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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青囊后传》——鲁班尺[第275页]

作者:鲁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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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鬼氤氲
    我不禁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跌落在了地上,屁股摔得好疼。
    此刻,巫眼才看清,原来在自己的周边笼罩着一层无色的氤氲,伸手探了探,感觉像是一张富有弹性的网。
    “尸宝,”卜叟口中“嘿嘿”的冷笑着,“你已经钻进了老夫的‘鬼氤氲’里,休想逃得出来,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吧。”
    “鬼氤氲?”我喃喃自语着,“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呵呵,”卜叟得意的笑了,语气颇为自豪,“你小子才真的是孤陋寡闻呢,此乃老夫赖以成名的法器。想当年,老阳门的‘不老松’长老就曾经被‘鬼氤氲’困住,最后只得光着身子跑了,人家可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呢。”
    “原来是这八个鬼婆婆捣的鬼。”我目光扫过围拢在四周的怪异老太婆,想起她们刚才还像婴儿似的‘咿呀学语’,看上去那么的天真无邪。没想到转瞬之间,竟然就如此的狰狞可怖,变脸之快,令人咋舌,自己嘴里不由得忿忿说道。
    “不错,鬼婆婆占据八卦方位,依次喷出阴阳和合之气,悄无声息的布下了这‘鬼氤氲’。呵呵,别说是你,放眼整个五洲,除了元婴期修士外,谁都甭想着逃脱出去。”卜叟语气相当的自信。
    我点点头,自古以来,中原对‘氤氲’的解释就是指‘阴阳二气交会和合之状’。
    “鬼婆婆既然称作为‘鬼’,老阴之气想必是有的,但阳气又从何而来呢?”我不解道。
    “哈哈,当然是来自双修。”卜叟脸上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暧昧表情。
    “我明白了,鬼婆婆在与你‘双修’。”我恍然大悟般。
    “胡说!”卜叟脸一红,蓦地大声加以呵斥。
    “这小子竟敢污蔑德高望重的卜长老,就是恶毒攻击朱雀宗,攻击朱雀宗也就是与所有中洲修道之人为敌。此人简直是狂妄之极,我们广大的朱雀宗弟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围观的众人纷纷仗义执言,予以痛斥。
    “没错,此人简直就是在‘寻衅滋事’,必须依法予以严惩。”有人开始扣帽子了。
    “卜长老,干脆叫鬼婆婆们剥他光猪,然后‘双修’吸干其阳气,以儆效尤。”还有人提出建议,简直太恶毒了。
    卜叟微笑着点点头,似乎默许了。
    “不可,”尸花“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嘴里大声的央求道,“当年若不是尸花背弃婚约,尸宝他也绝不会寻来灵界,恳请卜长老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卜叟缓缓收回笑容,面色板起,口中厉声说道:“妘长老,以柳护法的功力和其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若无同党的接应,谅尸宝一陌生人,又如何能近得了身?遑论下毒了。”
    “卜长老,你是在怀疑我……”尸花闻言不由得就是一愣。
    “老夫方才就已发觉你今日的神色不对劲儿,准备先审完尸宝,等其交代出同党之后再一并处置。想不到你竟不自知,反而是百般求情,这就更加坐实了本长老的推测。”卜叟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
    “喂喂喂,老头,”我在“鬼氤氲”内赶紧出声替尸花解围,“我想起来了,昨夜倒是看见有人同一个相貌丑陋的白衣修士在一起。喏,就是滑竿上躺着的那个人,他们好像是在争执什么……”
    卜叟猛然转过身来,目光变得异常的犀利,嘴里却缓缓说道:“好吧,老夫洗耳恭听。”
    “昨夜,我连日来打听尸花的下落和疲于奔波赶路,自觉十分困乏,于是就在树林里的一株大树树杈上睡着了。后来被一阵激烈的争执声给吵醒,睁眼望去,看见月光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子就是那边滑竿上的人……”
    “柳护法。”卜叟提醒说。
    “是的,这个柳护法的相貌实在太难看,尸宝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猥琐的男人,估计他这辈子肯定很难嫁得出去……”我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哈,这小子简直是一派胡言,竟敢公然污蔑和质疑‘朱雀宗第一美男’,实在是蓄意歪曲事实,抹黑我朱雀宗……”有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就是嘛,抹黑‘江湖柳郎’,就是抹黑卜长老,抹黑卜长老,就是抹黑朱雀宗,抹黑朱雀宗就是与灵界所有修道之人为敌。”还有人开始无限上纲了。
    “尸宝,废话少说,老夫问你,那矮个子长得什么样?可曾听见柳护法叫他的名字?”卜叟急迫的追问着。
    “听倒是听见了,不过你得先放尸宝出来,喝点水,吃点东西……”我开始讨价还价。
    “哼,若不说,老夫即刻让鬼婆婆剥你光猪。”卜叟恫吓道。
    “唉,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我摇头叹了口气,“好吧,我说就是了。”
    “你别想要耍花招。”卜叟目光炯炯,直视着我。
    “那个矮子的个头嘛,也就同鬼婆婆们差不多,相貌比较端正和帅气,但却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我停顿了下,然后慢吞吞的说道,“柳护法叫其‘姞长老’……”
    “什么!”卜叟愕然,众弟子们也都瞪大了眼睛,树林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没错,在树上听得十分的真切,柳护法称其为‘姞长老’,态度十分的恭敬。”我的语气十分肯定,心里面则暗自得意,哼,得罪了尺子,看不把这潭水搅浑才怪。
    卜叟的目光依旧是紧盯着我,但其心中一定在盘算,尸宝第一次来到灵界,绝不可能知道姞长老这个人。况且还能描述出其外貌,必定是见过姞长老本人,否则不可能讲得如此准确。至于美丑之类的观念与看法,白道结界里则是与灵界完全相反。
    我看着卜叟,表情显得轻松和自然。
    “他们之间都说了什么?”卜叟继续问道,语气显示出十分的在意。
    “嗯,说什么‘朱雀山逃犯’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还好像听到什么‘黄龙宗第一杀手鱼刺散人’……”我假装在努力回忆着。
    卜叟闻言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未几,他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摇了摇头:“后来当然就睡着了。”
    “什么,”卜叟根本不信,“如此夜深人静,有两个人在身边说话,你还能睡得着?”
    “人家困了嘛,当然能睡着了,反正又不关自己的事儿。”我打了个哈欠,耸耸肩。
    “胡说,”卜叟一晃折扇,再次发出了威胁,“鬼婆婆们,准备好剥光猪……”
    “好吧,”我赶紧摆摆手,“柳护法提到了‘尸花’这个名字,原来她已经更名叫‘妘长老’,就住在这座山上的城堡里。所以,等到天亮以后,就直接去找她了。”
    卜叟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说明他已经半信半疑,感到有些真假难辨,因而举棋不定。
    都这么老半天了,肥纯见尺子没跟上,也应该根据感应定位寻回到这里来了。还有,她自诩灵指甲无坚不摧,可这“鬼氤氲”非坚硬之物,而是极柔软的气网,不知能否将其割破?我心里正在胡思乱想着。
    卜叟突然手中折扇“啪”的合拢,径直的朝我一点,嘴里低声喝道:“鬼婆婆,可以剥他光猪,吸食其阳气了。”
    “喂,老头,尸宝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怎么能如此的言而无信?”我高声叫了起来,同时悄悄伸出右手食指,即便是割不破这“鬼氤氲”,起码也能划死这些坏老太婆。
    鬼婆婆们闻言大喜,个个面带淫邪的笑容,从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方位依次扑了过来……



    第十六章 剥光猪
    朱雀宗的弟子们登时一阵欢呼,这帮“吃瓜”的不怕事儿大,都乐滋滋的等着看热闹。
    “什么人在玉女城堡山下如此喧哗……”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众人急忙回头望去,山路上冲出一队手持长剑的白衣女子,为首的正是白发婆婆。
    卜叟一摆手,八名鬼婆婆遂止住了脚步,面现不舍之意。
    “老夫朱雀宗执法长老卜叟。”卜叟负手而立,朗声说道。
    “本门与朱雀宗平素甚少来往,今日卜长老带队前来玉女城堡,不知何故?”白发婆婆满脸狐疑的望着他。
    “这个嘛,”卜叟略一思索,随后开口说,“老夫正在调查本宗护法柳下君昨夜遇袭一案,由于事发突然,未及知会贵门,若有打扰,还请行个方便。”
    白发婆婆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瞥见了妘长老和坐在地上的尺子大巫医,随之面色遽变。
    “咦,这不是本门的妘长老么,”白发婆婆抬起目光,故作惊讶状,“卜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发婆婆由于不清楚当下的情况,所以出言颇为谨慎,也未提及尺子大巫医。
    “白发婆婆,这是我二十年前的未婚夫,名叫‘尸宝’。”尸花手指着我,抢先介绍道,生怕她一时说走了嘴。
    “尸宝?”白发婆婆的目光径直望了过来。
    我轻轻地点了下头。
    “卜长老,不知贵宗柳护法为何人所伤?伤势如何?”白发婆婆转过脸去询问道。
    卜叟淡淡一笑:“玉女门果真是消息灵通啊。”
    白发婆婆闻言一愣:“卜长老此话何意?”
    卜叟“嘿嘿”两声:“老夫只说了句柳护法昨夜遇袭,未及其他,玉女门又如何得知他受了伤呢?”
    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白发婆婆绝非其对手,只要稍不留神儿,就会被钻了空子,我心里寻思着。
    白发婆婆自知失言,于是颇为牵强的解释说:“既然朱雀宗调查遇袭之事,想必是柳护法已受伤,否则护法长老怎会亲自出面?”
    “受伤与不受伤有何分别?出面与不出面又有何分别?双修与单修有何分别?五百年真童子与假童子又有何分别……”我开始胡搅蛮缠,意在转移卜叟的注意力。
    “住口!”卜叟怒叱道。
    “住口与不住口又有何分别?”我即刻回怼,红二的口头禅不但朗朗上口,而且还有瘾,只要是接上了,就不容易下来。
    “鬼婆婆,剥他的光猪!”卜叟怒极,折扇一甩,这回要动真格儿的了。
    “剥光猪,剥光猪……”朱雀宗的弟子们七嘴八舌的鼓噪叫好。
    “通吃,通吃,老少通吃……”滑竿上的柳下君突然间受到惊扰,不知所谓的坐起了身,嘴里含糊不清的跟着叫喊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鬼婆婆们蜂拥而上,个个面露淫邪粗鄙之相,嘴角还滴淌着亮晶晶的口涎。
    我盘腿趺坐,如老僧入定般,右手食指于胸前竖起,并调动意念,准备用灵指甲斩杀她们。
    白发婆婆见状愕然失色,猛地拔剑高声喝道:“唗!你们几个老太婆,竟敢在玉女城堡生事,众弟子听令,速速将她们拿下。”
    那队巡山的玉女门弟子纷纷抽出佩剑,冲上前来,朱雀宗的弟子则亮出了兵刃横加阻拦,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混战似在所难免。
    “住手!朱雀宗弟子暂且退下,”卜叟扇子一合,口中大声喝止,转身对白发婆婆说道,“此乃本宗内部执法,与外人并不相干,还请贵门行个方便。”
    朱雀宗弟子闻言后退两步,但仍手握刀剑,虎视眈眈。
    鬼婆婆们也站住了,脸上重又流露出天真无邪的童趣,摇头晃脑的“咿咿呀呀”学起语来,方才的那种淫荡粗鄙之色荡然无存。
    白发婆婆嘴里“哼”了一声:“卜长老若是在镇南关执法,自是与本门无关,可这里是玉女城堡。况且妘长老乃玉女门长老,她的未婚夫亦非外人,老妪可就不能假装没看见,袖手不管了。”
    此刻,我已经放下了右手,悄悄地移至身后,在“鬼氤氲”气网上用食指轻划,但却触之如棉花般的无从着力,根本就割不开。看来,食铁兽的灵指甲虽然对硬物能无坚不摧,但应付极柔软的东西就无能为力了。
    这正应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人也是一样。
    此刻,卜叟沉思不语,白发婆婆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自己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事,若是做的过分了,于情于理不合。若是传到了江湖上,大有以强欺弱之嫌,尤其弱的一方还全都是女人。
    “哗啦”一声,他捻开折扇摇晃了两下,鬼婆婆们被一股大力吸回了扇中,变成了一群小人儿,仍恋恋不舍扒在扇页上望着我……
    我活动下筋骨,“鬼氤氲”那张气网隐隐约约仍罩着自己,并未因鬼婆婆的被召回而消失。唉……到底是灵界的中阶法器,竟然如此的诡异和霸道,今日算是领教了。
    回想打自来到灵界后,一直都很顺风顺水,逢凶化吉,而且机缘不断。但运气这东西哪儿能总有呢?几时一个不小心,危险便会降临,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伏”,安危相易,祸福相生。
    “呵呵,是老夫僭越了,”卜叟对白发婆婆拱了拱手,“本长老有要事求见玉女门掌门祖长老,烦请通报一声。”
    “祖长老已经辞去掌门,今日一早离开了城堡。”白发婆婆回答。
    “哦?”卜叟眉头蹙起,不由得心生疑窦,嘴里试探着问道,“据闻祖长老自从当上代理掌门,二十年来从未下过山,不知何故突然离去?”
    白发婆婆沉默不语,并未接话。
    也难怪,人家本门中的事儿怎好随便对外人说呢?如果里面还涉及内部的纷争与权斗,就更要守口如瓶了。
    卜叟尴尬地笑了笑:“那么,是哪位长老接任掌门之职?老夫理应前去祝贺才是。”
    白发婆婆迟疑着:“本门尚未推选出新的掌门,故现在不便接待外人。”
    我在一旁瞅着,心道卜叟此人极具心机,祖长老的突然离去,他必会将此事与昨夜柳下君遇袭一事联系起来。
    “原来如此,”卜叟“嘿嘿”一笑,“既然贵门有所不便,老夫也就不勉强了。请问祖长老离开后去了哪里?”
    “老妪不知。”白发婆婆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答道。
    “那好吧,老夫告辞,”卜叟一挥手,转身命令道,“来人啊,押解尸宝回镇南关。”
    朱雀宗的弟子们手持刀剑围上前,其中的两名壮汉隔着“鬼氤氲”将我抬了起来。
    此刻,白发婆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焦急的目光望过来,似乎在询问。
    这时,尸花走到我的身旁,语气坚决的说道:“尸宝,我与你一道走吧。”
    我淡淡一笑,然后扭头对白发婆婆朗声说道:“多谢这位好心的婆婆解围,‘尸宝’感激不尽。”
    那俩壮汉扛着我一路下山,转过树林后,见前面大路上停着辆带蓬的马车,有两名朱雀宗的弟子迎候上前。
    卜叟吩咐手下将我和妘长老押进了马车内,随后柳下君也被抬了进来,显得十分的拥挤。
    “我们走。”卜叟高声喊道,众人跟随其后,一路向南而去。
    车厢内,柳下君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白色的长衫上血迹斑斑,双眸茫然的瞅着车顶棚,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
    “唉,人不作,就不会死……”我自言自语道。
    尸花默默地看着他,眼眶湿润,暗自神伤,许久都未说话。
    我心中寻思着,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风流倜傥,善于勾引挑逗,揣摩异性心理,情场经验极为丰富。在尘世中,这种人深受广大妇女的喜爱,称之为“少女少奶杀手”。自韩风入侵中原以后,国人日渐崇尚“娘炮”,以男人白皙柔弱为美,汉唐雄风不再。如今,像自己以及雁渡寒潭、南山老者这类喝酒吃肉肥皂洗脸的关东抠脚大汉,已经彻底的被边缘化了,唯有“西城大妈”对我们还能有点笑模样。长期以往,国力必将日渐孱弱,着实令人堪虞啊……
    瞧人家米国,举世皆崇尚“巨石强森”那样的大块头肌肉男,国家怎能不强盛?
    “唉……洗洗睡吧。”我自言自语的长叹了一声。



    第十七章 杀戮
    许久,尸花含泪幽幽说道:“柳郎,你虽然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这都不怪你,但你确实不应该对崔婆婆下手……”
    我闻言警觉了起来,暗自竖耳聆听。
    柳下君这人自称“江湖柳郎,守宫克星,佼人难持,老少通吃”,热衷于双修,乃一采花大盗,尸花早就心知肚明。二十年来,她非但没有厌恶并选择离开柳郎,反而继续为其打探“白丹”的下落。由此可见,尸花对柳下君所作所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崔婆婆而吃醋,并且残忍的阉割了他?这似乎很不合情理。
    难道是“双修”惹的祸?我思索着。
    在尘世,“双修”是一种内丹功法,始于隋唐,在宋元时期盛极一时。以东汉魏伯阳《周易参同契》以及北宋张伯端《悟真篇》为主要经典,主张以生理变化心理,以心理变化生理,最终达到结丹的目的。道家内丹修炼在历史上素来分为南、北两宗,北宗即以金元时期王重阳以及全真七子为首的全真派,门下弟子需要出家住庙并素食断欲。全真教彻底摒弃和抵制道家房中术,京城白云观观主贾尸冥以及虚风道长都是属于这一派别。
    南宗的开派之祖为北宋天台人张伯端,门徒多为云游道士或居家信众,并无多少戒律约束,其中分为“清修派”和“双修派”。清修派认为乾坤是心肾,坎离为己身神气,炼丹即是“自家精血自交媾,身里夫妻是妙哉”,崇尚清修和独修。而双修派则不同,坚持乾坤为男女,坎离是男女精气,求先天真铅于女阴,以“取坎填离”而修丹。
    在宋元理学倡行的时期,“双修派”不能公开活动,只能在民间私底下采取隐语秘传秘炼的方式,极为神秘玄虚,外人难窥其究竟。
    灵界的房屋建筑风格,百姓的衣着服饰等诸多方面都与北宋有些相似,尘世的“双修派”保不准也曾传到了这里,兴许还保持着最原始教义的精髓。
    “巫医心经”中也提到过“双修”这种诡异功法,胡宫山曾批驳道:“‘以女人为彼家,以阴户为鼎器提手,以行淫为配合,以阴媾久战之法采男媾之秽精,取女媾之浊涕而吞之,并佐以紫河车及服食丹铅,结老丹于阴囊……’殊不知世人贪女鼎之乐,以阴媾而失精,本催死之事,反称‘不死之道’,实大谬也。”
    “紫河车”为胞衣,“丹铅”则是输食童男童女的血液。记得当年费叔的“鸡舍计划”便是以年轻士兵充满荷尔蒙活力的鲜血,用来置换掉老干部体内粘稠腐朽的血液,从而达到益寿延年和焕发青春的目的。
    柳下君以“双修”的名义祸害了无数处子,因此江湖人称其为“守宫克星”,他不知是否已经结了“老丹”?自己知道自古以来,丹道派服饵丹药大致有三种类型,即天元丹、地元丹和人元丹。其中“天元丹”主要指自然界矿物而成丹的,如五金、八石等天然化学药品;“地元丹”则而是专指采用植物性的药材提炼而成的丹。而“人元丹”较为神秘,共分为两种,一是指离尘出俗,避世清修,为清修派苦修所结之丹。二是依据古代房中术,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为双修派结的丹,历来为朝廷所禁,谓之旁门左道。
    那么这“老丹”应该属于人元丹了,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也从未见过。唉,要是飞僵吴老爷子在就好了,这位当年的朝廷重臣“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对房中术研究颇深,想必肯定会知道。
    我的思路逐渐的清晰起来:尸花并非真心爱上了“江湖柳郎”,而只是相中了他那具漂亮皮囊下面的老丹!二十年来,她一直在耐心的等待并守候着老丹的一点点长大,最后则毫不留情的割去了柳下君的阴囊,将老丹据为己有……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细思极恐。
    “你冷吗?”耳边蓦地响起尸花温柔尖细的嗓音。
    我浑身顿时惊起了鸡皮疙瘩。
    “哦,不冷,”我嘴里搪塞着,尴尬地笑了笑,平整下心态,然后目光凝视着她,嘴里似不经意的问道,“在城堡里,曾听见崔婆婆说过‘老尸人’这句话,她也知道你是来自‘白道结界’?”
    尸花嫣然一笑,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某夜练功的时候,曾经被她撞见过,怎么了?”
    “哦,怪不得呢。”我显得无所谓的样子。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我心中寻思着,自己原本还准备要元神出窍,打算用元神剑来割破“鬼氤氲”,然后带着尸花一同从马车里“闪遁”逃离,而现在则不能这么做了。“闪遁”是自己唯一的看家保命本领,绝不可随意的暴露出去,况且此女是敌是友还不知道。
    “鲁班尺,我们一定得设法逃离才是,不然到了镇南关,那里有元婴期的修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尸花哀怜的目光看着我,语气诚恳。
    这个道理自己何尝不知,且不说元婴老怪,就是遇上了姒管事也是件麻烦事儿。非但解释不清,而且姞长老也会马上得到消息赶来,如此,储物囊内的青丹就保不住了。
    肥纯啊,你怎么还不赶来相助呢?如今想来,恐怕她也遇到了麻烦,“福兮祸之所伏”果真一点不假,好运气怕是要结束了。
    “可是鬼婆婆的‘鬼氤氲’也实在太厉害了,眼下尺子周身受制,有啥法子可想呢?”我叹了口气。
    尸花见我垂头丧气,自己的情绪也随之跌落了下去。
    “尸花,玉女门圣物‘白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我问道。
    尸花摇了摇头:“柳下君没说,我也不大清楚。”
    “白,白丹……”这时柳下君突然开腔了,“嘻嘻嘻,本郎只有老丹……”
    我吃了一惊,定睛细瞧,但见其睁开了眼睛,双眸已经不那么浑浊和直勾勾了,似乎药力在逐步的消散。青儿的“死人水”在尘世虽为剧毒之物,但到了灵界也许算不了啥了,纵然能令“南海号”上的船员们丧失心智,但那些人也只是些从未修炼过的普通百姓,而柳下君则是功力深厚的金丹期修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应该快要苏醒了……
    “鲁班尺,你的药水怎么失灵了?”尸花面现惊恐之色,忙不迭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无奈的告诉她:“尘世郎中的迷药,对于柳下君这样的灵界金丹期修士,看来也只能维持不到十二个时辰。”
    尸花闻言无语,随即缓缓地转脸望向了柳下君,口中深情的喃喃说道:“柳郎,如今休怪尸妹我绝情,要怪也只能怪你不该去惹崔婆婆……”说罢,面无表情的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口唇按在柳下君的嘴上,徐徐的哈入尸气,然后双手扭住其脑袋用力的一拧……
    随着“喀嚓”几声脆响,柳下君的颈骨被掰断,一命呜呼了。
    “鲁班尺,感谢你在玉女城堡山下的树林里,救了尸花一命,咱们就此告辞了。”尸花说完一撩车厢布帘,身子悄然飘了出去。
    “不好!妘长老要逃跑……”车厢外,听得朱雀宗弟子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马车随即停顿了下来。
    “赶紧追!”有人急切的叫道。
    “不必了,就随她去好了,”这是卜叟冷静的声音,“鬼婆婆们已经好久未曾吸食过阳气,正好让她们饱餐一顿。”
    有朱雀宗弟子殷勤的上前掀开车厢门帘,但见卜叟骑在马上,扇动着手中的折扇,八道黑影如鬼魅似的飞出扇页,凌空径直扑进了车厢内,布帘也随之落下。
    “哈哈哈……”卜叟发出一阵淫邪的狂笑。
    “恭喜卜长老,贺喜鬼婆婆……”朱雀宗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口中七嘴八舌的阿谀奉承着。
    “卜长老,让弟兄们也一饱眼福,瞧瞧鬼婆婆剥光猪。”有人嘻嘻说道。
    “是啊,这小子身子骨这么强壮,肯定挺那个的……”还有人淫邪的嗤嗤笑着。
    “住口!”卜叟大声呵斥着,“哼,如此淫秽色情的暴力场景你们怎么能看呢?年轻人的抵御能力太差,容易沉迷其中,不思上进,于修行百害而无一利。”
    “长老,我们都两百岁了……”有人嘟囔着。
    “放肆!”卜叟厉声训斥着,“本宗明确规定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方可近女色,其余一律禁欲。”
    “看,里面干起来了……”有人惊喜道。
    此刻,马车车厢“吱吱嘎嘎”的左右摇晃,里面传出“咿咿呀呀”以及“啊,噢,哇……”等怪声。众弟子们闻言皆面色发红,摩拳擦掌,神情亢奋。
    车厢东倒西歪的大幅度颠簸摆动起来,里面甚至传出吵杂的惨呼呻吟和液体喷溅的声音……
    紧接着,一切归于了平静。
    众弟子们终于缓缓地长舒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渍,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鬼婆婆,可以回来了。”卜叟微笑着摇动折扇。
    车厢内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反应。
    卜叟连续的扇动折扇,鬼婆婆们依旧没有出来。
    “掀开门帘。”他眉头蹙起,吩咐说道。
    布帘掀开了,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车厢内八个鬼婆婆全都身首异处,倒卧在血泊之中。
    而尸宝,则不见了踪影……



    第十八章 僧帽水母
    四下里一片漆黑,我的身子失重漂浮在汹涌流动的灵气之中,单臂握拳前伸,急速的在向前方“闪遁”。
    方才真的是好险啊……
    那八个鬼婆婆从折扇中一跃而出,争先恐后的挤进入了车厢内,“鬼氤氲”随即迅速膨胀,将空间拉大。她们火急火燎般的穿过了气网扑将上来,咧开大嘴露出黄色大板牙,嘴角边滴着口涎,动作迅猛而狠辣。
    我刚来得及伸出食指,准备以灵指甲御敌,哪知鬼婆婆们蜂拥而上,把自己的手脚四肢牢牢地按住了,竟然丝毫动弹不得。只听得“嗤嗤”裂帛之声,瞬间被扯下了一条裤腿……
    “咕噜噜……”绿珠钻出领口“噗”的喷出了一张蛛网,但小主人的身子前后左右全都是鬼婆婆的身影,所以只能于混乱之中先罩住了我的私处。
    有个鬼婆婆面露淫笑伸手一抓,竟然没能撕破坚韧的蛛丝,不由得顿感诧异。她摇晃着脑袋,嘴里“咿咿呀呀”学语,脸上流露出天真无邪的童真模样。其他的鬼婆婆则不耐烦的“嗤嗤嗤”撕破了我的长衫,嗅着带有泥垢汗渍的强健肌肤,嘴里亢奋得“啊……噢……哇……”的一阵乱叫,并显示出陶醉般的神情。
    此刻,我的元神已经悄悄地爬出了囟门,赤裸着身子,双手高举着“蛊剑”便是一阵乱砍……
    随着“噗噗噗”声响起,车厢内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惨呼声、呻吟声不绝于耳,鬼婆婆们一个个全都倒毙在了血泊之中。
    “咕噜噜……”绿珠兴奋地鸣叫起来,然后迅速的收回了蛛网,步足收拢,重又变回了自己颈下的那块“翡翠玉牌”。
    元神迅速的钻回了肉身,我猛然间打个激灵儿坐了起来,用力扒开鬼婆婆满是血污的尸身,伸手到柳下君的胯下摸了一把,果然除了硕大的男根还在以外,阴囊处瘪瘪的只剩下了两张皮……
    “老丹”已经被尸花取走了。
    车厢外,卜叟此刻发觉事情有异,就在其手下掀开布帘的那一刹那,我右手已然划开虚空,遁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灵气汹涌澎湃,自己如同一叶扁舟般的随波逐流。我感觉到超人克拉克的单臂握拳造型仍然有较大的空气阻力,于是灵机一动,改为了潜泳时的姿势:双掌合十前伸,头部埋在两臂之间,身体绷直,尽量的减少风阻。
    果然,这下子可感觉快多了,心中颇为得意,当然,若是能赤裸着全身就会更好了。
    “哗啦”一声,我衣衫褴褛的站在了一个热闹的集墟上。但见人们熙熙攘攘,小摊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不绝于耳,还瞅见个妇女正拽着孩童在路边便溺。
    过往路人对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面色羞怯的捂着嘴巴嘻嘻在笑,而赶集的老婆婆们则在一旁冲着自己指指点点,面色拘谨而愠怒。
    我觉得臀部凉“嗖嗖”的,于是低头望去,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早已是破烂不堪,而且上面沾满了血污。尤其是裤裆处撕裂开了,一条裤腿不翼而飞,露出了小半拉黝黑的屁股,就如同当年在滇藏地区流浪时候的模样。
    我沿着集市一路寻找过去,除了几个出售针头线脑等小东西的摊子外,并无卖服装的摊档。
    “你这人衣着这般不雅,怎可如此招摇过市?”迎面走来一位中年书生摸样的人,手里摇着纸扇,口中文质彬彬的批驳道。
    “唉,方才是遭遇了劫匪……”我叹息了一声。
    “胡说,你这是在蓄意制造谣言惑众,”身后突然传来了厉声的呵斥,“镇南关在朱雀宗管辖下一向太平,哪儿来的劫匪?”
    我回头望去,见两个容貌颇为相似的小侏儒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目光疑惑地望着自己。
    我赶紧背过身去,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人正是朱雀宗探所姒管事的手下东郭樵和西门渔。
    “咦,此人甚是面熟,转过脸来……”东郭樵喝道。
    “哎呦,肚子不好,要去茅厕。”我一手捂着小腹,露着半拉腚撒腿就跑。
    中年书生见状直摇头:“不雅之极,不雅至极。”
    耳边听得追来的脚步声,有人高喊:“站住!别跑……”那是西门渔的声音。
    转到了一座土屋的背后,我右手急速的凌空一划,瞬间遁入了黑暗的虚空之中。
    嗯,这次大概“闪遁”了有百余里,竟然一脚来到了镇南关。呵呵,逃命的技能大有长进,我心里是相当的满足。
    既然方向对头,那就接着再遁,在无边的黑暗中,我以自创的姿势绝尘而去。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胸口喘息加剧,开始觉得有些累了。于是,意念动处,蓦地眼前一亮,身子骤然间坠下……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一口咸涩的海水灌进了嘴里,差点没呛着。我赶紧变换成踩水姿势,双脚急忙下踹,身子浮上了水面。
    抬眼望去,碧海蓝天,白色的海鸟“欧欧”的在半空里盘旋鸣叫,正在追逐着一艘渐渐远去的老式三桅帆船。天际处,几片横帆,船尾后桅杆上立着一面白色的三角帆,此刻的场景,令人仿佛置身于中世纪的地中海。
    “喂……”我挥动着手臂,大声的叫喊着,无奈距离那船实在太远了,根本听不见。
    就在这时,我瞅见海面上飘来了一座蓝紫色晶莹剔透的“冰山”,形状奇特而古怪,像是一顶巨型的藏传佛教“僧帽”。待到近前,才发现是由密密麻麻的“小僧帽”叠加在一起所组成的,像极了无数个喇嘛齐聚在圣山上转轮诵经。
    “僧帽水母!”我不禁大惊失色。
    僧帽水母的祖先是一种呈坐姿过群体生活的远古原始动物,它们相互聚合成硕大的群体,看上去如同一个独立的、结构复杂的单体生物。由水螅体和水母所构成,群体的中枢是个空心柱,与所有成员内部的消化腔相通,将食物平均的分配给整个家族。顶部钟罩型的帽子则是充满了气体的气囊,在海洋中起到浮室和风帆的作用,并以有节奏的收缩把海水挤出,得以自主的快速移动。那些如同喇嘛僧帽的水螅体伸出带刺长须来捕捉和杀死猎物,将其送入口中,供养整个家族。
    而那些含有剧毒的长须甚至可长达数十米……
    “咕噜噜……”绿珠发出惊恐的警报。
    说时迟,那时快,我举起右臂想要“闪遁”避开这种可怕的生物,可是胳膊刚刚抬起一半,就已经麻木得不能动弹了。紧接着双腿也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继续踩水,大概亏得体内有了青头族的气囊,才没能沉下去。此刻,毒素已经开始麻痹脊髓以及脑神经,以至于无法集中意念元神出窍,再次利用元神蛊剑脱困。巫眼迷迷糊糊的望下去,见清澈的海水里有无数细如发丝的透明触须早就将四肢蛰咬缠住了,并急速的朝着“大僧帽”生拉硬扯的拽了过去。
    这下完了,自己和绿珠马上就要成为“僧帽水母”的美食而被吃掉。灵界的海洋原来如此的凶险,可是知道得已经太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觉眼前有数道灵光如电闪般劈下,斩断了那些剧毒的长须。虽然未闻响雷之声,但深蓝色的海水已然被激得飞溅到了半空里。紧接着一只柔软有力的肥胖手臂从水中将自己捞起,一同遁入了黑暗之中……



