动就脱裤子,就是不正派。”空弦说道。 “非也,非也。”陈休想说道:“若是这个男人,见异思迁,见到漂亮女人就脱裤子,这才叫不正派,若是这个男人,从一而终,只对着一个女人脱裤子,就是正派男人。” 空弦瞥了一眼陈休想,眼中闪着光,问道:“你是说,这一生,你只忠诚于我一人吗?” 陈休想眼望屋顶,一脸的茫然,良久才说:“我也不知道。” 空弦对这个答复十分地不满,鼻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陈休想。 陈休想帮空弦处理了一下伤处,重新替她盖好袍子,坐着一旁,望着空弦,默默地说道:“小报恩寺的智贤大师曾经对我说过,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善缘孽缘,唯因缘不断。从前,你亏欠我,拼命地对我好,我不领情。后来,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我拼命地对你好,你却不领情。等有一天,你我各不相欠的时候,或许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也许,今生今世你我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因此,我与你相伴的每一日,我都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好,有一日,你我缘分尽了,也许就要开始各自新的生活。好好珍惜眼前吧。” 空弦望了一眼陈休想,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青寅从土地庙出来,望着满天的星斗,茫然不知所措。他寻思了半天,决定却胭脂林瞧个热闹,看看自己的师父——年轻时代的步相辰,如何对付杀害他师妹万心安的凶手——花白露。 想到此处,张青寅的心中有了目标。他迈开大步,直奔胭脂林的方向飞奔而去。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已经来到了胭脂林的附近。只听得犬吠声此起彼伏,张青寅寻了一棵高树,三下两下爬了上去,坐着树杈之上,向树下望去,只见胭脂林的外面汇聚了五千只各种颜色,各种体型的狗儿,为首的狗王乃是勇将军,勇将军的身旁站的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师父——步相辰。 步相辰的身边,立着祖人山和他的徒弟南山。两个人表情诚恳,苦口婆心地劝解。 南山对步相辰说道:“师弟,师兄明白你的心境,小师妹死于非命,大家都很难过。但是凡事都要有个章法,胭脂林的花白露昨日已经向咱们落枫观递交了臣服书,表示从今以后,愿意听候落枫观的差遣。你现在带了这么多的狗,过来围剿胭脂林,算什么事情,被师爷知道,不怕责罚于你吗?” 步相辰忿忿地说道:“早不归降,晚不归降,偏偏这个时候归降,过去的两年,她做什么去了?杀了我师妹,再来投降?世上有这般的道理吗?师爷接受了她的投降,我却不接受,我要将她捉到师妹的坟前,开膛挖心,祭祀我的小师妹,之后,再接受她的投降。” “她都死了,再接受投降又有何用呢?”南山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管。我一定要将那个挨千刀的花白露,捉到小师妹的坟前,替她报仇血恨。”步相辰怒道。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祖人山忽然间开口说道:“幻海,你可想过这其中的蹊跷?” “什么蹊跷?”步相辰不耐烦地问道。 祖人山缓缓地说道:“前几日,望舒县城有个皮货店铺的掌柜的,来咱们落枫观求助,说是他的店铺里面闹鬼,半夜三更,总是听见女人的哭泣之声。当时,你在外面办事情,于是你师父便派了你的小师妹去调查这件事情,后来发现,是一个小狐狸在哭被做成狐皮大衣的父亲,按理说,这种小的差事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你的小师妹回到观中,面色凝重,跑到你师父的屋中,汇报了好久。之后,你的师父便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可是你的小师妹并没有听从你师父的命令,继续在私下里调查这件事情,没几日,当她再一次去那个皮货店铺调查的时候,被花白露带着上百名狐兵堵在了店铺之中。你听得明白吗?是胭脂林的大头目——花白露带着手下的狐兵亲自来的,之后花白露与你的小师妹斗在一处,打斗过程中,你的小师妹一不留神,中了花白露的袖箭,那只袖箭是有毒的,按理说,你的小师妹精通医术,一般的毒物,根本奈何不了她,可是,说来也怪,你的小师妹对那种毒,竟然毫无办法,最后,终于不治身亡。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步相辰一脸的痛苦,嘴里说道:“我一定要抓住花白露,将事情问个明明白白,还小师妹一个公道。”说罢,一声呼哨,将勇将军唤到近前,嘱咐道:“给我守住胭脂林的各个路口,一个狐妖也别给我放跑了。” “汪。”勇将军一声长啸,几千只狗分散成若干只小队伍,把手胭脂林的各个出口。 步相辰念个隐身咒,整个人登时消失不见,一阵冷风直奔胭脂林的深处吹去。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只听的胭脂林的内部杀声震天,好似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件。片刻之后,只见步相辰从林子里面飞快地向外奔跑,在他的左肋下夹着一个中年美妇,非是旁人,正是胭脂林的大头目——花白露。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胭脂林大头目此时被老道夹在肋下,好似待宰羔羊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步相辰在前面飞奔,上千狐兵手拿兵器,紧随其后,想要抢回它们被掠走的大头目。 |
243、 祖人山立在胭脂林的林口,望着一路狂奔的步香辰,不由得感慨道:“这厮人品虽不咋的,实力却是十分的强悍。两年前,施孝颜曾经潜入胭脂林,想要捉拿花白露,将她带回落枫观,哪知道,差一点将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个步香辰,进林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得手了。真是气煞我也。” 一旁的南山附和道:“几年前,就有人说过,这个步香辰,将来会做落枫观的观主。今日一见,他的实力,做观主不无可能。” 祖人山冷笑一声,嘴里说道:“他做观主?只要有我在,他就休想得逞。” 说话间,步香辰已经飞奔到胭脂林的林边,他抿着嘴唇,一声呼哨,守在林边的勇将军得到主人的命令,登时一声长啸,带领麾下几千恶犬,一拥而上,与追赶至此的狐兵斗在一处。 步香辰穿过狗群,来到祖人山的身边,将肋下的花白露,往地上重重一丢,取出绳子,将她五花大绑。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缓了一阵,恶狠狠地瞪着花白露。花白露被他瞅得发毛,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要做什么?” 步香辰一声冷笑,从地上站起来,抽出腰间的匕首,奔到花白露的近前,拽起她身后的三根尾巴,一刀下去,割断了一只,鲜血淋漓,痛得花白露一声惨叫,险些晕倒在地。 步香辰将断尾丢到花白露的近前,红着眼睛,怒道:“你说,为何要杀害我的小师妹?” 花白露脸色煞白,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步香辰见此情形,也不着急,从怀中取出止血药与纱布,替她包扎断尾处的伤口。嘴里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就死掉的。能从林子里追出来,想把你救回去的这些狐妖,想必都是你的死忠。今日,我要当着它们的面,一刀刀将你剐了,替我小师妹报仇。”说罢,他抽出匕首,一刀插进了花白露的左肩之中,匕首在肩膀之中,转了一个圈,慢慢地抽了出来。鲜血如注,喷出一尺多远。 花白露痛的哇哇大叫,嘴里喊道:“贼道士,你杀了我吧。” “想死,哪有那般容易。”步香辰冷笑一声,收起匕首,再一次替花白露包扎肩膀的伤口。收拾妥当之后,老道又问:“你说,你暗算我师妹的毒箭,是谁给你的?我的小师妹本身就是解毒的高手,一般的毒,根本伤不了她。” “你想知道吗?”花白露一声惨笑,咬着牙说道:“就不告诉你。”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步香辰说着,匕首在花白露的右腿之上,划出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鲜血登时染红了她的整条裤子。 “好个歹毒的老道,你不会有好结果的。”花白露咬牙切齿地诅咒道。 步香辰不理会,用匕首剃掉了花白露的两道细眉,嘴里说道:“你自己选,是让我割掉你的耳朵,还是割掉你的鼻子?” “你别乱来。”花白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步香辰将冰冷的匕首贴在她的左耳之上,冷冷地说道:“还是先割耳朵吧。”说着,作势就要动手。 花白露的心理防线彻底地崩塌了,嘴里说道:“别别别,道长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步香辰的眼神冷若冰霜,开口问道:“你说,为何要害死我的小师妹?” 花白露答道:“是你们落枫观的施孝颜指使我做的。” “什么?”步香辰吃了一惊。一旁的祖人山与南山对视一眼,也是有些惊讶。 花白露忍着剧痛,缓缓说道:“从两年前开始,我跟你们道观的施孝颜就是生意上的伙伴,我将胭脂林与我作对的狐妖统统卖给了施孝颜,男狐被她剥了皮,做成裘皮大衣,女狐被她送到青楼妓馆,做歌舞伎,做娼妓。这两年,我们赚了不少的钱。前一阵,你的小师妹去处理一件案子,遇到胭脂林的一个小狐妖,那个万心安隐约知道了这件事的内幕。她回到道观,向她师父禀报了这件事,她的师父陈清堂找到施孝颜,警告她不要再做这等事情。施孝颜找到我,给我一只毒袖箭,要我干掉万心安。因为,万心安私下还在调查她。施孝颜害怕将来她去你们老观主——景元子那里告状。因此,借我之手,杀了你的小师妹。” “贱人。”步香辰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他将花白露重新夹到肋下,大步流星地奔着落枫观的方向走去。 “幻海,你去哪里?”祖人山在身后追问道。 步香辰头也不回,高声喊道:“回落枫观,杀了施孝颜那个贱人。” 祖人山与徒弟对视一眼。南山一脸兴奋地说道:“师父,这一下,可有好戏看喽!” |
244、 祖人山冷笑一声,对徒弟说道:“走,咱们师徒,回观看热闹去。”说罢,师徒两个一前一后,离开胭脂林,直奔落枫观而去。 勇将军指挥着几千恶犬与狐兵作战,发现自己的主人步香辰劫持着花白露安全撤离了胭脂林,于是,一声长啸,带着手下撤离了战场,众狐兵在后面紧追不舍,拼命厮杀。众恶犬边战边推,双方各有伤亡。 步香辰一路狂奔,回到了落枫观,只见两扇观门紧闭,拍打了几下,里面无人应答,老道心中一阵焦躁,飞起一脚,把个朱漆大门踢得东倒西歪,跑来开门的小道士见到凶神恶煞般的步香辰,吓了脸色煞白,立在原地,嘴唇颤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步香辰肋下夹着花白露,横冲直撞,直奔道观后院而去,来到施孝颜的屋门前,又是飞起一脚,把两扇木门踢得粉碎。 施孝颜坐在屋中,手里拿一把剪刀,正在修剪一盆文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看清楚踢门的人乃是步香辰,登时勃然大怒,开口骂道:“天杀的幻海,你吃错药了吗?踢我的房门做什么?” 步香辰面目狰狞,将肋下的花白露往她的脚下一丢,恶狠狠说道:“关于我师妹的死,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莫说这扇门,我一把火点了你的房子,将你碎尸万段。” 施孝颜瞧见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花白露,登时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嘴里说道:“这个人是谁?你为何将她绑了,带到我的屋中?我说幻海,就算你的本事强于一般的三代弟子,也不可如此的目中无人,不懂礼数。我劝你趁早离开,不然的话,我可要去你师父那里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步香辰不理施孝颜,从腰间抽出匕首,在花白露的腿上轻轻一抹,登时出现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一时间鲜血直流,花白露痛得哇哇大叫,嘴里喊道:“施孝颜,你就承认了吧,是你指使我杀了万心安,杀死万心安的毒箭,也是你给我的。” 施孝颜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道:“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莫要血口喷人,污我清白。” 步香辰咬牙切齿地说道:“贱人,枉我这些年喊你一声师姑,竟然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今日,我要杀了你,替落枫观清理门户。”说罢,手持匕首,冲了上来。 施孝颜见此情景,侧身躲避,她向步香辰的身后望了一眼,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喊道:“师父,师兄,你们都瞧见了吗?这个后辈今日要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吗?” 步香辰听闻此言,回头一看,只见师爷景元子、师父陈清堂、二师叔胡启川,三师叔祖人山一众人等都来到了施孝颜的门前。 陈清堂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徒弟手中的匕首,扬起手,在他的后背之上,重重地锤了两拳,怒道:“畜生,你要做什么?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胡启川两年前被步香辰打折了鼻梁,一直怀恨在心,寻找机会报复,今日见此良机,背着手,走到陈清堂师徒的近前,阴阳怪气地说道:“踢坏了道观的大门,踢烂了长辈的屋门,这是要造反吗?明日会不会将大殿的老君神像一把火烧掉?” 步香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手一扬,一拳又打在他的鼻梁之上。 胡启川一声惨叫,捂着鼻子,满地打转,鲜血顺着手指的缝隙不住地往下流。 “幻海,今日,你真的要气死为师不成吗?”陈清堂气得直跺脚。 步香辰望了一眼师父,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嘴里说道:“师父,小师妹没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是被花白露和施孝颜这两个贱人联手害死的。不信,你自己去问花白露。” 陈清堂回过头,望了一眼师父景元子,老观主给了他一个默许的眼神。陈清堂迈步走到花白露的近前,沉着脸问道:“我徒儿说得是真的吗?你真的跟我师妹合谋,害死了我的女徒弟吗?” 花白露跪在地上,一脸地愧疚,嘴里说道:“道长,我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道士,乃是道长的高徒,若是知道,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当时,我带着手下去追捕一个胭脂林的叛徒,您的徒儿站出来,不让我做事,说什么她要将那个叛徒带走。道长,您想想,我好歹也是胭脂林的大头目,手下带着一大队人马,若是在这些手下的面前,丢了面子,以后如何管理这成千上万的手下。