    第十九章 青丹
    “尺子,你怎么乱遁一气哦,嘻嘻……”黑暗中,我耳边听得是肥纯在说话。
    此刻,自己周身麻木僵硬,感觉到寒冷刺骨。嘴巴动了动,但却发不出声音来,我知道这是“僧帽水母”的神经性毒素在发作。
    “水无定形,入杯则同杯状,水入瓶则瓶状,适应万物之形……”我的意识里,“巫医心经”心法正在自行适应和化解外来侵入的异体蛋白毒素,就如同接种了疫苗而产生抗体似的。
    须臾,奇经八脉凝滞的真气开始缓慢的流动,僵直的身体也在逐步缓解。我下意识的往肥纯怀里贴紧了点,感觉到其胸部柔软而温煦……
    “尺子,你在树林里怎么没有跟上来呢?”肥纯笑盈盈的问着。
    “唉,手臂弄反了,没能遁出去……”我叹息了一声。
    “嘻嘻,那怎么一直都感应不到你呢?”肥纯接着问道。
    感应不到?我略一寻思,立刻明白了,于是说:“肥纯,你听说过‘鬼氤氲’么?”
    “‘鬼氤氲’,那是什么东西?”肥纯颇感诧异。
    “‘鬼氤氲’是朱雀宗执法长老卜叟的法器,一把折扇,里面躲藏着八个老太婆。她们跳出来后大约有三尺多高,比柳下君的分身小人要大很多,也更加的邪恶。”我解释说。
    “她们咬你了么?嘻嘻。”肥纯问。
    “差点。”我心有余悸的答道。
    “那你的衣衫怎么破啦,还露出了半拉屁股?”
    “只是被摸了一把而已……”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坏老太婆竟敢摸尺子的屁股,本姑娘一定将她们的手都剁下来!”肥纯闻言勃然大怒。
    “尺子已经把这些坏老太婆都杀了。”我说。
    “嘻嘻,这就对啦。”肥纯呵呵笑道。
    “这‘鬼氤氲’是阴阳和合之气网,想不到竟然还能够屏蔽生物信号,难怪你感应不到尺子在哪儿了。”我告诉她。
    “我们到啦……”肥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说了声。
    话未落音,但闻“哗啦”声响,眼前骤然一亮,肥纯手臂揽着我正站在一座宏伟的青色宫殿前。
    宫殿为拱券式建筑,由青石砌就,殿前石阶上站立着十余名身披黑色斗篷的持刀侍卫,身材都异常的高大,而且都长着一颗青色的大脑袋。
    “青头山?”我吃了一惊。
    “呜嘿嘶密哒……”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喝,大殿门口现出一青头怪人的熟悉身影。
    我一见便乐了,这正是自己在朱雀山探所石窟里解救出来的那个青头怪人。
    “嘿,呜嘿嘶密哒……”我举起手来,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呜呜……密哒……”那青头怪人激动地跑下台阶,一把抱起我,乐呵呵的走进了大殿。
    殿内,正在打着瞌睡,怀抱酒坛的老祖睁开了眼睛,旁边站立着青头老大。
    “呜嘿嘶密达。”我冲着青头老大点头致意。
    “呜嘿嘶密达……”他咧开嘴巴高兴的回应着。
    “呵呵,尺子你可回来啦,老祖担心的要命呢……”老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尺子,本姑娘‘闪遁’过了南海,就想起了关在朱雀山的青头怪人,所以就把老祖寄放到这儿,然后再去找你,嘻嘻。”肥纯告诉我。
    “嗯,干得好,”我一面夸赞着,一边询问道,“这位青头怪人能够待在宫殿里,好像是挺有权势的嘛。”
    “他是青头族老族长的儿子,名叫‘青宝’,现在已经继承了族长之位。”肥纯回答。
    “哦,你能听懂他们的语言?”我疑惑的看着她,怎么异界起名字都爱用“宝”这个字呢?
    “在朱雀山石窟的这些年里,闲来无事就同青宝试着说话交流,所以懂得一些,嘻嘻。”肥纯颇有些得意。
    这个肥纯,竟然还留了一手,怪不得闪遁直接就来到了这里,还挺聪明的嘛。
    我伸手摸了下腰间的储物囊,真的是舍不得啊……但这东西本来就属于青头族之物,尤其是那枚万年大青丹,从道理上来讲,应该还给人家才是。唉,本想着抽空回尘世时找把小钢锯,将青丹锯开分成百余份,自己留着慢慢服用,足够吃好些年的。当然,泡土烧也行,肯定要比鸿茅药酒好得多了。
    我迟疑着解下储物囊,踌躇片刻,最后一咬牙,说道:“肥纯,你告诉青宝,老族长被圣婴娘蜮篡位并抢夺去了青丹,如今也应该物归原主了……”说罢伸手往过一递,随即扭过头去,难过得差点没落下泪来。
    “好的,尺子。”肥纯大大方方接过储物囊,然后将我的话转告给了青宝。真是的,她好像一点都不心疼似的。
    青宝默默地接过储物囊,伸手入内摸出那颗硕大的青丹,托在掌心里,泪水流淌了下来,止不住的“呜呜”哭泣,同时嘴里还“叽里咕噜”的不停念叨着。
    “他说什么?”我问肥纯。
    “青宝说,自从三百年前圣婴娘蜮来到这里以后,控制了老族长,并将自己驱逐出了青头山。他后来渡海来到了中洲,拣人烟稀少的森林沼泽中栖身度日,历经磨难。有好几次险些被人类所捕杀取丹,后于十多年前不慎误入朱雀山,被探所囚禁了起来。若不是这次你搭救了他,便会如同那只鸡妖一样被屠宰做成了宵夜。”肥纯解释说。
    我闻言不禁心生感慨,青头怪人的思维虽然还处于原始蒙昧阶段,但也懂得感恩。而尘世早已经发展到现代文明,却丢失了人性固有的诚实与善良。没有了这些普世价值,因而中原便到处滋生出了以权谋私的贪官污吏,他们道德败坏,自私自利,巧取豪夺,毫无人性,令百姓苦不堪言。
    青宝慢慢的止住了抽泣,把青丹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储物囊,然后弯下高大的身躯,双手恭恭敬敬的将其捧给我……
    “呜嘿呜嘿,嘶嘶密哒……”他含着眼泪郑重的说了一大堆虫语。
    “他这是?”我不解的望着肥纯。
    肥纯静静地听着,末了嘻嘻笑道:“尺子,青宝说他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你,请你答应帮助青头族铲除圣婴娘蜮这个小女魔头,为老族长报仇。”
    我闻言一怔,心中颇为触动,在原始氏族部落里,血缘复仇向来是被视为人生头等大事,子报父仇乃天经地义。圣婴娘蜮作恶多端,在古暹罗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孕妇和婴儿,若是自己逮着机会,不用说也定会除掉她。
    “肥纯,你告诉青宝,”我朗声道,“尺子大巫医答应他了,圣婴娘蜮历史上血债累累,罄竹难书,本人一定会将其绳之以法,彻底消灭。”
    青宝大喜,口中三呼:“呜嘿嘶密达,呜嘿嘶密达,呜嘿嘶密达……”
    “肥纯,有关圣婴娘蜮的情况,还需要多了解一些,”我从青宝手里接过了储物囊,感到自身的责任同压力陡增,口中慎重的说道,“娘蜮当年在中原神农顶曾经被青头怪人咬掉了一条腿,可这次却看到其完好无损,青宝可知详情?还有就是这枚青丹的来历。”
    肥纯连说带比划将我的话翻译了过去,尽管有些磕磕巴巴,但青宝倒也听懂了。
    “三百年前,老族长带着青宝在南州大沼泽地区飞行狩猎,忽见天空被撕裂开了一道缝隙,于是便探头查看。他瞥见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儿正从那道裂隙里钻进来,老族长没多想便一口将其吞食,其间确实掉落了一条小腿,那条裂口随即便迅速的弥合了……”肥纯叙述道。
    我默默地听着,那次还是莫残用火药撕裂了虚空,才将圣婴娘蜮送入灵界的。
    “回到青头山以后,老族长的性情突然大变,以前对青宝很是宠爱,可自那以后就开始冷淡并厌恶,不久竟然将其赶出了青头族……”肥纯说。
    我点点头,娘蜮被活吞入腹后,随即以小阴锣弹奏“离魂曲”收了老族长的地魂,从而间接的控制了他,这是圣婴娘蜮亲口对自己说的。
    “老族长身边突然多出来了个古怪的一条腿小女孩儿,两人始终都牵着手形影不离,但她却从来不讲话。族人都很惊奇,只有青宝自己最清楚,她来自尘世,曾经被父亲活生生的吞到了肚子里。”肥纯接着说道。
    “她的腿呢……”我提示着。
    “青宝说,老族长用青丹治好了圣婴娘蜮的腿。”肥纯告诉我。
    “哦,原来如此……”我顷刻间恍然大悟,“青丹”属木,木主生发,与客家嬷嬷的“汗青”有着同样的药理作用。无非一个是固体,一个是液体,“万年青丹”的器官与肢体再生能力肯定要远远地超过汗尸所流出来的“汗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怪不得自己询问娘蜮断腿之事,她始终不理睬,原来是怕泄露了“青丹”的秘密。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



    第二十章 南洲大沼泽
    青宝很帮忙,他命青头老大立即召集男性族人,飞往南洲原始密林深处展开了撒网式的搜寻,务必找到与尺子大巫医同行的那些人。
    “呵呵,这样就快多了,我也能早点见到墨墨了。”老祖抱着酒坛子,时刻幻想着与女儿重逢时的幸福激动场景。
    我则待在青头山的宫殿里等候消息,同时向青宝请教飞行的秘密。
    原来关键的技巧是掌握气囊的收与放,青头族人通过口鼻吸入灵气,储存于气囊内,然后由肛门急速的排出,利用反作用力推动身体的飞升和行进。其实这与放屁的原理差不多,只不过人类肠道内能够储存的气体量很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产生推力,而且很臭。
    尘世的空气主要是由氮气(78%)和氧气(21%)构成,余下的1%是稀有气体。自己来到灵界后,感觉完全能够正常的呼吸,说明其空气成分与尘世相当,唯一所不同的是这里有浓郁的灵气。这种气体的成分不清楚,需要做详细的化学分析才能知道。目前自己猜测,灵气不仅能够令空气的味道闻起来更清新(像臭氧),而且有助于降低动物细胞的代谢速度,使人长寿和结丹。另外,就是生有气囊的青头族人特有的福利了,灵气特别利于飞行。
    青头族人以体内的气囊吸入灵气,然后有意识的控制排放:肛门朝下排气,身子脱离地面徐徐上升;肛门水平向后排气,则向前飞行;撅腚冲上排气,为降落时的标准姿势。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青头族人身披斗篷而不愿意穿裤子了……
    绿珠曾经在梦中对于青头怪人的气囊作用,讲述了一些粗浅的知识,我听后仍是如坠五里雾中。也难怪,蜘蛛为节肢动物,而青头怪人则是灵长类,因此所知有限也很正常。
    “尺子,以后你也不穿裤子了么?嘻嘻。”肥纯嗤嗤笑道。
    “中原有句老话,叫做‘脱裤子放屁’,如今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我若有所思的回答说,同时脑中恶补超人克拉克光腚飞行时的模样,那才叫拉风呢。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找到一处偏僻无人的隐秘山林,除去身上的破烂衣衫和少了一条裤腿的裤子,赤身苦练低空飞行技巧。
    首先,以中国传统武术的“骑马蹲裆式”开始练习飞升,这种站桩方法乃是中原武林所有门派的入门必修课。自己猛吸一口灵气后,并不再像通常那样随即呼出,而是逼迫其进入体内的气囊。经过连续不断的吸气,眼瞅着小腹明显的鼓胀了起来,最后竟如同大肚子孕妇一般。
    “噗”的一声响屁,但见脚下尘土飞扬,身子骤然间拔地而起……
    好家伙,自己竟然一下子飞升了足足有两三丈!哈哈,我心中大喜过望,心想大概是由于自己的体重较青头怪人轻了不少,因此摆脱地心引力也容易得多。
    水平飞行则较为简单,只需控制“放屁”的节奏即可:响屁爆发力强,速度快,与喷气式战机打开加力燃烧室的原理相同;闷屁则较为悠长持久,飞行速度维持不变;呲屁声音尖锐但十分短促与轻柔,只用于调整飞行方向与姿态时使用,就好像是宇航员太空行走时“呲呲”放气时的样子,一股烟儿一股烟儿的;另外诸如连环屁、间歇屁、回流屁等都各有妙用,无须一一赘述。
    降落是最困难的,技巧与动作之协调度要求最高。肛门排气量的大小,排气时间的长短,落点是否准确无偏差等等,都是比较难以控制的,所以航母舰载机的飞行员是很了不起的。气囊飞行,弄不好只会摔个鼻青脸肿,起码没有生命危险,青头族人打小就练习,长大后就如同走路跑步一样的自如了。这两天自己经过苦练,也是经历过多次的失败才逐渐摸到窍门的,总结出了口诀如下:“响屁起飞,呲屁转身,间歇屁巡航,闷屁降落。”其中降落时的撅腚角度则最为关键,丝毫马虎不得。
    我飞升后站立在一株高大的望天树树冠上,赤裸着遥望那莽莽无际的原始森林,踌躇满志,不忘初心,热血沸腾,充满了大无畏的革命豪情,就像当年越战时一个样……
    看来需要找裁缝特制一条带有前后拉链的裤子了,我寻思着。
    三日后,消息终于传来了,有青头族人在南洲大沼泽的边缘搜寻时,也就是位于鬼面蟾蜍的老巢附近,发现了我所描述的那些人的踪迹。
    我详细的询问了他们的体貌特征以及所携带的物件,证实了那就是我们的特战小分队。
    奇怪的是,伊万医生、小曼和马队长他们去那儿干什么呢?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看来也只有当面来问个明白了。
    “呜嘿嘶密哒……”我让肥纯告诉青宝族长,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启程,动身前往南洲大沼泽。
    青宝族长想让我们骑着青头怪人去南洲大沼泽,被我婉言谢绝了。
    “密哒……”临行前,他赠送了一件绣有青色秃头族徽的黑色披风,并抱歉的说青头族从不穿衣服和裤子,所以只能以此来让我遮蔽自己半裸露的身体了。
    我真诚的表示感谢,并请他放心,尺子一定会铲除圣婴娘蜮那个小魔头,替其为老族长复仇。
    我披上斗篷,跟随着肥纯和怀抱酒坛的老祖,在宫殿里瞬间“闪遁”而去。

    大沼泽位于南洲的中心,地域面积很大,四周均为连绵不绝的茂密热带雨林所包围,偏僻而隐秘。这里水草繁茂,郁郁葱葱,各类昆虫以及小鱼小虾极多,食物丰盛,是两栖动物生活的天堂。
    我站在一块高地上,举目四下里望去,湖泊、沼泽和湿地漫无边际。白色的水气蒸腾,云雾缭绕,耳边闻得各种昆虫以及蛙类水鸟的鸣叫声。唉,亿万年从未有人类踏足的原始大自然,果真是魅力无穷啊……古时候的云梦大泽想必也是这个样子,只可惜如今只剩下神农架这一小块了。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我口中轻声吟诵着唐孟浩然的名句,不禁心生感叹。
    “尺子,大沼泽范围很广,那些人会在哪里呢?”肥纯蹙起了眉头。
    “是啊,我们这样子遁来遁去的寻找也不是个办法,” 我思忖着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先飞升到大沼泽的上空,从天上向下面俯瞰搜寻,这样就会容易得多了。你和老祖先待在这里休息,等我找到他们以后,再根据定位遁来就是。”
    肥纯嘻嘻笑着:“尺子,你可以飞啦?”
    “你等着瞧吧。”我自信满满的回答道,然后绕到一丛茂密的水草后面,慢慢的蹲了下去,并用手将破损的裤裆掀开一条缝隙……
    “他好像是要屙屎。”老祖怀抱酒坛,下意识的鼻子嗅嗅。
    “噗”的一声脆响,我斜刺里冲天而起,张开的黑色斗篷,就如同巨大的鸟翼。半空里“呲呲”两声,调整好角度与方向,然后向着远方天际处的森林边缘歪歪扭扭的潇洒飞去。
    老祖惊呆了,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空里,我傲然俯瞰着来自远古洪荒的莽莽大沼泽,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这种愉悦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难以言明。自古以来,人类就梦想着能像鸟儿一样的自由飞上蓝天,如今自己做到了,尽管说出去有些不雅。
    我梦想着自己像一只孤独的喜马拉雅山鹰,自由翱翔在碧空蓝天里;或是那暴风雨中的一只海燕,勇敢的搏击挑战死亡;又或是……唉,长点记性吧。
    目光沿着原始森林边缘仔细的搜寻过去,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自己已经有些累了,却仍然没能发现特战队员们的踪迹。
    原始森林乔木的树冠都很大,从空中俯瞰非常遮挡视线,如果是在夜里,有篝火以及烟气,那就会容易得多了。
    就在这时,我望见天际处有一个小黑点,正迎面朝着自己急速的飞来……



    第二十一章 纳布巨蛇
    我“呲呲”两声,身子悬停在了空中,双眼默默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飞行物,这是一架小型无人机……
    终于找到他们了,我心中一阵狂喜,没错,正是特战分队的那架ZT5微型无人机。这种手抛式无人机的续航时间大约为6小时,航程将近300公里左右,巡逻半径150公里,但其视频传输距离只有50公里。
    特战小分队需要在电脑屏幕上观察和遥控无人机,因此他们所在的位置不会太远,应该就在前面几十公里的地方。
    我使劲儿的挥动着手臂,马队长他们应该能够在屏幕上看到并认出自己。
    无人机从头顶上“唰”的一掠而过,丝毫未曾减速,我扭头望去,它笔直的向前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处。
    奇怪,难道是特战队员们疏于观察,偏偏这档口恰好给漏掉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呲呲”两下调整好方向,然后继续朝着前方飞去。
    一望无际的莽莽热带雨林,茂密的树冠下,弯曲狭窄的河流小溪旁,偶尔可见三三两两的食草动物在悠闲地觅食。特战小分队露营选址,应该是靠近水源地,这样方便取水做饭和洗漱。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绵长而高昂的怪嘶,并伴随着“呱呱”的一阵低吼,音质异常的瘆人。
    “哒哒哒……”紧接着,那边又蓦地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音质十分的清脆,这是95-1式自动步枪速射时的声音。
    我当即意识到出事了,于是用力“噗”的一下,飞行速度骤然间加快,风吹着斗篷猎猎作响。
    茂密的树冠中隐约现出道缝隙,望下去可见一条清澈的小河在静静流淌着,岸边有人影晃动。
    “轰轰……”随着两声手雷爆裂的巨响,河岸上升腾起了淡淡的硝烟。
    我赶紧屁股冲天撅起,“嗤……”身子瞬间斜刺里急速降下,可惜由于动作过于急了,角度也不对,“噗通”一头拱进了河里,水花四溅。
    当我狼狈的浮上河面,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珠,然后定睛细瞧时,不禁大惊失色。
    河岸上盘踞着一条无比巨大的蟒蛇,竟如一座小山似的,脑形更是怪异,像蛇又像龙,面上生有一堆鼻孔。但见它张开着血盆大口,粗壮的粉红色蛇信子不停地在空中伸缩,仿佛是在寻找什么猎物似的……
    河岸上到处散落着脸盆大的蟾蜍尸体,眼睛呈血红色,个个肚皮翻白朝天。
    身穿丛林迷彩服的特战队员们正躲藏在一株高大的望天树下,以其巨大的板根做为依托和掩体,手持着自动步枪朝巨蛇开着火。子弹击中其身上如盔甲般的坚硬鳞片上,“嗤嗤”直冒火星,随即便滚落下来,根本就打不穿。
    “纳布巨蛇!”我吓了一跳,听闻马来西亚古老的民间传说中,曾经有一种名叫“纳布”的恐怖巨蛇。它们的个头可长达30多米,身粗两米多,生有龙状的脑袋和7个鼻孔,能够吞噬掉陆地上所有种类的动物。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说而已,并没有人真正的见过。
    而眼前的这条巨蛇,远远大过了传说中的“纳布”,看来灵界的山川大泽之中,果然还生存有上古神话中所记载的异兽。
    “给我上重机枪!”有人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听声音是马队长。
    特战队员们迅速的架好那两挺98式重机枪,然后挂上弹匣便立即开火了……沉闷的“突突”声骤然响起,12.7毫米口径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般的狂泻了出去。我看到弹头若正面击中蛇身还可以勉强的穿透鳞片,但只要稍微偏离少许,就蹭出一溜儿火星滑过去了。
    这条巨蛇皮厚肉粗,碗口大的鳞片像是披上了轻型装甲,尽管如此,还是身中了数弹,“咕嘟嘟”从弹孔中冒着鲜血。尽管其并未伤及到要害,但却感受到了痛楚,于是不由得勃然大怒,怪头冲天高高的扬起,口中再次发出瘆人的长嘶……随即猛然间喷射出大量的口涎,如雨般的凌空泄下……
    枪声骤然止歇,前面的特战队员身上都沾裹上了这种极其黏稠的液体,四肢均被牢牢粘住而动弹不得。
    此刻,“纳布巨蛇”已然将其巨大的龙状脑袋缓缓地伸向了望天树,并张开了山洞般的大嘴,准备吞噬掉那些特战队员。
    马队长右手臂也沾染了粘液,与与上身迷彩服黏在了一起,只剩下左手和双脚还能够活动。但见其弯腰单臂抱起了一箱82式手雷,手掌中还紧握着一枚,低头费力的用牙叼出保险栓吐在了地上,然后站起身迈步向巨蛇走去,他这是想要与其同归于尽啊……
    我的目光急速扫过周边树林,并未发现伊万医生、小曼、姬二师以及岭南猿公和赖卜等人。
    “马队长,不可!” 我扯开嗓子大声叫喊着。同时在水下“咕噜”一声,自河中“哗啦”一下斜刺里窜出河面,浑身水淋淋的凌空落在了他的面前。
    “尺子大巫医!” 马队长顿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你还活着……”
    “用榴弹发射器!”我急的直跺脚。
    马队长眼神儿里流露出了些许苦涩与无奈,我目光瞄过去,特战队员手里的95-1式自动步枪,原来都未曾加挂榴弹发射器。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身后袭来,黑色斗篷如风帆般展开,裹挟着我倒着飞入了巨蛇的口中,此刻已然来不及反应了……
    但觉眼前一暗,随即便“滋溜”一下滑入了蛇腹。此刻周身全都是如胶般的粘液,四肢被牢牢的黏住,以至于连口鼻都无法呼吸了,好在体内的气囊里灵气充盈,倒也不觉得憋闷。
    这下坏了,我心中大骇,情急之下接连“啪啪,呲呲,噗噗……”奋力挣扎着想要从巨蛇口中飞升出去。无奈无法摆正“骑马蹲裆式”,就这么东顶一下,西撞一下,幸亏蛇腹内的脏器都十分的柔软,要不然早就给撞晕了。
    既然飞升不了,四肢又受困动弹不得,灵指甲更是无法施展,那就只有“元神出窍”这最后一招了。但愿元神光溜溜的身子别也被巨蛇的黏液粘住,那样的话,连自己的肉体都回不了了。
    意念动处,元神赤裸着从囟门爬出,哈哈,竟然没有被黏住,到底是“无形之体”啊……
    此刻,马队长的面色惨白,尺子大巫医的突然现身,令其又惊又喜。由于自己的疏忽和大意,未能让队员们日常在95-1自动步枪上加挂40mm榴弹发射器,这才导致了如今的被动局面。破甲枪榴弹内嵌400个直径3.5mm的钢球,杀伤半径14米,足以摧毁轻型装甲目标。如果直接射入巨蛇的嘴里,便完全应该能够杀死它,而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因此,自己怀着必死之心,抱着一箱82式手雷挺身向前,想让巨蛇将其吞噬入腹,然后引爆同归于尽。
    可是未曾料到的是,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尺子大巫医竟然先他一步被巨蛇吞进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这条巨蛇已经缩回了脑袋,嘴里发出阵阵嘶吟哀鸣之声,身子不停的来回拧着劲儿翻滚,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痛楚似的。
    “尺子大巫医他人在哪儿?”就在这时,马队长身后蓦地传来了冷冰冰的问话声。
    他赶紧回头望去,见一身材肥胖的姑娘正面无表情的站立在几步远的地方,旁边还有一相貌粗犷的光头老妇,怀抱土坛,隐约闻得到一丝淡淡的酒味儿。
    竟然是人类!而且还说着汉语……
    “在,在巨蛇肚子里……”马队长嘴里机械的回答着。
    胖女人头也不回的朝着巨蛇走去。
    “姑娘,危险……”马队长急得大声叫喊起来。
    未至近前,忽听“嗤”的裂帛声响起,巨蛇腹中由内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刹那间鲜血喷涌溅出,从里面滚出来一个浑身包裹着粘液与血污的人形物体……
    “尺子,这里面好玩吗?嘻嘻。”胖姑娘伸手从地上抓起“人形物体”,胳膊轻轻的一甩,便将其抛掷半空中,远远地落在了河中央,砸起一片水花……