因此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开始时,我们两个单打独斗,后来,我的体力渐渐不支,于是,我的手下一拥而上,将您的徒儿团团围着,这个时候,她挽起袖子,射出好几只袖箭,射杀了我的几名手下。我见您徒儿的暗器厉害,赶紧取出我的法宝,乃是一面从古墓里得来的宋朝铜镜,您徒弟瞄准我的面门射出一只袖箭,我赶紧拿出铜镜去挡。袖箭射在铜镜之上,登时弹了回去,正中您徒儿的要害。后来,我寻思与她无冤无仇,想救她不死,可是她的独门暗器毒性太大,我身上带的解毒药根本就不起作用。因此,只能看着她眼睁睁地死去。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献出胭脂林所有的宝物,用来补偿女道士的死。只求各位道长,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 “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徒儿倒成了学艺不精,无事生非的该死之人。”陈清堂捋着胡须,冷冷地说道。 “你胡说,你颠倒黑白。”一旁的步香辰气得直跺脚,指着花白露的鼻子破口大骂。 花白露不理步香辰,面向景元子和陈清堂发誓道:“我花白露当着二位道长的面发誓,若是我方才的话有半点虚言,叫我将来不得好死,死后身首异处,脑袋被人挂在高竿之上,灵魂不得安息,我的族人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贫道相信你的话。”景元子摆摆手,对花白露说道。 “师爷,您老人家不要相信她的鬼话。”步香辰一脸焦躁地说道。 “小幻海,听师爷一句话,这件事到此为止可以吗?师爷将来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景元子正色对步香辰说道。 步香辰摇摇头,一脸绝望地说道:“师爷,你的话其实是在敷衍我,我早看透了,您不会为了我的小师妹,处罚自己的徒弟,施孝颜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到头来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不会用杀戮来惩治杀戮,因此,这件事,还是让我来自己处理吧。”说罢,望了一眼施孝颜,眼中现出了杀机。 景元子一脸的为难,嘴里说道:“小幻海,你可知道,在这世间比对错还要重要的,便是圆满。有些事,看淡了就好。” 步香辰望了一眼说此话的景元子,脸上现出了彻底的绝望,十分沮丧地说道:“您不会因为万心安的死,而杀了施孝颜的,这个道观,既然有她,那么,也就没有我的位置了。”说罢,步香辰脱掉了身上的道袍,叠放整齐,恭恭敬敬地给陈清堂磕了三个头,嘴里说道:“此时的落枫观,再不是我心中曾经的那座落枫观了。师父,感谢这么多年,您老人家的照顾和厚爱,徒弟没齿难忘,将来有一日,师父用到弟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弟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罢,站起身,飘然而去。只留下一众道士,立在院中,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
245、 祖人山凑到陈清堂的身边,小声地说道:“师兄,就这样让他走了?要不要将他追回来?” 陈清堂回头,望了一眼景元子,略带幽怨地说道:“算了,儿大不由爷,随他去吧。人心散了,强留住他的人,也是没有用的。” 陈清堂走到花白露的近前,面色冷峻地盯着她的双目,把个花白露瞅了直发毛,颤抖着声音问道:“道长要如何处置我?” 陈清堂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三徒弟,直接死在你的手中,我的大徒弟,因为你,离观出走。我要如何处置你,才能消我的心头之恨呢?” 花白露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道:“我愿献上胭脂林的全部宝物,只求道长放我一条生路。” 胡启川用手帕捂着受伤的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胭脂林有什么宝物?” 花白露说道:“胭脂林的地下,藏着七八座唐末宋初的古坟,珍宝、古董还是有一些的。只要各位放我一条生路,我愿全部双手奉上。” 胡启川听闻此言,对陈清堂说道:“师兄,心安侄女的死,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我看不如让这个花白露交一笔赎金,就此放她一条生路。” “多谢师弟替我出谋划策。”陈清堂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站在一旁的景元子忽然间开口说道:“把这个花白露,先关到后院柴房,派人严加看管。孝颜、清堂,你们二人随我来,我有话要说。” “遵命。”其他人各自散去,景元子带着大徒弟和四徒弟回到自己的茅草屋。老观主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目光如炬,望着眼前的两个徒弟。陈清堂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不去与师父的目光接触。施孝颜心中有鬼,被师父瞧得浑身不自在,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师父,您老人家饿了吗?不然,徒儿去给您做碗面条,如何?” “不忙。”景元子开口说道:“孝颜,我且问你,可想过自己最终的结局?” 施孝颜微微一愣,小声地问道:“师父的话,是何用意?” 景元子一声叹息,嘴里说道:“今日,有为师在,幻海没有出手伤你,若是有一日,为师不在这个人世间,幻海上门寻仇,你逃得了吗?” “……”施孝颜默不作声,良久才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师父,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勾结花白露,害死万心安。” 景元子望着施孝颜,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好半天,嘴里说道:“人生好似一场旅途,虽然最终的结局都是离世、死亡,可是从生到死,每个人看到的风景是不同的。你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愿你好自为之,当最终的结局来临之时,能够坦然面对,就好了。” “师父,您是要责罚我吗?”施孝颜惴惴不安地问道。 景元子摇摇头,缓缓说道:“你刚来落枫观的时候,还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一转眼,你已人到中年,为师与你有几十年的感情,怎么忍心伤你,天道昭昭,自有因果,我只是一个将死的凡人,没有惩戒你的权力,你的结局还是留给小幻海吧。” “……”施孝颜默不作声,一脸茫然地望着景元子。 老观主摆摆手,对施孝颜说道:“你出去吧,我跟你大师兄还有要事相商。” “是。”施孝颜答应一声,站起身,离开了茅草屋,从外面,将屋门关好,转身离开了。 景元子望着陈清堂,缓缓地说道:“在你的心中,一定怨恨为师吧。” “徒儿不敢。”陈清堂垂着头,说道。 “短短三日,一个徒弟丧命,一个徒弟出走,这个事情放在哪个当师父的身上,都是重大的打击吧。” “师父……”陈清堂忽然间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十几年的心血,手把手地教,面对面地学,心安被师妹联合狐妖杀了,我的心好似被刀子扎了无数次,香辰离开了落枫观,我的心里像是被人扯去了心肝肺,一下子空落落的。” “为师理解你的感受。”景元子轻轻拍打着大徒弟的肩膀,以示安慰,嘴里说道:“这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苗子,哎,可惜了。” “师父,咱们的落枫观,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陈清堂一脸茫然地问道。 “这个事情,全都怪我。”景元子十分愧疚地说道:“为师读了一辈子的《道德经》,到头来,却不懂得激流勇退的道理,我在这个观主的位置,呆得时间太久了。导致你这个代理观主,名不正,言不顺,在师弟师妹的眼中,是个十分尴尬的角色。这件事情,为师错得离谱。” “师父,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陈清堂问道。 景元子说道:“为师有一个问题,若是让你做了落枫观的正式观主,你要怎么处理与三个师弟、师妹的关系?” 陈清堂一时间没明白景元子的真实意图,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元子直视大徒弟的眼睛,嘴里说道:“太祖爷朱元璋打下江山之后,在庆功楼,设下酒宴,宴请功臣,之后,炮打庆功楼,所有的功臣,灰飞烟灭。宋太祖赵匡胤,在得了江山之后,宴请群臣,问与他一起造反的武将:将来有一日,你们的手下,将黄袍披在你们的身上,你们会怎么处理?吓得这些武将第二日纷纷交出兵权,告病回乡。赵匡胤赏赐这些武将大量的金银,让他们安享富贵。唐太宗李世民在坐稳江山之后,建一座凌烟阁,将随他出生入死打江山的二十四位功臣供于高堂之上。这是三种截然不同地处理方式,清堂,为师问你,你要选择哪一种方式,对待你的三个师兄妹?” “这个……”陈清堂抬起头,与师父的目光相对,依旧十分谨慎地问道:“师父,这是最后的考验吗?” “是的。”景元子点点头,说道:“这个事情,是你能否坐稳观主之位的最大考验。” |
246、 “师父,您老人家问得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以前,徒儿就想出了对策。”陈清堂说道。 “哦,说来听听。”景元子饶有兴趣地说道。 陈清堂清清嗓子,整理一下衣衫,十分严肃地说道:“对待这三个师弟,师妹,徒儿想使用不同的对策。对待二师弟胡启川,将他手中的财权慢慢地夺过来,不让他再管理食堂,仓库。” “你想如何安置他?”陈清堂问道。 “给他一份闲职,管理道观中的藏经阁,每个月给他一笔钱,购置新的书籍,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杂物,即便是从中揩油,数目毕竟有限。” 景元子捋着胡须寻思一阵,缓缓地说道:“启川的水平有限,对你的安排,即使不满意,也翻不了天,这个安排,合理。那你打算用谁来打理观中的财政?” 陈清堂答道:“徒弟想从启川师弟的弟子当中,寻一个年轻靠谱的人,管理观中钱财,一来轻车熟路,从前就是他那一支的人打理钱财,二来,启川师弟见还是自己的人管理钱财,抵触的情绪不会太大。但是帐目就要交给我的徒弟张苻苓来管理,一切开销,需要我的签字,才能拿到钱,一个月时间,向您老人家汇报一次开销和帐目。这样一来,启川师弟再想贪道观的钱,只怕没那么容易。” “可行。”景元子认可了陈清堂的安排,又问:“你想如何安置你的四师妹呢?她联合外人,杀了你的三徒弟,你……” 陈清堂一声叹息,缓缓地说道:“师父,徒儿明白您老人家的心思,她从小跟您老人家长大,感情深厚,我不会因为私怨,对她下手的。若是师父安排我做落枫观的观主,我想让小师妹做副观主,管理对外事务。从前由我来负责的斩妖除魔的事务,由她来接管,我在背后,默默地帮她。她若做的好,会赚很多的赏钱,她想过体面的生活,不必再走歪门邪道。师父,您看……” “不错。”景元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人山,你打算如何安排?” “这个……”陈清堂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徒儿想从道观的账面上拿出一笔钱,交给三师弟,让他去一趟江西龙虎山,去正一观访学,一年到两年时间,回来之后,给他一个副观主的职位,负责落枫观的扩建,接待每日上门的香客。” 景元子沉吟良久,缓缓说道:“用心良苦,只是怕他不领你的这份情。” “那……”陈清堂察言观色,试探性地问道:“师父的意思……” 景元子双手揣在袖中,眼睛望着屋顶,轻描淡写地说道:“当初,太祖爷将四皇子朱棣安置在北方做燕王地时候,哪曾想,将来又一日,他会取代建文帝,成为永乐大帝。野心这东西,很可怕的。” 陈清堂听闻此言,脸色一变,颤抖着声音问道:“师父的意思……” 景元子一声长叹,满脸倦容地说道:“如果将人生比做一场游戏,那么为师的终点快要来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将一切都替你安排好,是对的,还是将这个难题留给你,我带着一份慈悲离开人间,是对的。” “……”陈清堂屏住呼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景元子一脸迷茫地自言自语道:“到底成仙的标准是什么呢?那些负责考核的上仙,会认可我的哪一种做法?手上沾满三徒弟的血,替大徒弟创造一个平稳的环境?还是两手清白,眼睁睁地看着大徒弟和三徒弟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
247、 步香辰从落枫观里走出来,冷风一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虽说对师爷的言语仍然感到绝望,但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为何就把道袍脱掉了呢?为何要选择离开落枫观呢? 他脚步放缓,一步三回头,期盼有人从落枫观里追出来,将自己拽回去。那样的话,自己找个台阶,也就回去了——毕竟,在落枫观住了十几年,离开道观,又能去哪里呢? 可是,他等了许久,道观里竟无一人追出来。 老道的情绪由期盼渐渐变得失望,由焦虑渐渐变得心寒。一跺脚,捶胸怒道:“好个落枫观,我的十年心血,全部挥洒在你的身上,到头来,赏赐我这般结局,也罢,也罢。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今日才算看得清楚。告辞了。” 步香辰忿忿然,走得义无反顾。一口气走出十几里路,老道心念一动,停下脚步,茫然地望着四周,自言自语道:“我……这是要去哪里呢?”一句话,把自己给问住了。心中登时变得空落落的,侧耳倾听,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之声。 老道寻着水声,走了过去。只见一条两丈多宽的小河出现在眼前。一条小鱼从水中跃起,在半空中摆了摆尾,重新落入水中,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步香辰叉着腰站在河边,愣愣地望着河水,过了许久,干瘪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饿了。”老道揉着肚子,自言自语道。他向四周望了望,只见不远处有片竹林,迈步过去,抽出腰间匕首,砍了一整根竹子,拖到小河边。找了片松软的泥土,挖了一个坑,从里逮了两条蚯蚓,在随身的褡裢中取出鱼钩与鱼线,蚯蚓挂在鱼钩之上,往河边一坐,静待鱼儿上钩,他本是钓鱼的高手,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已经钓上一斤多的鱼、虾、河蟹,眼见着够吃一顿。老道收起鱼钩、鱼线。将那一整根竹子砍成数段。将鱼虾塞进一段竹筒之中,取出随身的调料罐,撒些盐巴、酱油、又倒进去少许白酒,丢进去两个红辣椒,用泥巴封好了竹筒,埋在泥土之中,上面加上一堆篝火,老道坐着火堆旁边,不断地往火中丢竹枝、竹叶,风吹浓烟起,熏得他眼睛不住地流泪。 老道一眼望见手腕上系得红绳,那是五年前,小师妹万心安送他的生辰礼物,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临近而立之年的步香辰,放声大哭起来,惊得林中鸟,水中鱼四处逃窜。 老道哭了一阵,心中郁闷之情略减,用木棍将火堆一点点拨开,挖开土堆,取出烤得炙热的竹筒。