    第二十二章 活标本
    “元神蛊剑”果真是无坚不摧,方才元神奋力的一劈,毫不费力的斩开了纳布巨蛇的胃以及腹壁,透出了外面的一丝光亮,随即兴冲冲拎着蛊剑开始四处寻找妖丹。蛇腹内的脏器长得大而细长,椎骨的数量也特别多,寻觅起来看似较为麻烦。
    就在这时,裂口处突然传来“哗”的一声响,由于蛇腹的内压大于外界,于是肉身随着胃中的粘液一道被冲了出去。元神见势不妙赶紧返回,正瞥见肥纯抓着自己的肉身往河里掷去,于是忙不迭的纵身跃起,凌空追了上去……就在其落水的一刹那,及时的钻回到了囟门里。
    流淌着的河水稀释了包裹在身上的巨蛇粘液,四肢终于摆脱束缚可以活动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河岸边游去。
    从水中探出脑袋望去,见那条身形如小山一般大的纳布巨蛇终于轰然倒地,肥纯的胳膊从蛇身里抽出来,双手捧着个硕大的球状物走到了河边。
    “尺子,这个给你。”她将满是脏兮兮的球状物浸在水里洗去血污,竟然是一颗沉甸甸如香瓜般大小的青蓝色妖丹!
    “哇,这么大啊?”我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颗木属性妖丹,其个头比自己的那枚上古青丹大了两三倍都不止,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嘻嘻,”肥纯闻言笑了,“尺子,别被它的外表给骗了,其实真正有用的是里面的内核真丹,也就如同枣儿一般大小。这条巨蛇只是一只初阶妖兽,其实功力是很差的。”
    “内核真丹?”我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肥纯于是解释说:“灵界的灵气非常充足,滋养出了许多的巨型怪异生物,体内的各种器官都极为肥大。即便是未曾修炼过,其自然形成的妖丹通常也是不小的,但却无甚功力,称作‘假丹’。一旦修炼有成,假丹内便开始凝聚修为而形成坚硬的内核,那才是有用的‘真丹’,嘻嘻。”
    “哦,原来如此啊……”我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在灵界并非身形越巨大的越厉害,往往矮小的反而功力更高呢。”肥纯说。
    我点点头,她说的有道理,中原有句俗话叫做“傻大个”,真正心眼儿多的是小个子,民间谓之“是心眼儿坠的”,所以才长不高。
    比如三国时期,关云长身高九尺,张飞身高八尺,刘备身高七尺五寸。按照一汉尺等于23.1厘米来计算,关羽是2米07的大块头,张飞1米84,刘备就只有1米72了。东吴孙权身高1米75,最矮的是曹操,才1米61,然而就属他的心眼儿最多了。如果拿当代来说,袁世凯1米62,孙中山1米58,蒋介石1米69,毛泽东1米72,邓小平1米57,别看这些人个头虽小,可都是呵斥风云的一代枭雄。
    就连人高马大的红毛洋人也是同样如此,法国皇帝拿破仑身高不到1米65,曾带兵横扫了大半个欧洲。沙俄时代的列宁也只有1米64,却推翻沙皇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苏维埃政权。斯大林则只有1米62,却屠杀了千百万苏联人。而中国呢……呵呵,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尺子,本姑娘这就替你撕开外面包裹着的无用之物,取出妖丹内核吧。”肥纯说着亮出了灵指甲。
    “不,还是暂且留着,以后兴许用得着。”我若有所思的接过这枚“巨无霸”妖丹,拽开有伸缩弹性的储物囊袋口,将其硬生生的塞了进去,妖丹随即变小了,一点都不占地方。灵界果然有些好东西,这只青头族的储物囊也不知是何种原理,竟然可以压缩物体的分子间隙,成倍的缩小体积,而且连重量也都随之一同的减轻了。唉,科学真的是无止境啊……
    “尺子大巫医……”这时候,马队长惊喜的跑了过来,甚至连怀抱着的手雷箱都还没放下。
    我微笑着上前,从他掌心里抠下那枚开启了保险栓的82式步兵手雷,随手丢进了河里……
    随着“轰”的一声闷响,河面上泛起巨大的水柱,吓了肥纯一跳。
    “我们都以为你被青头怪人吃掉了,呵呵……”马队长憨笑着,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军人的真诚和喜悦。
    “说来话长,”我帮他把手雷箱撂在了地上,随后询问道,“马队长,怎么没看见岭南猿公、赖老前辈以及伊万医生和小曼他们?”
    “伊万医生和小曼、姬二师都在这儿,只是岭南猿公和赖道长没有和我们一起同行,他俩单独去找你了。”马队长回答说。
    “去找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急着追问。
    “就在你被青头怪人抓走的第二天早上离开的……”马队长讲述了当时所发生的事儿。
    那天晚上,众人眼巴巴的瞅着尺子大巫医被青头怪人掳走飞上了夜空,大伙干着急却无法可想。马队长放出了无人机进行追踪,但其飞行速度明显的不及青头怪人,很快的便在屏幕上失去了踪迹。天亮以后,针对下一步的行动,伊万医生和岭南猿公、赖道长之间产生了分歧。伊万医生坚持要按照既定计划前往南洲大沼泽,而岭南猿公和赖道长则非要去寻找尺子不可,于是最后就只能是分道扬镳了……
    “南洲大沼泽?”我闻言顿时心生疑窦,“那是什么既定计划?”
    “嘻嘻嘻嘻……”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怪笑,随后便见到小曼穿着蓝印花布罩衫,手指轻柔的绕着胸前耷拉下来的辩梢,一路拧拧搭搭的走了过来。
    “鲁班尺,你竟然还没有死,”小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小脸扬起,撅起小嘴儿说道,“哼,你羞不羞,还露着屁股呢……”
    “呵呵,原来是小曼姑娘啊,”我嘿嘿一笑,“尺子衣不蔽体已经有好些年了,早就习惯了。”
    “那也不能故意露出半拉屁股呀,尤其是当着小女孩儿的面……”小曼皱着眉头嗔道,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清纯模样。
    “这样屙屎会方便些。”我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你还讲脏话……”她面露愠怒之色。
    “若发现蛔虫刚好露头,还可以第一时间拽出去丢掉。”我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小曼气得一扭头,目光警惕的盯向了肥纯,嘴里质问道:“她是谁?”
    “是尺子的朋友。”我回答。
    “你们在灵界认识的?”她面现狐疑,嘴里诧异的说道,“原来这儿也有人类啊。”
    “当然有,还不少呢。”我嘿嘿两声。
    “哈哈哈,原来是我们的鲁班尺安全回来啦……”树林里快步走来了伊万医生,身后跟随着姬二师。
    望天树下,蹲伏着两只巨型蟾蜍,足足有一米多高,双目赤红,褐色的表皮上生满了大肉疣,正警觉的望着这边。
    “哦,伊万医生,”我点头致意,并开口询问,“你们怎么会来到了南洲大沼泽?”
    “呵呵,”伊万医生神秘的一笑,目光瞥了眼小曼,随后回答说,“根据上级事先安排好的秘密行动,小分队到南洲大沼泽来是为了进行一项科学调研。”
    “上级?是小曼的爷爷么?”我追问。
    “事关国家机密,我不方便透露。”伊万医生表情严肃的拒绝道。
    我耸了耸肩,便没有再问。
    “这两位是谁,来自尘世的人类么?”伊万医生的目光疑惑地望着肥纯和身旁怀抱酒坛的老祖。
    “这位是肥纯姑娘,在灵界土生土长,另一位名叫老祖,来自蓝月亮谷。”我如实回答。
    “蓝月亮谷?”伊万医生皱起了眉头,突然间一拍脑门,嘴里叫了起来,“就是你书中的那位天门山老祖吧,怪不得还抱着个酒坛子。哎呀,鲁班尺,这一个多月以来,看似你经历了不少事情嘛,回头可要详细的说说了。”
    “喂,那两只赤眼癞蛤蟆是怎么回事儿?”我朝着树林努了努嘴。
    “哦,标本,那是捕捉来的活体标本。”伊万医生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情。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胸口蓦地一热,绿珠已然感应到了什么。我此刻心里已完全意识到,这两只赤眼癞蛤蟆就是鬼面蟾蜍家族里面的成员,而且还可能参与了数百年前对绿蜘蛛一族的屠戮。
    “抓来这俩活体标本是准备就地解剖研究呢,还是要带回去尘世?”我试探着问道。
    “当然是要送回去啦……”小曼在一旁插嘴说,“而且还要保护好。”
    “难怪啊……”我嘿嘿冷笑道,“这条‘纳布巨蛇’来到大沼泽,袭击了赤眼蟾蜍家族,杀死了不少的癞蛤蟆。而你们为了保护这两只‘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差点以牺牲人民解放军战士的宝贵生命为代价,就为了改良中国癞蛤蟆品种,多生产出一些蟾酥和蟾衣么?”
    伊万医生面色很难看,他板起脸来转身命令马队长:“你赶紧去看看队员们的情况,如有受伤者马上进行治疗。”
    “是。”马队长应道,他方才已经跳入河里,洗去了身上粘液,此刻浑身湿淋淋的向望天树下跑去。
    伊万医生转过身来,换上一副殷勤的笑脸:“鲁班尺,一路辛苦,必是饿了吧,我们边吃边聊如何?”
    我点点头,此时肚子里“咕咕”直叫,确实有些饥肠辘辘。
    “这一个多月以来,携带的给养已经所剩不多,还有几听猪肉罐头,就吃了吧。”伊万医生摆了下手,吩咐姬二师去拿。
    还是尘世的食物美味儿啊,我用小勺剜起一大块白花花的肥猪肉送进嘴里一抿,那种咸香之气直冲脑门,太好吃啦。
    “嘎吱嘎吱……”身后传来了咀嚼金属的声音,我扭头一看,肥纯正捧着一听未开启的三斤装猪肉罐头,连同马口铁皮一同嚼碎了正往肚子里咽……



    第二十三章 马队长的疑惑
    伊万医生愕然的望着肥纯,不禁感慨道:“原来灵界人类的牙口是这么好啊……”
    我咽下了一口肉,回答说:“肥纯有异食癖,喜欢吃金属。”
    此刻,马队长匆匆走过来报告:“无人机刚刚已经返航,未发现有异常情况,特战队员们也都没有受伤,现已洗去了身上粘液,正在打扫战场。今天若不是尺子大巫医及时的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嗯,今日战况的确有些惨烈,死了不少的蛤蟆,想不到灵界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蟒蛇,”伊万医生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随即吩咐着,“马队长,你通知大家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出发返回尘世。”
    “慢,”我疑惑的望着他,“这次冒险来到灵界,就是为了这两只赤眼癞蛤蟆?”
    伊万医生没有作声,气氛稍显尴尬。
    “尺子大巫医,小分队目前生活给养已经基本消耗殆尽,汽油也所剩无几,无法为无人机的电池充电……”马队长解释说。
    “那么弹药呢?”我打断了他的话,“子弹、手雷、枪榴弹以及C4军用塑胶炸药还有多少?”
    “弹药还很充足,”马队长回答,“这一个多月来,我们从密林里辗转来到南洲大沼泽,途中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危险,因此消耗得极少。”
    我点了点头,心想只要有足够的弹药,吃喝都不是个问题。可是如何才能说服伊万医生和小曼放弃返回尘世的计划,而直接前去‘白道结界’呢?
    “鲁班尺,这次还需要你带着我们通过‘生命之门’返回尘世。”伊万医生语气严肃的说道。
    我耸了耸肩:“那倒是可以,但必须要先找到岭南猿公和赖卜老前辈才行。”
    伊万医生面现为难之色,开口说道:“南洲原始密林这么大,到哪儿去找呢?不如这样吧,你先送我们回去,然后自己再去寻找如何?”
    “那可不行,做人要重义气,人家为了尺子宁愿甘冒风险,自己决不能弃之于不顾,早一日找到他俩,便少一分危险。”我断然拒绝。
    这时,姬二师在一旁插话了:“你若是不去,我们返回尘世就立刻把南山老者、豹王和秋波老妪都抓到京城……”
    我眯起眼睛瞅着这只来自滇西的鸡妖,竟敢来威胁自己,于是鼻子“哼”了声,口中缓缓说道:“据《新纂云南通志?物产考》记载,楚雄武定乡有种‘武定鸡’,相传是在朱元璋明初戍边的时候,由士兵从山东带来的九斤鸡与本地土鸡杂交而成。此鸡体型异常高大,骨骼粗壮,肌肉发达,头尾昂扬,步态有力,尤其是嗓音特别的洪亮。素来以体大、肉嫩、骨酥、味美而名列‘云南六大名鸡’之首,但须于六七个月大时骟去其势,这样很快便能长到十四斤左右上餐桌。尺子一直苦于囊中羞涩,未能品尝到这种名鸡,实属遗憾啊……”
    说罢,我冲着他“嘿嘿”两声坏笑,并意味深长的舔了舔嘴唇。
    姬二师闻言两颊胀红,怒目而视:“你,你欺人太甚……”果然其嗓音极为的洪亮。
    “呵呵,鲁班尺的玩笑话,姬二师不必当真。”伊万医生赶紧打起了圆场。
    “马队长,尺子衣衫褴褛,不知可有多余的衣裤借穿一下?”我哈哈大笑,放下了手中的猪肉罐头,站起身来。
    “有的,尺子大巫医请随我来。”马队长点头说道。
    我跟着他来到了林中的营帐内,换上了一套迷彩服,还挺合身的。
    “尺子大巫医,”马队长见左右无人,便悄声说道,“无人机的搜索录像里,发现了你的影像,竟然是在半空中……”
    我知道隐瞒不住了,于是淡淡的一笑,并实话相告:“尺子这段时间里学会了一些青头怪人的飞翔技能,但还不是十分的熟练,呵呵……但不知方才马队长因何隐瞒了这件事儿,而没有对伊万医生提及?”
    马队长探头出营帐外,警惕的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感觉到这次灵界行动有些蹊跷,似乎不大正常,所以才没说。”
    “哦,你觉得哪儿不正常?”我问。
    马队长想了想,忧心忡忡的说道:“作为一名职业军人,执行命令,甘愿为国牺牲,这点绝不含糊。可是为了两只大癞蛤蟆而冒险,还几乎导致陆战队员全军覆没,这就有点不值了。若不是你及时的出手相救,唉……”
    我默默的看着他,没有搭话。
    “来到大沼泽后,特战队员一直负责外围警戒,伊万医生、小曼和姬二师三个人深入到沼泽之中进行科学考察。我提出派几名特战队员保护他们,被伊万医生拒绝了,并说南洲大沼泽绝对安全。前天夜里,他们捕获了两只巨型蟾蜍首领,并带回了营地……”马队长叙述着。
    “这两只是蟾蜍首领?”我疑问着。
    “是啊,因为捕捉回来的当夜,营地周围便聚集了上万只脸盆大小的癞蛤蟆,都是红红的眼睛,看似来自同一个家族。它们静静的等待着,不吵也不闹,好象是在为蟾蜍首领送行似的。因为如此众多的大癞蛤蟆如果一齐涌上来,我们根本就抵挡不住。”马队长回答。
    我沉思着,如此说来,伊万医生他们其实早就有了行动计划,对“南洲大沼泽”似乎也并不陌生,并且知道进入沼泽后没有危险。但这些情况却始终都没有透露给我和特战队,他们究竟是想隐瞒什么呢?
    “昨晚,我巡夜查岗的时候,发现月光下,小曼与那两只巨型蟾蜍正在进行沟通……”马队长继续说着。
    我闻言心中暗自吃惊,不动声色的问道:“沟通?小曼是如何同那两只癞蛤蟆进行沟通的呢?”
    “用‘蛙鸣’。”马队长回答。
    “你是说‘蛙鸣’?”我疑惑的看着他。
    马队长点点头:“小曼发出了类似蛙类的鸣叫声,与巨型蟾蜍一唱一和,就像是在亲切交谈似的。”
    “那么伊万医生也会‘蛙鸣’么?”我再问。
    马队长摇了摇头:“昨夜只偷偷见到小曼一个人,没发现伊万医生和姬二师也在场。”
    我正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忽听营帐外传来了小曼的声音:“鲁班尺,换件衣服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嘴里呵呵说道:“原来是小曼姑娘啊,有什么事儿么?”
    “现在就去伊万医生的营帐,你得告诉我们这些天来都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小曼小嘴儿一撅,不容置疑的说道。
    “好吧。”我回身向马队长道谢后,跟随着小曼而去。
    当我踏入伊万医生的营帐,一眼瞥见角落里趴伏着那两只巨型赤眼蟾蜍,它们见到生人近前,眼神儿里透着警觉。
    我仔细的打量着它们,看来这两只是雌雄一对儿,雄蟾蜍因为夜里求偶时会鸣叫,因而喉咙处的皮肤颜色比较深,前肢也粗壮。雌的则不会鸣叫,喉咙处颜色较浅,前肢纤细,但体型却要大一些。
    这时,胸前再次的发热,绿珠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等待着主人发话。我伸手轻轻的拍拍她,示意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鲁班尺,这就是那对要送回尘世去的活体标本,”伊万医生坐在树木扎成的简易椅子上,笑容可掬的解释说道,“蟾蜍属于脊椎动物门、两栖纲、无尾目、蟾蜍科,是一种药用价值极高的经济动物。它的浑身都是宝,像蟾酥、干蟾、蟾衣、蟾头、蟾舌、蟾肝以及蟾胆都可入药,而且非常的名贵。中原的蟾蜍一般都如手掌般大小,只有在南美洲的热带雨林里,生活着一种世界上最大的蟾蜍,体长可达25公分,堪称‘蟾中之王’。可你瞧瞧这一对巨型蟾蜍,身高都有一米多,体长接近了两米,简直不可思议吧?”
    “你不把它们装进笼子里,很容易跑掉的。”我皱了皱眉头。
    “呵呵,这你无须担心,它们很通人性的。”伊万医生坦然笑道。
    “哦,很通人性?难道你能与它们进行交流么?”我面现惊讶之色。
    “我不行,”伊万医生谦虚的摇了摇头,“小曼姑娘才可以同它俩语言沟通。”
    “语言?”我转身凝视着小曼,笑容收敛,口中缓缓说道,“想不到小曼姑娘竟然懂得蟾蜍的语言,是跟爷爷学的么……”



    第二十四章 看破不说破
    此话一出口,我已然感觉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中原有句老话,叫做“看破不说破”,咋就忘了呢?古往今来,多少才俊志士便是栽在了这上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三国杨修那是何等的聪明,你管人家曹操食“鸡肋”有味儿没味儿干嘛?当今亦是如此,这句老话依然是明哲保身的利器,不因朝代更替而落伍。
    不过,既然话已说出,还怕个毬?尺子如今身怀“元神蛊剑”和“飞天遁地”两大绝技,在尘世即便不能惩恶扬善,斩魔除妖,快意恩仇,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鲁班尺,你刚才说什么?”小曼语气冷冰冰的,双眸凝视着我,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沧桑。
    那眼神儿非惊讶、非怨毒、非愤怒,反而是一种难言的惆怅与悲凉……
    “哦,没什么,”我耸耸肩,开始胡诌,“现在京城幼儿园里经常教孩子们各种动物的叫声,什么青蛙‘呱呱’,喇喇蛄‘嚓嚓’,公鸡‘喔喔’,母鸭‘嘎嘎’,苍蝇‘啦啦’……”
    “苍蝇的叫声不是‘嗡嗡’么?”伊万医生在一旁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苍蝇根本就不会叫。”我纠正道。
    “那是你说的……”伊万医生提醒说。
    “是幼师说的。”我再次予以更正。
    “好了,鲁班尺,”伊万医生痛苦的打断了我的话,“请你把这一个多月以来,都经历了什么?遇到过什么?全都告诉我们。”
    “哦,这段时间的经历真的是令人终生难忘……”我长叹一声,幽幽说道。
    伊万医生神情期待,静等下文。
    “尺子被青头怪人抓走以后,就直接飞去了南洲青头山,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终日衣不蔽体,饥肠辘辘,担惊受怕,思念祖国……”我叙述着。
    “不会吧?”伊万医生狡黠的笑笑,“那个叫‘肥纯’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儿?还有老祖……”
    “她俩是被拘禁在青头山牢中的狱友,”我解释说,“昨日恰逢青头族首领换届选举,于是大赦天下,我们三个都给放出来了。我告诉新族长,想回到自己人的身边,于是他们就派了三个身强力壮的青头怪人,驮着我们飞到了南洲大沼泽。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已经都知道了……”
    伊万医生与小曼面面相觑,尺子的话,似乎无甚破绽,但他俩还是不相信。
    “青头怪人怎会知道我们在南洲大沼泽?”伊万医生提出了疑问。
    “据说是青头族有人在空中狩猎时看见了你们。”我回答说。
    “嗯,那么青头怪人抓你去,究竟目的何在?”伊万医生接着盘问。
    “是想让尺子给他们做罐头。”我答道。
    “什么?”伊万医生闻言大惑不解。
    “就是为青头族生产猪肉罐头,”我解释说,“那天夜里,那个青头老大抢走了几听军用罐头,回到青头山呈献给了老族长。经过七位长老品尝鉴定,认为这是极好的,可以提高整个族人的生活品质,于是就让我来组织大批量的生产。可是他们既无生猪养殖,也没有任何的调味品和添加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后来呢?”伊万医生似乎饶有兴致。
    “于是就把我给关押起来了,”我耸了耸肩,“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已经都知道了。”
    伊万医生怔了怔,知道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于是就干脆换了个话题,“那么,你是如何杀死这条巨蛇的?”
    “当然是‘蛊剑’了,以后再去雅安菜市场的时候,一定要多买回来几斤,批发零售都行,价格可以打折。”我乐呵呵的回答。
    “蛊剑?”伊万医生狐疑的望着我。
    “没错,”我不在意的说道,“尺子还曾经用它割断了小曼姑娘的半截舌头呢。”
    小曼闻言面色一红,这种丢脸的事儿,她估计不会告诉伊万医生。
    “呵呵,简直是一派胡言,”伊万医生拍手大笑,“鲁班尺,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这‘后浪’简直就是我双头蛮家族的未来之星嘛,来,让我检查一下这段时间的发育情况……”
    他从衣袋里掏出听诊器,不由分说的将谐振器按在了我的脖颈上,屏气凝神细听。
    “哇,近期发育得十分快嘛,也非常的健康。记得数月前双头蛮还只相当于婴儿一岁时的机能,可如今已经快接近于学龄前儿童了,真想不到啊……”伊万医生摘下了听诊器,口中惊叹不已,看似相当的满意。
    “那他的性能力……”小曼红着脸,在一旁小声的问道。
    “哈哈,很快的,估计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出现首次初遗,然后就可以进行正常的交媾了。”伊万医生呵呵笑道。
    小曼抬起脸来,双眼热辣大胆并意味深长的望着我,手指慢慢的玩弄着辫梢……
    坏了,他们这是想要改良双头蛮的基因啊,我此刻才猛然间的醒悟过来。
    “我的背囊呢?”我若无其事的问道。
    “被岭南猿公他俩带走了,干嘛?”伊万医生疑惑的目光。
    “一个多月没吸烟了。”我说。
    伊万医生好言劝慰道:“鲁班尺,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我们双头蛮家族一向都是禁烟的,老爷子就从不吸烟。况且吸烟者的身上闻着都有一股难闻的烟油味儿,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可人家挺喜欢闻的嘛……”小曼红着脸,低头嗫嚅道。
    “日本有位学者武田邦彦,调查了东瀛人吸烟与肺癌之间的关系,发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日本的男性烟民大至有3000万人,约占全国人口的25%,死于肺癌的人数不足5万人,为全国烟民的0.17%。随着戒烟运动的发展,全国烟民的总数下降了20%,但肺癌的发生比例却增长到8%,得出的结论是,‘吸烟容易引发肺癌是弥天大谎。’并提出截然相反的观点,‘如果你不想早死,最好别戒烟。’呵呵,尺子愿意引领双头蛮家族吸烟时代新潮流,想想看,两个脑袋同时抽烟,互相借火,谈心聊天,那将是多么暖人心的和谐场景啊……”
    此刻,我一边继续胡诌,同时心中暗自盘算着。
    若是在尘世的话,双头蛮家族的势力极大,抓几个平头百姓为人质来逼迫尺子就范,这很容易办到。但在灵界,天高皇帝远,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可以完全无惧。唯一担心的就是数月之后,当体内的双头蛮完全发育成熟时,自己的大脑思维是否也会因此而改变?那样就太可怕了。
    为绿珠而消灭鬼面蟾蜍,自己的承诺必须要完成,即便是追踪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辞。还有就是圣婴娘蜮,这个小魔头也必须要尽快的铲除掉,之后还要将师父师母的尸骨遗蜕迁葬来灵界,任重而道远啊。
    “鲁班尺,你在想什么呢?咱俩出去谈心聊天好吗?”小曼扭捏的嘤嘤说道。
    “你说什么?”我回过神儿来,疑惑的看着她。
    “人家说咱俩单独出去谈谈心,好不好嘛……”小曼扭动着身子,似有愠怒之意。
    “呵呵,你俩是应该经常出去一起聊聊天,加深一下了解嘛。”伊万医生面带笑容的说道。
    “哦,这当然可以,尺子还求之不得呢。”我满口应允。
    “你跟我来。”小曼一甩辫子,转身跑出了营帐。
    我目光冷峻的扫过那两只赤眼癞蛤蟆,然后若有所思的迈步出来,尾随着小曼的背影,朝着雾气昭昭的大沼泽里走去。
    古时候,普遍认为沼泽是死亡生物的生存之地,十分的诡异而可怕,若是有人不慎误入其中,便很难活着走出来。
    我眺望着这片古老蛮荒的大沼泽,星罗棋布的墨绿色水潭,纵横交错的河流小溪,丛生的奇异灌木水草以及蒸腾着的神秘雾霭,不由得心生感叹:“尘世的第一只蠕头蛮大概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何以见得?”小曼停住了脚步,疑惑的转过身来。
    “因为在你的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我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返祖现象’?”小曼更加的迷惑不解。
    “蛙鸣,”我嘿嘿一笑,“同为双头蛮家族中人,尺子不懂,伊万医生也不懂,怎么就唯有你会‘蛙鸣’,能够与那两只大癞蛤蟆交流沟通呢?显然是一种‘返祖现象’啦。”
    小曼闻言默不作声,眼中似乎泪水盈盈。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我深信不疑。
    “鲁班尺,你喜欢小曼吗?”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稚嫩的童声蓦地一变,音质苍老而嘶哑,极为瘆人。



    第二十五章 恐怖的童谣
    我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个嘛,”我思索着谨慎说道,“那要看小曼姑娘对尺子是否能坦诚相待了。”
    “如何才算‘坦诚相待’?”小曼阴沉着脸。
    “嗯,”我想了想,说,“就是尺子问你的事情,能够如实的告知,而丝毫不加隐瞒。”
    “你想要知道什么?”小曼的声音依旧是嘶哑干涩,如同一古稀老妇。
    “首先,双头蛮家族在尘世间都有哪些人,尺子在其中算何等角色,如果自己连这些最起码的信息都懵懂不知,又如何能融入到家族里面去呢?更遑论喜欢了。”我的理由正当而充分,应该无法拒绝。
    小曼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自从远古第一只蠕头蛮抵达尘世以后,经历过无数次的变异,但是始终变化不大。一直等到‘双头蛮’的出现,这才有了质的飞跃。双头蛮相较蠕头蛮的寿命更长,性能力也更强大,繁殖起来尤为便捷,根本无须在地下墓穴中苦熬孕育。目前虽然人数还不多,而且主要集中在青丝群中……”
    “什么?等等……”我闻言愕然不已,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说在‘青丝群’里头有双头蛮?”
    小曼点点头,解释说:“我和伊万医生先围绕着《青囊尸衣》这部书,从读者群中的铁杆粉丝里物色人选,未雨绸缪,这样便于你将来对这些人的领导。”
    “那么,都有哪些知名粉丝被种下了双头蛮幼虫?”我好奇的问道。
    “比如流星、黑猫、猪油酥、花花、某女子、小鸡会长、九姨、两广大毒枭以及望天树……”小曼嘴里念叨着一大串名单,看来还真不少呢。
    “是‘望枫树’。”我纠正道。
    “对了,望枫树,那个总爱念叨‘阿弥陀佛’的山东诸城汉子。”小曼点点头。
    “还有谁?”我追问着。
    “还有在喜马拉雅有声小说平台上播讲《青囊尸衣》的雁渡寒潭,他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磁性魔力,对中老年妇女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作用,尤其是深受‘西城大妈’们的喜爱。此人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和刻画不同的性格人物,将来作为我们双头蛮家族的发言人,是最为合适不过了。”小曼一面说着,同时脸上还流露出景仰的神态。
    “那么老者,”我吞吞吐吐的说着,“还有豹王、秋波老妪也都……”
    “当然,他们都是你的铁杆青丝,自然不能够漏过,只是南山老者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小曼面现得意之色。
    “那又是为何?”我疑惑不解。
    “他痴迷于老年布袋奶,属于怪癖,因此政审不合格。”小曼正色说道。
    “你们是如何给这些人种下双头蛮幼虫的?”我接着问。
    “这些人大都喜欢美食,自然是在酒水和食物中做手脚,现在遗传繁殖也在与时俱进,早就无须动手术了。”小曼解释说。
    “那他们本人知道么?”我心中暗道,伊万医生的手段果真是厉害啊,自己以前倒是小瞧这位俄罗斯人了。
    “还不知道,幼虫发育得没有这么快,尘世不同于灵界,伊万医生说这里的灵气气场非常有助于蠕头蛮的生长和发育,可以促进器官早熟。”小曼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我的下体,面色暧昧。
    “呵呵,这真是极好的,‘铁甲大军’变异进化成了双头,在一起进餐或者讨论剧情,那情景简直壮观的不要不要的……”我无奈的自嘲说道。
    小曼眼波顾盼,双眼含情脉脉的向上瞅着我。
    “小曼小妹妹,上次尺子哥不小心割断了你的舌头,现在还疼吗……”我无比关切的柔声问道,心想自己咋有点像柳下君了呢。
    “人家早就长出来了,不疼了嘛。”小曼似乎深受感动,脸颊绯红。
    “那两只丑陋的癞蛤蟆,是你爷爷要弄回去的吗?”我开始绕到正题上了。
    “这个么……”小曼迟疑着,目光看着我。
    我温柔的点点头,给予鼓励。
    “爷爷传授我‘蛙语’,就是想要找到赤眼蟾蜍首领夫妇,并且活着带回到尘世。”小曼的声音低到几近不闻。
    “哦,”我心里‘咚咚’直跳,谜底马上就要揭晓了,但嘴里却说道,“你爷爷想必是一定喜欢吃癞蛤蟆肉。”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小曼面现惊异之色,说,“爷爷每去视察一个地方,夜里都会要我私下到野外偷偷去抓几只蛤蟆来吃,没有人知道的。”
    我闻言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原来阆中城里的那位“老爷子”只是有吃蛙肉的食癖而已,而青蛙属于国家三级保护动物,自然不好过于声张了。
    “嗯,油炸青蛙大腿的确很美味儿。”我无精打采的随口附和着。
    “不是青蛙,爷爷只吃蟾蜍。”小曼纠正说。
    我闻言一头的雾水,青蛙的味道自然远胜癞蚧巴子,尤其是庐山石蛙以及长白山的哈什蟆,吃过后令人终生不忘。
    我沉默良久……
    三百年前,鬼面蟾蜍从灵界失踪。不久后,尘世便出现了一位外貌酷似蛙类的南明弘光帝朱由崧,好色残暴与嗜血的性情与鬼面蟾蜍无异。清顺治二年,朱由崧为清军俘获,同年押赴京城处死。起先,这件事儿自己怎么也想不通,如果弘光帝果真就是鬼面蟾蜍的话,一只灵界赫赫有名的高阶妖兽竟然会轻易的被清军所捕获,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直到前几天与尸花公主交谈后,这才终于茅塞顿开,明白了个中的原委。
    “白道结界”因为没有灵气,所以人类和动物的寿命都不高,与尘世相仿。但凡灵界修炼的修士或妖兽,无论修为有多高,只要进入了“白道结界”里,功力都全失,与常人无异。鬼面蟾蜍为逃避黄龙宗的追杀而躲到了尘世,因那里同样的没有灵气,功力自然也会大减或者完全消失,与普通人一样,所以才会轻易的被清军擒获和斩杀。在尘世的这段时间里,鬼面蟾蜍的功力虽然丧失了,但其性情却丝毫未曾改变,依旧保留着那种冷酷残忍和暴虐好色的本质,做出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儿。
    此后又得知,伊万医生一行来到灵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两只赤眼蟾蜍首领活着带回尘世,为此,小曼爷爷还特意传授了小曼“蛙语”。这位“老爷子”不仅非常熟悉南洲大沼泽,而且还通晓赤眼蟾蜍的语言,若其本人不是鬼面蟾蜍,又怎会知道这些的?
    所以,自己始终怀疑他极有可能就是鬼面蟾蜍,可如今,小曼无意之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全盘否定了自己的假设。
    因为癞蛤蟆,从来没有吞食自己同类的习惯。
    如此说来,小曼的爷爷可能也就是一只变异进化的蠕头蛮,通过“返祖现象”而回忆起了远古蛮荒时期的南洲大沼泽以及“蛙鸣”的含义。由此可见,远古蠕头蛮是很喜欢吃癞蛤蟆的,或许是作为主食也说不定。食髓知味,所以这才时常在夜里偷食蟾蜍,这次更是异想天开,想要品尝灵界远古时期无污染的纯天然癞蚧巴子了。
    一切努力似乎都白费了,还得从白道结界,也就是鬼面蟾蜍最后消失的地方查起。黄龙宗第一杀手余慈散人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因为他随后就要灭尺子大巫医的口。
    “唉……”我不禁仰脸长叹了一声。
    “尺子哥,你怎么了?”小曼满是关切的问道,其声已经变回了原先那个天真小女孩儿的童音。
    “尺子哥想要屙屎。”我没好气儿的答道。
    “嘻嘻嘻嘻,我不看。”小曼转过身去,手指头依旧来回缠绕着细细的辫梢。
    “尺子哥的屎很臭的。”我吓唬她。
    “我不怕。”小曼“咯咯”的笑着。
    “你等在这里,尺子哥去那边了,不许偷看。”我恶狠狠的叮嘱说道,然后转到了不远处的一簇茂密的灌木水草后面。
    小曼脸上挂着童真的笑容,嘴里面小声哼起了一首古老的童谣: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
    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大沼泽的上空阴沉沉的,瞬间起风了,乌云密布翻滚,湿地上弥漫着的白色雾霭变为了暗灰色,虫鸣声悄然止歇,唯有“呜呜”的风啸之音。
    “尺子哥,你快点啦,风暴就要来了……”小曼扯起嗓子喊叫起来。
    “唉,吃多了猪油真的会拉肚子。”我一面系着军裤的腰带,一边慢腾腾的走回来,大风吹袭着黑色斗篷,猎猎作响。
    “大沼泽的暴风雨说来就来,我们赶紧回去吧。”小曼抬脸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拽着我的手向密林中跑去,倾盆大雨随后而至。
    我俩一头冲进营帐内,发现伊万医生正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
    营帐角落里,赤眼蟾蜍夫妇相拥着躺倒在地上,肚皮朝天,已经死了……



    第二十六章 谋杀
    我和小曼默默的站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闻得狂风骤雨击打在营帐蓬布上的“簌簌”爆裂声。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小曼神情茫然,嘴里机械的嗫嚅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目光凝视着伊万医生,嘴里诧异道,“你杀了这两只癞蛤蟆?”
    伊万医生神情沮丧的转过身来,叹息道:“不是我,方才自己只是出营帐方便了一下,回来便发现首领夫妇已经死了。”
    “他俩是怎么死的?”我鼻子不由自主的嗅了嗅,然后走近前去,睁开巫眼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果然,两具尸体上没留下丝毫的破绽,做得干净利落,颇有当年李白《侠客行》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高超手段。
    “我已经检查过了,两只蟾蜍身上并无任何的伤口,也没有挣扎或厮打的痕迹,很像是自然死亡,”伊万医生一脸的迷惑,随即语气严肃的说道,“即便是首领夫妇身体再有毛病,也绝不可能两只同一时间气绝身亡,他俩肯定是被谋杀的……”
    “谋杀?”我嘿嘿笑道,“纳布巨蛇已经死了,树林里只有特战小分队,谁会跟这两只癞蛤蟆有仇呢?哦,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伊万医生和小曼闻言同时警觉了起来。
    “姬二师,”我分析说,“公鸡是蛙类的天敌,也许其忍受不了特战队单调的饮食,需要改善一下……”
    “胡说,”营帐门帘猛然间掀开了,姬二师裹挟着风雨冲了进来,额头胀得通红,嗓门洪亮,震得自己耳鼓“嗡嗡”作响,“鲁班尺,你不要栽赃陷害,血口喷人!”
    我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尺子不过是推测而已,记得小时候,邻家大婶总是捉些蝌蚪蛤蟆螺蛳河蚌之类的捣碎了喂母鸡,据说能多产蛋,而那只大公鸡却总是跑来争食……”
    伊万医生赶紧摆摆手,目光环视一周,吩咐道:“大家都先不要争辩,姬二师,去喊马队长,顺便让那个‘肥纯’姑娘和老祖一同过来。”
    姬二师气呼呼的一甩门帘出去了,须臾将人带到。
    老祖依旧怀抱那只酒坛子,身上还残留着酒气,而肥纯则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
    “同志们,现在出了点状况,”伊万医生面色冷峻,语气异常的严肃,“赤眼蟾蜍首领夫妇于十分钟之前死了,现在每个人都需要提供一下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我先说,十分钟之前离开营帐到林中解手,曾经朝担任警戒的特战队员要过一包纸巾,足以证明不在现场。”
    我的目光瞥向了姬二师。
    姬二师头一昂,声音洪亮的说道:“我根据伊万医生的指示,当时正守在老祖和肥纯的营帐外面监视她俩,也有警戒的特战队员可兹证明。”
    看来伊万医生对自己还存有疑虑,我心中暗道。
    伊万医生的目光移向了老祖和肥纯。
    “老妪在……饮酒。”老祖搂紧了酒坛子,对抗体内的“七日反噬”就靠这点土烧了。
    “本姑娘在睡觉,还做了个梦,嘻嘻。”肥纯笑嘻嘻的回答说。
    姬二师点点头:“没错,她俩都一直在营帐内,没有出来。”
    伊万医生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哦,十分钟前嘛,正在大沼泽里屙屎。”我毫不在意的说道。
    “嗯,尺子哥是在大便,我就在他身边。”小曼面色微红,“咯咯”笑着说。
    “尺子,她摸你屁股了么,嘻嘻。”肥纯在一旁插嘴道。
    伊万医生闻言有些忍俊不已,这位名叫“肥纯”的胖姑娘原来有点弱智啊。
    小曼狠狠的白了一眼肥纯,没有吱声。
    “如此说来,你和小曼倒是可以互相证明。”伊万医生点点头。
    “报告领导,十分钟之前,我和队员们正在一起收拾行装,做好明日一早出发的准备。”马队长朗声说道。
    如此,蟾蜍首领夫妇死亡之时,所有人都不在命案的现场,那么,凶手又是谁呢?
    “可爷爷一定要我带活的蟾蜍回去呀……”小曼满面愁容,嗓音中已然带着些许哭腔。
    “看来也就只有再去捉两只回来充数喽。”我耸耸肩,颇不以为然。
    “没有了,今日一战,大沼泽的赤眼蟾蜍家族全军覆没,一只都没剩下。”伊万医生用力扯拽着自己的头发,显得无比的自责。
    “伊万医生,那么明早是否还要按照原计划返回尘世呢?”我目光凝视着这个二毛子,幸灾乐祸的问道。
    “唉,任务搞砸了,回去又如何向老爷子交代……”伊万医生无奈的叹息着。
    “我知道有个名为‘大地之母’的所在,是灵界的一处虚空,里面生活着各种珍禽异兽,两栖动物种类繁多,应该找得到这种赤眼蟾蜍……”我踌躇着。
    “哦,在什么地方?”伊万医生一听似乎来了精神。
    “其实离这儿不远,渡过南海就是。”我回答。
    “南海?”伊万医生疑惑的望着我,语气变得冷冰冰的,“鲁班尺,你现在终于肯说出实情了。”
    “没错,尺子在青头山其实也并没呆多久,然后渡海到中洲自助游历了一番。”我承认道。
    “说说看。”伊万医生目光依旧是冷冷的。
    “灵界总体上面积和尘世差不多,也大致分为五洲四海。陆地以中洲最大,气候温和,物产丰富,人类主要都聚居在那儿。”我介绍说。
    “人类?”众人闻言均惊讶不已。
    “是的,人类,而且都懂得汉语,房屋建筑、百姓的衣着服饰以及生活饮食习惯等等就像是中原古时候的北宋时期,其中最大的城郭名叫‘帝都’,十分的繁华……”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灵界概况。
    伊万医生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军队吗?武器装备如何?”马队长到底是军人,侧重于打听军事方面的情况。
    “呵呵,这里还处于冷兵器时代,只是些刀剑弓弩之类的兵器,连火药都没有,比尘世起码落后了千年都不止。”我笑道。
    “有国家和政党吗? 是什么人?”伊万医生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我摇了摇头:“没有,统统的没有,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像是道家所提倡的那种‘无为而治’,不过倒也和平安宁。”
    “如此说来,在灵界补充给养是不成问题喽。”伊万医生松了口气。
    “当然,而且食品中没有使用化肥农药以及任何的添加剂,绝对的天然无毒,所以人类的寿命普遍能够活到八百岁……”
    “八百岁!”众人皆惊呼起来。
    “鸡呢?有母鸡么?”姬二师红着脸,声音洪亮的问道。
    我淡然一笑:“当然有,而且品种纯正,体态优雅,风姿绰约,隐含一种古典美,令人爱不释口。”
    “呵呵呵……”姬二师喉咙里“咕噜”一声,差点打鸣了。
    “鲁班尺,你所讲的这些……”伊万医生疑惑的说道。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我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吧,”伊万医生沉默良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等暴风雨停了,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发去中洲。”
    “渡海需要有船才行……”马队长提醒道。
    “船的事儿包在尺子身上。”我满口应承了下来。
    “大家都去做准备吧。”伊万医生摆了摆手。
    走出营帐,雨势稍歇,密林中弥漫着淡淡的雾霭,空气格外的清新。
    现在,初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可是岭南猿公和赖卜老前辈究竟会在哪儿呢?我心里寻思着。
    “鲁班尺,”小曼就站立在身后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目光中带有一丝诡异的眼神儿,嘴里慢吞吞的说着:“是你杀了赤眼蟾蜍……”
    我闻言淡淡的一笑:“尺子当时正在方便,这你是知道的。”
    “不,你在那簇灌木丛后面待了那么久,一定是偷偷溜出沼泽去了伊万医生的营帐。”她冷冷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杀这两只素未谋面的癞蛤蟆?”我平静的问她。
    小曼狡黠的看着我,眼珠儿转了转,说:“从你讲出灵界情况的那时起,我才意识到,只有杀死赤眼蟾蜍夫妇,鲁班尺的目的才能实现。”
    “什么目的?”我问。
    “你不想回到尘世去,所以用重新捕捉蟾蜍的理由,吸引我们继续留在灵界。”小曼语气肯定。
    “尺子为啥不想回尘世去呢?”我接着问,心想这小曼姑娘还是蛮聪明的,起码考虑问题的思路方向是正确的。
    “尺子哥还好意思问人家小姑娘,”小曼面色微红,低头摆弄着辫梢,嘴里小声嗫嚅着,“你是想在灵界多待些时日,借助这里的灵气好让体内的双头蛮尽快性成熟,能早点交媾嘛。”
    我闻言大跌眼镜,禁不住的笑出声来了。
    “你还笑人家……”小曼的脸更红了,跺了下小脚。
    “尺子没有杀死那两只蟾蜍,”我正色道,“真正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伊万医生,他只需将死亡时间稍微推迟一点,便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你是说他杀死了蟾蜍夫妇以后,才出去方便的?而且还故意向警戒的特战队员要纸巾……”小曼瞪大了眼睛。
    “正是,”我嘿嘿冷笑道,“因为蟾蜍夫妇的死亡时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且无法证明。”



    第二十七章 老年夫妻
    南洲茂密的热带雨林中,特战队员们胸前挎着加挂了榴弹发射器的95-1自动步枪,在潮湿的林间搜索着前进。
    我身为向导走在了最前面,带领着队伍一直向北而行。
    “尺子,这些人怎么又不回尘世了呢?”肥纯悄声问,语气中似有惋惜之意。。
    “嗯,这里面挺复杂的,一时半晌也说不清楚,”我搪塞道,“不过放心好了,尘世里的那些国宝大熊猫都保护得极好,你不久就会见到它们的。”
    数日后的黄昏时分,特战队终于抵达了南海边的那座渔港城堡。
    队员们终于见到了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兴奋的叫喊了起来。
    我吩咐队伍在林中稍事休息,然后朝马队长要来了望远镜,躲在一株高大的阔叶树后,默默地观察着港口以及城堡内的动静。
    “呵呵,果然是人工建造的城堡啊,不知里面都住了些什么人?”伊万医生和小曼等人在密林深处逗留了近两个月,初次见到灵界的港湾和建筑,神情很是亢奋。
    我介绍说:“南洲天气酷热,居民大都皮肤黝黑,塌鼻厚唇白牙,说本地土著番话,拗口难懂,就像是尘世的非洲。伊万医生,大伙儿就先在树林中隐蔽和休息,我和肥纯去城堡内设法弄一条船回来。”
    “鲁先生,我带两名队员保护你。”马队长主动的站了出来。
    我淡然一笑:“呵呵,无须,尺子轻车熟路,认识这里的安南堡主,人去多了反而不好。”
    马队长抽出腰间的手枪,硬是要塞到我的手里。
    “马队长,手枪就不必了,把这个给我吧。”我笑着从他胸前摘下一枚82式手雷,顺手揣进了自己的裤袋。
    我身着中国陆军丛林迷彩服,肩上披着绣着青头的黑色斗篷,同肥纯两个人走出密林,沿着小路径直朝着石砌的城门楼而去。
    垛口上的旌旗依旧在风中“嘶嘶啦啦”的飘荡着,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渔港特有的腥臭气味儿。
    “肥纯,你会讲他们的语言么?”我手指着城门口两名身穿红马甲手持梭枪的土著汉子,轻声问道。
    “嘻嘻,本姑娘会说。”肥纯自豪的回答。
    “哦,那太好了。”我大感意外,这只食铁兽果然是个宝贝,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
    这时,耳边响起了无精打采的吆喝声,城门口的守卫发现了有陌生人近前。
    “告诉守卫,我们要面见安南堡主。”我吩咐肥纯。
    肥纯走上前,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通,其中一名守卫点点头,然后引我们穿过城门洞,沿着狭窄的巷子拾阶而上。两侧简陋的石屋门前有妇女在晾晒衣物,而孩童们则赤裸着身子嬉戏玩耍,看似一片平和。
    我跟随着守卫,再次来到了城堡最高处的那座石屋。
    走进屋内,墙上依旧挂着干瘪瘪的海龟和几张鱼皮,床上慵懒的躺着那个身高近两米,如同黑塔般肥胖的安南堡主。
    安南堡主瞥见了身材丰腴的肥纯,“騰”的坐起身来,双眼放光,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就如同尘世的官员见到美女时的模样。
    “哈喽,安南堡主,我们见过面的……呵呵。”我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
    安南堡主根本就没理睬我,目光始终在肥纯的身上打转,像是在讨好似的。
    唉,这种素质,也实在是太低了吧?不过中原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员,也是一个鸟样,如此想来,心下便释然了。
    “肥纯,跟他说,我们要租一条三桅帆船渡海。”我说道。
    肥纯嫣然一笑,又叽哩咕噜了一阵子,说得安南堡主喜笑颜开,呲着一口大白牙,不住的点头。
    我伸手摸出一颗黑色的水属性妖丹,约莫枣儿般大小,掂量掂量,怕是不够,于是又拿出了一颗红色的火属性妖丹。
    安南堡主接过两颗妖丹,看都没看就揣进怀里,然后站在石窗前,手指着海湾里停泊着的一条大帆船。
    “尺子,他说那条‘安南号’帆船可以租给我们,船员都在上面,随时都可以启程,嘻嘻。”肥纯说道。
    我松了口气,这特么简直太顺利了。
    安南堡主扭动着肥胖的身躯,领着我们走出了石屋后门,然后拾阶而下,来到了海湾里。港口码头设施十分的简陋,只有一条晃晃悠悠的木栈桥,一直伸向海中,看似还不如尘世的老旧渔村呢。
    这是一艘破旧的三桅帆船,船首斜桅和中桅张开着数片脏兮兮的横帆,上面还打了几块大补丁。后桅杆的三角帆上还有数个小窟窿,看着比“南海号”差远了。
    “尺子,你去带他们过来上船吧,本姑娘要去跟他办租船的手续。”肥纯告诉我。
    “你要多加小心,那家伙色迷迷的,绝对不怀好意。”我叮嘱道。
    肥纯只是嘻嘻一笑,跟随着安南堡主回石屋去了。
    这位安南堡主也真是瞎了眼了,想占高阶妖兽的便宜,那不纯粹是自找苦头吃?
    不多时,我带着特战分队来到了岸边栈桥,陆续登上了那艘“安南号”三桅帆船,并将所有的装备都搬进了船舱里。
    “哎呀,这仿佛就是中世纪的波罗的海嘛,”伊万医生伸手抚摸着富有沧桑感的老旧船舷,又拽了拽粗糙的麻丝缆绳,口中禁不住的啧啧赞叹道,“呵呵,鲁班尺,你来到灵界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个多月,竟然能够如此驾轻就熟, хорошо , очень хорошо ……”
    “尺子哥,那个傻了吧唧的胖女人呢?”小曼在身后拽了下我的斗篷,低声问。
    “哦,你是说肥纯姑娘?她去办理租船的手续了。”我应道。
    须臾,肥纯面带笑容的回来了。
    我拽着她走到一旁,悄声问:“安南堡主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摸了本姑娘的屁股……嘻嘻。”肥纯答道。
    “后来呢?”我听了直摇头,这傻姑娘好像真的有点弱智呢。
    “嘻嘻,本姑娘把他给杀了,取了丹,送给尺子。”肥纯笑嘻嘻的摊开了手掌,掌心里那两颗黑红色的妖丹是自己付的租金,剩下的是一枚花生米大小的黑黢黢的人丹,应该就是那位安南堡主的了。
    “马上起锚!”我扭头冲着船员大声喊道。
    帆船张开了风帆,缓缓的出了港湾,向着深蓝色的大海驶去。
    这就是“丛林法则”,我叹息着将三颗丹放入了储物囊,虽然肥纯做得有些过头,但租金确实是省了。
    这艘“安南号”三桅帆船的船老大是中洲人,自称丐氏老大,船员们则都是居住在城堡里面的土著。
    驾驶舱内贴着一张简陋的航海图,我比照着记忆中的中洲舆图,倒也能大致看得懂。
    “客官,现在恰巧是东南季风季节,顺风顺水,估计不需十日便可抵达镇南关。”丐氏船老大说。
    我的目光盯着海图,心里琢磨着如果横穿南海,径直奔西海而去的话,这样便可以完美的躲避姞长老追踪,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大地之母”,不过耗时可能会久些。
    “客官,你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是唱戏的吧?”丐氏船老大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嗯,”我附和着,并迅速岔开了话题,“你这个姓氏很少见啊,也是从姒姓分出来的么?”
    “正是,呵呵。”丐氏老大回答。
    尘世中原的姓氏,大都起源于原始母系氏族部落时期,所以很多远古姓氏都是女字旁或底。上古八大姓:姬、姜、姒、嬴、妘、妫、姚、姞,其中姒姓演变出来的姓氏都较为奇特,比如毒氏、没鹿氏、纥豆陵氏、有仍氏、郁厘氏、丐氏等等,如今在中原已经见不到了。
    “镇南关朱雀宗探所有位姒管事,和你是本家么?”我接着问道。
    “哦,客官认得姒管事?他是我远房的亲戚,前些日子还曾在一起饮酒呢。”丐氏船老大颇为自豪的说着。
    “哦,只是听说而已。”我搪塞道,如此,还是少套近乎为好。
    “上个月,有两个也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搭乘了这艘‘安南号’,不知是不是你们一个戏班子里的?”丐氏船老大很健谈,嘴里仿佛歇不下来。
    我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口中不经意的问道:“哦,这两个人都长什么样子?”
    “是一对老年夫妻……”丐氏船老大想了想,回忆说道。末了,又呵呵的大笑起来。
    “怎么?”我诧异的看着他。
    “那个老头的脸长得很像猴子……”他说。



    第二十八章 重返朱雀山
    原来是岭南猿公……
    我心里总算是落了底,他和赖老前辈原来去了中洲。
    “此二人是我们戏班子的人,你可知他们现在何处?”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抓起来了。”丐氏船老大回答。
    “什么?”我吃了一惊,“谁抓了他俩?”
    “听说这两人私闯朱雀山,被朱雀宗探所拿住了,”丐氏船老大说道,“这事儿都是姒管事喝酒的时候讲的,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
    我思索了片刻,遂问道:“他俩走的时候忘了带盘缠,可有付你船钱么?”
    “没有,是用这个顶替船费的,真是好东西啊,”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啪嗒”一下揿出了火苗,嘴里头乐呵呵的说,“可比俺那火镰强多了。”
    那是我的一次性打火机,等里面的丁烷气耗尽时他就会傻眼了,岭南猿公可是老江湖,做事儿不会吃亏的。
    “丐氏船老大,我们的目的地需要临时变更,”我指着航海图左下角,“现在就改向西北方航行,横跨南海,直接进入西海……”
    “你们不去镇南关了?”丐氏船老大诧异道。
    我点点头,摸出了安南堡主的那枚黑黢黢的人丹递给他:“这个够不够?”
    “足够了,足够了。”丐氏接过这枚花生米大小的人丹,凑在鼻子下闻了闻,喜滋滋的说道。
    “安南号”三桅帆船随即调整了航向,斜刺里向西北方驶去。
    一般普通人自然结的丹只有米粒大小,而安南堡主的却如花生米一般,这说明其为修炼之人。只是不知他处于哪一层次。不过话说回来,遇上了肥纯这只高阶妖兽,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还是会被分分钟秒杀。
    是夜,海风吹拂,月色融融,浪涛拍打着船舷,水面上波光粼粼。
    我蹑手蹑脚的推门来到肥纯和老祖的舱房内,看到两人正在酣睡,“呼噜声”此起彼伏。我不禁抽了抽鼻子,屋内酒气混杂着屁香,浑浊不堪。
    “肥纯,醒醒……”我轻轻的伸手去推,又赶紧把胳膊缩了回来,那是她肥硕的臀部……
    “尺子,你发情了吗?嘻嘻。”肥纯突然睁开了眼睛,貌似惊喜的问道。
    “哦,不是的,”我赶紧解释说,“有岭南猿公和赖老前辈的下落了,咱俩现在速速闪遁前去营救。”
    “好吧,那他们在哪儿?”肥纯叹了口气,嘴里悻悻的问道。
    “镇南关朱雀山探所,就是从前关押你的那座石窟。”我说,心里寻思着既然是出自姒管事的口中,大概率应该就关押在那里。
    “本姑娘正想出去走走呢,嘻嘻。”肥纯爽快的应道,从床铺上一跃而起。
    此刻,“安南号”随着海浪颠簸航行,船舱内传来阵阵鼾声,其中姬二师的嗓音最为奇特,明显的带有公鸡打鸣时的“喔喔”音。
    “抱紧本姑娘,嘻嘻……”肥纯吩咐说。
    我从后面揽住她的胖腰,入手甚是温软,若想准确闪遁到探所的那座石窟之内,也就只有肥纯才能做得到。
    “唰”的一下,我俩瞬即遁入了灵气虚空之中,只闻耳边气流“咝咝”飞快搅动的声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疾速驰骋着。
    “尺子,你为何要杀那两只低阶赤眼蟾蜍,是不想回尘世去,对么?”肥纯叹息着幽幽问着。
    “不,是伊万医生干的。”我说。
    “那是为何?”肥纯疑惑道。
    “内情还不清楚,但想必是有他的理由。”我思忖着岔开了话题,“肥纯,安南堡主是修道之人么?不知达到了哪一层次。”
    “不过是个金丹初期修士而已。”肥纯不屑的哼了声,随即她又说道,“尺子,朱雀山探所的那座小山被整个下了禁制罩住,若是硬要破禁闯入,便会即刻为下禁之人感应到,引起朱雀宗警觉的。”
    “哦……”我吃了一惊,“可知禁制为何人所下?”
    “应该是姞长老这个侏儒元婴老怪。”肥纯回答。
    “既然如此,我们就到闪遁到石窟山洞口附近吧。”我吩咐说,目前姞长老一行人肯定在中洲满世界的寻找尺子大巫医,决不能让其发觉自己的行踪。
    “哗啦”声响,肥纯和我已经站在了朱雀山那座石窟前面的树林里。
    月光清冷,透过茂密的树木枝叶,可以清晰的瞧见石窟门口站立着几个人,其中便有娰管事和那位执法长老卜叟,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我拽了下肥纯,示意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下再说。
    睁开巫眼细瞧,看见卜叟的手里拿着一张人脸素描像,画中之人容貌端正,气度不凡,酷似自己的模样。
    “你确认就是此人么?”卜叟谨慎的问道。
    “没错,就是他,自称是尘世的一名郎中。前不久,姞长老设下了一个局,引这位尺子大巫医前往帝都。不过属下刚刚得到情报,此人数日前在帝都突然失踪了,目前,姞长老正在紧急追查之中。”娰管事解释说。
    “尺子大巫医?”卜叟疑惑的自语着,“难道他不是尸人族的‘尸宝’?若果真如此,玉女门妘长老便是与其勾结在了一起,有预谋的杀害柳护法,并窃取了他的老丹。此人计划周密,装疯卖傻,机关算尽,真的是可恶至极。”
    “尸宝?”娰管事疑惑的盯着画像,轻轻的摇着头。
    “妘长老说是其未婚夫,名叫‘尸宝’,哼,公然蒙骗老夫,简直是罪无可恕。娰管事,你现在把这个‘尺子大巫医’的所有情况都如实的告诉老夫,不得有半点隐瞒。”卜叟忿忿的说道。
    娰管事面现为难之色,嘴里也是语焉不详:“卜长老,姞长老临行前特意叮嘱属下,有关他布下的这个局,不让对任何人说起……”
    卜叟面色骤然板起,口中厉声喝道:“朱雀宗的一名金丹期修士被杀,这可是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这位‘尺子大巫医’乃是头号的嫌疑犯。娰管事,你若是不配合老夫,本长老就要去找宗主来发话了……”
    “这个嘛……”娰管事似乎十分忌惮姞长老,因此仍是支支吾吾的不愿道出实情。
    “那好吧,你就与本长老一同去面见宗主。”卜叟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朝着马车走去。
    娰管事犹豫了下,表情异样的跟在了后面,众人坐上马车,随即离开了。
    他的脸上似笑非笑,带有一种嘲弄的神色,我不禁暗暗称奇,看来朱雀宗内部派系之间的斗争也是蛮激烈的,与尘世一样。
    机会来了,我迅速的站起身,匆匆走到那面隐秘的悬崖前,摸出侏儒守卫带有玄鸟标识的玉牌按在了石壁上。这还是上次越狱后随手放入储物囊里的,还真派上了用场,但愿仍然好用。
    “啪嗒”轻微的一声响动,石门开启了,我和肥纯闪身入内,石门又随即关闭。
    沿着石甬道前行,然后走过拐角,来到了石厅之内。我匆忙一间间的看过去,所有的石室栅栏内均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也许软禁在那座庄园之中,”我告诉肥纯,“庄园门口有两名侏儒守卫,他们也都认得我,因此需要先行将其打晕,但千万别滥杀无辜了。”
    “嘻嘻,好的。”肥纯嫣然一笑。
    我用玉牌开启了石壁后门,肥纯大咧咧的走了出去,见左右无人,自己也随即闪身而出。
    月色如水,山林间一片沉寂。
    庄园门口,两名侏儒守卫横挎着腰刀守在那儿,挺直着身子,看似十分的警觉。
    “什么人?”侏儒警卫发现了肥纯,似乎有些迷惑不解,深更半夜的,怎会有女人来此?
    “哈哈……”肥纯来到跟前,嫣然一笑,猛然间张开了嘴巴喷出两道浓密的白雾,两名侏儒守卫眼珠翻白,当即晕倒在地。
    “肥纯,你就守在门口策应尺子吧。”我吩咐说,但凡入危险之地,都需要外部支援,这样进退方可自如,此乃江湖经验之谈。
    正厅内亮着灯光,窗户纸上映射着晃动的人影。
    “呵呵,是尺子大巫医吧,老夫等你很久了……”这时,屋子内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第二十九章 姜南洲
    我心中猛然一惊,急视之,见厅内烛光明亮,一灰袍中年人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姜南洲?”我讶然道。
    “尺子大巫医不辞而别,我们全家人都深感惋惜,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如今重逢,实乃幸事,幸甚啊。”姜南洲呵呵笑道。
    “姜先生,您知道我会来这儿?”我不无疑惑的望着他。
    “正是,”姜南洲点点头,“自从探所擒获了误闯朱雀山的岭南猿公和赖道长之后,意外得知此二人是你的尘世同伴,于是奉为上宾,好生加以款待。同时四处放出风去,相信尺子大巫医闻得消息后,定然会前来探视。果不其然,今夜终于等到了。”
    原来是朱雀宗故意放出的消息,来引自己上钩的,起先还寻思着,姒管事身为探所的头儿,怎会如此的不谨慎,竟然酒后失言,泄露探所的秘密。现在才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圈套。
    “姜先生,你哥哥的身体恢复的怎样了?”我问。
    “已经彻底痊愈,”姜南洲感激的说道,“他如果知道你回来了镇南关,不晓得要多高兴呢。”
    “哦,如今岭南猿公和赖卜前辈人在何处?”我目光平静的望着他。
    姜南洲曾经说过,他只是筑基期的练气士,级别较低。按理说,一个低阶修士,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而且其讲话的语气与口吻也与自己的身份有点不相符,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呵呵,”姜南洲微微一笑,“姜家与尺子大巫医曾有过一面之缘,故而姞长老特意安排老夫待在这里守候,已半月有余。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见到你了。岭南猿公和赖卜道长眼下正在客房内歇息,老夫这就带你过去。”
    “有劳姜先生了。”我拱拱手,他的话倒是解释得通,姞长老在帝都一带搜寻自己,恰逢朱雀宗抓获了误闯禁区的岭南猿公和赖卜道长,于是便设局守株待兔,派姜南洲在这儿等候自己上门。
    我跟随着他走出客厅,转过回廊,来到一间装饰豪华的套房内。
    “呵呵,岭南猿公、赖道长,你们看看是谁来了?”姜南洲笑着说道。
    房间内,檀香袅袅,沁人肺腑,正在饮茶的岭南猿公和赖卜见到我不禁愕然……
    岭南猿公乃性情中人,先是一愣,随即泪水盈眶,一个劲儿的“呵呵”的傻笑。而赖卜则负手而立,微笑不语。
    猿公的目光落在了我身披着的黑色斗篷上,手指着上面的青头徽记,摇着脑袋说道:“呵呵,尺子,我们都以为你被青头怪人吃了呢,只有赖道长坚持说你会有惊无险,还是他说对了。”
    “快点……”我伸出两根手指来回搓动着。
    “干嘛?”岭南猿公诧异道。
    “当然是香烟喽,都差不多两个月没抽了。”我着急的说着。
    猿公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拎过来背囊,摸出来一盒烟和打火机。
    “啪嗒”一声,我点着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顿觉脑袋飘飘然,想起了七十年代黄龙府那首脍炙人口的顺口溜儿:“省中华,市牡丹,一般干部迎春烟,牛逼小伙大生产,屯二迷糊下纸卷,老头老太太大卷烟……”
    姜南洲狐疑的盯着我吞云吐雾,鼻子凑过来嗅嗅,随即厌恶的蹙起了眉头,嘴里说道:“这味道好难闻,不知是什么珍稀药材?”
    “哦,这是茄科植物的叶子,名叫‘烟草’,俗称‘相思草’。乃尘世普及最广、名气最大的一种中药,具有行气止痛、消肿、解毒杀虫以及避疫等功效。清康熙四年(1665年),英国伦敦爆发鼠疫,五分之一的人口死亡,而吸烟者却安然无恙。”
    赖卜在一旁点点头:“不错,明末大医药家倪朱谟在《本草汇言》中记述,‘烟草,通利九窍之药也,能御霜露风雨之寒,辟山蛊鬼邪之气。一切寒凝不通之病,吸此即通。’”
    “啊,此药竟然如此神奇,”姜南洲面色颇显尴尬,嘴里犹豫着说道,“尺子大巫医,不知能否割爱一些给老夫……”
    我摇了摇头,断然拒绝:“尺子已所剩无几,恕不便相赠。灵界的灵气如此充裕,若是大量的种植烟草,必定收获不菲啊,这对提高人民的身体素质大有裨益。下次再来灵界的时候,倒是可以考虑多带些烤烟种子和卷烟机给你,由你们朱雀宗负责大量生产中华牌香烟,然后出口返销回尘世,呵呵,赚大了……”
    这都是些什么“三观”啊,我心里暗自发笑。
    “好好好,”姜南洲闻言颇喜,口中说道:“尺子大巫医,老夫这就差人送宵夜和一坛酒来,咱们边吃边聊。”
    他呵呵笑着走出了房门。
    我赶紧在其身后喊道:“姜先生,不好意思,方才尺子把门口的那两个侏儒守卫迷倒了……”
    “不碍事儿。”姜南洲头也不回的扬了扬手。
    但愿肥纯聪明些,赶紧躲起来别被发现,我心里寻思着。
    “呵呵,尺子大巫医,你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岭南猿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是啊,尺子这段时间一定经历了不少的奇遇。”赖卜微笑着。
    “说来话长,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我匆匆说道。
    “已经试过了,山庄被下了很厉害的禁制,老夫破解不了。”岭南猿公皱起了眉头。
    “你俩随我来。”我背起自己的那只背囊,摆摆手,率先走出了房门。
    月色如水,庭院里散落生长着开着黄花的蒲公英,墙角还有几簇马齿苋,粉红色的花蕾含苞欲放,一切都显得自然和恬静,充满着山村野趣。
    “尺子大巫医,迷倒侏儒守卫也就算了,又何必要杀了他们呢?”大门口传来了姜南洲不满的话音。
    我闻言吃了一惊,赶紧凑到近前望去,见那两名侏儒守卫歪倒在朱漆门扇的两侧,面部极度扭曲,整张脸狰狞恐怖,且满是乳白色的水泡脓包,双目圆瞪,如同死鱼一般。
    我蹲下身子,鼻子不由自主的抽动两下,疑惑地四面望去,但并未发现有其他异常。
    “实在是对不起了,”我遗憾的站起身来,抱歉的说道,“尺子方才不小心,的确是下手太重了。”
    “他们是侏儒部落的人,家境贫寒,这才走出深山来镇南关,谋到这么一份差事,可如今就这么死了……”姜南洲叹息着说道。
    我伸手入腰间,摸出两颗红枣般大小的红色妖丹递给了姜南洲,口中连连道歉:“姜先生,这个给他们的家人吧。”
    姜南洲接过妖丹,神情大为诧异:“这可是中阶妖兽的火属性妖丹啊,你从哪儿得来的?”
    “哦,尺子在帝都给人治病,患者家属付的诊金。”我只能撒谎了。
    “出手如此的阔绰,患病之人绝非一般啊。”姜南洲掂了掂手中的妖丹,不仅感叹道。
    “是黄龙宗的鱼刺散人。”我说,心想这小子竟然要灭自己的口,巴不得他病死才好。
    “黄龙宗第一杀手?”姜南洲闻言愕然的望着我,“你见过此人……”
    坏了,自己只是贪图一时口快,反而倒惹来麻烦了。
    “是啊。”我此刻也只有硬着头皮认了,反正姞长老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
    “他身患何病?”姜南洲果然大感兴趣。
    “癌症,”我给余慈散人安上了一大堆的绝症怪病,以解心头之恨,“胰腺睾丸癌、梅毒花柳艾滋病、帕金森震颤外加阿尔兹海默老年痴呆和气卵子……”
    姜南洲听得是一头雾水。
    “你这是准备要走么?”他望见我挎着背囊,身后还跟着岭南猿公和赖卜,于是口中狐疑的问道。
    我点点头,承认说:“感谢姜先生和朱雀宗照顾尺子的两位朋友,我们这就准备回尘世去了。”
    “你不想继续追踪鬼面蟾蜍了么?”姜南洲锐利的目光看着我。
    “鬼面蟾蜍已经死了,”我告诉他,“余慈散人说黄龙宗通缉了他三百余年,最后认定其为了躲避追杀而遁入了一个名叫‘白道结界’的地方,绝不会活着回到灵界了。”
    “哦,原来如此,”姜南洲淡然一笑,热情的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三位不如吃了宵夜等明日天亮后再动身吧,姞长老已经在赶回镇南关的路上了。”