用匕首将竹筒劈为两半,露出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烤鱼、烤虾。 步香辰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拿筷子夹了一条小鱼,放入嘴中,又一次泪流满面,嘴里说道:“师妹,师哥做了你最爱的竹筒鱼,过来吃吧。”四周围寂静无声,老道等了许久,见无人应答,双手掩面,哭的痛彻心扉。 天色将暗,步香辰填饱了肚子,靠在一块大石头旁,闭目养神。一阵阴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老道对那个气味熟悉无比,睁开眼睛,挺直了身躯。只见从竹林之中,飘出来两具骷髅鬼,它们寻着烤鱼的香味,缓缓来到步香辰的面前。 青面鬼说道:“哥哥,好香的烤鱼,兄弟上一次吃鱼,还是七年前的事情。” 在它旁边的赤面鬼说道:“兄弟,这里有个白白净净的大活人,为何你还要惦记烤鱼?人肉不比鱼肉好吃吗?” 青面鬼大笑道:“哥哥说得对。咱们吧这个大活人吃了吧。”两个鬼说着,走到了老道的面前,一个“咯吱咯吱”的磨牙,另一个不住地咽着口水。 步香辰心烦意乱,不想跟两个孤魂野鬼纠缠,伸出手掌,在自己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三下,一股红光骤起,照得两个骷髅鬼睁不开眼睛。 “快滚,离我远点。”步香辰怒道。 青面鬼用手掌遮住眼睛,大声说道:“哥哥,这个人,他是步香辰!” “什么?”赤面鬼揉揉眼睛,仔细打量一番,也是吃惊非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道爷饶命,道爷饶命,您老人家没穿道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把您老人家认出来,该死,该死。” 步香辰厌恶地挥挥手,嘴里说道:“离我远点,心烦得很。” “遵命,遵命。”赤面鬼站起身,拉着青面鬼的胳膊,转身就走。谁知那青面鬼走了几步,竟然一把挣脱了赤面鬼的手臂,又返了回来,颤抖着声音,高声喊道:“步香辰,你可记得我?” 步香辰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那个青面鬼,恍惚间,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您老人家真是贵人多忘事。”青面鬼忿忿地说道:“七年前,城南十五里,南河村。” 步香辰恍然大悟,想起七年前的一段往事。那个时候,自己刚刚出师,做一些捉鬼、降狐初级任务,当时的南河村闹鬼,村民半夜总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那些鬼怪要求村民们摆香案,献贡品,否则要他们夜夜不得安宁。 村民们向落枫观求助,师父陈清堂派自己来解决这个事情。自己来到村里,很轻松得捉到了四个搞事情的鬼魂,当时的自己年轻气盛,又想在落枫观的道士中扬名,因此,不顾鬼魂们的哀求,四个鬼魂灭掉了三个,只放走了眼前的这个青面鬼。 “我想起来了。”步香辰点点头,说道。 青面鬼冷冷地说道:“这么多年了,小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请道爷指点迷津。” “你说吧。”步香辰一脸倦容地说道。 青面鬼忿忿地说道:“当年,我们兄弟四个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有。”步香辰摇摇头,说道。 “我们兄弟除了向村民讨些贡品,黄钱,可曾伤人?”青面鬼咄咄逼人地问道。 “没有。”步香辰答得没有一点底气。 青面鬼怒道:“即是如此,道爷将我们四个兄弟,一下子杀了三个,真的只是为民除害吗?我且问你,除掉我的三个兄弟,你有没有私心?有没有用我们兄弟的性命,来为自己搏名?有没有在老观主景元子面前邀功的成分?” “这……”步香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天旋地转,灵魂出窍,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他忽然间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年,所作所为荒唐透顶,毫无意义。 |
248、 赤面鬼见步香辰这般模样,吃惊不小,以为再待下去,性命堪忧,拽着青面鬼的胳膊,转身便逃。 “别走。”步香辰在后面大喝一声。三纵两纵跳到两个野鬼的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道爷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兄弟吧。”赤面鬼不住地哀求。 青面鬼虽然内心怕得要死,自觉占个理字,于是强打精神,梗着脖子说道:“老道,你待怎样?七年前,你杀了我的三个兄弟,今日,要斩草除根,把我也杀掉吗?” 步香辰面色铁青,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青面鬼,从腰间缓缓地抽出了匕首。 “道爷饶命,放我们兄弟一马吧。”赤面鬼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谁知,步香辰将手中匕首轻轻一甩,丢到了青面鬼的面前,冷冷说道:“七年前,我杀了你三个兄弟,今日便将这条命偿还给你。捡起匕首,杀了我吧。”说罢,双手抱肩,转过身,背对着两个野鬼。 两个野鬼面面相觑,不知道老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青面鬼一咬牙,伸手便要将地上的匕首捡起,却被赤面鬼一把拉住,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吼道:“你疯了吗?他动动小拇指,都能让你魂飞魄散。不要中计。” 青面鬼听闻此言,去抓匕首的手僵在半空中,纠结了许久,终于缩了回来。对着步香辰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像你这般恶人自有老天爷来惩治你,你就等着报应吧。”说罢,随着赤面鬼,一溜烟地逃进竹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两鬼消失之后,步香辰一下子瘫软在地,沮丧至极,嘴里说道:“这十年,我都做了什么?” 天色渐暗,半空中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雨势虽然不大,却把老道身上的衣服淋得湿漉漉的。他的心境极差,根本没有想过找个地方避雨。待到凌晨子时,雨过天晴,却又刮起了风,步香辰穿着被雨水打湿的袍子,冻得瑟瑟发抖,后半夜的时候,便发起了高烧,双腿发软,身子发飘,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在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户农家的土炕之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红花棉被。 “道长醒了。”炕边立在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妪,看见步香辰醒来,高兴地对身边的老伴喊道。 她的老伴是个六十来岁,看上去十分硬朗的老者,老头凑到步香辰的面前,笑呵呵地说道:“步道长,您醒了?” “你是……”步香辰一脸的茫然。 那老者陪着笑脸,缓缓说道:“小老儿乃是这附近村子的更夫,昨夜外出打更,半路上发现道长昏倒在路旁,便找了几个村里的年轻后生,一齐将道长抬回了我家。道长,我们找郎中瞧了,郎中说了,你的病没有大碍,就是着凉了。” 此时,那个老妪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黑漆托盘,里面放着两个大海碗,老妪先端起一只海碗,对步香辰说道:“道长,这是老婆子煮的姜汤水,趁热喝了吧。” “多谢婆婆。”步香辰接过,一口气,喝光了姜汤水,只觉整个五脏六腑都热乎乎的,小腹处骨碌碌直响,之后,一抬屁股,连着放了好几个屁。 老道羞得脸通红。老妪确是喜出望外,笑呵呵说道:“通了,肚子里的寒气排出来了。“说罢,又端起另一只海碗,里面盛得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汤面上飘着葱花,点着几滴香油,香气扑鼻。 “道长,趁热吃吧。”老妪将大海碗塞到步香辰的手中。 老道一脸感激地说道:“香辰让您二老受累了,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 老头大手一挥,嘴里说道:“道长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啊?”步香辰一脸的茫然,被老者的话,说得愣住了。 老妪察言观色,见步香辰的表情,应该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于是开口说道:“道长贵人多忘事。您做得好事太多,只怕早就忘了对我们家的恩情,三年前,您是来过我们家的,那个时候,我儿子被狐妖缠上了,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整个人日渐消瘦,眼见着油尽灯枯,就要不行了,当时,是您出手相助,赶走了狐妖,救了我家儿子。前年的时候,我儿子成亲了,去年的时候,我们有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孙子,这一切,都要感激道长的恩情。”老妪说着,眼角湿润了,眼泪忍不住流出来,她背过身去,用衣角擦抹泪水。 老者手指着步香辰手中的面条,嘴里说道:“道长,趁热吃吧,一会儿,面条都粘在一起,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步香辰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 上午的时候,不断地有村民来老两口的家中探望步香辰,土鸡蛋,活鱼、点心,腊肉各种农产品堆满了半个屋子,人们说着各种各样感激的话,步香辰裹着棉被,坐在炕头之上。好似木头人一般,机械地说着各种客套话。待探望的村民都离开之后,步香辰这才回过神来,嘿嘿地傻笑道:“原来,我在老百姓的心中,还是有些口碑的。” 那老妪笑道:“道长这是说得什么话。方圆百里之内,老百姓谁不知道您的大名。有句顺口溜五六岁的孩童都知道,妖魔来了不可怕,幻海师父全拿下,鬼魂上门不要紧,香辰出手鬼莫侵。” 步香辰苦笑一声,缓缓说道:“蒙大家的错爱,香辰受之有愧啊!”老道说到此处,忽然间心念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知道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原本以为暗无天日的未来,此时出现了一道微微的曙光。 老道在老两口的家中住了七日,待风寒略好,便起身告辞,老两口苦苦挽留,步香辰执意要走。只好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了各种农家土特产,塞到步香辰的怀中。 老道辞别了两位老人,信步往望舒县城的方向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城门处,只见城门处与往日不同,多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巡城兵士,遇到可疑之人,便严加搜查。步香辰向旁边的路人打听,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人告诉他,昨夜有人潜入县太爷的府邸,将他的夫人的人头割下,现在整个望舒县城都被翻了个遍,县太爷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 原来如此,步香辰心中暗想,这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好强的手段。 正寻思的时候,两名披甲兵士走到步香辰的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其中一名兵士指着老道背后的大包袱问道:“里面是什么?” 步香辰答道:“回禀军爷,都是干粮。” “打开,搜查。”兵士吼道。 步香辰从背上卸下包袱,打开,让两名兵士检查。果然都是些农家寻常的吃物。 “收起来吧。”一名兵士吩咐道。 “多谢军爷。”步香辰弯下腰,蹲在地上系包袱。 一名兵士见步香辰腰间鼓鼓囊囊,伸手去摸,却把老道防身的匕首摸了出来,那名兵士登时大喊:“这里发现了携带凶器的歹人。” 十几名带甲的兵士听闻此言,登时围拢过来,将步香辰困在了当中。 |
249、 “几位官爷,休要误会。”步香辰赶忙解释道:“这把匕首乃是我防身用的,并未拿来做恶。” 十几名官军手持兵器,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其中为首一人说道:“你休要与我们强词夺理,自己去跟县官大老爷解释,他老人家若是说你无罪,你便是无罪,他老人家若是说你有罪,你插翅也难飞——与我们走一趟。”说罢,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将步香辰五花大绑起来。 老道心中暗想,若是就此逃了,也不是个事,不如去县衙门走一遭,自己本来便是清白的,也不怕他过堂审讯。于是乎,丝毫没有反抗,任凭几名官差将自己绑了,推推搡搡,来到城墙根下,与其他几名嫌犯,一字并排,蹲了下来。 过了晌午时分,由官差押解着,步香辰夹杂在嫌犯当中,被一条粗麻绳捆了,直奔县衙而去。 来到大堂之上,步香辰偷眼观瞧,只见大老爷坐在公案之后,面色铁青,将堂下跪得一众嫌犯打量一遍,随手拿起一只竹令,丢在堂前,冷冷地说道:“每人先打二十大板,再来问话。” “遵命。”官差捡起竹令,唤来二十几名官差,将一众嫌犯按到在地,褪下裤子,“啪啪”地打板子。公堂之上一阵哭爹叫妈的惨叫之声。 步香辰趴在公堂之上,心说若是挨完这二十板子,屁股只怕要开花了,于是口中默默地念个咒语,在他的臀部愈大腿根部生出一层薄薄的灰色鳞片,板子打在上面,老道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为了装腔作势,他的嘴里也发出阵阵哀嚎之声。 二十板子打完之后,一半的嫌犯昏死过去,还有几个臀部已是血肉模糊。只有步香辰虽然惨叫声不断,却是毫发无伤,那负责行刑的官差见此情景,赶紧报予县太爷:“大人,小的发现一名妖人。” “哦……”县太爷站起身,从文案后面转了出来,背着手,走到步香辰的身边,低头瞧了瞧,嘴里说道:“其他的嫌犯,审问两句,没有嫌疑就放了吧,把这名嫌犯带过来。” 县太爷重新做到文案后面,将步香辰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看你头上的发髻,倒像是个出家的道士,为何不穿道袍,却将农夫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何道理?” “这个……”步香辰吞吞吐吐,并不想说出自己的来历。 堂上有差人认出了步香辰,在县太爷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大人,这个后生乃是落枫观的幻海法师,别看他年纪轻轻,道术却很高明,十分的厉害。” “幻海?”县太爷手捻胡须,寻思了一阵,嘴里说道:“他是步香辰?陈清堂的大徒弟?” “正是。”差人答道。 县太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对步香辰说道:“你师父来过几趟县衙,我认识他,却从来没见过你,不知者不怪,方才本官让手下打你的板子,你不要记恨。” 步香辰听闻此言,赶忙说道:“小的不敢。” “步香辰,昨夜,有刺客潜入本官的宅子,杀了本官的夫人,还带走了她的人头。”县太爷一脸平和地说道:“你能帮本官将这个凶手捉拿归案吗?” 步香辰寻思一阵,开口问道:“敢问大人,依您之见,那凶手这般做,是为了谋财,还是害命?” 县太爷答道:“本官觉得,那个凶手其实是奔着本官来的,只是昨夜本官在书房批阅公文,没有回屋,那个凶手没有伤到我,便迁怒我的夫人。” 步香辰又问:“大人得出这般结论的依据又是什么?” 县太爷说道:“你随本官来瞧一瞧,就明白了。”说罢,站起身,带着步香辰来到县衙的后宅,院中停着一口棺材,里面摆放着夫人的无头尸体。县太爷让步香辰进了自己的内宅,一进屋,仍旧有很重的血腥之气,床榻之上血迹斑斑。雪白的墙皮之上,凶手沾着血,写下四个大字“杀人偿命”。 “大人在望舒县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仇家吧。”步香辰淡淡地说道。 县太爷“哼”了一声,嘴里说道:“这个事情,还要拜你的师父陈清堂所赐。” 步香辰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个事情,跟我的师父有何关系?” 县太爷答道:“五年前,我让你师父给我过世的老母亲在附近找一块风水宝地,作为墓地,你师父走遍整个望舒县,在悦澜山那个地上,看到一只喜鹊和一条小白蛇斗在一处,他回来对我说,那个地方乃是龙凤呈祥之地,若是先人埋在那里,后人不出三代,必出将相之才,本官听信了他的话,派兵剿灭了盘踞在那里的寇字营残部,这几年,那些匪人一直在寻本官的晦气。我猜杀害我夫人这件事,一定与那个漏网的匪人有关。” “……”步香辰嘴上不说,心中却道:“原来师父如此的高明,借官军之手,轻而易举地剿灭了悦澜山的草寇。”他走到“杀人偿命”四个字的近前,仔细打量一番,忽然间开口说道:“大人,你觉不觉得,这个四个字,字体娟秀,形体俊美,不像是男人的字迹,倒像是出自一位女人之手。” “难道说,是那个女人?”县太爷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继而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的。” “大人的心中,已经锁定了嫌犯?”步香辰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县太爷摇摇头,说道:“本官的确想到了一个女悍匪,但是,那个女人七八日之前,已经被本官就地正法了。不可能是她做得案子。” “原来如此。”步香辰附和道。 县太爷开口问道:“小道长,你能帮本官找到这个凶手吗?” “这有何难!”步香辰出了内宅,走到县衙后院的脚门前,打开一扇门,立在门口,抿着嘴唇吹了一声口哨,刺耳的口哨声传出老远。片刻之后,一条小牛犊大小的大狼狗出现在步香辰的面前。那条大狼狗虽然长得凶恶,在老道的面前,却温顺得好似一只小绵羊。步香辰引着大狼狗来到发生凶案的内宅,对大狼狗说道:“勇将军,闻一闻,带我找到杀人凶手。” “汪汪……”勇将军答应一声,将屋中的各个角落,仔细地闻了一遍,最后,出了宅子,飞奔而去,步香辰在后面紧追不舍,县太爷见状,唤来两名官差,吩咐他们跟着步香辰,别让他跑了。两名官差答应一声,飞奔而出。 勇将军一路狂奔,最后来到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前,止住了脚步。冲着里面叫了两声,步香辰紧随其后,片刻之间,两名官差气喘吁吁也跟了上来。 三人对视一眼,两名官差抽出腰刀,一脚踹开土地庙的破门,冲了进去…… |
250、 步香辰紧随其后,进了土地庙,发现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两名官差点起火把,庙中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只见地上有三个厚厚的草垛,一个在东北角,另两个在西南角,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东北角的那堆草的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血污。土地庙的西北角,架着一口铜质的香炉,炉中有吃剩的鱼汤,炉下有残存的篝火。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幻海小师父,轻而易举就寻到了贼人藏身的地方。”其中一名官差挑大拇指称赞道。 步香辰苦笑一声,嘴里说道:“跑了和尚,留下庙,又有什么用呢?” “咱们四处搜一搜,瞧一瞧,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另一名官差说着,开始四处仔细地搜查。 勇将军低着头,在地上闻了一阵,跑到供桌的下面,前爪一顿猛刨,从地下刨出来一颗血迹斑斑的人头。 两名官差围拢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登时惊呼道:“这颗人头,正是我们县太爷夫人丢失的那一颗。”说罢,赶忙从腰间摸出一个包袱皮,小心翼翼地将人头包裹在里面。 步香辰冷眼旁观,开口问道:“夫人被杀了,县太爷一定很伤心吧!”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其中一名官差说道:“道长可知人生三大幸事是什么?” 步香辰答道:“升官、发财、死老婆。” 官差笑出了声,嘴里说道:“我们县太爷,早就看他夫人不顺眼了。夫人被杀的那一晚,大老爷根本就没在书房批阅公文,而是在小老婆的屋中厮混。谁知道,夫人是不是大老爷自己雇人害死的。” 另一名官差捅了一下他的同僚,警告道:“休要胡言乱语。” 那名官差吐了吐舌头,没有再吭声。 三人在土地庙搜寻了好一阵,实在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两名官差最终得出结论,作案的匪人有三个,潜入县衙,杀害县太爷夫人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步香辰带着勇将军离开土地庙,又寻觅了一阵,气味在一条小河的前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勇将军也是无计可施,步香辰两手一摊,对两名官差说道:“官爷,贫道也是无能为力了。” “寻到夫人的人头,咱们回去也能交差了。回去吧。”两名官差收起腰刀,打道回府。 三个人,一条狗离开了好一阵,小河的对岸,草丛之中,伸出来三个小小的脑袋,分别是张青寅、陈休想、空弦。 张青寅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幸好师父没有发现咱们的踪影,若是被他找到,真是跳到黄河就洗不清了。” 陈休想坐着空弦的身边,半是劝解、半是讨好地说道:“空弦姐姐,下一次再跑去县衙门行刺,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们一声。你说说你,身上还有伤,万一行刺失败,落入人家的手中,你让我怎么办?” 空弦冷笑一声,缓缓地说道:“这个只是开始,我要让那个姓吴的狗官体验一下,亲人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的眼前,是什么滋味!” 张青寅挑起大拇指,称赞道:“做人应当如此,快意恩仇,弟妹,我全力支持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愿效犬马之劳。” 空弦双手合十,感谢道:“多谢师兄。” “伤筋动骨一百日。你的伤才养了七日,我怕你会出事。”陈休想苦口婆心地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大的可能,被人家轻而易举地生擒活捉,然后一刀杀了。” 空弦淡淡地一笑,一脸坦然地说道:“我的家人早早离世,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着乱世之上,活一日,便赚一日,死就死了,没有什么可怕。” “……”陈休想哑然无语。 “弟妹,下一步,你要去杀哪个仇家?”张青寅兴冲冲地问道:“这一次,我随你一起去县衙,替你把风。” “这一次,不去县衙。”空弦摇摇头说道:“昨夜去过一次,今晚再去,只怕他们有了防备,今夜,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张青寅问道。 “落枫观!”空弦恨恨地说道:“我要去找那个祖人山,好好算一笔账。” “……”这一次,张青寅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陈休想不吭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棍子,蹲下身,开始刨坑。 “你做什么?”空弦好奇地问道。 陈休想头也不抬,沮丧地说道:“我先把埋你的土坑挖好,剩下的,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空弦圆睁二目,恶狠狠地瞪着陈休想。 陈休想瞥了她一眼,嘟嘟囔囔说道:“你甭用那种眼神瞅我。你去县衙门,能活着回来,去落枫观,九死一生,那是龙潭虎穴,懂不懂?” “懂。”空弦一脸平静地说道。 “那你还去?不是白白送死吗?”陈休想怒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个祖人山前些日用卑鄙的手段暗算我,这一次,我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空弦说着,摊开手掌,一个米粒儿大小的水珠悬在半空中,不停地打着转转。 |
251、 “这是什么?”陈休想好奇地问道。 “瞧好了。”空弦说着,将手中的水珠一甩。那水珠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飞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棵碗口粗细的大槐树竟然从中间,拦腰折为两段。 “天啊!”张青寅惊得瞪大眼睛,好半天才说:“这个小小的水珠,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空弦微微一笑,嘴里说道:“这个法术威力很大,缺点就是准备的时间过于的漫长。” “一滴小小的水珠,可以信手拈来,能准备多长时间?”张青寅不以为然地说道。 空弦笑道:“刚才那个落枫观的步香辰若是过河,发现了我的踪迹,下场就会跟这棵折断的大槐树一般。” “……”张青寅沉默不语。 空弦摊开手掌,口中念个咒语,一团雾蒙蒙的水汽开始在她的手中凝聚,开始时,有馒头大小,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大的时候,变得磨盘一般大小,之后,开始急速地旋转,越来越小,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团水汽变成一个樱桃大小的水球。 陈休想凑到空弦的手掌近前,近距离地观察那个小小的水球,不可思议地说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弹丸,竟然可以打折一根碗口粗细的大槐树,真是神奇。” 空弦摇摇头,说道:“这个水球还没有成型,威力没有刚才的那个大。” 陈休想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那个水球。 “别碰。”空弦惊呼。 可是陈休想的手指已经碰到的水球的边缘,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那只水球从中间炸开,张青寅、陈休想、空弦三个人都被水球里的水浇成落汤鸡一般。 陈休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结结巴巴说道:“果然,浓缩的都是精华!” “在这世上,威力最大的便是水火二物。”空弦说道:“你看那水,可以润物无声,也可以巨浪滔天。水是至柔之物,凶残起来却是无人能敌。” “是啊!”陈休想附和道:“水壶里的水,烧开之后,水蒸气是可以把人烫伤的,冬天里的水,变成冰块之后,可以给别人的脑壳开瓢。非常厉害。” “弟妹,我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张青寅皱着眉头,问道。 “师兄,请讲。”空弦对于张青寅,是十分尊敬的。 张青寅一脸困惑地问道:“为什么水珠越小,反而威力越大呢?” “师兄可知我那第一个水珠团了多久?”空弦笑道。 “多久?”张青寅问道。 “从你们把我从乱葬岗救回了,我便开始偷偷地团,大概团了八九日的光景。”空弦说道。 “等等。”陈休想咂摸着滋味不对,问道:“你团那个水珠,难道是是为了防备我?” “你猜对了。”空弦得意地说道:“别小瞧那个小小的水珠,方圆三五里之内的水汽都汇聚到那个水珠之内,没有百斤,也有七八十斤的分量,莫说一棵大槐树,便是大石头,也能给它砸得粉碎。若是砸在心怀鬼胎的流氓身上,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陈休想蹲在地上,一脸的伤感,手指在地上不住地画着圈圈,嘴里嘀咕道:“呵,女人啊……” 空弦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笑吟吟说道:“这一次相信,我有打败祖人山的实力了吧。今夜,我偷偷地潜入落枫观,将一滴水珠打在他的脸上,无论什么结果,我跟他的恩怨都是扯平了。” 张青寅与陈休想对视一眼,开口问道:“弟妹,若是我们不让你去落枫观,会怎么样?” 空弦冷笑一声,嘴里说道:“两条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想去报仇,你们拦得住吗?” “好吧,我们在观外给你把风,你自己进观吧,毕竟我们两个人的身份有些尴尬,不方便进去。”张青寅说道。 “报仇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们没有什么关系。”空弦说道:“你们在外面接应我也就是了。” “好。”张青寅答应一声。 入夜之后,三人偷偷来到落枫观的大门前。空弦双手结印,口中念个隐身咒,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兄,我觉得,女人就是罗刹女与仙女的混合体。”陈休想抱怨道:“心好累。” 张青寅还没有开口说话,陈休想的左脸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空弦的脸颊出现在半空中,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刚刚离开,你就在这里想别的女人。” 陈休想赶忙说道:“我的心中其实只有你,容不下别的女人。” “哼……”空弦白了陈休想一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休想揉揉红肿的脸颊,小声地说道:“呵,女人……我的心好累……” 空弦潜入落枫观,寻觅祖人山的身影,找来找去,寻到了一间亮灯的屋子门前,透过窗棂纸上的小洞,向屋中观瞧,只见祖人山端坐在蒲团之上,正在屏息打坐。 空弦伸出左手,手掌之中藏着一个米粒大小的蓝色水珠,这个水珠,她团了五日,此时瞄准祖人山的眉心,便要丢出去。 正在此时,空弦只觉身后一阵清风拂过,她忍不住回头一瞧,只见背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 空弦吃了一惊,心说这个老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身后,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幸好自己使着隐身术,料想那个老道没有发现自己。 谁知,那个老道伸出一根手指,冲空弦手中的水珠勾了勾。那个水珠竟然离开空弦的掌心,直接飞到了老道的手中。 那老道将水珠托在掌心,掂量一下,随手一丢,水珠飞到半空中,再落下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你随我来。”老道背着手,对着隐身的空弦说道。 空弦心下骇然,暗道,落枫观果然藏龙卧虎,今日自己只怕是走不了了。 老道转身离开,隐了身的空弦跟在老道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道观的后院,老道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脚步,推开简陋的木门,进了屋,盘腿坐在一只蒲团之上,开口说道:“贫道景元子,不知阁下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