    第三十章 返回“安南号”
    我心里寻思着,姜老大一家人忠厚淳朴,自己又有恩于他们,想必姜南洲不会对尺子大巫医使诈。但其身为朱雀宗的修士,自然也不敢违逆姞长老之命,此事对于他来说,恐陷两难之境。
    前不久的帝都黄龙饭店,自己为保命“闪遁”而逃,当时姞长老和黄龙宗的第一杀手余慈散人都看在了眼里,这可有点不妙。方才在探所石窟外,曾见到执法长老卜叟手里拿着自己的画像,冒名顶替“尸宝”的谎言已经被揭穿,柳下君的死恐怕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且不说那八个鬼婆婆,单是一名金丹期修士被杀,“老丹”被摘,死状凄惨,朱雀宗又岂能放过我这个头号嫌疑犯?若是留下来吃宵夜,姞长老一到,恐怕日后被做成宵夜的倒霉蛋儿就是自己了。
    “姜先生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尺子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耽误不得,抱歉之至。”我边说边拱手辞别。
    “哦,尺子大巫医如此匆忙,不知有何要事?朱雀宗在灵界人脉极广,或许可以帮上些忙呢。”姜南洲好心的说道。
    我思忖着,姞长老若是追踪到了邢书记一行,必然已经知晓尺子大巫医的目的地是“白道结界”,因而对姜南洲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姜先生,实不相瞒,其实尺子并非要返回尘世,而是急着去追一个人,以便洗脱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我语气诚恳。
    “是何人?”姜南洲疑惑地问道。
    “玉女门妘长老,”我停顿了下,解释说,“此人杀害了柳下君,并窃取其‘老丹’,贵宗的执法长老卜叟误认为尺子大巫医是其同党。所以,此事若不尽快的澄清误会,则必然会遭到整个朱雀宗的追杀。”
    姜南洲闻言脸色骤变,嘴里愕然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啊,柳下君乃本宗最具潜力的年轻金丹期修士,深受卜叟和姞长老的器重。唉,不知你怎么会卷入到了这等危险之中?”
    “说来话长,我当时正在玉女城堡里作客,哪知长老们之间突然内讧,祸起萧墙。妘长老偷走了玉女门的圣物‘白丹’,并挟持着我逃离下山,在树林中恰巧撞见了贵宗的执法长老卜叟一行,于是便将妘长老和我扣留,并一路押解回镇南关。行至途中,在马车里,妘长老突然出手扭断了柳下君的脖子,然后跳车逃走了。如此,车内只剩下尺子大巫医与柳下君的尸首,真的是百口莫辩,所以也只能选择开溜了。”我心中盘算着,自己唯有真假参半的加以编造,而决不能将实情说出,否则,就只会令姜南洲更加为难了。
    “你对执法长老卜叟表明自己身份了么?”他问。
    “唉,妘长老一直胁迫自己承认是她尸人族的未婚夫,名叫‘尸宝’,来自‘白道结界’,卜叟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耸耸肩说道。
    “那么,妘长老如今在哪儿?”姜南洲再问。
    “她往西洲‘大地之母’去了,应该是想要带着‘白丹’返回‘白道结界’。”我回答。
    姜南洲思索了片刻,最后缓缓说道:“尺子大巫医,老夫相信你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好郎中,只是不慎卷入了妘长老的阴谋圈套里。但此事的确难以辩解,唯有抓到这个始作俑者妘长老,真相方能够水落石出,最终还你个清白。”
    “正是如此。”我点点头。
    “可是你有把握抓到妘长老么?”姜南洲谨慎的问道。
    “如今有了岭南猿公和赖老前辈的相助,合三人之力,绝对有把握擒获妘长老。”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尺子大巫医,你有恩于我们姜家人,因此老夫绝不能眼瞅着你深陷冤狱,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去……”姜南洲脸上流露出悲凉之色,许久,他低声问道,“你知道人体的‘昏睡穴’么?”
    “知道。”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来吧,重重的点击老夫的昏睡穴,等姞长老来到时,我自会对他说拦你不住,尺子大巫医带着岭南猿公和赖道长去追踪真正的杀人凶手妘长老去了……”姜南洲苦笑着,缓缓转过身去。
    姜家人果然重情重义,古人曰“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可如今在尘世中原,侠义之古风早已荡然无存,满目净是些蝇营狗苟、见利忘义之辈,令人唏嘘哀叹。
    “噗”的一下,我出指点在了姜南洲手少阳三焦经耳门穴上,手法尽可能的轻柔,因其只是一名低阶练气士,千万别弄伤了他。
    姜南洲身子蓦地一软,随即便缓缓的倒下,我赶紧轻扶着他,慢慢的放在了地上。
    自己禁不住的长叹了一声,抬脸仰望着深邃的夜空,此刻北斗西斜,已是凌晨时分。须臾,我嘴里轻声说道:“我们走。”
    “嘻嘻,本姑娘在此等候多时啦……”树丛后转出了肥纯,笑盈盈的打量着岭南猿公和赖卜。
    “哦,这是肥纯姑娘,尺子在灵界结交的朋友。”我介绍说。
    岭南猿公与赖卜相视一笑,都不说话。
    “肥纯,你怎么把那两个侏儒守卫给杀了?”我皱起了眉头责备道。
    “哼,谁让他们原先在石窟里,老是喜欢踢本姑娘的屁股。”肥纯面色忿忿然,好似余气儿还未消。
    这个傻丫头,我叹了口气,催促道:“好了,我们赶紧走,姞长老就快要回来了。”
    当我们迈步走出探所石窟,外面仍是一片静寂,未见姒管事和卜叟以及那辆马车。
    就在这时,小路上传来了“嘚嘚”奔跑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转瞬而至。
    “快……”我匆匆说道。
    肥纯拽着体重较大的岭南猿公,我抓着赖卜的手臂,一同划开灵气虚空,刹那间“闪遁”而去。

    “安南号”正在南海上夜航,我们在船舱内蓦地现身,此刻老祖仍旧未醒,怀抱着酒坛,鼾声如雷。
    “肥纯,你也早点歇息吧。”我吩咐说。
    肥纯嘻嘻笑着蠕动肥臀,慵懒的躺在了铺上。
    我带着岭南猿公和赖卜另外找了间空的舱房,点燃蜡烛,然后开始了彻夜长谈。
    清晨,舷窗外,一轮红日自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如同一团火焰在燃烧,染红了海水,几只白色的海鸟“欧欧”鸣叫着掠过船舷……
    “灵界最危险的航程就要开始了……”我吹熄了蜡烛,目光眺望着深蓝色海洋的尽头,口中喃喃的说道。
    清晨的海风,嗅得到一丝淡淡的腥味儿,沁入肺腑,凉爽怡人。我们三个人站在船舷边,默默地欣赏着远古的大自然美景,谁都没有说话。
    “咦,这不是岭南猿公和赖道长么……”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小曼愕然的疑问声,“尺子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转过身来,微笑着招呼道:“早啊,小曼姑娘。”
    “我在问你话呢。”小曼不满的撅起了小嘴儿。
    “哦,昨夜出来方便,正巧‘南海号’商船在边上驶过,我瞧见岭南猿公和赖老前辈也在对面船舷解手,于是就招呼他俩过来了。”我轻猫淡写的说道。
    “胡说,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小曼根本不信。
    “那你问他俩好了。”我耸了耸肩。
    “贫道小解。”赖卜说。
    “老夫大解。”猿公答道。
    “那你呢?”小曼气呼呼的盯着我。
    “尺子小大解,”我回答并耐心的加以解释,“就是先撒尿,结果尿着尿着粑粑就出来了……”
    “你又说脏话……”小曼气得一甩小辫儿,扭头走了。
    “哈哈哈,汉语果然是博大精深,一个‘出恭’也能有这么多种委婉的说法……”伊万医生拍着手,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岭南猿公和赖道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微笑不语。
    “鲁班尺,我听船老大说,你叫他改变了‘安南号’的航向?”伊万医生望着我。
    “没错,我们直接去‘白道结界’,先去抓两只赤眼蟾蜍回来。”我说。
    伊万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转身也走了。
    “尺子,你们在干嘛呢?”肥纯打着哈欠来到近前,眼角还粘着两坨黄褐色的呲么乎。
    “看风景,”我怅然叹息着,“再有个十来天,我们就要进入‘大地之母’天坑地穴里面去了,现在则是难得的清闲时光。”
    “尺子,昨夜你轻轻一戳,那个灰袍男人就倒了,可真的是厉害啊,嘻嘻。”肥纯赞道。
    “呵呵,那当然,一低阶的练气士而已。”我有些自得。
    “你点倒的可不是什么练气士……”肥纯嫣然一笑。
    “是什么?”我颇不在意。
    “元婴期修士。”肥纯面色凝重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
    “你没看错吧?”我愕然道。
    “没看错,那人是一个元婴老怪,连本姑娘都打不过他。”肥纯的面色显得极其严肃,不似面对姞长老时那般顽皮。
    我沉默不语,姜南洲竟然是元婴期修士,而且功力不在姞长老之下……如此说来,他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故意假装被点倒昏迷,放自己逃走。由此可见,他在朱雀宗内的地位甚至还要高过姞长老。
    据自己所知,若要修炼到元婴期,根骨俱佳者,也起码要两三千年以上。姜老大的父亲姜南海中年后发病,卧床了两百余年,其年龄估莫在六七百岁之间。而姜南洲是其弟弟,充其量也就五六百岁,即便是再天资聪慧,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至元婴期,也绝无可能。所以,他不是姜老大的叔叔……
    姜老大父子俩诚实淳朴,不像是说谎之人,如果连他俩都不知道姜南洲竟然是元婴老怪,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夺舍。
    记得在姜老大家中,姜南洲曾讲过,灵界的五宗四门之内,均隐藏有元婴老怪,但都秘而不宣。主要是防止遭人暗算谋害和偷袭狙杀,猎取其丹,窃其修为。若是偷偷地夺舍本宗的低阶练气士,这倒不失为一个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这个“姜南洲”究竟是什么人呢?有意的放自己逃走,其目的又何在?
    “尺子,你在想什么呢?嘻嘻。”肥纯歪着脑袋看着我,又恢复了天真顽皮的模样。
    “我们已经落入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但又不明其所以然……”我怅然说道。
    “既然不明白,那还想它干嘛?”肥纯嘻嘻笑着。
    “唉,也只能如此了,”我叹息了一声,转身对岭南猿公和赖卜说道,“猿公,赖老前辈,从现在起要提高警觉了,防止有人追踪并偷袭我们……”
    接下来的几天里,海面上风平浪静,也未见有什么妖兽来骚扰。船员们用线绳和鱼钩在船舷边垂钓,不时地有尺多长的鱼儿上钩,传来特战队员们开心的笑声。在无边无际的大洋中航行,海天一色,日久会令人感觉到枯燥乏味,如此一来,就没那么寂寞了。
    我也向丐氏船老大要来鱼钩和线绳,独自坐在船尾,拴上一只小虾抛入了海中,然后默默地坐在那儿苦思冥想。
    姜南洲究竟是什么人呢?姞长老也是元婴期修士,都不似他如此刻意的隐瞒身份,说明此人地位或重要性很高,不宜为外人所知。
    我回想那天夜里所发生的所有细节,姜南洲起先有意劝阻自己返回尘世,所谓的“吃宵夜”不过是借口而已。后来当其听说尺子大巫医要赶去西洲抓妘长老时,于是态度又随之改变,与其说相助自己洗脱冤情,倒不如说是为了玉女门的圣物白丹。朱雀宗为得到此丹,竟然派妘长老卧底了二十年,可见是志在必得。
    眼下,木属性的青丹在自己手里,我谎称金属性的白丹在妘长老处,余下的黑红黄三丹则不知所踪。灵界上古五丹,其中究竟隐藏有什么秘密,以至于引发江湖上的血腥争夺?想来决不可能只是为增加修为亦或疗伤之类这么简单,泉姑和圣婴娘蜮知其用途,这位元婴期修士姜南洲也应该知道。
    泉客岛精英尽出,正在暗中追杀自己,姜南洲似乎还不知道青丹就在尺子大巫医的身上,否则早就抢先一步下手了,乃至于灭口。此人既然连“舍”都夺了,又岂会顾及姜家人情?
    就在这时,我突觉手中猛然一紧,“嘣”的声响,线绳被拉断了,看来是条大鱼。
    “尺子,海里已经有东西跟着我们了,嘻嘻。”肥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朝着海中望去……
    果不其然,巫眼瞧见两海哩外的水面上,有一灰色物体时隐时现的尾随着“安南号”,但距离有些远,分辨不出那东西究竟是啥。
    “尺子,你看那会是什么?”这时,岭南猿公也发现了那个神秘的物体,跑过来说道。
    我喊来了马队长,借用他的40倍军用望远镜,对准远处海面调整好焦距后,终于看清了那神秘物体的轮廓:一只如同小型潜水艇般庞大身躯的海龟,斑驳的墨绿色龟背浮于海面,上边居然还趴伏着一只灰白色的巨型章鱼……
    我数了数,章鱼的触手只剩下了七条,原来是泉客岛泉姑手下的那两只妖兽——大海龟和八爪鱼。
    马队长也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口中惊呼道:“哇,这么大的海龟和章鱼啊……”
    “嗯,白垩纪时代,海中有一种古巨龟,也叫‘祖龟’,身形长达两三丈,想不到七八千年后的今天,还能在灵界这里见到。这只章鱼,也比现在尘世中的‘太平洋巨型章鱼’大了数倍不止。”我在一旁平静的解释说。
    泉姑的两只妖兽既然在跟踪“安南号”,这说明她与朱雀宗已经联手,青丹的秘密暴露了。
    可是姜南洲怎么会知道自己“闪遁”到了“安南号”上呢?
    我略一寻思,遂转身走回了舱房,仔细的检查自己的那只背囊。果然,在其里面的夹层内,发现有个折叠的纸片,展开一看,正是一张带有玄鸟标识的朱红色“星象追踪符箓”。
    我将符箓重新折好,目光扫视了一眼舱房,将其塞入一条木板的夹缝内,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甲板上。
    船尾,伊万医生、小曼以及丐氏船老大也已闻讯赶来。
    “船老大,海中经常有这类巨型的生物出没么?”听得伊万医生询问道。
    “嗯,有倒是有,但是并不常见,”丐氏船老大解释说,“但凡海中妖兽出现,只要是奉献了祭品,通常就不会再来袭击商船,这种情况已经延续数千年了。”
    他随即吩咐船员们准备祭品,若是妖兽近前就马上献祭。有船员从舱内拽出一头小山羊和几只芦花鸡,听那小羊“咩咩”的叫着甚是可怜,但它们还是被人们硬是给拴在了船舷上。
    我默默地眺望着远处海面,心里忐忑不安。
    泉客岛大海龟和八爪鱼偷偷的跟踪“安南号”,也不知有多久了?若是只为青丹而来,两只妖兽完全可以从水下掀翻这条破旧的三桅帆船,但它们却只是远远地尾随着,好像并没有打算这么做。显而易见,这几天里,朱雀宗一定是与泉客岛达成了某种共识,姜南洲提供尺子大巫医的去向,泉姑负责海上的跟踪,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突然发难,想要青白二丹俱得。
    那么,只有自己见到了妘长老,也就是尸花,方为这些人动手的最佳时机。也许在他们眼里,尺子大巫医只是一名来自尘世的郎中,虽然逃命的本事还不错,但从未修炼过,亦不懂法术,在姜南洲和姞长老这两位元婴期修士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的确,尽管自己的身边有只高阶妖兽相助,但实力明显的相差悬殊。
    他们唯一未曾料到的,就是特战小分队……
    这是自己仅有的底牌,必须要隐藏好,要等到最后关头,才能突如其来的给予雷霆一击。
    我走到丐氏船老大跟前问道:“‘安南号’还要多久到达西洲?”
    “目前季风强劲,估摸着再有数日便可抵达。”丐氏船老大回答。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姬二师身上。此刻,他正蹲在那几只芦花母鸡面前,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屁股,逐个扒开绒毛瞧瞧肛门,并用手指比划测量,随即嘴里小声嘀咕道:“哦,都已经开裆了,正是育龄产卵期,如此青春年少便要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实在令人于心不忍啊……”
    “咯咯……”其中的一只芦花鸡猛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用尖喙啄在了姬二师的手背上,歪着脑袋拧住一块皮使劲儿的撕扯,原来竟是只公鸡。
    姬二师勃然大怒,喉咙里“咕噜”两下,举掌拍下,击毙了该鸡。
    凉风阵阵,深蓝色清澈的海水已然变黑了,我抬头望去,见天边乌云如墨,正在翻滚着袭来,海洋上的天气变幻莫测,看似要起风暴了。
    “危险已经一步步的逼近了……”我自语道。



    第三十二章 西夷客栈
    狂风暴雨,白昼如夜,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安南号”三桅帆船已经落帆,如一叶扁舟在海中颠簸沉浮。
    “咩咩……”船舷边的小羊惊恐的哀嚎着。
    “咯咯……”芦花母鸡们吓得挤成一团,羽毛湿透,似落汤鸡般。
    此刻,船员们都紧闭着舱门,躲在里面祈祷。在如此猛烈的飓风之中,帆船根本就无法操控,一切都凭命由天了。
    舱房内,微弱的油灯光,伊万医生面色严峻,一言不发。小曼蜷缩在铺位上,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眼神儿,而姬二师更是浑身打颤,瑟瑟发抖。蠕头蛮和鸡妖毕竟都是陆地上的生物,在海洋之中一筹莫展。
    我依靠在舷窗旁,默默地望着黑黢黢的海面,耳边听见隔壁舱房内传来特战队员们的晕船呕吐声……
    唉,人类毕竟不抗折腾,而自己就恍若无事一般,也许双头蛮生有两个脑袋,平衡性更好。
    这时,脚底下传来帆船龙骨“吱吱嘎嘎”的巨大响动,若是风暴再持续下去,这艘“安南号”三桅帆船恐怕就要解体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我蓦地瞥见近在咫尺的海面上露出了巨大的龟背,八爪鱼正端坐其上,圆圆的身子,几条又粗又长的满是吸盘的灰白色触手,如同缆绳系泊一般牢牢地吸住船体,并快速的拖行……
    终于来帮忙了,我心中暗道,若是“安南号”在暴风雨中倾覆沉入了海底,尺子大巫医葬身鱼腹,那么青丹便会永久的随之消失,白丹亦无法得到了。
    显然,大海龟和八爪鱼得到的指令是确保尺子大巫医在海中的安全,以便顺利的抵达西洲“大地之母”。
    我打了哈欠,径直回舱房睡觉去了。
    风暴整整持续肆虐了一天一夜,终于止歇了。
    “快看啊,陆地……”耳边传来了特战队员们惊喜的喊叫声。
    我“腾”的翻身跃起,冲出舱房到了甲板上。
    碧空如洗,海面上早已风平浪静,遥见天际处出现了一抹海岸线。定睛细瞧,隐约可见山峦起伏,绵延横贯,其间还矗立着数座巍峨高耸的雪峰。
    “客官,真的是奇怪了,本来应该还需数日才能到的呀,怎么……”丐氏船老大惊讶的盯着前方,神情迷惑不解。
    “你是说我们已经到了西洲?”我问道。
    “没错,看到雪山了么?想不到这场风暴竟然把‘安南号’吹到了西洲。”丐氏船老大嘴里啧啧称奇。
    我朝船两边望了望,早已经不见了大海龟和八爪鱼的身影。这两只妖兽果真有好大的蛮力,竟然在一昼夜之间,把这艘三桅帆船硬生生的给拖拽了上千哩。
    “鲁班尺,我们到了西洲?”伊万医生同小曼等人问询匆匆的赶来。
    “是啊,应该要准备上岸了。”我微笑着说道。
    “哦,那太好了。”伊万医生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海岸线越来越近,前面是一个偏僻的海湾,里面有个渔村小镇,百余户人家。我站立在船头,目光远远地望过去,见炊烟袅袅,鸡鸣狗吠,人来人往,倒也颇为热闹。
    “客官,西洲处蛮荒之地,山高水远,树木稀少,人烟罕至。此海湾名为‘西夷港’,一般外洲来的商船大都停泊在这里。”丐氏船老大介绍说。
    “‘西夷港’可有专人打理?就像是安南堡主那样的管事。”我问。
    “此地属于白虎宗管辖,凡是运送货物进入西洲的,需要申报和缴丹并开具通关路条,方可放行,而一般旅客则无需。”丐氏船老大解释说。
    看来灵界的港口也大都具有了海关的雏形,我点点头,然后接着询问:“你知道西洲这里有个名叫‘大地之母’的地方么?”
    “哦,倒是听人讲起过,那里有个‘天坑地穴’,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从来没有人下去过。”
    “那你知道‘天坑地穴’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么?”
    丐氏船老大手指着远处的那座最高的雪峰说:“客官,那座白色的雪山名为‘西夷山’,山脚下就是你说的‘大地之母’了,从这里过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才行。”
    我点点头:“丐氏老大,我们就从此地下船了。”
    “安南号”停泊在了一座破旧的木栈桥旁,特战队员们身挎自动步枪,手里拎着盛有武器弹药以及其他装备的铝合金箱子登陆上岸。
    我向丐氏船老大辞行,并向其表达了谢意。
    “真想不到,灵界的港口竟然还没有尘世的小渔村繁华嘛……”伊万医生目光四下里打量着,神情颇有不屑。
    马队长走上前来报告:“伊万医生,我们所有的粮食和野兽肉干都已经耗尽了,需要就地补充给养。”
    “嗯,马队长,队伍上岸后原地待命,你跟随鲁班尺去镇上采购些食物回来吧。估计这儿人民币和美元都不好使,所以未雨绸缪,特意备了一些四大国有银行发行的纪念金币。”伊万医生说。
    “金币不好使,”我耸了耸肩,从腰间摸出了十来颗米粒大小的人丹,“在灵界,此物才是硬通货。”
    “这是什么东西?”伊万医生诧异的问道。
    “人肚子里长的结石,”我呵呵一笑,说,“伊万医生,这两天队员们连晕船带呕吐的,肚子里都倒空了,干脆大伙儿找家饭馆去搓一顿如何?”
    “呵呵,本大师也正有此意啊。”姬二师爽朗的笑道,声音依旧是无比的洪亮。
    “这里的食物安全吗?”伊万毕竟是医生,颇为谨慎,“比如,是否能够加热到一百度?有没有寄生虫?我们毕竟来自尘世,尚无灵界人类的免疫力,容易发生过敏反应等等。”
    “尺子下过灵界的馆子,老祖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放心,此地的食物不但天然无污染,而且烹调时也不用化学添加剂,就如同中原古时候的一样,能够吃出食材本身的味道。”我告诉他。
    伊万医生听罢点点头。
    西夷港是一座通商口岸,时常有来自其他洲的商船停泊,对于各色人等早已是见惯不惯。我们一路走过来,也并未引起当地人的过多留意,倒是特战队员们感觉到无比的新奇,就像是穿越到了古代似的。
    在小镇的中心,有一家“西夷客栈”,大门的两侧悬挂有一对红色的幌子。进得门来,一楼是宽敞的大堂,摆放着七八张八仙桌和长条凳,有三两个食客在饮酒。二楼木质回廊的一侧是十余间客房,像极了古装电影里面的场景。
    “客官,请问打火还是住店?”店小二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来,瞥了一眼我黑色披风上的青头徽记。
    “打火。”我回答。
    “鲁先生,‘打火’是啥意思?”马队长小声的问道。
    “‘打火’就是擦火镰,意味着煮饭,”我解释说,“古时候的客栈除了住宿以外,还提供餐饮,南来北往的路人也可以进店来歇歇脚喝酒吃饭。宋朝称作‘打火’,流传到了清代后,则变为了‘打尖’,就是打发舌尖的意思。”
    “哦,原来如此。”马队长招呼特战队员们放下手中箱子落座,我同伊万医生、小曼、姬二师、肥纯、岭南猿公、赖卜以及老祖则另外坐一桌。
    “客官,本店的‘西夷黄酒’很有名……”店小二介绍道。
    “有好酒好菜,尽管上来便是。”我豪爽的一摆手吩咐道,大有江湖上绝世剑客或是多情浪子之旷古遗风,尽管并无残阳如血,秋风萧瑟以及枯叶飘零的景色衬托。
    “尺子,你好棒哦,嘻嘻。”肥纯在一旁赞道。
    “哼,好不要脸。”小曼撅着小嘴儿嘟囔着。
    我望了眼老祖,问道:“你的酒坛子呢?”
    “海上风暴时,在船舱里打碎了……”老祖显得很是难过。
    “嘎吱”一声,二楼客房门开了,有个相貌丑陋,满脸褶皱的白衣女子走了出来。
    正是尸花……