252、 空弦见藏不住,只好收了隐身术,整理一下破旧的僧袍,躬身施礼道:“贫尼空弦,拜见老观主。” 景元子将空弦上下打量一番,笑容可掬地问道:“你是小报恩寺的?” “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空弦答道。 “你这使水的功夫,不像小报恩寺的路数。”景元子又问。 “回禀老观主,贫尼的功夫,另有一番奇遇。”空弦答道。 景元子捋着胡须,寻思一阵,冲空弦招招手,说道:“你过来,坐得离我近一些。” 空弦见景元子并无恶意,于是站起身,向前几步,坐到他的面前。 景元子忽然间伸出左手,将手掌贴在空弦的头顶之上。 空弦吃了一惊,刚要挣脱,却见老观主闭着双眼,捋着胡须,自言自语道:“我来瞧瞧你从前经历了什么……哦,你原来是悦澜山人氏……哎,父母双亡,身世凄惨……智贤大和尚收留了你……你的法术原来是水族签了契约换来的……这两年,你杀了不少人……哎……苦啊……”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景元子将手在空弦的头顶挪开,一脸怜爱地望着她。 空弦瞪大惊讶的双眼,感慨道:“望舒县的百姓都说,落枫观的老观主是个活神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从前以为是以讹传讹,今日一见,方知晚辈浅薄至极。” 景元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望舒县人口十万,只是中华大地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贫道的道观建在这座小县城的郊外,人烟稀少,香火寥寥,说到底,贫道只是一个才疏学浅的穷酸道士,早些年,学过一些算命相面的江湖道术,你夸我是老神仙,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空弦一脸真诚地说道:“您老人家把手掌往我的头顶一放,就能知道我从前经历过什么?这种能力,岂是常人能比,您不是老神仙,又是什么呢?” “无他,见多就能识广。”景元子笑道:“你想学这个法术吗?我可以教你。” 空弦答道:“您老人家拿我取笑了,我是佛门弟子,与您非亲非故,怎敢偷学您的本事。” 景元子眯着眼睛,望着空弦,良久才说:“你想用那个水珠,暗算我的三徒弟,是不可能成功的,方才,我拦下你,并不是为了救我的徒弟,而是为了不让你被他所害。” 空弦听闻此言,登时变了脸色,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地问道:“你想如何处置我?” 景元子说道:“这两年,在我的心中,一直有个难题,不好解决,今日见到了你,贫道忽然间有了解决的方案。” “什么难题?”空弦好奇地问道。 景元子凑到空弦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两句。 空弦一脸的茫然,疑惑不解地问道:“这个事情,你为何要委托给我?你的手下,徒子徒孙多如牛毛,哪一个不比我强。再者说来,我与您只是初次见面,您老人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景元子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贫道年轻的时候,收徒弟十分的随性,觉得合适就留下来,后来发现,这四个徒弟好似四面镜子,照出了我自己身上的种种缺点,我到了七十岁的时候,脱胎换骨一般,舍弃了从前的种种恶习,可是这个四个徒弟,天资有限,跳不出自己的小圈子,看到今日的他们,就想到从前的我,真是学得有模有样。我本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也没有对他们加以纠正,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自己跳出来,到今日看,我是看不到他们脱胎换骨的那一天了。我托付你的这件事,你若答应了,我便教你一套法术,可以让你轻而易举地替父母报仇雪恨。” “真的吗?”空弦听闻此言,忽然间两眼放光,兴冲冲地问道。 “随我来吧。”景元子带着空弦走出茅草屋,打开落枫观的后门,出了道观,眼前是一片枫树林。 景元子对空弦说道:“来吧,给我演示一下你最拿手的法术。” 空弦的脸微微一笑,有些害羞地说道:“班门弄斧,在您老人家面前,晚辈要献丑了。” “使出最大的本事。”景元子鼓励道。 “遵命。”空弦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脚下的地不住地摇晃,忽然间裂开一道一丈多宽的深壑,一条暗灰色的水龙从地底喷涌而出,一飞冲天,再半空中盘旋了三圈,“啪”的一声,化作万点水滴,坠落地面。 空弦的脸上难掩得意之情,故作深沉地说道:“献丑,让您老人家见笑了。” 景元子抱着肩膀,一脸的木然,半天才说:“确实很丑。” “……”空弦的心好似被石锤重重的砸了一下,她努力使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十分谦卑地说道:“请老前辈指教。” “上善若水。”景元子缓缓地说道:“若是说到对水的认识,佛家真的是不如我们道家。你瞧好了。”老观主说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之后,道一声:“起。”却从眼前的那道深壑之中,飞出了无数条碗口粗细的水龙,看到空弦眼花缭乱,开始时,还能数得过来,到后来,只见满天都是飞龙,那些飞龙互相吞噬,数量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两条磨盘粗细的巨型水龙,两条水龙斗了一阵,一条龙将另一条龙吞入腹中,最终变成一条长三十丈,八尺粗细的巨龙,在空中盘旋了数周,化作一场瓢泼大雨,滋润了整片枫树林。 “怎样?”景元子笑眯眯地问道。 空弦瞪着眼,张着嘴,好半天没有吭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挑起大拇指,称赞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才知,后辈不过是井底之蛙。” “想学这个法术吗?”景元子问道。 “您真的愿意教我?”空弦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与老观主初次见面,就能学这种法术。 “你要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景元子正色说道。 “老观主,您不怕我学了这个法术,立马毁约吗?”空弦试探性地问道。 |
253、 景元子微微笑道:“我落枫观有上百徒子徒孙,想把你找到,岂不是易如反掌。” “说的也是。”空弦感慨道:“如来佛祖敢跟齐天大圣打赌,是料定他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景元子笑道:“你的内心纯善,只是暂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待你的大仇得报之后,一切都会看得云淡风轻。” “老观主,我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空弦眉头紧锁,开口说道。 “何事?” “像您这般与世无争,清净自在的老人,为何教导出的徒弟,大多是心狠手辣的歹毒之人?”空弦直言不讳。 “这个……”景元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捋着胡须,思考了一阵,这才开口说道:“胡启川像极了二十岁的我,那时的我,贪婪自私,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祖人山像极了三十岁的我,那时的我,对付鬼狐仙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施孝颜像极了四十岁的我,那时的我,事事求一份体面,容不得别人强于我,谁比我强,我的心里便似翻江倒海一般。陈清堂好似五十岁的我,那时的我,想要在人前立威、立德,要求别人事事都依我。我这些徒弟,其实就是我从前的影子。人生乃是一场修行,不断地舍弃从前,不断地完善自我。” 空弦点点头,认可了老观主的说法。 “贫道托付你的事,你愿意接受吗?”景元子问道。 空弦缓缓地说道:“我愿意。” “即是如此,贫道便传你三句口诀,三种法术。”景元子开口说道。 “多谢老观主。”空弦双手合十,开口问道:“我要不要给您老人家磕三个头,行拜师礼?这样的话,再学您的法术,也名正言顺。” “不必!”景元子一摆手,拒绝得直截了当,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我之间,有得只是一份契约,你替我完成一个任务,我给你一份酬劳,你若是拜师,性质就变了。” “说的也是。”空弦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的师父智贤禅师轮岁数是您的后辈,论辈份是您的晚辈,我若拜您为师,那样就乱套了。” 景元子不理空弦的碎碎念,开口说道:“第一种法术,叫做庄生梦蝶。你可知道庄生梦蝶的典故?” 空弦点点头,说道:“知道,从前听师父讲过,庄子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梦醒之后,感慨道,到底是庄子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醒之后变成了庄子。” 景元子问道:“你们小报恩寺也学道家的典故吗?” 空弦答道:“回禀老观主,我师父智贤禅师说,庄子乃是道家中的大才,他看透了这个世界的假象。佛道之间其实有很多的相通之处。” “嗯,你的师父,说得没错。”景元子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忽然间肉身化作无数只蝴蝶,四处飞散。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扇着翅膀,飞到空弦的面前。空弦爱慕拿着蝴蝶的美丽,伸出右手,蝴蝶落在她的手指之上。 蝴蝶口吐人言,却是老观主的声音:“先教你一招逃命的法术,遇到强敌,应付不过,使用这一招,可以化作一百三十三只蝴蝶,形神藏在其中一只蝴蝶的身上,便可逃之夭夭。” “多谢老观主。”空弦从蝴蝶那里学得了口诀。 老观主从蝴蝶变回了人形,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黄钱纸,随手折了几折,变成一条纸龙,景元子咬破小拇指,将两滴鲜血抹在纸龙的双眼处,那条纸龙摇身一变,化作一体四爪金龙,张开血盆大口,开始从口中喷出浓浓火焰。 “这一招叫做‘点睛画龙’。”景元子说道。他收了纸龙,将口诀与指法传授给空弦。 “学会了吗?”景元子问道。 “学会了。”空弦说道:“请老观主传授第三种法术。” “这第三种法术,乃是贫道三十岁的时候自创而成,因为过于的阴损毒辣,好多年没有使用了。”景元子的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 “若是老观主信不过我,不传授也就算了。”空弦一脸平和地说道:“刚才您老人家教得两只法术,足以帮我报仇雪恨了。” 景元子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怕前两个法术,应付我的那些徒弟们,还差些火候,也罢,今日便传授与你,你千万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佛家讲究因果报应,这个招数,太损阴德了。贫道怕你用过这个招数,将来不得善终。”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剪纸的大肚鬼,随手一丢,大肚鬼化作人形,落地之后,双手叉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准一棵大槐树,一口黑水吐了出来,再瞧那棵大槐树,登时化作一滩脓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空弦吃惊非小,感慨道:“好个恐怖的法宝。” 景元子收了法术,大肚鬼重新变成一张折纸。空弦从老观主的手中接过这个法宝,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景元子再一次面色凝重地警告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这个招术。” “遵命。”空弦答道。 |
254、 景元子送走了空弦,背着手回到了落枫观的后院,走进自己的茅草屋,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天明时分,景元子将四个徒弟全部唤到了自己的面前。陈清堂、胡启川、祖人山、施孝颜四个人按照长幼的顺序一字排开。 老观主将眼前的四个徒弟逐一打量一番,心中有说不出的怜爱与无奈,最终开口说道:“我老了,从今日起,正式将观主之位传给首徒清堂。清堂,从今往后,你肩上的胆子比以往又重了许多。” “徒儿才疏学浅,难当此任,请师父收回成命,由您老人家继续担任观主之位。”陈清堂跪倒在地,极力推辞。 “这么多年,你虽无观主之名,却有观主之实,形势所逼,为师时日不多,你就不要推辞了。”景元子开口说道:“启川、人山、孝颜,你们三个,可愿意诚心诚意地支持你们的大师兄做新一任的观主?” “这……”胡启川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施孝颜的面色冷若冰霜,鼻子“哼”了一声,抱着肩膀,把头扭到了一边。 祖人山却是朗声说道:“大师兄乃是贤德之人,今日接过师父肩上的重担,带领我们几个师弟师妹,负重前行。做师弟的,从今以后,一定全力支持大师兄。将我们落枫观发扬光大。” “多谢三师弟。”陈清堂跪在地上,冲祖人山报以感激的微笑。 景元子坐在蒲团之上,双手藏着袖子当中,沉着脸说道:“启川,孝颜,为师让你们的大师兄做新一任观主,你们两个为何不表态,难道说,你们两个想要违抗师命吗?” 胡启川见师父的面色不详,眼珠转了两圈,开口说道:“弟子不敢,只是刚才一时没反映过来,以为师父身体康健,做观主这么多年,三界认可,鬼狐臣服,虽说激流勇进乃是天道,乍一听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既然师父心意已决,弟子自然举双手拥护师父的决议。恭喜大师兄,贺喜大师兄,大师兄做了观主,今后对我这个二师弟,一定要多多关照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清堂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笑容中竟然藏着一份讨好。 景元子又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施孝颜,开口问道:“孝颜,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妥。”施孝颜冷冷地说道。 景元子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何不妥?” 施孝颜望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陈清堂,冷冷地说道:“前两日,大师兄的徒弟步香辰刚刚叛逃出落枫观,师父,你让大师兄做落枫观的新观主,望舒县的老百姓背后真的会认可吗?他们一定会说,这个新观主无能得很,刚刚当上新观主,他的大徒弟就反出了落枫观。这个事情,对落枫观的名声十分不好。” 陈清堂跪在地上,忿忿地说道:“师妹,你说这话,十分地不讲道理,我徒儿为何会离开落枫观,你会不知道吗?难道在你的心中,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吗?这个时候,拿这个事情做文章,无趣至极。” 施孝颜抱着肩膀,白眼一翻,冷冷地说道:“大师兄,你可记得四师兄吗?”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登时变得悄无声息,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三个男徒弟纷纷将目光投向景元子。老观主的脸色变得铁青。 这个四师兄乃是落枫观的禁忌话题,若干年前,景元子有五个徒弟,在祖人山和施孝颜的中间,还有一个四徒弟,只是后来,这个四徒弟未经老观主允许,偷着拜了其他道观的老道为师,叛逃出了落枫观,又将落枫观的密术、道法泄漏给外人知晓。老观主一怒之下,下了追杀令,派出陈清堂和祖人山,暗杀了这个叛徒。从那之后,在落枫观内,无人敢在景元子的面前提起这个四徒弟。 此时此刻,施孝颜旧事重提,着实给景元子和陈清堂出了一个难题。 “师妹,你说这个,想怎么样?”陈清堂站起身,面色凝重地问道。 “清理门户,杀了步香辰,我便支持你做落枫观的观主。不然的话,呵呵……”施孝颜只是不住的冷笑。 “不然的话,你待怎样?”景元子怒道。 “不然的话,我也叛逃,离开落枫观。”施孝颜面对师父的怒吼,毫不退缩。 “师父,徒儿觉得小师妹的话,十分地有道理。”胡启川开口说道:“在步香辰这个问题上,必须杀鸡儆猴,不然的话,人人都跟他学,我们落枫观岂不是要大乱了。” 景元子将目光转向胡启川,冷冷地说道:“好吧,为师就派你去解决步香辰,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杀不了他,你也别回来了。” 胡启川笑了笑,露出一个无赖的表情,懒洋洋说道:“师父若是袒护你的徒孙,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便是,您现在还是观主,无人敢拗您老人家的意思,只是,大家的心中,不会服气的。” 景元子将目光转向陈清堂,开口问道:“清堂,这件事,你怎么看?” 陈清堂赶忙说道:“回禀师父,若是幻海知道我做了落枫观的下一任观主,自然而然会回到落枫观的。” 施孝颜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的徒弟若是知道大师兄做了落枫观的下一任观主,自然而然也会效仿步香辰,叛逃出去的。” “好了,你不要再借题发挥了。”陈清堂怒道:“我这个人,一生铁面无私,秉公执法,我自己教导出的徒弟叛逃出落枫观,我自己这就去结果了他。不会给你留下话题,奚落我。” 施孝颜冷笑道:“三国演义中的华容道,关羽已经在诸葛亮的面前立下军令状了,见到曹操,还是徇私情,放走了他。谁知道,你见到步香辰,会不会念及旧情,放他一条生路。” 陈清堂一脸倦容地问道:“你说,要怎样做?才称了你的心思。” “咱们师兄弟四人抽签,谁抽到死签,谁就出手去杀了步香辰。”施孝颜恶狠狠地说道。 “快算了吧,小师妹,你别拿二师兄开涮了。”旁人还没有说话,胡启川先跳出来反对,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施孝颜:“小师妹,你觉得,若是我抽到了死签,去杀步香辰,结果会怎么样?你们是替他收尸还是替我收尸?” “算了,大师兄不能去,二师兄不敢去,依我看,这件事只能由我出面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祖人山忽然间开口说道:“清除叛徒的脏活儿,就交给我吧。” 听了祖人山的话,陈清堂与景元子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同时露出不易察觉的惊喜。 |
255、 胡启川、祖人山、施孝颜三人离开之后,小小的茅草屋中只剩下景元子与陈清堂师徒二人。 陈清堂忧心忡忡地问道:“师父,人山为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幻海不会真的栽到他的手中吧。” 景元子捋着胡须,微微笑道:“放心,为师自有安排。” 陈清堂见师父说得胸有成竹,也就不再追问。 “没什么事,你也回自己屋吧。”景元子挥挥手,说道。 “师父……”陈清堂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么了?”景元子问道。 “那个观主石牌……您老人家打算什么时候,传与弟子?”陈清堂小心翼翼地问道。 景元子伸手入怀,仍旧摸出两年前的那个蓝布小包,托在掌心,在陈清堂的面前晃了晃,重新揣入怀中,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为师会当着全观道士的面,将观主石牌传授给你。” 陈清堂闻言大喜,慌忙磕头道:“多谢师父。” “去吧,为师要休息一下了。”景元子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上了眼睛。 “遵命。”陈清堂轻手轻脚地从师父的茅草屋中退了出来,关好房门,之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摆出一付王者的风范。 陈清堂走到落枫观的前院,正瞧见三师弟祖人山带着他的徒弟南山匆匆向外走,两个人身上都背着长剑,腰间鼓鼓囊囊,应该是带着暗器。 “三师弟。”陈清堂喊了一声。 “大师兄。”祖人山瞥见陈清堂,赶忙飞奔过来,陪着笑脸问道:“观主大人,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好嘱托的吗?” 陈清堂听到“观主大人”四个人,只觉一股清流从上到下,滋润了整个身躯,飘飘然不能自已,他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师弟啊,师兄有一事相求,不知你……” 祖人山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观主大人不必说了,做师弟的心中自有分寸,那步香辰虽然年轻冲动,做了忤逆之事,可是毕竟是您的顶门大弟子,多年的情分,自是难以割舍,师弟向您保证,尽全力把他劝回落枫观,到时候,您自己好好劝他几句,跟师父认个错,跟老二和老四都认个错,都是他的长辈,谁还真心想要他的性命!” “多谢师弟。”听了师弟的话,陈清堂的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他忽然间觉得,师父有关祖人山作出的决策,可能是错了。 “师兄,天不早了,我们出发了。”祖人山冲陈清堂拱拱手,带着徒弟南山离开了落枫观。 “师父,我们去哪里寻那步香辰?”师徒二人走了一段,南山开口问道。 “别问,只管跟着为师即可。”祖人山不动声色地说道。 “遵命。”南山答道。 师徒二人来到望舒县城,祖人山找了一个茶楼,迈步进去,要了一壶龙井,一盘白瓜子、一盘黑瓜子、一盘花生、一盘蜜饯,翘着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听说书先生讲《大明英烈》。 眼见着到了晌午时分,祖人山往桌上扔了一串铜钱,离开了茶楼。 南山问道:“师父,我们去哪里寻那步香辰?” “让你别问,你怎么不长记性?”祖人山不耐烦地说道。 “遵命。”南山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说师父这是干什么呢。 师徒二人找了一家酒楼,祖人山找店小二要了一个单间,坐定之后,要了一壶汾酒,六个菜,一大碗汤。 南山替师父将酒满上,祖人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山又将师父的酒杯满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试探性问道:“师父,要不要徒弟陪您喝上两盅?” 祖人山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你别喝酒,下午咱们还有正事要做。你喝汤,那一大碗汤都是给你准备的。” “遵命。”南山又把端起的酒杯放下了,拿碗盛汤,一口一口地喝汤,只是觉得,这个汤的味道怪怪的。 吃过中饭,两人离开酒楼,祖人山又找了一间澡堂,进去之后,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祖人山趴在水池边,水面上飘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南山站在他的身后,拿条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搓着后背。祖人山嘴里哼着小曲儿,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米。 眼见着天色渐暗,师徒二人穿好衣服,离开了澡堂子,顺着大道往东走,出了望舒县城。南山忍不住又问:“师父,咱们……” “别问,跟着走就是。”祖人山打断他的话。 “遵命!”南山紧随其后,跟着师父向前走。 眼见着两个人快要回到落枫观,祖人山止住脚步,张望了一下,见四处无人,仍不放心,一纵身,爬上路旁一根白杨树,站在高处,再一次四处张望,确认四周确实无人了,这才从树上跳下来。拽着南山的胳膊,一头钻进了路边的小树林。 “师父,您……”南山一头雾水,也不敢问。 祖人山一伸手,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个物件,托在手中。 南山定睛一看,师父拿出来的竟然是一副狗牙骸骨。 祖人山伸手将那副狗牙掰开,伸到自己的左臂之上,用力一按,锋利的狗牙登时在他的左臂之上留下几个牙印,鲜血淋漓。祖人山掰开狗牙,分别在自己的左腿、右脸留下几处咬痕。之后,对南山说道:“你平时与步香辰比试武功,他最擅长的是什么掌法?” “幻海师弟平日里,最喜欢用得就是火焰掌。”南山答道。 祖人山站个马步,露出自己的胸膛,对徒弟说道:“用火焰掌对准为师的胸口,来一下,注意,这一掌一定要让我吐血,但是注意,别把我打死。” 南山终于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是要陷害步香辰吗?” “你这个狗东西,说得什么话!”祖人山面露不悦之色,替皱着眉头问道:“我且问你,咱们师徒,找到步香辰,打得赢他吗?” “打不赢。”南山一个劲地摇头。 祖人山又说:“我们打不赢他,若是好言相劝,把他请回落枫观。他师父现在已经是落枫观的观主,你从好几年前就说,步香辰将来有可能成为落枫观的观主。这个预言若是变成真的,你愿意接受吗?” “不愿意。”南山的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来,用火焰掌打我。”祖人山再一次露出了胸膛。 “师父,请恕徒弟忤逆了。”南山说着,运足气息,双手摩擦,一阵火花之后,右掌心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对准祖人山的胸膛,铆足全力,打了过去。 祖人山受了徒弟这一掌,向后“噔噔”退了几步,一个踉跄,载到在地,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吧。”南山赶忙飞奔过去,抱起师父。 祖人山运了一口气,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咬着牙说道:“这一掌的力度,刚刚好,快点背我回落枫观。” “遵命。”南山背起师父,一路飞奔,向落枫观跑来。远远地看见道观的大门。祖人山忽然间将一粒红色的药丸送到南山的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吃了它。” 南山一愣,愕然道:“师父,这是什么?” 祖人山缓了一阵,开口说道:“你不觉得,中午的汤中有股怪味吗?” 南山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颤抖着声音说道:“难道说,师父……” 祖人山趴在南山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通过了师父的考验,若是方才,你一掌打死了我,不出三日,你也会气绝身亡的。” “师父……”南山吓得冷汗直流,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记住……”祖人山咬着牙说道:“人心叵测,即使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轻易相信,不然的话,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徒儿,徒儿记下了。”南山心有余悸地说道。 “回观,该怎么说,你心中有数吗?”祖人山问道。 “放心吧,师父,这一次,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步香辰,他这辈子别想回落枫观了。”南山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
256、 南山背着师父一路狂奔,闯到落枫观的院中,高声喊道:“快来人啊,我师父受了重伤,再不抢救,命在旦夕之间。” 观中的小道士听见呼喊之声,纷纷从自己的屋中探出头来,一看究竟。瞧见祖人山满身是血,趴在徒弟的后背之事,人事不省。赶忙过来帮忙,有人一路飞奔,跑到后院,禀报景元子与陈清堂,片刻之后,落枫观的一师三徒弟全部围拢在祖人山的周围。 景元子面色铁青,伸手扯开三徒弟的衣衫,查看伤势,又抓起他的手臂,检查脉搏,之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三粒暗红色的药丸,撬开祖人山的牙关,塞了进去。又帮他处理伤口,忙碌了好一阵,沉着脸问道:“南山,这是怎么回事?” 南山声泪俱下,哭诉道:“师爷,您老人家一定要替我师父报仇啊!” “是谁将他打成这般模样?”景元子问道。 南山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能有谁?便是那个忤逆不孝,禽兽不如的步香辰。” “什么?你说什么?”陈清堂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南山的衣领,怒道:“南山,你不可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南山身子一挣,摆脱了陈清堂的束缚,冷冷地说道:“观主师伯,你要杀人灭口吗?” “我……”陈清堂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向后退了两步,咳嗽了两声,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仔细说来。” “有什么好说。”南山说道:“我跟师父去寻那负气出走的步香辰,找到之后,我师父好言相劝,劝他回落枫观给师爷,和各位师伯、师姑赔个礼,道个歉,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您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陈清堂追问道。 “他说……”南山欲言又止,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胡启川和施孝颜,嘟囔道:“弟子不敢说。” “你说,那个畜生说了什么?施孝颜圆瞪双眼,怒道。 南山说道:“他说,若想让他回观也行,除非二师伯和四师姑跪下来求他,这个事情才有商量的余地。” “他算什么东西。”胡启川与施孝颜一起破口大骂。 “后来呢?”陈清堂问道。 “后来,我师父脾气上来,便与步香辰动起手来。”南山说道:“开始时,我师父占了上风,到后来,那个步香辰一声口哨,唤出了平日里总跟他在一起的那条大狼狗,将我师父的身上多处咬伤。