    第三十三章 窥视
    尸花低头蹙眉,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大堂后,便匆匆的走下楼梯,径直出了客栈大门。
    我坐在角落里,假装在弯腰系鞋带,她应该没有留意到自己。
    “伊万医生,”我掏出那十余颗人丹撂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暂且留在客栈内,切记不要出门,等候我的消息。”
    “你要去哪儿?”伊万医生疑惑地看着我。
    “去见个熟人。”我说罢转身离去,在经过特战队员的身边时,我悄声附耳问马队长:“能给我几颗手雷么?”
    马队长闻言二话没说,手一指着脚下的铝合金箱子:“自己随便拿吧。”
    我已不及细瞧,伸手拎起那箱子就快步走出了客栈。
    出来大门,我目光环顾左右,发现尸花的背影闪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于是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尺子,你是要偷偷地跟踪妘长老么?”身后突然传来肥纯的问话声。
    我扭头一看,肥纯正笑嘻嘻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心想这傻丫头倒是挺机警的,原来在客栈里,她也发现了尸花。
    “嗯。”我应了声。
    “尺子,你这样子跟在她后面是会被发觉的,嘻嘻。”肥纯笑道。
    “你有啥好法子么?”我不以为然。
    “抓紧本姑娘。”她嫣然一笑,口中吩咐说。
    我一手拎着铝合金箱子,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胖腰,肥纯随即手臂一挥,我俩瞬间遁入了黑暗之中……
    灵气翻涌,“嘶嘶”作响,看来越是接近“大地之母”,灵气越是稠密。
    “尺子,‘闪遁’还有一个秘诀,最适合偷窥啦,嘻嘻。”耳边听得肥纯如是说。
    “什么秘诀?”我好奇地问道。
    “就是身子在灵气虚空里,而脸在外……”肥纯解释说。
    我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
    “你看着……”肥纯说着“嗤嗤”两声,黑暗中的感觉好像是用灵指甲划了两个圆圈。
    刹那间,虚空灵气墙上蓦地出现了并排着的两个圆形的空洞,透出了朦朦胧胧的光亮,如同过去乡下的那种窗户纸似的。
    “过来瞧瞧吧。”她得意地说道,然后将脑袋伸进了孔洞里。
    我愕然的也将自己的头慢慢凑了进去,鼻子尖蓦地感觉到了一层薄薄的气墙阻隔,于是继续用力前顶,竟然一下子把脸探了出去……
    这是一间光线晦暗的柴房,散发着淡淡的烟火气味儿,自己的脸正“镶嵌”在满是灰尘油腻的墙壁上,居高临下的往下瞅着……
    尸花恭恭敬敬的束手站在屋子中间,角落里一个灰袍清癯老者坐在凳子上,衣襟上绣着一只火红色的玄鸟,此人正是朱雀宗执法长老卜叟。
    “如此说来,白丹还仍在巨母婴掌门的手中……”卜叟沉思着说道。
    “应该是的,”尸花的声音依旧是尖细刺耳,“二十年来,除了代理掌门祖长老的房间外,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已寻找遍了。祖长老凡事极为谨慎,始终足不出户,即便是到议事厅里议事,也大都是来去匆匆。她的房间有巨母婴掌门所下的禁制,尸花试了进不去。”
    “这个自然,巨母婴掌门是玉女门元婴期修士,她所下的禁制自然难以破解,”卜叟点点头,说,“老丹带来了?”
    “是的,主人。”尸花嘴里应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布包,双手呈献给卜叟。
    卜叟一层层的展开布包,里面是一只如鹅卵般大小,上面满是褶皱的褐色睾丸,竟然还生有五官,像极了柳下君的脸……
    卜叟目光盯着看了片刻,又凑至鼻下闻了闻,最后叹息了一声,遗憾的说道:“如是能再生长个数月,足龄后自然破裂产下为最好。”
    “尸花也是迫不得已才下手割囊取丹的,生怕柳下君与那崔婆婆交合,一旦老阴砂毁了老丹,岂不是白费了主人的一片心血。”尸花战战兢兢的解释着。
    “嗯,”卜叟阴鸷的嘿嘿两声,“玉女城堡树林里的那场戏演得不错,朱雀宗门下弟子都以为柳下君为那个假‘尸宝’所杀,连姞长老也蒙在了鼓里。”
    “主人,尺子大巫医何时能到西夷港?”尸花问。
    “海上突然起了风暴,估计还需要两三日吧,”卜叟沉吟着,“姞长老以为是你盗走了白丹,所以要事先想好托词,设法‘甩锅’给尺子大巫医。这小子挺厉害啊,来到灵界才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竟然窃得了江湖上久已失传的青丹,把泉客岛的泉姑气了个半死,所以,千万不可低估了此人。”
    “是,主人。”尸花应道。
    “这两天,姞长老也即将赶到……”卜叟突然鼻子嗅嗅,似乎是有所警觉。
    这时,感觉自己得后脖领猛地一紧,原来是肥纯把我给拽了回来,灵气墙上的空洞也随即弥合。
    “此人是金丹后期修士,窥视久了会被其察觉的。”肥纯悄声说道。
    “唔。”我若有所思的应了声,自己万万没想到,尸花竟然与卜叟是一路的,还称其为“主人”,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如此看来,朱雀宗探所与执法长老分属两条线,各管各的,互不搭界,而且还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姞长老这条情报线上,已知的人员有姒管事和姜南洲,两名元婴期修士。而卜叟这条执法线上,尸花在暗,明的则是柳下君,但已死,势力比较弱一些。令人唏嘘的是,柳下君双修了若干年,到处采阴补阳而结出的丰硕果实——老丹,不料却被自己的上司残忍的摘走,最后丧了命,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卜叟此人不但城府极深,而且行事心狠手辣,他自己保持着五百年的童身,却纵容属下去摧残处子,最后结老丹而窃为己有。这大概就是流传于北宋时期,中原最为隐秘的“双修派”原始教义之精髓了,果真是够邪恶。
    “哗啦”声响,我俩闪遁到了一座小山包上,从这里望下去,整个的西夷港尽收眼底。
    蔚蓝色的港湾,白色的海鸟,几艘停泊着的多桅帆船,古老的小镇,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与宁静,就如同一幅山水画卷。
    在这平和的表象下面,却是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我蹲下身子,打开了铝合金箱,发现里面有半箱82式手雷和一支07式9mm自卫手枪以及几个弹夹。我取下储物囊,将手枪和手雷统统的塞了进去,然后拿在手里掂了掂,竟然丝毫未增加体积与重量。
    科技就是战斗力,真的是一点不假,我颇为自得的寻思着。
    “从时间上算,邢书记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就到了此地,他们会在哪儿呢?”我目光凝视着小镇,口中喃喃自语着。
    “尺子,要本姑娘把小镇上的房子一间间的查过去么?”肥纯提出了建议。
    “不必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然后去找尸花谈谈,她也许会听到些什么……”我摇了摇头,随即好奇地问道,“肥纯,方才这个只露脸的窥视方法真的是太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意念,要集中意念在灵指甲上,然后在灵气壁上割开一个圆洞。不过呢,窥视的时间不可能太久,因为灵气会逐渐的弥合。”肥纯解释说。
    “不能太久,会是多长时间?”我问。
    “那就要看你的功力了,也许须臾就会弥合,也许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吧。”
    “哦,原来如此,”我想了想,再问,“如果时间到了,脑袋会不会给夹住?”
    “当然会啦,”肥纯面色严肃的说道,“所以自己功力不足的时候,千万不可随便乱试。”
    “总之,万一给夹住了,该怎么办呢?”我刨根究底的追问。
    肥纯眨了眨眼睛:“本姑娘从未夹到过,所以也不知道,嘻嘻。”
    就在这时,巫眼远远地瞧见小镇的街道上出现了尸花的身影,她正在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肥纯,方才你在客栈大堂的时候,可曾看见尸花从哪间客房里出来?”我问。
    肥纯点点头。
    “你先把我送进那间屋子里去吧。”我吩咐说,眼下自己的闪遁术虽然进步很快,但落点的把握还极不准确,不知会遁到哪儿去了。
    “抓紧本姑娘。”肥纯莞尔一笑。
    我再次揽住她的胖腰,感觉女人温软多肉要比骨瘦如柴安逸多了,当然,三伏天可能会比较难受一些。
    “噗”的一声,尽管声音很小。
    “你放屁了?”我问。
    “是的,嘻嘻。”肥纯笑靥如花。



    第三十四章 尸人族的秘密
    我一个人独自坐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
    门开了,尸花低着头,默默地走进来。她一眼瞥见了我,却只是淡淡的一笑,似乎并不显得惊讶与意外。
    “你看见肥纯了?”我平静的望着她。
    尸花点点头,尖声答道:“我下楼时见到那位胖姑娘,就知道你们已经来到了西夷港。”
    我闻言心中犯了寻思,这尸花见到卜叟之前,就已知道尺子在西夷港,但却刻意隐瞒没有告诉他。
    这说明尸花暗中留了一手,必定有其自己的打算。
    “尸花,你为何要拧断柳下君的脖子,结果让尺子成为替罪羊,遭到了朱雀宗的追杀。枉我还在玉女门元婴前辈面前替你百般的说好话,你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么?”我故意忿忿不平的埋怨道。
    尸花低头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圆谎。
    “鲁班尺,你相信尸花么?”须臾,她终于抬了起脸,乌黑的双瞳紧紧地盯着我。
    我也凝视着她,见其目光沉稳,毫无游离,眼神儿里似有某种迫切之意。
    “唉,”我轻叹了一声,然后口中缓缓说道,“尺子始终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此话模棱两可,但对方通常都会理解为信任。
    “你看我是真的很美吗?”她幽幽的问。
    这又是在试探自己,此问实在难以回答。如果承认说美,则与灵界和尘世的审美观相左,明显的属于言不由衷,是欺骗她。若是否认,倒是符合现实,但却又与自己曾经对其诵念过的赞美之词相悖,同样也是欺骗。
    “这就要看是否‘王八瞅绿豆——对眼了’。”我回答,再次的模棱两可。
    “‘王八’,那是什么东西?”她不无疑惑的问道,显然尸花并不能够理解中原的东北歇后语。
    “‘王八’这个东西呢,比较复杂,”我开始反守为攻了,不能老是被动,“这么说吧,虾蟆瞅癞蛤蟆看着就很美,其道理亦是同样。不知‘白道结界’里是否有赤眼蟾蜍这种妖兽?”
    “癞蛤蟆是有的,月夜下,它们的眼睛都是殷红如血……”尸花点点头,然后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同一种族的妖兽或人类才会有着相同的美丑标准。鲁班尺能不违心的,并婉转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避免伤害尸花的自尊,就证明了你是一个诚实并值得信任的人。”
    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应该要说重点了。
    “上古青丹是在你的手里么?”她首先问道。
    我点点头,诚实与信任可不是光嘴上说说的,得付出行动才行。
    “朱雀宗的目标是抢夺青丹与白丹,他们已经同泉客岛联手,正在火速赶往这里。方才刚刚与执法长老卜叟碰过面,他要我对姞长老说白丹也是在你的手里。”尸花语气坦诚。
    “哦,你见到了卜叟?”我故作惊讶状。
    “是的,”她点头道,“二十年前,尸花初来灵界之时,恰巧为卜叟和柳下君所撞见,随后便被收罗到了朱雀宗的门下,派去玉女门当卧底。尸花的上线就是柳下君,并定期在玉女城堡山下的树林里与其见面,任务是设法窃取玉女门的圣物白丹。另外,执法长老卜叟还私下里密令尸花,要不动声色的辅助柳下君修炼老丹。”
    “这‘老丹’究竟为何物?”我问。
    尸花面色微微一红,解释说:“就是男人胯下的那对卵,柳郎以‘阴阳栽接术’采己之阳精与处子之阴精而吞食,再辅以朱雀宗的独门秘药,日久乃双卵合一结于阴囊,酷似人脸,是为‘老丹’。”
    “执法长老卜叟自诩为‘五百年童子’,可知其为何对‘老丹’情有独钟,即便是牺牲掉柳下君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我皱起了眉头。
    “这个尸花也不甚清楚,不过卜叟倒是曾经透露过,老丹是要奉献给宗主的。”她回忆说。
    朱雀宗宗主?我心中暗道,好个名门正派,背地里竟然做这种伤天害理的龌龊事儿。但凡表面越是看起来光鲜夺目的帮派,其内里就越是肮脏不堪,尘世的那些高官富贾不也是如此么。
    “尸花,崔婆婆是怎么回事儿?”我接着问。
    “在城堡里,自己原本与崔婆婆交好,两人无话不谈,她知道了我是尸人族的公主,也私下里给看了她肚皮上的老阴砂,颇为自豪。据卜叟讲,宗主曾告诫,一枚‘老阴砂’可顶百名处子阴精,罕见难得。但是‘物极必反’,与其栽接老阴精时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受到老阴戾气的侵蚀而毁了老丹。所以,当柳下君决意想要与崔婆婆交媾之际,按照卜叟事先下达的秘密指令,尸花只有出手割囊取丹了。”
    我点了点头,说:“那天晚上在玉女城堡议事厅,尺子的药水令柳下君疯癫,恰好给了你下手的机会。”
    “正是,否则尸花奈何不了金丹期的修士。”尸花承认说。
    我不禁长叹了一声:“这位‘江湖柳郎’残害无数良家妇女,却不曾想‘黄雀在后’,自己所结之老丹不过是为朱雀宗‘代孕’而已,最后弄得连命都丢掉了。”
    尸花面色尴尬,默不作声。
    “尸花,你告诉卜叟见到尺子了么?”我开始步入正题。
    “尸花没说。”她狡黠的一笑。
    “这是为何?”我望着她。
    尸花面色悲凉,口中幽幽说道:“妘长老的身份已经暴露,玉女门日后还是会追杀自己,朱雀宗心狠手辣,迟早也要被灭口。所以,只有回到尸人族才安全,都二十年过去,也不知母亲和族人都怎样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鲁班尺,你可愿意同尸花一道去‘白道结界’吗?”她终于说出了口。
    “‘大地之母’的天坑地穴深不见底,危机重重,多少江湖高手,乃至元婴期修士都一去无返……”我说着。
    “我们走另外的秘密通道。”她打断了我的话。
    “这个嘛,尺子需要仔细的考虑一下。”我欲擒故纵。
    “已经没有时间了,”尸花着急的说,“秘道每隔235个月圆之夜的子时才开启一次。”
    我心里想着,汉历,也就是农历,素来有“十九年七闰”一说,十九年乘十二月再加七个闰月,正好就是235个朔望月……
    “你来到灵界只有19年,而不是20年。”我不紧不慢的加以更正。
    “灵界都讲虚龄,所以虚年是20年,这有什么关系嘛。”尸花急促的解释说。
    “那么,究竟是哪天开启呢?”我心中暗自窃喜,真乃天助,现在终于可以安全的进入白道结界了。
    “就是今夜。”尸花答道。
    “什么……”我自椅子上一跃而起。
    尸花目光注视着我,语气郑重的说道:“世人只知‘大地之母’是灵界与白道结界的唯一通道,却不晓得另有一条秘道捷径,每隔十九年开启一次,这是尸人族首领自远古以来一直保守的秘密。”
    “那你因何告知尺子,难道就不担心此秘密的泄露么?”我出言谨慎,相信此事绝没这么简单。
    “鲁班尺,你愿意嫁给尸花么?”她目光哀怨的瞥了我一眼,然后默默低下头去,轻声问道。
    “不。”我明确自己的立场,在婚姻大事上,决不能含糊。
    她闻言惨然一笑,幽幽的说道:“你是一个诚实守信之人,不以花言巧语欺骗我,尸花同样也不会逼婚的,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请说,只要尺子能做到,自当尽力。”我告诉她。
    “帮我清除掉尸宝部落的威胁。”尸花说道。
    “这个可以答应你,但是光凭尺子一己之力恐难做到,需要和我的十余名同伴一道才行。”我提出了条件。
    “我看见大堂里的那些人个个气宇不凡,身穿奇装异服,他们都是你从尘世带来的帮手吧?”尸花问道。
    “不错,他们都是尘世的绝顶高手。”我点点头,准备吹嘘一番。
    “灵界之人,哪怕是元婴期修士,包括你那个高阶妖兽的胖姑娘,一旦进入了没有灵气的白道结界,便即刻丧失掉全部修为,变得与常人无异。但尘世来的高手则不会,因为他们并不依赖于灵气修炼,故而能够保留住一部分的功力。”尸花解释说。
    她的话听起来蛮有道理,那些元婴老怪和鬼面蟾蜍进入结界后音讯皆无,这样便可以解释通了,我寻思着。
    “修成人形的高阶妖兽一旦丧失了修为,是否会即刻变回原形?”我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是自然,听祖辈说,曾经有过来自灵界的元婴期修士误入结界而丧失了功力,结果轻易地为猫兽所捕杀。而高阶妖兽变回原形以后,则大都融入了结界里面的同种类族群之中,然后默默无闻的生老病死。”尸花叹息道。
    难道鬼面蟾蜍三百年前进入结界以后,也融入了本土癞蛤蟆的族群里?在尘世,蟾蜍等蛙类的寿命最多只得二三十年,莫非他早已经死了……



    第三十五章 雪峰之巅
    我默默地望着尸花,口中缓缓说道:“从尘世带来的这些人虽然都是江湖高手,但并非嗜血之人,所以只是设法帮助你清除掉威胁而已,绝不会滥杀无辜……”
    尸花点点头:“尸宝只是受到了猫兽族的蛊惑,其实还算是个好人,我也不愿意看到尸人族内部自相残杀。你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希望能够想出良策,化解这场危机。”
    “那么准备何时出发?”我眉头紧锁,心中割舍不定,尸人族的秘道十九年才开启一次,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一旦错过就再无可能。
    “秘道位于‘大地之母’雪峰之巅的峭壁下,如果现在就走,可以在日落时分赶到,”尸花边说着,以略显诧异的眼神儿看着我,“鲁班尺,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叹了口气,实话相告:“有几位朋友从尘世来到灵界,前不久曾约好在西洲‘大地之母’这里见面,但是却不见他们的踪影。”
    尸花闻言想了想,迟疑的说道:“方才曾听卜叟讲,姞长老在中洲抓到了两名朱雀宗的逃犯以及同党,据说是与你有关……”
    我闻言大吃了一惊,忙问:“是什么样的人?”
    “嗯,好像是三男一女,总共四个人。”尸花回忆。
    没错了,姞长老肯定是追上了邢书记等人。
    “可知那几个人是如何处置的?”我忙不迭的追问着。
    “卜叟说姞长老把他们作为人质,要一同押来西夷港,逼迫尺子大巫医交出青丹。”尸花答道。
    “大概何时能到?”我此刻有些心急如焚,若是姞长老他们能够及时的赶到,即便是自己赢不了对方,就直接以青丹来交换人质。
    尸花摇了摇头:“卜叟只是说很快,具体时间就不清楚了。”
    但愿他们能够尽快赶来,姞长老精明老道,姜南洲更是深藏不露,只要是到了西夷港,必定能够即刻发现自己以及小分队的踪迹,然后紧追不舍,于子夜前到达雪峰之巅。
    “我们准备出发吧。”我平静的说道。

    我们一行人向客栈购齐了所需的给养,然后堂而皇之的高调出门,沿着西夷小镇后面蜿蜒曲折的山路,朝着不远处的雪峰攀行,此时距离日暮黄昏还有几个时辰。
    我和尸花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放眼望去,但见一座高昂的雪峰,白头皓首,赤裸着几道秃石巉岩脊梁,分别向四方延伸而去。而主峰则孤独的耸立在蓝天苍穹之下,亿万年寂静无声,显露出远古蛮荒之本相。
    “真可惜啊,来到灵界竟然连张照片都没有,不然回去尘世可有的吹了。”马队长在身后惋惜的说着。
    “不是已经拍摄了一些景物么?”我有些诧异。
    马队长摇摇头,遗憾的说道:“也不知为什么,原本保存在手机和电脑里的图像以及视频,没过多久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兴许是灵气之故,我心里想着。
    小曼一路上连蹦带跳的,嘴里哼着她那首诡异的‘兔子’童谣,还顺手采摘了不少的路边野花,活脱脱一个天真小女孩儿的模样,。
    “喔喔……”姬二师则喉咙里下意识的发出了几声怪鸣,音质洪亮。
    “唐杨筠松《撼龙经》说,‘须弥山是天山地骨,中镇天心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支龙突兀。四支分出四世界,南北东西为四脉。西北崆峒数万程,东入三辅陷杳冥。唯有南龙入中围,胎宗孕祖有奇特。’”赖卜目光远眺,口中缓缓吟诵着。
    “赖老前辈,这雪山可有什么奇特之处么?”我问。
    “古人云,‘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此山雄浑奇特,貌似昆仑,可以称之为‘侏儒昆仑’。尘世昆仑山又称‘须弥山’,是中原诸山之母,地气最盛,其结穴之处或可通异界。余观此山,亦是如此。”赖卜解释着。
    我心中暗自佩服,中原风水形势宗果然厉害,一语便道破天机,风水学说能够在民间流传了数千年,自是有其道理。
    “赖老前辈所言极是,此山名为‘大地之母’,结穴之处称作‘天坑地穴’。地穴里终日灵气弥漫,神秘莫测,从不显露真容。自古以来,有不少能人异士欲入穴一探究竟,其中不乏修为极高之人,但却都栽在了里面,音讯皆无。该穴深处便是连接异界的通道,若称作‘大地之母的产道’也不为过,因为白道结界之中也孕育有另类的生命。”我感叹说道。
    “尺子哥,什么‘母’啊,‘产道’呀,你又在说脏话。”小曼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撅起小嘴儿嘟囔着。
    “大人在说话,你一小孩儿啥也不懂,插什么嘴?”我懒得理她。
    小曼气得一甩小辫儿,把手中的那束野花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并使劲儿的在上面跺了一小脚,然后转身离去,嘴里还犹自哼着:“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里寻思着,俗话说“童言无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莫非此行注定要死人?
    我贴近马队长,轻声说道:“从现在开始,特战队员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处处谨慎小心,因为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是,鲁先生,我这就去布置。”马队长闻言神情顿时警觉起来。
    山势越来越高,气温也逐渐降低,雪线以上寸草不生,满目白雪皑皑,荒凉如斯。
    伊万医生走上前来,疑惑地问道:“鲁班尺,你所说的‘白道结界’虚空,就在这空气稀薄的雪山上么?要知道,如此高海拔寒冷的地方,是绝对不适宜两栖动物生存的。”
    “伊万医生,你说的没错,这儿的气候不适宜赤眼蟾蜍的生存。我们是要经由这里的秘道进入白道结界虚空,就像是纳木措的生命之门,门内冰天雪地,而门外却是南洲的热带雨林。”
    “哦,原来如此。”伊万医生松了口气,心中释然了。
    越往上攀行,积雪越来越厚,大家气喘吁吁地在齐大腿深的雪中艰难的跋涉。
    “穿过前面的冰雪瀑就到雪峰之巅了。”尸花手指着前面兴奋地说道。
    我眯起眼睛抬头望去,见山路的尽头矗立着两座数十丈高的冰雪壁,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晶莹刺眼的光芒。两侧的冰雪壁中间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与其说是路,其实更像是道裂缝,勉强可以容纳一人侧身而过。
    日暮时分,特战分队终于穿过狭窄的冰雪瀑,攀上了雪峰之巅。
    此刻,红日西沉,夕阳暮色里,有一凸起的石崖绝壁横亘在眼前,通体为羊脂般白腻的玉石,光滑如镜,反射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空灵而圣洁。
    “那面石壁就是结界秘道,终于要回家了……”尸花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声音幽咽。
    “哇,这么大块的羊脂玉,那得值多少钱啊,可以兴建好多个养鸡场……”姬二师喉咙里“咕噜”了几下,将口涎吞下去,然后补充说道,“当然喽,必须是母鸡。”
    我站立在石壁前,目光朝雪峰下面望去,见山脚下是一巨大的天坑地穴,方圆可达数公里。地穴内白色的灵气雾汹涌翻腾着,如同云海一般,但却不溢出坑沿儿。
    “地气本无色,肉眼不得见,此穴由于灵气过于稠密,因而凝结成雾,果真是奇特至极,尘世间绝无此番怪异景致。”赖卜在一旁感叹不已。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啊……хорошо ,哈哈,хорошо 。”伊万医生手指着天坑地穴背诵起了 诗词,颇有一丝邢书记的风范。
    我将马队长拉到了一边,悄声吩咐了几句。
    “是,保证完成任务!”他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尺子,你在做什么?嘻嘻。”肥纯走过来,疑惑地问道。
    “肥纯,现在需要辛苦你一趟了。”我望着她说。
    “好呀,什么事儿?”肥纯笑嘻嘻的答道。
    “你马上闪遁回到西夷镇,牢牢的给我盯住卜叟,姞长老他们若是赶到了,则必定与其会合。这时你可以露面,转告他们尺子大巫医的一句话,‘若想要青丹,须于今夜亥子交更之前,带着四名人质赶来雪山之巅,过时不候。’然后你就赶紧闪遁回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你都必须在子时前回到这里。”我叮嘱说。
    “尺子,这不是一句话,嘻嘻。”肥纯憨厚的笑了。
    “记住了么?”我正色道,唉,这智商……
    “好的。”她嬉皮笑脸的冲我一挥手,转瞬消失了。
    我站立在雪峰之巅,目光眺望笼罩在暮色里的西夷港,心中祈祷着邢书记他们能够及时的赶到……



    第三十六章 人质
    雪峰之巅,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清冷孤寂。
    特战队员们垒起铝合金箱子当做掩体,自动步枪加挂榴弹发射器,乌黑的枪口瞄着冰雪瀑狭窄的通道,全神贯注的警戒着。
    悬崖前,我负手而立,巫眼凝视着光滑的玉石壁,十九年开启一次的虚空秘道近在咫尺,但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尸花,卜叟和柳下君知道这条秘道么?”我思索着问道。
    “他们曾经盘问过,但我始终都没说,谎称是地穴内灵气爆发,被气流硬生生给推出来的。”尸花回答。
    “巨母婴呢,她知道吗?”我接着询问。
    尸花摇摇头:“她也问过,我亦是同样的说辞。”
    看来尸花的嘴很严,守住了尸人族的秘密,尽管卜叟以及巨母婴很可能不信。这次若不是她有求于自己,想来也决计不会透露的。
    “谈谈尸宝吧。”我说,心想既然要帮助尸花母女解除威胁,保住尸人族族长之位,那么就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尸宝不但身有狐臭,而且不识武功,相貌更是奇丑无比……”尸花苦笑了一下,开始了叙述。
    白道结界里的人类只有尸人族,长期隐居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平原一带虽然有湖泊河流,水源充沛,物产富庶,但都被各种兽类所盘据。尤其是凶残可怖的猫兽,时常的进山捕猎尸人,因此尸人族都是成帮结队的持械出行,若是落单必定凶多吉少。
    尸宝的部落较小,人口也不多,但居住地靠 原,因此识得猫兽的语言,并且能够相互的沟通,所以关系非常密切,基本上不受其害。
    尸花的母亲作为尸人族的族长,想与尸宝部落联姻,娶尸宝入门,期望借此能够减轻猫兽对族人的危害。
    “尸花,你的武功不弱,难道也对付不了猫兽么?”我回想起在玉女城堡内,她的独门绝学“尸语”和“哈尸气”都挺厉害的,不但崔婆婆承受不住,连诸位长老也都无计可施。
    “尸人只会发出‘尸语’和‘哈尸气’,功力越高者发出的声音也就越是尖细,容貌亦如死人般的漂亮。尸花的武功在族里算是最好的,面对着一些杂毛普通猫兽尚能应付,但若是遇上黑色猫兽,尤其是在深夜,那就必败无疑了。”她说。
    “深夜黑猫?”我不禁脱口而出。
    “是的,黑色猫兽完全不惧‘尸语’和‘尸气’,是兽类中最厉害的杀手,誉为‘猫兽之王’。结界里虽然没有日光,但是月亮却是比灵界的大而亮,故称之为‘明夜’。若是遇到乌云蔽月,天地间漆黑一片,那就是‘深夜’了。这时如果遇到嗜血残暴并善于奔跑跳跃的黑色猫兽,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根本就逃不脱。”尸花解释说。
    “原来如此。”我心里寻思着,幸亏特战队装备有红外夜视仪,否则在白道结界里,还真的是寸步难行。
    尸花从白道结界逃婚出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现实情况也许比当初还要糟呢。
    “尸宝喜欢你么?”我问尸花。
    她面色微红,嘴里颇为自豪的说道:“那是自然,尸花是尸人族里公认最漂亮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嫁给我。当年订立婚约的时候,尸宝一进门就始终盯着尸花看,眼睛都不眨……”
    这时,伊万医生走过来,小曼则拧拧搭搭的跟随其后,手指依旧在绕着小辫子。
    “鲁班尺,”伊万医生手指着进入战斗状态的特战队员,疑惑的询问道,“可是有什么情况?”
    “是的,”我说,“灵界有几个江湖恶人正在追杀尺子,我方才请马队长提前做了些防范。”
    “哦,”伊万医生闻言颇为不屑的摆了摆手,“既然都是些不法之徒,那就干脆击毙掉算了。”
    “他们手中还有人质。”我告诉他。
    “人质……”伊万医生狐疑的望着我,“是谁?”
    “就是邢书记,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我说道。
    “呵呵,就是书中那个喜欢乱搞男女关系的邢书记?”伊万医生一听便乐了。
    “邢书记没有乱搞,他始终都坚持党的基本原则,只同郭可儿一人上床。如今这种作风正派的党员干部已经基本绝迹了,除非生理上有缺陷或是‘基’。”我语气沉重的指出,尽管事实讲出来有些残酷。
    “可他是蠕头蛮呀……”小曼在一旁插嘴说道。
    “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位邢书记。”伊万医生呵呵笑道。
    这时,岭南猿公走近前来,悄声说:“尺子,亥时末就要到了。”
    我抬头遥望着夜空,默默无语。
    就在这时,耳边闻得轻微的撕裂虚空之声,月光下,肥纯蓦地出现在了眼前。
    “尺子,他们来了……”肥纯急匆匆的说道。
    “马队长,立刻做好战斗准备!”我高声吩咐着,然后与肥纯两个人穿过冰雪瀑狭窄的通道,在入口处负手而立。
    月色如水,雪地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冷光。
    山路上走来了一群人,攀行的速度很快,须臾,便已至近前,遂止住了脚步。
    月光下,我辨识出来,为首那人身材矮小,形若侏儒,正是姞长老,两边站着姜南洲与卜叟。不远处那个衣着华丽的冷艳女人是泉姑,圣婴娘蜮立于其身旁,恶毒的目光直射过来。
    “还本婴储物囊!”娘蜮凶巴巴的喝道。
    我没理他。
    “尺子大巫医,别来无恙乎?”姞长老“嘿嘿”了两声,率先开口说道。
    “有恙和无恙又有何分别?”我呵呵一笑,红二的口头禅往往是承上启下最好的过渡语言。
    “这位肥纯姑娘已把你的口信儿带到了,如此说来,青丹与白丹都在你的手里了。”姞长老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
    “青丹有,白丹不在。”我回答。
    朱雀宗与泉客岛既然联手,两方必然已经就利益分配达成了一致,青丹仍属于泉姑,白丹则归朱雀宗。如果只有一颗青丹,两家势必会起龌龊,毕竟无利不起早,双方都投入了人力和物力,谁都不愿意空手而归。
    “哦,白丹既然不在你手里,那么在哪儿?”姞长老语气冷冰冰的追问。
    “仍在玉女门掌门巨母婴的手上。”我回答说。
    “胡说!你明明从妘长老手中抢夺去了白丹,竟然还敢不认账。”卜叟怒喝道。
    我也没理他。
    “姞长老,邢书记他们人呢?”我平静的问道。
    “余慈散人,请将人犯带上来吧。”姞长老一摆手。
    四名人质从后面被推了出来,而押解之人便是那位“黄龙宗第一杀手”余慈散人。
    “金哥,我们又见面了。”我拱手施礼,这家伙可是个厉害角色,不灭尺子的口是不肯罢休的。
    “哼。”余慈散人面色阴沉,自己是唯一能够从他的成名暗器“鱼刺”下逃生之人,他自然心里发堵。
    此刻,肥纯悄悄附耳警告道:“尺子,三个元婴老怪,我们打不过的……”她的语气从未如此的严肃过,也不嘻嘻了。
    “哈哈,尺子同志,本书记就知道你会来接应我们的,作为一名考验期的预备党员,是完全够格的嘛。”人质中传来了邢书记爽朗的声音。
    “哼,遥想当年长江水战,本提督斩杀长毛无数……”这是飞僵吴老爷子的口头禅。
    “尺子大巫医,本大师力战不敌,实在是惭愧之极。”党大师也出声自责。
    唉,我心想,别说就你们几个,人家朱雀宗、泉客岛再加上“黄龙宗第一杀手”,三名元婴期修士,这实力简直逆天。自己原本设想可以青丹交换人质,现在看起来实行有难度,这个卜叟非要将白丹“栽赃”在了自己头上,纯粹是为了那八个死去的鬼婆婆公报私仇。现在,单单一颗青丹已然换不回人质,麻烦大了。
    自己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始终隐蔽着的特战队了,如果能够出其不意的来个突然袭击,或许还能够全身而退。
    正当这紧要关头,可儿突然扯开嗓子叫喊了起来:“尺子同志,你的那支解放军在哪儿呢……”



    第三十七章 秘道
    夜空里,可儿的话音清晰而响亮。
    “是啊,尺子同志,你可以叫我们的威武之师出来了,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些域外番邦之人,就像当年的中印反击战和珍宝岛战斗那样,让他们见识一下革命军队的强大威力。”邢书记呵呵笑道。
    坏了,这对活宝的智商简直还不如肥纯呢,纯粹就是猪队友。
    “哦,怪不得呢,尺子大巫医今夜能够如此的镇定自若,原来是有了强大的后援啊,叫他们统统的出来好啦,老夫倒要见识一下什么叫‘解放军’。”姞长老嘿嘿说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此刻,“米饭已经煮夹生”了,自己若是再刻意的加以辩解或否认,反而更容易增加对方的怀疑与警惕,唉,突袭看来是搞不成了。
    “不错,尺子是从尘世带来了几个帮手,”我回答说,“他们虽然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多岁,而且也从未修行过,但是个个血气方刚,意志坚定,愿意以命相搏。当然了,尺子与你们并无任何恩怨,也从未想到双方会撕破脸大动干戈,斗则两伤,和则双赢。今晚只是准备用青丹来交换人质的,我们已定于夜半子时,从雪山之巅往下跃入天坑地穴,到结界虚空里继续追踪我们双方的共同敌人——鬼面蟾蜍。据说黄龙宗的黄色通缉令至今未曾撤销,依然还有效嘛……”
    “还本婴储物囊!”娘蜮再次吼道。
    我依旧没理她。
    “妘长老人在哪里?”卜叟目光犀利,口中质问着。
    “她已经先行进入了天坑地穴,”我平静的回答说,“好了,现在已经子时初,可以释放人质了,”我的目光扫过姞长老以及泉姑等人,耸耸肩说,“请问诸位,青丹不知要交给谁呢?”
    “当然是物归原主,尺子大巫医,现在就拿来给本姑娘吧。”泉姑冷艳美丽的脸上呈现出迷人的微笑,蓝色的双眸发出勾魄摄魄的眼神儿,就连尺子我如此坐怀不乱之人,心中都为之一窒。
    “此言差矣,”姞长老开腔了,“人质乃是老夫和余慈散人共同追踪并擒获的,既然青丹要换的是人质,所以理当由朱雀宗和黄龙宗共同来接收。”
    泉姑一听就急了:“哼,若不是本姑娘告知这个秘密,你们压根就不会知道青丹已重现江湖,还抓个屁人质。”
    “还本婴储物囊!”娘蜮歇斯底里了。
    “泉姑,你一个女人家,说话请自重。”姞长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内讧了,我心中一乐,还得添把火才行,于是便抢先接过了话头:“姞长老,尺子感觉泉姑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像是你说的那种蛮横耍泼的‘淫妇’嘛。”
    “尺子大巫医所言极是,”泉姑闻言面色微红,海蓝色的双眸含情脉脉,冲我嫣然一笑。随即掉转头来,面色骤然板起,嘴里冷言相讥,“本姑娘不像某人号称所谓的‘清修’,然而却是在夜里偷偷的‘自家精血自交媾,身里夫妻是妙哉’,最后变成了不男不女……”
    “住口,你这淫妇!”姞长老脸色铁青,口中断然喝道。
    我的目光留意着姜南洲,他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一位元婴期的修士,却甘愿自降身份为练气士,在宗内从事着打杂的活儿,究竟是为何?
    就在此刻,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平和,但却极具威严:“尺子大巫医有恩于我们姜家,朱雀宗也并不打算为难你们,就请将青丹交与老夫,并坦诚告知白丹的确切下落,然后大家就此别过,如何?”
    我心中暗道,姜南洲此番话明显的是代表着朱雀宗,含有最终定论之意,气势直接碾压姞长老,难道他会是宗主?
    “还是姜先生通情达理,只怕是姞长老和卜叟不会听……”我显示出犹豫为难的样子,“只有先请朱雀宗放了人质,然后尺子才可以交出青丹并告知白丹的下落,这样子牢靠些,也符合尘世人的习惯做法。”
    姜南洲听罢微微一笑,嘴里吩咐着:“朱雀宗乃名门正派,还岂能骗你不成?来人啊,先放了邢书记四个。”
    果然是宗主,看这言语和气势,不会有假。
    邢书记搀扶着可儿,身后跟着党大师和吴老爷子,趟着齐大腿深的积雪,步履蹒跚的走过来了。
    “呵呵,尺子同志,你又一次的救了本书记,组织上会充分的加以考虑,尽快的结束预备党员考验期,予以转正……”邢书记的革命乐观主义真叫人无语。
    “邢书记,你们先穿过身后的冰雪瀑通道,尺子随后就到。”我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匆匆叮嘱着。
    “八旗解放军呢?”可儿经过身边时,口中压低了声音,颤抖着问道,好像生怕别人听了去。
    我目视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冰雪瀑狭缝内,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口中朗声说道:“既然是朱雀宗交换的人质,青丹理应交还给他们……”
    说罢,我伸手入储物囊,摸出了那只香瓜大小青蓝色的纳布巨蛇“假丹”。心里寻思着,先用这个来冒名顶替,万一被看穿识破,再交出真正的青丹,就说是自己拿错了。
    “尺子大巫医,快交给本姑娘……”泉姑伸手忙不迭的在圣婴背后用力一推,娘蜮趁势飞身到了半空里,然后面目狰狞的猱身直扑过来。
    哪知卜叟的动作更快,手中的那把折扇闪电般射出,后发先至,“噗”的插入娘蜮的大腿,令其径直坠落在了雪地上。
    同时,他早已如同鬼魅般的腾空跃起,面色坚毅果断,目光老练深邃,于半空中诚恳的伸出了双手……
    我就势将纳布巨蛇的假丹抛给了他,月光下,青蓝色的巨型妖丹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其手中,众人不禁发出了一阵啧啧惊叹之声。
    娘蜮坐在雪地上,双眸凝视着空中飞过的那颗青蓝色巨丹,顿时面现诧异之色,嘴里疑惑的喃喃自语着:“这不是……”
    对方的所有人,包括元婴老怪,其实谁都没有见过青丹,除了娘蜮。
    “姜先生,白丹已于二十年前,被巨母婴带去了白道结界……”我边说边摸出了一枚手雷,拇指用力弹出了保险栓,随手将其甩给了两丈开外的娘蜮。
    “圣婴,这是替青宝还给你的。”我嘿嘿冷笑道。
    娘蜮凌空将黑色的手雷抓在了手里,低头细看,一脸的迷惑不解。
    “我们走!”我一拽肥纯,同时右手臂猛然间划下。
    就在遁入黑暗里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82式手雷巨大的爆炸声……
    尺子完成了一个承诺。

    “哗啦……”随着轻微的裂帛之声,我和肥纯现身在了雪山之巅,月光下,见邢书记等人与老祖惊喜的交谈着。
    “马队长,立刻引爆。”我冲着特战队员掩体处高声喊道。
    “是。”马队长按下了手中的引爆器。
    随着巨大沉闷的爆炸声响起,埋藏在冰雪瀑里面的两公斤C4高爆塑胶炸药瞬间撕裂了高大的冰瀑,白色雪雾如飓风般的冲天而起。紧接着,雪山之巅如同地震般“唰唰”抖动了起来,脚底下发出了持续不断的轰鸣,一场巨大的雪崩如海啸般的席卷而下……
    漫天雪雾与冰霰,遮蔽了夜空与明月,雪峰之巅白茫茫混沌一片,经久不散。
    我默默地站立在那儿,半晌都没有说话,原本是想制造一场雪崩以便阻止对方,却不曾料到威力如此巨大,还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唉……”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尺子,你好像有些不开心。”身旁,肥纯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关切的望着我。
    “这颗不吉之物,殃及了多少无辜……”我从储物囊里拿出青丹托在掌心之中端详着,嘴里幽幽说道。
    “尺子,你既然不喜欢,肥纯就替你保管吧,嘻嘻。”她憨傻的笑着。
    我默默地递给了她。
    肥纯喜滋滋的接过青丹,麻溜儿揣进了怀里。
    “鲁班尺,秘道开启了……”身后蓦地传来了尸花惊喜的喊叫声。
    “伊万医生、马队长,”我对着众人高声说道,“大家赶紧带齐装备,马上进入秘道。”
    悬崖绝壁前,如镜面般的玉石表面,呈现出了一幅神秘的夜空星象图……
    但见,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群星璀璨,流星拖曳着长长的火红色尾巴划过天际,美的令人窒息。
    “哇,这么大的月亮啊。”可儿惊呼了起来。
    果然那月球出奇的大,体积相当于尘世中秋夜的圆月三四倍不止,因而也格外的明亮。月亮表面的月海、平原与环形山清晰可辩,就如同在天文望远镜里看到的一样。
    “快瞧,那是嫦娥化身的蟾蜍与玉兔……”可儿兴奋地小脸通红。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党大师触景生情,口中吟诵起了唐李贺的那首《梦天》,但后面两句却死活记不起来了,于是口中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
    “什么‘兔子癞蛤蟆’的,完全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嘛,”邢书记清了清嗓子,又习惯性地高谈阔论起来,没想到自己背诵诗词时被兔子和癞蛤蟆给拐带偏了,“毛 他老人家咏月的诗句,那才称得上伟人的胸怀啊,‘可上九天揽兔,可下五洋捉蟾,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呵呵。”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小曼又哼起了那首恐怖的童谣。
    “尸花,现在可以进入秘道了么?”我问。
    尸花微笑着点点头,一只手臂轻轻的探入星象图中,去触摸皎洁的月亮,“啵”的一声,整个人便被吸了进去,失重漂浮在夜空里,如流星般划过了天际……
    “大家照着做就是了……”我吩咐道。
    众人“照葫芦画瓢”接二连三的伸手入星象图,相继被吸进了秘道,化作流星雨飞逝而去。
    “小曼,你怎么还不进去?”我最后催促着。
    小曼手指绕弄着小辫儿,扭捏的说道:“人家小女孩儿够不着月亮嘛。”
    我无奈的弯腰一只胳膊抄起她,一只手探入了星象图,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但觉身子一轻,斜刺里飞升而去。
    耳边依稀听得小曼嘴里发出了沙哑瘆人的苍老声音:“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第三十八章 尸人城堡
    夜空中,皎洁的月亮大如磨盘,清辉从天而降,大地升腾起一层淡淡的白雾,静谧至极。
    众人现身在了一座巍峨高耸的圆锥形山顶之上,四下里望去,见群峦叠嶂,雾霭重重,当以此峰为最高,孑然兀立于苍穹之下。
    峰顶是一片墓地,散落的坟冢上长满了蓬蒿,微风拂过,感觉甚是凄凉。坟墓得中央矗立着一块巨石,也是那种如羊脂般的通灵白玉,表面光滑似镜,上面同样的呈现出了一幅图像……
    我近前细观,此图与灵界雪峰之巅的星象图截然不同,唯见蓝天白云,旭日初升,染红万顷碧海。更有风帆点点,海鸟逐浪,色彩绚丽之极,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尸花眼噙着热泪,口中喃喃说道:“此山名为‘尸人峰’,十九年前,尸花就是从这里去到的灵界……”
    赖卜长叹了一声:“天地造化啊。”
    子时末,白玉石璧上的图像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最后消失殆尽,十九年开启一次的秘道关闭了。
    “这里是尸人族的神圣禁地,埋葬着历代的族长,只有族长和长公主才可以登此峰顶,”尸花叹息道,“将来尸花也会长眠在这里的。”
    “二十年前,从灵界经由天坑地穴过来一伙儿人,他们来自于尘世,不知尸花公主可曾耳闻?”我问。
    尸花摇了摇头,说:“天坑地穴的通道口是在万兽山,那儿盘踞着结界中的各种禽兽,除了尸宝部落外,其他族人从不敢涉足。小时候曾经听母亲说过,凡是从灵界过来的人类,在那里基本上都会被捕食掉。”
    “万兽山距尸人峰有多远?”我思索道。
    “大约一个浅夜的路程,”尸花疑惑地望着我,“你是想去万兽山么?那儿实在是太危险了,且不说各种禽兽横行,单是遇到了‘深夜黑猫’,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尺子只是想要顺便打听一下我那些尘世朋友的生死下落。”我解释说。
    “那就只有去问尸宝了。”她回答。
    “‘深夜黑猫’有很多么?”我接着问。
    “不,就一只,”她苦笑道,“其毛黑如墨,鹰眼塌鼻,奔跑捕食速度极快,如同闪电一般,是猫兽族的首领。”
    “是母猫么?”
    “当然,”尸花点点头,“在结界里,各种兽类家族的首领都是雌性。”
    “那么,哪儿有赤眼蟾蜍?”我说。
    “万兽山。”尸花肯定道。
    这时候,我听见胸前有虚弱的“咕噜”声音,感觉贴身的“翡翠玉牌”有点不对劲儿,于是紧忙掏出来托在了掌心里细瞧。
    绿珠原本晶莹剔透的蛛身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步足散乱,八只大眼睛无助的望着我……
    “尺子,小绿蜘蛛是因为结界没有灵气,丧失了功力之故。”肥纯在我身旁悄声耳语着。
    我扭过头来,诧异的打量着她,狐疑的问道:“肥纯,那你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那是因为本姑娘有青丹在身上,嘻嘻。”肥纯得意地笑了。
    我猛然间茅塞顿开,“上古五丹”并非是修炼者或妖兽所结之丹,而极有可能是亿万年的灵气自然凝聚而成。在结界虚空,青丹能散发出足够的灵气,就如同身在灵界时一样,所以肥纯才没有变回食铁兽。
    我终于明白了,灵界江湖上各宗门拼命的争夺“上古五丹”,其实就是想入结界后以其来保留住原有的修为与功力,这样才不会被捕食掉。只不过有一点让人费解,这些修为极高之人为什么非要一定闯来白道结界呢?这里暗无天日,长夜漫漫,禽兽横行,也没有啥好吃的,想必是另有不为人知的奥秘。
    肥纯这丫头,其实挺聪明的,一点都不笨。
    我解下了“翡翠玉牌”,将其系在了肥纯脖子上,“咕噜噜……”绿珠随即发出欢快愉悦的鸣叫声,身子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绿莹莹的光泽。
    “绿珠啊,你在尘世的时候,怎么未曾受到影响呢……”我望着她,嘴里自言自语道。
    赖卜在身旁淡淡一笑,解释说:“尘世也并非一点灵气都没有,日月星辰,交替循环,风雨雷电冰霜,山川河流大泽,龙脉结穴孕育之‘地气’,那也就是灵气了。”
    我伸手摸了下储物囊,心想,奇怪呢,这也是灵界之物,但在结界虚空里却依旧不失储物灵性。如果不是这样,光是那半箱子手雷的重量,也会把腰带坠断了。
    “好啦,大家跟我回家去吧。”尸花深嗅着故土气息,兴致勃勃的说道。
    马队长集合起特战队员,携带所有装备,一行人跟随着尸花朝山下走去。
    然而,谁都未曾留意到,山顶坟冢杂乱的蓬蒿丛中,有一只身形巨大,相貌极其丑陋的无毛猫,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众人离去……随后,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攀下了尸人峰。

    尸人峰山脚下,月光下,矗立着一座偌大的白色玉石城堡。
    城门楼前的吊桥高高抬起,桥下是护城河,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与满天星斗。远远望去,可见墙垛之上隐约有尸人族守卫的身影在晃动。
    尸花来到护城河前,口中高声喊道:“放下吊桥,我是尸花公主。”
    城门上的一名守卫认出了尸花,嘴里不禁惊呼叫道:“啊……原来是失踪多年的公主回来了!请稍后,在下这就落桥。”
    吊桥缓缓的坠下,众人跟随着尸花步入了城门。
    “禀告公主,自从你十九年前失踪以后,老族长便一病卧床不起,后来就把族长之位交由尸宝暂且代理,等待着你的归来……”那守卫告诉尸花。
    “尸宝?”尸花一脸的愕然。
    “是的,公主请慢行,在下这就去大殿禀告。”那守卫说罢匆匆的离去了。
    城堡内,巷子路面以及两侧节次鳞比的一排排石屋,竟然也是由洁白的玉石砌就。人们似乎都已经安睡,四下里一片沉寂。
    城堡紧靠尸人峰一侧,有座晶莹的白玉大殿,拱券式殿门,墙壁上的并列的石窗,可以向内透入月光。
    走上玉石台阶,见那名守卫正站立在殿门口,恭恭敬敬的请我们入内。
    大殿内点燃着十余支火把,高大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白袍中年人,头戴纶巾,足蹬云头马靴。此人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皮鞘上镶嵌着红蓝宝石,在橘黄色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在他的脚旁,蹲伏着两只身形如老虎般大小的猫兽。一只是满身褶皱,面目狡黠奸诈的无毛猫,另外一只则是灰白色长毛,容貌极其凶恶的喜马拉雅猫。
    “尸花,你终于回来了……”那人嘿嘿冷笑了两声,但却没起身相迎,而且态度显得十分的傲慢。
    我注视着他,发现其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无血色,身材亦是十分的健硕。在尘世或是灵界,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不过若以尸人族的审美观念来看,则是奇丑无比。
    此人的衣着服饰也很特别,完全是北宋时期的儒士和侠客的混搭,尤其是手里的那把宝剑,古朴华贵,看似颇有来历,绝非尸人族之物。
    “尸宝,我母亲呢?”尸花径直问道。
    “在内室里躺着呢。”尸宝不在意的向后努了努嘴。
    “我去看看。”尸花说着朝殿后走去,都未曾多看尸宝一眼。
    “嘶嘶……”两只巨型猫兽嘴里发出了恐吓之声。
    “不要紧,就让她去好了。”尸宝摆了摆手。
    尸花满脸怒容的冲进了后殿。
    众人站立在大殿中,面面相觑,颇显尴尬。
    “尸宝……”我上前了两步,开口说道,“你这把宝剑不错嘛,好像是异界剑客所用之物。”
    “嗯,你这人虽然相貌过于丑陋,但眼力还算是不错,”尸宝面有自得之意,“此剑乃是灵界鬼门艮山派的圣物‘鬼剑’,为该门镇派之宝。”
    “哦,那可得之不易啊,”我微笑着问他,“不知你是从何处捡来的?”
    “捡来的?”尸宝闻言一愣,鼻子不屑的连哼数下,“艮山派那老家伙还想着跟本宝斗,连门都没有。”
    我闻言冷笑一声:“是猫兽干的吧?所以说嘛,还是你白捡来的。”
    “你……”尸宝终于被激怒了,口中大声的呵斥道,“你们是来搞事的?”
    “搞事与不搞事又有何分别?”我耸了耸肩,对付这种傲慢无礼之人,根本就用不着客气。
    “当然有分别了,”尸宝怔了下,于是还正儿八经儿的解释了起来,“搞事就即刻宰杀,不搞事就先喂养起来,日后再慢慢宰杀。”
    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心中暗道,此人智商不高,但却能够在尸花逃婚之后当上了代理族长,并将猫兽带来尸人城堡殿堂之中。这单靠尸宝绝对办不到,其背后必定是有人在暗中布局,而他不过只是个傀儡而已。
    那么,是何人在幕后策划并指使呢?



    第三十九章 尸人族之殇
    “我们不是来搞事的,而是来寻人的。”我开口说道,同时噤了噤鼻子,空气中有股难闻的狐臭气味儿,难怪尸花避之唯恐不及。
    “寻人?”尸宝疑惑地盯着我,“寻何人?”
    我清了清喉咙:“二十年前,曾有一帮人来到过结界,其中男女老少都有,还带有一些动物,不知你可曾听闻过此事?”
    尸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另样神色,表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找他们干什么?”
    嗯,这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殿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尸花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尸宝,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她手指着尸宝,厉声呵斥着。
    尸宝双手一摊,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本宝没有做什么啊,你逃婚跑了以后,老族长由于悲伤过度,就此一病卧床不起。身子不能动,口亦不能言,神志也不清,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造成的么?”
    “你……”尸花怒道,“既然母亲神志不清,口不能言,你是如何当上族长的?”
    “本宝只是代理族长嘛,谁叫我们是夫妻一家人呢。”尸宝似乎也不甘示弱。
    “那好,”尸花面色一板,口气十分的严厉,“现在本公主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嘶嘶……”无毛猫咧开嘴巴再次发出恐吓的叫声。
    尸宝“嘿嘿”冷笑了两声:“只要我们的婚约还在,本宝哪儿都不去,而且还要为你传宗接代呢。”
    “呸!现在婚约解除了,带着你的猫兽滚吧。”尸花余怒未消,口中冷冷的说道。
    “那可不行,婚约是老族长许诺的,除非是她本人亲口说出来,否则本宝绝不会走的,而且还依旧是代理族长。”尸宝振振有辞的回绝。
    “你……”尸花简直是怒不可遏,拉开了架势看似准备要动手了。
    “嘶嘶……”喜马拉雅猫长毛竖起,也发出了恐吓。
    尸宝与猫兽一族看来早已经沆瀣一气,预谋好了篡夺族长之位,我心里寻思着。目前帮助尸花除掉尸宝并不难,两只猫兽也不在话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方才从尸宝的神态中,发觉他肯定知道有关朱寒生等人的情况,这条有用的线索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呵呵,”我淡然一笑,决定出手干预,“尸花,尺子是一名郎中,可否待我为你母亲诊治一下?”
    尸花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点了点头:“好吧,请随我来。”
    我示意岭南猿公等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带着肥纯跟随着尸花走入后殿,有高阶妖兽在身边,自己就放心多了。
    后殿内室,尸花缓缓的拉开了布帘,床上躺着一位相貌丑陋的老妇人,橘皮枯骨,满脸的褶皱,发丝斑白,双目紧闭,憔悴不堪。
    我坐在床前,伸手一探她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扒开眼皮瞧了瞧,瞳孔并无任何反应。
    我眼神儿示意肥纯守护好自己的肉身,然后意念元神出窍。
    元神悄无声息的自囟门爬出,不经意间抬脸望去,肥纯那两只如磨盘大的圆眼近在咫尺的盯着自己……
    我赶紧捂住私处,双脚一蹬,纵身跃起朝老族长的头顶扑去。两只小手扒拉开干瘪枯槁的发丝,也顾不得窜出来的几只灰白色大虱子,屁股使劲儿的扭动了几下,便硬生生的挤进其囟门内,脚后跟儿差点被那虱子锐利的口器刺中。
    尸人的脑组织结构与尘世人类相同,所以很快便找到了她的泥丸宫。我悄悄的探头往里面看去,发现泥丸宫中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元神……
    我呆怔在了那儿,这种情况还从未遇到过,元神离开自身不能够太久,没有了肉体的滋养,通常超过七七之数,便要灰飞烟灭了。而老族长自十九年前便已病倒卧床,神志不清,若那时元神就已离开肉体,如今肯定早已不复存在。
    可是她的肉体却还活着……
    老族长肯定是遭到了暗算,元神被灭,这一点毫无疑问。至于肉身不腐,仍旧保留着生命体征,也许是被施以某种法术或者喂食药物所致,自己目前也尚不清楚。看来,老族长虽然成了植物人,但其只要还活着,而且尸花始终也没有消息,尸人族便不能重新推选女性族长。可是,为什么不从老族长后宫众多丈夫里挑选一人来代理族长之位,反而是由尸宝这个虽已订婚但却还未过门的女婿来担任呢?
    想来大概是尸宝假冒老族长之命,并借助猫兽势力相威胁,迫使尸人族就范。
    意念到处,自己手中多了把蛊剑,这几只虱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我怒气冲冲的跃出老族长囟门,见那几只恶虱果然就埋伏在附近,磨牙吮血,霍霍欲上。
    我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阵瞎砍乱劈,将其斩于头皮之上,还连带着割断了好几绺发丝。
    返回到自身,我转过脸来,对尸花抱歉的说道:“老族长并非真的生病,乃是遭人暗算所致,尺子也无能为力。”
    尸花双眼含泪,牙关紧咬,恨恨的说道:“一定是尸宝搞的鬼。”
    我未置可否。
    出了内室,回到大殿上,见众人议论纷纷,尸宝与那两只猫兽已经不见了踪影,殿内弥漫充斥着一股皮毛的焦糊气味儿。
    “出了什么事儿?尸宝人呢?”我赶紧问众人。
    岭南猿公答道:“尺子,这两只猫兽竟然想要捉走小曼姑娘,老夫不得已才出手的。”
    “尺子哥,这两只大公猫是坏人,想要吃掉人家小女孩儿嘛,” 小曼手指绕着辩梢儿走近前来,语气嗲嗲的,但随即发出了干涩苍老的声音:“真他妈的可恶!”
    “嗯,是够可恶的,”我表示赞同,然后接着询问,“那么后来呢?”
    “老夫发出了魇轮,把那两只猫兽烤糊了,呵呵。”岭南猿公哈哈一笑。
    “尺子,尸宝与猫兽似乎吓得不轻,忙不迭的跑掉了,但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党大师在一旁谨慎的提醒着。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尸花忿忿说道。
    这时,大殿外呼呼啦啦的涌入了一大群尸人,男女老少都有,听闻尸花公主回来,整个城堡都沸腾起来了。
    他们围拢着尸花,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音质都十分的尖细,看来尸人族的声带原本就是如此。
    我在一旁留意倾听,多少了解了个大概。
    自从尸花公主逃婚以后,尸宝就常住在了城堡大殿内,说是老族长因公主的离开而思念过度,一病不起,他作为未过门的女婿,要替尸花尽孝心,端汤倒水,伺候周到。不久后,他传达老族长之命,在公主回来之前,暂由尸宝代理族长之位。再后来,事情就有些不对劲儿了,他竟然将猫兽带来了城堡,还说是老族长一直想要与猫兽和平相处,他只是在努力达成其愿望而已。如果能够避免猫兽对族人的猎杀,这自然是好事,但每个月必须向万兽山贡献祭品。
    “什么祭品?”我听见尸花诧异的问道。
    “就是献出两名族人,供猫兽首领食用。”尸人们悲痛的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尸花气愤至极,高声吼道,嗓音尖细无比。
    特战队员们纷纷捂住了耳朵,但次声波依旧能够穿透耳鼓,令人痒痛难忍。
    尸人们告诉公主说,代理族长尸宝请来了数百只的猫兽驻扎在城堡,镇压敢于反抗的尸人。当它们捕获了几名领头的尸人,而且当众宰杀并吞食后,大家便不再抵抗了。族里的老人们为了保护后代,便主动的以身献祭,就这样十多年过去,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见尸人族已经俯首帖耳丧失了意志,猫兽们也就陆续撤回万兽山,留下来两只保护尸宝。族里按月献祭也从不敢耽搁,如今城堡里的老人已所剩无几,谁知猫兽首领吃腻了老人,从这个月开始,除原有的两人外,还要额外再献祭两名童男童女……
    说到这里,尸人们放声大哭,悲恸欲绝。
    “岂有此理!”邢书记闻言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高声加以痛斥,“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与万恶的旧社会又有何分别?我们既然来到了这儿,就绝不能放任不管,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就是为解放广大劳苦大众的……”
    “相公,猫吃小孩儿这也太骇人听闻了,按大清律可是要……”可儿亦是愤怒不已,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大清律例》中的有关条款了。
    马队长更是义愤填膺,涨红了脸朗声说道:“没错,我们人民解放军的神圣使命就是解救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无论尘世还是这里,都同样义不容辞。”
    小曼手指疯狂的缠绕着胸前的辩梢儿,脸上满是正义之色,冲着我撅起了小嘴儿:“尺子哥,小曼愿意代替人家小女孩儿去献祭嘛……”
    我微微一笑,道:“尺子也正有此意。”