步香辰趁我师父一分神的功夫,用火焰掌一掌打在我师父的胸膛之上,之后,他想一掌结果了我的师父。是我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地哀求,那个步香辰这才放过了我师父,我背着师父,丝毫不敢耽搁,一路狂奔,回到了落枫观,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杀了步香辰,替三师叔报仇。”胡启川的一名弟子忽然间喊道。 谁知这一声呼喊之后,众道士竟然齐声高呼:“杀了步香辰,杀了步香辰。” 景元子面色铁青,挥挥手,说道:“都散了吧。” “师爷,这一次,您老人家无论如何,不能再袒护那个忤逆不孝的步香辰。一定要替我师父报仇啊!”南山声泪俱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会给你一个说法的。”景元子一脸的倦容,冲陈清堂招招手,说道:“你随我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陈清堂紧随其后,师徒二人进了后院的茅草屋,“咣当”一声,将屋门紧闭。 景元子面色铁青,嘴唇发紫,半天才说:“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弟子也是无计可施。”陈清堂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幻海真的会打伤人山吗?”景元子问道。 “真假已经不重要的,关键是,人们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陈清堂一声叹息,无奈地说道:“我那个徒弟,只怕是回不来了。” 景元子眼睛望着窗外,沉默不语,良久,苦笑一声,说道:“一切皆是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变。” “师父,下一步该怎么办?”陈清堂问道。 景元子说道:“为师已是迟暮之年,老了老了,不想落个弑徒的恶名,可是,人性之恶,不忍直视。这个幻海出手还是不够毒辣,留下这个祸患,到头来,只能自食恶果。清堂,想办法找到小幻海,让他快逃,远走高飞,避一避风头。等过个三五年,再让他回来。快去。” “遵命。”陈清堂答应一声,从茅草屋中退了出来。关好房门,一转身,却见胡启川和施孝颜两个人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地望着他。 “你们两个……为何在此处?”此时此刻,陈清堂只好装傻充愣。 “大师兄,你随我们来一下。”施孝颜说罢,转身就走,也不管陈清堂是否跟来。 陈清堂自觉理亏,跟在施孝颜和胡启川的后面,三个人前后脚,进了祖人山的屋子。 此时祖人山已经醒了过来,面无人色,躺在床榻之上,一见陈清堂,眼泪登时流了下来,用尽全力,张着嘴说道:“对不住了,师兄,这件事,让我办砸了。” “这个事,怎么能怨你呢。”陈清堂坐在床边,拉着三师弟的手,一脸愧疚地说道:“都是我教徒无方,培养出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孽畜。” “师兄,答应我一件事,好吗?”祖人山说道。 “你说。”陈清堂说道。 “别去找那幻海寻仇。”祖人山喘了半天气,又说:“毕竟,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有做事不周全的地方。” “这……”陈清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师兄,我跟小师妹已经商量好了。”站在一旁的胡启川忽然间开口说道:“你若是不杀了那个孽畜,给三师弟报仇血恨,在你正式当落枫观观主的那一日,我跟小师妹,各自带着自己的徒弟,离开落枫观,不再接受你的差遣。望你三思而行。” “你说什么…… ”陈清堂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落枫观的未来何去何从,不在我们,就在你大师兄如何处理了。我跟二师兄的观点完全一致。”施孝颜抱着肩膀,冷冰冰说道。 陈清堂望望胡启川,又瞧瞧施孝颜,一时间,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脸颓然地沉默不语。 良久,陈清堂站起身,咬着牙说道:“我陈清堂一生恩怨分明,秉公执法,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来处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罢,转身出了祖人山的屋子。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去找步香辰。屋门开了,二师弟胡启川从外面闪身进来,赶忙又将屋门关好。 “师兄,方才当着三师弟和小师妹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胡启川嬉皮笑脸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放步香辰一条生路。” 陈清堂听闻此言,十分诧异地望了二师弟一眼,问道:“步香辰两次当众打伤你的鼻子,你对他应该恨之入骨才对,为何此时却站出来替他求情?” “师兄,有这么个事。”胡启川坐到陈清堂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在昨夜,胭脂林的狐妖给我送来一千两银子,想要换回他们的大头目——花白露。师兄,你看,这一千两银子,着实不少了。那个负责传话的狐妖说了,若是咱们嫌少,还可以再加三百两,师兄,一千三百两银子,能买多少倾良田,那个花白露就关在柴房之中,即便是你把她杀了,你的徒弟万心安能起死回生吗?师兄,你若答应了这件事,在步香辰的问题上,我可以往后退一步。你看……” “你看着办吧。”陈清堂不想跟胡启川纠缠,一脸倦容地说道。 “多谢师兄。”胡启川大喜,临走时,对陈清堂说道:“等我拿到银子,给你送六百两,我自己只留四百两。” “去吧,去吧。”陈清堂挥挥手,示意二师弟快点离开。 胡启川走后,陈清堂颓然地坐在椅子之上,沮丧地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一座好好的落枫观,真的烂到了骨子里吗?” |
257、 陈清堂收拾行囊,离开了落枫观,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止住脚步,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召唤的咒语,眨眼之间,在他的面前,汇聚了一百三十三只喜鹊,三百六十六只麻雀。 陈清堂拱拱手,说道:“有劳各位,帮我寻那不争气的徒儿——幻海,找到之后,必有重谢。” 一众鸟儿接受了陈清堂的委托,各自散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只麻雀飞了回来,衔住他的袖子,往望舒县城的方向飞去。 “你是寻到步香辰的踪迹了吗?”陈清堂问道。 麻雀只是“喳喳”的叫道。 陈清堂随着那只麻雀,脚下加紧,一路飞奔,进了望舒县的县城,左拐右拐,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中,寻到了自己徒弟的踪迹。 步香辰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靠窗的方桌,桌上摆着四个小菜,一壶老酒,自斟自饮,十分地悠闲自得。 “嗯哼!”陈清堂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步香辰听到这声咳嗽,周身一个激灵,他猛一抬头,望见陈清堂,刚忙放心手中筷子,起身,三两步奔到师父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礼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寻到了此处。” 陈清堂面沉似水,不理步香辰,背着手,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坐在酒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感慨道:“离开了落枫观,你的日子过得十分的滋润。” 步香辰听闻此言,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犹豫再三,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走到陈清堂的身边,垂手站立,小声地说道:“回师父的话,徒儿这几日在望舒县城接了几个稳宅的营生,赚了一点小钱,这才来酒馆里打打牙祭。” 陈清堂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徒弟的双眼,一脸严肃地问道:“我且问你,你离开道观的这段日子,可曾遇到落枫观的人。” “没有。”步香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昨日,你没见到你的三师叔吗?”陈清堂问得咄咄逼人。 “您是说祖师叔吗?没有。”步香辰摇摇头,说道。 “果然……”陈清堂眼睛望着窗外,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怎么了,师父?”步香辰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陈清堂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步香辰察言观色,发现师父的神情十分的凝重。便追问道:“师父,我离开落枫观的这几日,观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什么事情,就是你师爷将观主的位置,传给了我。”陈清堂一脸平和地说道。 “哦……”步香辰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特别的惊喜,淡淡地说道:“这是对小师妹惨死的一种补偿吗?” “混账,这是什么话。”陈清堂怒道:“在你的眼中,为师变成了什么人?” “……”步香辰低头不语。 “我且问你,下一步,你有何打算?”陈清堂见局面一下子僵住了,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先在望舒县的街面上混些时日吧,这里的百姓许多人都认识我,讨口饭吃,还不算难。” “真的不打算回落枫观了?”陈清堂盯着徒弟的双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步香辰摇摇头,一脸决然地说道:“不回去了,鹤立鸡群,鹤难受,鸡也难受,最后的办法,就是鹤走开,鸡留下。” 陈清堂冷笑一声,说道:“在你的眼中,为师也是鸡吗?”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师父也是鹤,只是活得太累,时时要瞧鸡的脸色。” “这一趟来,你知道我的目的吗?”陈清堂问道。 步香辰望了望步香辰腰间的木剑,淡淡地说道:“师父只有出门对付强敌的时候,才会佩戴这把木剑,难不成,您老人家是出来寻我,清理门户的吧。” “你小子其实一点都不傻,为什么就不能与观中的众人和睦相处呢?”陈清堂眉头紧锁。 “师父……”步香辰笑道:“您老人家或许知道,在徒弟的面前,摆着两条路,左边这一条——孤独,右边这一条——庸俗。您说说看,我该走哪一条?” “你若是不让步的话,只怕今后这望舒县的界面之内,没有你的容身之地。”陈清堂苦口婆心地劝道。 “师父,您老人家这一次出门,是为了杀我,还是为了赶我走?”步香辰笑吟吟地问道。 “不想死的话,你就趁早离开望舒县吧。天大地大,去外面闯一闯。过个三五年,等有些阅历,经些风霜,再回来。” “我哪也不去。”步香辰一屁股坐下,端起酒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赌气地说道:“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来取,姓步的,若是退后半步,不是英雄好汉。师父,您知道我为何瞧不起他们吗?离开落枫观,我仍然可以做降妖除魔的营生,因为本事在身,谁也拿不走。而他们呢?胡启川、施孝颜这两个人离开落枫观,他们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只怕会活活饿死。” “即是如此,多说无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陈清堂说着,站起身,便要向外走。 “师父,你如此的匆忙,要去哪里?”步香辰好奇地问道。 陈清堂止住脚步,寻思了一阵,从怀中摸出一只信封,递给自己的徒弟。 步香辰双手接过信封,定睛一看,信封上的落款乃是小报恩寺的智贤方丈。 “你打开瞧一瞧吧。”陈清堂说道。 “是。”得到师父的许可之后,步香辰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大概的意思是说,城西垂柳村的一处宅子闹妖怪,里面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他们小报恩寺派出两名慧字辈的弟子,前去除妖,妖怪非但没有除掉,两名和尚被吃得只剩下两具骸骨。于是智贤禅师请求陈清堂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步香辰看罢,将信件折好,双手捧着,物归原主,满腹狐疑地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何事?”陈清堂问道。 步香辰说道:“落枫观与小报恩寺有口头协定,城东的妖魔鬼怪归咱们管,城西的鬼狐仙怪由他们负责,这两年,小报恩寺的势头正猛,他们的寺院之中,人才辈出,区区一间鬼屋,值得老方丈亲自写信,求到咱们的头上吗?这件事情,成与不成,他们小报恩寺都会矮落枫观半头,徒儿愚钝,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陈清堂说道:“这封信中没有明言,负责送信的小和尚却对我说,貌似那宅子里吃人的妖怪跟落枫观有莫大的关系,好像就是我们道观内部的人做的案子。开始时,我让人山师弟来瞧一瞧,那间宅子里到底有什么邪物,他推说脚崴了,行动不便,不肯出面。我又去寻孝颜师妹,她干脆直接拒绝了我,她说,我刚刚当了观主,就第一个找她摆架子。她让我自己来。哎,若是心安在,若是你在,为师怎会受这般委屈。”说到此处,陈清堂的眼中竟然闪出了泪花。 步香辰的心头一痛,开口说道:“师父,徒儿愿替您老人家去那个凶宅一探究竟。” 陈清堂揽着徒儿的肩头,十分高兴地说道:“即是如此,咱们师徒一起去那个宅子瞧一瞧,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那里兴风作浪。” |
258、 步香辰付了酒钱,师徒二人离开小酒馆,顺着官道像西走,出了城,走了没多远,来到垂柳村的地界,村口有一间废弃的宅子,陈清堂止住脚步,手指着宅子说道:“就是这一间了。” 步香辰抬起头,将宅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诧异地说道:“没觉出有妖气。” “进去瞧一瞧吧。”陈清堂说着,迈步走了进去。 步香辰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宅子。这是一座许久没人居住的荒宅,地上满是落叶和尘土,门窗破旧不堪,蜥蜴与蛇在角落中穿梭,对于人类的到来,并不十分恐惧。 步香辰前院、后院、正屋、厢房挨个转了一个遍。最后,来到师父的身边。 “有何异样之处?”陈清堂问道。 “没发现。”步香辰摇摇头,说道。 “那就是没有妖怪了。”陈清堂问道。 “也不尽然。”步香辰拖着下巴,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智贤大和尚亲自写信,向师父求助,想必盘踞在此处的妖怪道行是极高的,也许妖气被它很好的隐藏起来。” “你有何建议?”陈清堂又问。 “白日属于凡人,黑夜归属鬼怪。”步香辰说道:“今夜咱们爷俩就在这间宅子里过夜吧。若是真有邪祟鬼怪,夜半三更,一定出来害人。” “好。”陈清堂接受了徒弟的建议。 步香辰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将一把破旧的太师椅擦抹一番,送到陈清堂的面前,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在这里歇息一阵,徒儿出去,寻些吃的,再找些劈柴,在院子里生一堆篝火。” “速去速回。”陈清堂挥挥手,说道。 “遵命。”步香辰转身出了屋子,迈大步离开了这间荒宅。 陈清堂见徒儿走了,他站起身,来到院子的后院,背着手,在宅子的后门处,轻轻地咳嗽了三声。 后院的木门“吱扭”一声打开了,胡启川、施孝颜两个人闪身进来。 胡启川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幻海呢?” “出现找食物和劈柴了。”陈清堂沉着脸说道。 施孝颜打量了一下这个宅子,扭头问胡启川:“这个宅子,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胡启川得意地笑道:“望舒县到处都有我的房产,当初,这个宅子买的时候只花了五两银子,现在若是倒手一卖,马上能赚三五两银子。” 施孝颜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放了这么多年,才赚三五两银子,你这置产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非也,非也。”胡启川摇摇头,一脸得意地说道:“我在望舒县城最好的地段,有好几套房产,单拿出一套,一倒手就能赚上百两银子,可是,那样的房子,用来做步香辰这个小贼的葬身之地,亏不亏?” “说得也是。”施孝颜背着手,在宅子的后院转了一圈,冷笑着说道:“步香辰葬身在这样的地方,也算对得起他。” 陈清堂沉着脸,冷冷地瞧着胡、施二人一唱一和,却是一言不发。 “大师兄,我们在这里设计整死你的宝贝徒弟,你不心痛吗?”胡启川笑道:“若是现在反悔,一切还来得及。你只要摇摇头,不同意我们杀死你的徒弟,我和小师妹转身就走。” 陈清堂鼻子“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希望你们言而有信,除掉步香辰之后,你们会全心全意地支持我做落枫观的新任观主。” 施孝颜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师兄,你放心吧。只要步香辰一死,我们对你做观主一事,再无异议。” 陈清堂低下头,自言自语道:“三个徒弟,死掉两个,剩下那一个,又痴又傻,整日扎在书堆中,不愿见人,即便是有一日我做了观主,真的会开心吗?” “徒弟没有了,可以再收新的。若是你做了观主,我们所有的人对你众叛亲离,离开道观,你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光杆司令,很开心吗?”施孝颜冷笑道。 陈清堂仰着头,一声叹息:“我那徒儿,百年一遇的人才,在这小小的县城之中,只怕再也寻不到了。你们这样的俗人,倒是一抓一大把。” “只有你情我愿,才有合作的基础。”施孝颜说道:“这个事情,我们是不强求的。你自己看着办?百年一遇的徒弟和相伴半生的师弟、师妹,你只能二选一。” 陈清堂无奈地说道:“一会儿我会在他吃的饭中下迷药,将他迷倒之后,你们就动手吧。只有一条,等我离开,你们再杀他。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想看到自己徒弟的鲜血。” “大师兄不愧是有情有义的好师父。”胡启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胡、施二人离开之后,陈清堂回到从前的那间屋子,黄昏时分,步香辰背着一大捆柴,手里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从外面回来。 他将野兔扒皮,处理好内脏,清洗干净之后,夹在柴火之上,慢慢地烘烤,一边烤,一边往野兔的身上刷酱料。 野兔肉烤好之后,步香辰选了两只兔子中较肥硕的那一只,双手捧着,送到陈清堂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尝尝徒儿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陈清堂一脸纠结地望着步香辰,没有伸手接那只野兔。 步香辰抬起头,偷眼看师父,见他这般表情,心中明白了大半,宽慰道:“师父,古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老人家的难处,徒儿也明白个大概。您若一刀将我杀了,我一点也不怪您,当徒弟的,替师父分忧,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得什么混账话。”陈清堂板起面孔,大声训斥道。 “嘿嘿。”步香辰扮个鬼脸,仍旧双手举着烤好的野兔,嘴里说道:“师父,趁热吃吧。” 陈清堂白了徒弟一眼,赌气一般从他手中夺过兔肉,咬了一口,咂摸一下滋味。 “怎么样?”步香辰问道。 “这么好的兔肉,若是配上美酒,就绝了。”陈清堂说道。 “美酒?有啊!”步香辰眉飞色舞,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双手捧着,送到师父的面前。 陈清堂接过酒葫芦,打开盖子,端起来,刚要喝,端详一下酒葫芦,十分嫌弃地说道:“你这个酒葫芦多久没有清洗了,你自己瞧瞧,葫芦口上都有渍泥了。”说着,用道袍的袖子仔细擦抹葫芦口。 步香辰不好意思地讪笑。 陈清堂擦抹完酒葫芦,送到嘴边,刚要喝酒,好似想到了什么事情,又把酒葫芦还给了徒弟,嘴里说道:“算了,晚上还有捉妖的正事要办,我这个酒量,喝一杯就醉了,莫耽误了大事。你自己喝吧。” 步香辰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的,师父,您老人家放心地喝酒吧,有徒儿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说着,又一次将酒葫芦送到陈清堂的面前。 “你自己喝吧,你的酒葫芦里装的是高粱酒,为师实在是不爱喝。”陈清堂拒绝了。 “那……徒儿就不让您了。”步香辰收回酒葫芦,咬一口兔肉,喝一口酒,咂摸一下滋味,笑吟吟地说道:“有酒有肉,万事无忧……今日这个酒,劲头为何这般猛烈,才喝了一口,头晕得厉害……”步香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陈清堂望着倒在地上的徒弟,纠结了很久,最终喊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胡启川和施孝颜手拿利刃,从门外走了进来。 |
259、 “师兄,好手段。”施孝颜望了望被迷倒在地的步香辰,挑大拇指称赞道。 “你是将迷药藏在袖子中吗?趁擦抹酒葫芦的时候,抹上去的吗?”胡启川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拽陈清堂的袖子。 陈清堂一甩袖子,胡启川抓了个空,一抬头,只见师兄沉着脸,冷冷地望着自己。胡启川讨个没趣,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施孝颜不理胡启川,手持利刃,一步一步逼近步香辰,走到他的近前,伸手搭在他的脉门之上,只觉步香辰的脉搏及其微弱,完全符合中毒的迹象。她回过头,冲胡启川招招手,胡启川手握利刃,也奔了过来。 “师兄,我们杀你的徒弟的时候,你要在旁边观瞧吗?”施孝颜问道。 陈清堂鼻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屋子。 胡启川欣喜若狂,望着昏死的步香辰,不住地冷笑道:“步香辰啊步香辰,你也有今日,当初,你两次当众打断我的鼻梁骨,可想到有今日?” “你动手吧。”施孝颜吩咐道。 “好。”胡启川答应一声,将匕首伸向步香辰的咽喉处,眼见着就要扎上了,匕首悬在空中,却不向前了。 “你怎么了?”施孝颜问道。 “师妹。”胡启川又把匕首收了回来,眼珠转了两圈,问道:“你让我动手,你自己却不出手,将来师兄找后帐,你会不会将杀死步香辰的责任统统怪在我的身上?” 施孝颜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这就是我从心底里瞧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个人就像黑暗中的老鼠,只有在确认自己完全没有危险的时候,才敢出来偷粮食。你以为,我们单单杀了步香辰,就可以停手了吗?等把陈清堂的左膀右臂统统翦除之后,下一个,就是他了。” 胡启川回头望了一眼,确认陈清堂没有在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想杀大师兄?” 施孝颜冷笑一声:“他为了当观主,自己的徒弟都可以出卖,等他坐稳观主之后,你我这样的人,他会留下吗?” “师妹言之有理。”胡启川附和道。 “杀了步香辰,别再犹豫了。”施孝颜恶狠狠地说道。 “好。”胡启川举起匕首,就要动手。 忽然间,在步香辰的身下,砖缝之中钻出一根小小的绿色嫩叶,迎风飞长,眨眼之间已经变得一人多高。绿叶的尽头开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花朵,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花谢之后,结出一颗类似于石榴的果实,越长越大,只听“啪”得一声响,果实从中间炸开了,晶莹的颗粒散落一地,化作一个个穿着红色铠甲的步兵,个个手拿利刃,将胡启川和施孝颜围在当中。 “坏了,咱们中计了。”胡启川喊道。 “大师兄这一次要置你我于死地。”施孝颜看过周围的形势,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大师兄好狠心。”胡启川吓得脸色惨白。 片刻之间,胡、施二人已经被铠甲步兵砍翻在地,伤痕累累。 陈清堂面色铁青,目光冰冷地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胡启川哀嚎道:“大师兄,你这么做什么?为何要害我们?” 陈清堂冷冷地说道:“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我早就大开杀戒了。这么多年,你们两个在背后给我捣了多少鬼。我的徒弟万心安,多好的一个姑娘,你们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就把她杀了,你们丝毫地不知悔改,又想来害我的大徒弟。这么多年,我的大徒弟为我冲锋陷阵,立下多少功劳。你们两个,竟然痴心妄想,让我为了留住你们,杀了我的大徒弟。实话告诉你们,落枫观即使只剩下我跟幻海两个人,我们也能把它重整旗鼓,你们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陈清堂说着,指挥一众铠甲步兵上前,就要将二人乱刃分尸。 “师兄,我知错了。”施孝颜扔了手中兵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泪道:“这么多年的同门之情,你舍得杀我吗?小时候,你总抱着我,去外面捉蝴蝶,逮小鱼,我是你从小带着长大的,你真的忍心杀我吗?” 陈清堂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胡启川也是跪倒在地,不住地哀求。嘴里说得都是师兄弟四人从前的种种往事。 陈清堂纠结了好久,最终一声叹息,口中念个咒语,散了铠甲步兵,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个走吧,回到落枫观,带上自己的人,马上离开,我明日早上回道观,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胡启川和施孝颜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这个宅子。 陈清堂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捂着脸,低声地哀叹。 “师父,就这样便宜了他们两个吗?”步香辰的声音传到了陈清堂的耳中。 陈清堂吃了一惊,摊开手,只见大徒弟目光如炬,一脸责备地立着自己面前。 “你……”陈清堂用手指着步香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父,您知道,这么多年,师爷为何一直不放心将观主之位传给您吗?”步香辰冷冷地说道。 “为何?”陈清堂愕然道。 “您的心肠不够狠。”陈清堂说道:“师爷上了年纪,不想担这弑徒的名声,而你,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陈清堂低头不语,好半天,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你中了我的迷药,为何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师父,您为何要给我下迷药?”步香辰反问道。 “我们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想让你看在眼里。”陈清堂又问:“你中了我的迷药,为何这么快就醒来了?” “徒儿这么多年在江湖上闯荡,多少也经历一些风浪,您老人家用袖子擦抹我的酒葫芦,我就明白了。”步香辰答道:“我根本就没有喝酒葫芦中的酒。” “不对。你没有跟我说实话!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嘴唇沾到葫芦口,之后,喉结动了一下。”陈清堂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凝重起来,正色问道:“我使得迷药,无药可解,任谁,也要睡上十二个时辰。除非……” “除非什么?”步香辰问道。 “除非,你师爷将他的玉蟾蜍传给了你。”陈清堂死死瞪着步香辰的双眼。说道:“带上那个,一般地毒物,迷药,根本奈何不了你。” “什么也瞒不过师父的双眼。”步香辰一声叹息,他解开上衣的领口,露出脖颈上一个羊脂玉的蟾蜍吊坠。 “哎……这个吊坠,你师爷带了三十年,是什么时候传给你的?”陈清堂的脸色忽然间变得很难看。 步香辰用手摸了摸蟾蜍吊坠,神色黯然地说道:“就在小师妹遇害的那天晚上,师爷将我唤到他的茅草屋中,什么都没说,只是亲手把这个给我带上。” “你……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陈清堂神色黯然地问道。 “知道,师爷怕施孝颜那个贱人暗中害我。”步香辰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师爷有没有将一个阴阳鱼的石牌送给你?”陈清堂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步香辰摇摇头,说道:“师爷只送给我这个羊脂玉的蟾蜍吊坠。” “你没骗我?”陈清堂又问。 “我怎敢欺骗师父?”步香辰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陈清堂忽然间苍老了许多,弓着腰,抱来一捆草,铺在地上,背对着步香辰,佝偻着身子,沉沉地睡去。 步香辰坐在师父的身边,喝了几口酒,倒在杂草堆上,也进入了梦乡。 |
首页 上一页[8] 本页[9] 下一页[10]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
我所认识的龙族 |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
修仙悟 |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