    第四十章 献祭
    浅夜,月色如水,尸人城堡的吊桥缓缓落下,两辆带蓬悬挂着白幡的献祭马车“嘚嘚”驶出了城门。
    特战小分队手持加挂榴弹的95-1式自动步枪,头上佩戴红外夜视仪,轻装简从成战斗队形紧随其后,伊万医生一干人则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第一辆马车的车厢内,我同尸花、小曼和肥纯和岭南猿公隐藏在里面,全部都是尸人族的衣着打扮,头戴面纱,伪装成为献祭的“祭品”。
    第二辆马车里主要是堆放着铝合金装备箱子,坐有老祖、赖卜和可儿三个女人。后来邢书记强调此行的特殊危险性,自己身为党员有责任贴身保护阶级姐妹,硬是挤上了车挨着可儿坐下,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几位女同志。
    送祭的队伍穿行在了崇山峻岭之中,月光清凉,视物清晰,万籁俱寂。
    “尸花,你母亲的元神已失,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我遗憾的告诉她。
    尸花紧咬下唇,许久,她默默的说道:“一定是尸宝干的。”
    “尸宝智商平平,不可能策划如此大的阴谋,应该是另有其人,”我说,“有关猫兽一族的首领‘深夜黑猫’,你都知道些什么?”
    尸花想了想,回忆道:“尸人族有个古老的传说,很久以前,族人都还生活在平原一带,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尸人族的都城叫做‘尸人山’,也就是现在的万兽山,人口鼎盛,建筑恢弘,很是繁华。当时,兽类大都生活在山里,平时很少出来平原,也从不威胁人类。大约数百年前,从黄道结界跑来了一只法力高强的黑色猫兽,率领着山中动物大举侵犯平原,猎杀尸人并占领尸人族家园,掳走具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妇女养殖起来,进行育种繁衍以供食用。数年下来,原本人口众多的尸人已所剩无几,最后就只有退入深山老林之中,建筑石头城堡拒敌。”
    “你是说还有个‘黄道结界’?”我大感诧异。
    尸花点点头:“这都是小时候听母亲说的,具体那地方在哪儿,就没有人知道了。”
    “如果‘深夜黑猫’就是当年的那只黑色猫兽,那岂不是要上千岁了?”我惊讶道。
    “可能是吧。”尸花的语气也不大肯定。
    “若果真如此,黑色猫兽的法力在白道结界并没有丢失,说明‘黄道结界’内并不依赖于灵气来修炼,这点倒很像是尘世……”我自言自语着,随即问道,“你可知晓‘深夜黑猫’都有什么样的法力?”
    “据说其只在深夜才出来,除了动作敏捷,捕食速度极快外,还能发出怪异的黑光……”尸花说。
    “黑色的光?”我不禁愕然,黑色是物体吸收所有的可见光所表现出来的颜色,其实所谓“黑光”就是没有光。
    “那黑光是什么样子的?”我疑惑不解的问道。
    尸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是黑光大魇……”身旁的岭南猿公倒吸一口凉气,口中喃喃说道。
    “猿公,什么‘黑光大魇’?”我望着他,这只崖山古猿见多识广,也许知道点什么。
    “十魔一魇,”岭南猿公解释说,“最低等的魇是五色魇,老夫为七色魇,尘世中最高层次的就是白光大魇了。当年在深圳大鹏湾的盐田渔村里,老夫就曾经遇到了白光大魇,结果一交手就落败,负伤而逃。据闻异界有一种‘黑光大魇’,比尘世的白光大魇还要厉害,能够吞噬所有的魇芒,化于无形……”
    我眉头紧锁,如果此传言为真,那么这次小分队以“献祭”为名前去万兽山,则是凶险至极。联想到二十年前,朱寒生带领着男女老少好几十口子闯入白道结界,若是遇上了黑光大魇,岂不是九死一生?
    自己原本以为,己方的实力远胜尸宝与猫兽,单是特战队的火力就足以将万兽山搅个天翻地覆,因此才有恃无恐。即便是尸宝和那两只受伤的猫兽回去报警了,令对方有所防范,也全然无惧。
    可是,万一突然冒出来个“黑光大魇”,形势则急遽逆转,事态可就不妙了。
    “小曼姑娘,你那首恐怖的兔子童谣从哪儿学来的?”我若有所思的问道。
    “机关幼儿园,怎么啦?哪里恐怖了嘛?”小曼生气的一撅嘴儿。
    “第一次在南洲大沼泽听到这首童谣,随后赤眼蟾蜍夫妇就死了,在进入结界秘道的时候,你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了唱它呢?”我凝视着小曼。
    “人家小女孩儿是随便唱的嘛……”小曼扭过脸去,不乐意了。
    世间事,无论发生什么,冥冥中总会有预兆的,可惜大都会被人们忽略了,而事发之后才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北宋象数派易学宗师邵康节在《梅花易数》中曾阐述“外应”之重要性,即任何时候人的意识受到“视、听、嗅、触、感”等外界因素影响而波动,总是有与之相对应的客观事物或现象要出现,而意识总是超前的,即预兆。
    此行必有凶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数个时辰之后,马车驶出了深山老林,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
    就在这时,赶马车的尸人车夫回过头来,悄声禀告道:“公主,前面路上有古怪。”
    我随即掀开车帘望去,月光下,远远的看见道路中间有物体在缓慢的移动,睁开巫眼细瞧之下,分辨出那东西正是尸人城堡里两只受到重创的猫兽。
    马车停下来,我们下车围拢了过去。
    无毛猫浑身焦黑一片,看似已经奄奄一息,喜马拉雅猫身上的长毛烧得精光,皮开肉绽,目光呆滞,看似也活不久了。这两只猫兽在七色魇轮的重创之下,仍能坚持着逃了这么远,生命力还是比人类强得多。
    “猿公,送其上路。”我一摆手,低声吩咐说。
    “还是由本姑娘来吧。”肥纯嘻嘻一笑,双手各拽一只巨大的猫兽,轻松地便拖入了草丛中。
    我心中暗道,这丫头肯定又是去找妖丹了。
    须臾,肥纯两手空空的回到了车上。
    “怎么,没有妖丹么?”我笑问。
    肥纯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与平时憨憨傻傻的模样完全迥异。
    “你怎么了?”我诧异的望着她。
    “尺子,‘深夜黑猫’极有可能就是数百年前来自异界的黑光大魇……”她忧心忡忡的说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禁愕然。
    “那两只猫兽临死前说的。”肥纯回答。
    “你懂得它们的语言?”我更加诧异了。
    “嗯,小的时候,在东洲的深山老林里,肥纯经常和长着剑齿的大猫为伴儿,因此与各种野猫都能沟通。”
    “剑齿大猫……”我想了想,说,“那不就是尘世早已灭绝的‘伪剑齿猫’么?也称‘远古恐猫’。此猫身形巨大如狮,喜食人类,尤善夜间偷袭,轻易便可咬开灵长类的头骨,吮吸脑浆,是早期南方古猿的主要天敌。”
    岭南猿公闻言也点点头,说道:“不错,老夫也曾听祖辈们说起过这事儿。”
    “那两只猫兽是怎么说的呢?”我详细的询问。
    “它们说猫兽首领有好几千岁了,轻易不露面,还说继任首领年轻有为,足智多谋,轻易便收服了尸人城堡,现正在为其筹办婚事……”肥纯回忆道。
    “筹办婚事?”我不觉讶然,难道猫兽也如同人类似的有婚丧嫁娶的习俗?
    “是的,婚礼定于‘深夜’,老首领也会到场,到时候万兽山会大宴宾客,还要宰杀一大批圈养的尸人……”肥纯接着说。
    “那么‘深夜’会是哪天呢?”我问。
    “就是明日啦。”肥纯答道。
    我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是大婚之日,自然应该少不了礼花和鞭炮……”
    月色迷离,清辉洒在了广袤的平原上,河流与湖泊宁静的水面蒸腾起淡淡的白色雾霭。深邃的夜空,磨盘大的月亮近在咫尺,飞火流星不时地划过天际,拖曳着长长的橘黄色尾巴,令人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里……



    第四十一章 万兽山
    “公主,前面就是万兽山了。”尸人车夫手指着不远处,口中胆怯的说道。
    月光里,一座巍峨的城堡横亘在平原土丘之上。雄伟挺拔的城门楼,门洞上方正中间悬挂着一巨幅画像:硕大的黑色猫头,鹰眼塌鼻,面相凶恶。
    “哇,有点像京城的前门楼子嘛。”小曼嘴里啧啧称奇。
    “很久以前,这里曾是尸人族的都城,城内街巷纵横,房屋万间,还有一座漂亮的宫殿……”尸花目光眺望着万兽山,口中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城门洞的两侧,石台上各蹲着一只巨型的俄国蓝猫守卫,目光警惕的盯着我们一行人。
    “喵……”蓝猫暴喝一声,示意马车停下。
    尸人车夫跳下马车,陪着笑脸手指着车上插着的白幡,并掀起了车厢布帘,示意是来献祭的。
    “喵喵。”俄国蓝猫的目光扫视了下车厢内,见到我们几个人蒙着面纱,然后点点头,挥动一下爪子,予以放行。
    两辆马车缓缓的驶入城门洞,特战队员紧握着自动步枪,手指搭在扳机上鱼贯而入。
    “Pycckne голубая кошка !俄罗斯蓝猫,啊,‘冬天的精灵……’”伊万医生望着肥硕的巨型猫兽,动作夸张的摊开两臂,嘴里惊喜的叫道。
    “嘶嘶……”巨型蓝猫发出了警告。
    伊万医生无奈的耸耸肩,面色显得颇为尴尬。
    党大师上前两步,微笑着站立在了俄国蓝猫面前,张开双臂上下摆动,做飞翔状,腋窝里飘出了一丝儿略带骚味的荷尔蒙气息。
    “嘶嘶嘶,喵呜……”俄国蓝猫大怒,龇出尖利的犬齿恐吓着。
    党大师惊得直往后退,面色沮丧,口中自嘲道:“呵呵,原来是只公猫啊,不好意思。”
    进得城来,大家惊奇的发现在道路两侧,月光下,有一些禽兽正在溜达逛街,其中好多都是在直立行走……
    “快看,那是牛嘛。”小曼手指着街边几只悠闲的黄牛,好像是一家子。它们不但能够直立的行走,而且那头肥胖的母牛胳膊上还挎着个竹篮子,另一只手则牵着头小牛犊。
    “哞哞……”小牛发现了马车内的小曼,似乎也很好奇,还冲着她眨了眨眼。
    “尺子哥快看!那边在杀人……”小曼突然尖叫了一声,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街角处的夜摊。
    那里摆放着长条形的木案板,一具男性尸人的肉体横陈其上,头颅与身子已经分离,四肢被砍得七零八落,心肝胃肠等内脏器官以及生殖器等并排罗列在一旁。木枱案的后面站着一头身材魁梧壮实的黑毛公土猪,腰间扎着满是油腻和血渍的皮围裙,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大板斧,嘴里正“哼哼”催促着排队的禽兽们买肉……
    一只身高一米六七,长着漂亮芦花羽毛的年轻母鸡站立在肉案前,一只爪子从地上的柳条篮里抓出几个鸡蛋撂在案子上,然后麻利的接过一块肋条肉放回篮中,嘴里“咕咕”了两声,尖喙叼起竹篮,迈着婀娜的步子离去。
    “喔喔喔……”特战队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声,那是姬二师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而发出来的。
    那母鸡扭头瞄了一眼姬二师,尾部羽毛蓦地散开,肛门一翻“吱”的射出一摊白绿色稀屎,然后抖了抖尾羽,扬长而去。
    排在其身后的是一只比特犬,它巨大的脑袋在案子上嗅来嗅去,趁着摊主不备,张开大嘴叼起那颗尸人的头颅转身就跑……
    “嗷”的一声,黑毛土猪勃然大怒,手里拎着大板斧就追了上去,也是两条后腿直立着奔跑,臀部肌肉丰满健硕,速度惊人。
    街上的禽兽们纷纷闪避,其中有两只身形苗条,毛色柔滑的金毛母狗手里牵着绳索,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个赤裸身子的尸人小男孩儿,约莫只有四五岁,其模样甚是可怜。
    特战分队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这些孩子都是被圈养繁殖出来的宠物。”尸花眼中噙着泪水说道。
    “好似在做梦一般……”我喃喃自语着。
    “公主,前面已经到了万兽山宫殿。”尸人车夫轻声提醒道。
    我抬眼望去,月光下的宫殿坐落于小山丘上,木质结构,造型简陋粗犷,也无甚装饰,但似乎很实用。
    马车停在了石阶下,两只灰脸暹罗猫懒洋洋的走上前来,它们倒不是直立行走的。
    “喵呜……”见到马车上的白幡,暹罗猫点点头,示意我们下车跟随其入宫。
    特战队依旧保持着战斗队形,跟在脸上蒙着面纱的“祭品”后面,枪口指向两侧,随时都可以开火。
    走上石阶,来到了宫殿大门前,月光下,有一腰悬佩剑的白袍男子负手而立,正是尸宝。
    他见到众人近前,于是嘴里“嘿嘿”的冷笑了两声,说道:“尸花,想不到是公主亲自来押送‘祭品’入宫,不过瞧这几位的身材倒是很眼熟,是你的那些朋友吧?”
    其实乔装扮成送祭的队伍,只是为了便于混入城堡,既然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我一把扯去面纱,口中淡淡一笑:“尸宝,听闻万兽山要办喜事,我们特意赶来凑凑热闹。”
    “好啊,欢迎之至。本宝已经将昨夜发生的事儿全都禀告了首领,她听闻尸花公主回来了,也正想要见见呢,请随我来。”尸宝说罢转身入殿。
    众人面面相觑,这家伙语气中好像并无敌意,我摆手示意大家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随机应变就是了。
    走入了大殿,见里面灯火通明,几十根胳膊粗的蜡烛在燃烧着。大殿正中悬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上面竟然贴着“囍”字,令人恍若回到了尘世似的。
    看那字体写得歪歪扭扭,好像是出自于小学生之手。
    “哼,本姑娘写的都比这字好。”小曼不屑的哼了声。
    “嘘……”尸宝赶紧制止她,说,“这可是新首领为婚礼亲自题写的。”
    “猫兽首领在哪儿?”尸花的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
    “请公主先在偏殿内观看‘斗人’表演,本宝这就去后宫禀告首领,你们自己随意好了。”尸宝手指着大殿的侧门说道。
    这时,听得那门内传来了一阵吵闹加打斗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喵喵”以及“嗷嗷”的嚎叫,似乎场面混乱不堪。
    我好奇地推门走了进去,见偏殿内四周站立或蹲着不少的兽类,有猫兽、狮兽、熊兽、虎兽、豹兽、以及豺狼等肉食性野兽。它们大都身材臃肿,毛发斑白,面容老迈,但举止沉稳,目光睿智,看似万兽山兽类之中的上层人物,等同于“老干部”。
    殿中场子上,有两名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尸人,手里各持狼牙棒,正在你来我往的殊死拼斗。他俩各自的身体上都已经带伤,流血不止,但却仍抡着狼牙大棒,在相互的搏命。
    场内蹲着两只凶恶的杂种猫兽,舌头缓慢的舔着利齿,阴沉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人,好像是裁判或看守。
    就在这时,一个尸人的狼牙棒砸在了同伴儿的天灵盖上,“噗”的一声闷响,脑浆四溅,那人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去了……
    “喵呜……”猫兽们看到这里,紧张得抓耳挠腮,兴奋地直叫。
    “嗷嗷……”其它兽类也是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声音震耳欲聋。
    这野蛮血腥的场面简直就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了,我寻思着。
    尸花闭上了眼睛,泪水自眼角缓缓地流淌下来……
    身为尸人一族的公主,眼见族人如此的惨死,其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公主,首领已经到了大殿。”这时听见尸宝在门口大声喊着。
    我们一行人退回至大殿中,见两只年轻的波斯猫在前面开路,四只孔武有力的黑灰色短毛猫架着一顶中式豪华轿子来到了堂前。轿身装饰精巧讲究,红缎作帷,四周还悬吊着五色垂璎,看上去华贵典雅,具有浓厚的闺阁气息。
    轿子缓缓落下,波斯猫转身轻轻撩起轿帘,从里面钻出一只两尺多长,身材肥硕的黑色母猫……
    “媚娘!”站在我身后面的党大师,突然爆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第四十二章 媚娘
    那肥胖母猫目光望见了党大师以及邢书记等人,也是欣喜异常,咧开嘴巴乐了,果真是媚娘。
    可儿冲上前去,嘻嘻笑着一弯腰将其抱起,摩挲着其颈后油亮顺滑的鬣毛,嘴里说道:“媚娘,你又胖啦……”
    “放恣,不得对首领无理!”尸宝怒喝道。
    媚娘“喵”了一声,示意尸宝退下。
    我不禁愕然,没想到新的猫兽首领竟然会是媚娘,如此说来,朱寒生他们兴许也还在结界之中。
    这时,党大师快步上前,双眼湿润,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媚娘,口中喃喃说道:“听说你,要嫁人了……”
    “喵,喵呜,呜呜呜……”媚娘眼中也是泪水盈盈,凄凄切切的说了一大堆猫语。
    党大师闻言大怒,双目圆瞪,面色涨红,大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
    “党大师,怎么回事儿?”我感觉事有蹊跷,于是问道。
    “岂有此理!”他忿忿不平说道,“媚娘嫁人并非自己所愿,乃是逼良为娼。”
    “何人所逼?”我问。
    “猫兽老首领。”党大师回答。
    我沉吟着说道:“党大师,你设法尽快问问清楚,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党大师点点头,开始与媚娘交谈。
    我转身走出大殿,媚娘的出现,使得形势发生了突然逆转,有必要深入了解所有的情况,谋定而后动。
    “鲁班尺,你们原来认识万兽山的新首领……”尸花来到身后,口中欲言又止。
    我点点头:“它叫‘媚娘’,二十年前,也是从尘世过来的。”
    “那……你还会帮尸花了么?”她吞吞吐吐的嗫嚅着。
    “当然,尺子承诺替你解除来自尸宝的威胁,就一定要做到,”我说,“尤其是看到你们族人在万兽山的遭遇,感同身受。其实在尘世,人类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对待动物的残忍程度比这里动物虐待尸人的情况还要严重得多。即便是人类之间,相互残杀起来更是无比的血腥,动辄数十万的无辜百姓惨死。正如当年莫言参观辽沈战役纪念馆时的留言,‘炮火连天,只为改朝换代。尸横遍野,俱是农家子弟。’”
    “你说的这些尸花不懂,他们也是为了争夺食物么?”她摇了摇头。
    我苦笑了一下,抬头仰望夜空,沉默良久,未置可否。
    天边乌云密布,正在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月色血红,光线渐渐的暗淡了下去,“深夜”即将到来。
    这时,党大师忿忿然的走出了殿门,神情激动的讲述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二十年前,在枋长老的带领下,一行人从帝都辗转来到西洲,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大地之母”。他们站在雪山之巅向下眺望云雾缭绕的天坑,发现根本就无法攀爬下去,况且也看不出地穴的深浅,以及其中是否还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当年莫残曾经对老夫说,异界‘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虚空套结界,无穷无尽。我们从尘世明永冰川通道进入了蓝月亮谷虚空,在玉龙十三国湖底寻觅到新的通道,然后来到了灵界。如今,又在西洲‘大地之母’发现前往白道结界的天坑地穴,事实证明其所言不虚。莫残这小子天赋奇高,肯定会继续寻找未知的空间,老夫曾经答应过青儿,一定会让她与相公团聚,青儿为此已经等候了三百年……”枋长老叹息着说道。
    “多谢恩师成全。”青儿双膝跪在雪地里,泪流满面。
    寒生也认为灵界虽然灵气充裕,人的寿命极长,但社会现状实在是太落后了,并不利于孩子们的成长,所以应该继续去寻觅新的异界。目前,从蓝月亮谷中带出来的人中,邢书记夫妇在海岛上失踪,估计已经被海中妖兽所吞食,党大师和吴老爷子则自愿留在了帝都青楼,老祖仍在玉女城堡山下的石窟中疗伤,等寻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去接她。
    最后,枋长老用魔像神功设置了一个如房子般大小的虚空,容纳进去所有人与动物,然后斜刺里飘入了天坑地穴……
    魔像虚空是透明的,由内向外望去,翻涌着的灵气由于密度极高而凝结成了雾状,如同飞机穿行于厚厚的云层之间,四周白茫茫一片。
    “砰”的一声闷响,有物砸在了人造虚空的气壁上,吓了众人一跳。
    “砰砰砰……”随后四面八方都接连遭到了袭击,听声音像是石块。
    “无须担心,”枋长老出言安慰众人,“老夫的魔像无比坚韧,区区落石是绝对伤不到它的。”
    话未落音,忽听重重地“嘭”的声,有较大的物体落在了魔像的穹顶上,大家遂朝着声音抬脸望去。
    淡淡的白雾里,显现出了两只枯脚,各有五根脚趾,扁平的指甲,趾间生有黑色的汗毛……
    “这是什么怪物?”有人惊恐的喊叫着。
    阎队长近前仰头细观,语气较为肯定的说道:“这是灵长类动物的脚趾,我想应该是猴子。”
    “莫非是‘举父’?”枋长老自言自语。
    “‘举父’是什么?”有良问。
    “《山海经》中记载,有种名为‘举父’的野兽,样子很像是猕猴。其手臂上有花纹,尾巴与豹子相似,善跳跃和投掷石块,连虎豹等猛兽都惧怕它,难道这天坑地穴之中还生存着上古奇兽?”枋长老不无疑惑的说道。
    “嗤嗤嗤……”穹顶上传来了利爪抓挠的声音,随即瞅见一张怪异的猴脸,正紧贴着魔像的气壁朝里面看。
    “吱吱吱……”猿木手下的那群猕猴登时吼叫了起来,连蹦带跳的,躁动不已。
    那怪兽望见那群小猕猴,两只利爪更加猛烈的抓挠起来,无奈枋长老的魔像坚韧无比,根本就撕扯不开。
    “妖孽!”枋长老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手臂蓦地暴涨,一掌击在了穹顶上。气壁猛地向上反弹,将那怪兽震飞,消失在了白雾里。
    随着魔像虚空缓缓的下沉,光线逐渐的暗淡下来,最后则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咚”的一声响,魔像虚空落地,终于到达了天坑地穴的底部。
    四周仍旧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须臾,见没有什么动静,枋长老告诫大家要保持高度警觉,然后缓缓的撤去了魔像。
    虚风道长掏出了手电筒,他是个处事极其谨慎的人,随身携带的小皮箱内始终装着一些生活必需品,包括证件、钞票、瑞士军刀、肠炎宁、换洗的裤衩以及古龙水等。
    手电光照射下,发现灵气已然消失不见,地穴底部方圆只有数十丈,原来“大地之母”天坑是属于漏斗形状,越往下越小。地面上散落着一层白骨与骷髅头,这些都是数千年以来,闯入天坑地穴之人留下的遗骸。此刻,阴风习习,空气中嗅得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枋长老,那边有个大山洞,看来是地穴里的唯一出口了。”虚风道长说道。
    枋长老手里端着那支巴雷特狙击步枪走在了头里,让大家紧随其后,准备进入山洞。
    “何人私闯白道结界?”黑暗中有人说道,其音甚是古朴。
    虚风道长将手电光照过去,发现山洞口有一老者趺坐于地,身着百结鹑衣,长发及腰,面相奇特。其人脸方络腮如雄狮,前额凸起似犀牛,长鼻下垂,像是个耆年老头。但皮肤却是异常的细嫩白皙,樱桃小口,凤眼含波,勾魂摄魄,又如同半老徐娘。
    “唗,你究竟是男是女,在这里装神弄鬼?”枋长老将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枪口对准了那人,口中厉声的喝问。
    还是虚风道长处事圆滑,他上前单掌施礼,口中恭敬说道:“无量天尊,我们是从尘世而来的江湖人士,想要寻找一处适合生存之地,如有不慎冒犯前辈之处,还望见谅。”
    “尘世……”老者略一寻思,点点头,“嗯,那么见面礼带来了么?”
    “见面礼?”虚风疑惑不解,“不知前辈指的是……”
    “哼,当然是青丹了。”老者冷笑道。




    第四十三章 貘母
    “青白丹?”虚风道长不解道,“请问前辈,‘青白丹’为何物?”
    老者闻言面色一板:“这么说,你们是没有喽?”
    “很抱歉,贫道还不知前辈是何许人也?”虚风道长并无正面回应,这也是其机敏圆滑之处。
    “老妪乃貘母,当年被上古大能以阵法収于结界之中,迄今已囚数千年之久……”那老者叹道。
    “嫫母?”虚风道长闻言不觉愕然,“原来前辈也是来自尘世,乃是大名鼎鼎的四大丑女之首,轩辕黄帝的次妃,贫道失敬了。”
    “怎么,你认为老妪很丑么?”貘母鼻子不屑的哼了声。
    “不不,”虚风道长赶紧解释,“是贫道失言了,不好意思。”
    “呵呵,虚风道长所言极是啊,”无灯教授走上前来说道,他先撂下肩上挑着的书箱,那半箱屎壳郎还是其在僰王山带出来的,一直视如己出,舍不得遗弃,“《淮南子》书中曾记载,‘不待脂粉芳泽而性可悦者,西施;虽粉白黛黑弗能为美者,嫫母。’西施,是自然美,而嫫母则心灵美。正所谓‘嫫母有所美,西施有所丑’也。轩辕黄帝也曾曰,‘厉汝德而弗忘,与汝正而弗衰,虽恶何伤?’”
    “无灯教授,你说得这么拗口,那老太婆怎么听的懂嘛?”小建在一旁皱起眉头嘟囔着。
    “小建,别胡乱插嘴。”有良低声训斥着。
    无灯教授淡淡一笑:“黄帝是在开导那些因相貌丑陋而自卑的女子,意思是,‘不能忘记磨砺你们的道德,不能衰退你们内心的纯正。这样做,长得丑又能伤害谁!’此等励志名言至今仍然具有现实的教育意义。女人相貌不佳不要紧,但只要心中充满了浩然正气,便会有所建树。嫫母虽丑,却发明了中国的第一面镜子;西施虽美,但令吴王夫差丢了江山社稷。”
    小建不吭声了,自从经历了家庭的不幸变故,以及与蛊人的旷世一战,她已经变得成熟了许多,在江湖上闯荡需要识得进退,耍大小姐脾气根本就不好使。
    “嫫母前辈,不知这‘青白丹’位于何处,有什么用途?贫道等人日后若有机会遇到的话,可以帮您取来。”虚风道长说。
    “嗯,你这人倒挺会说话,”貘母嘿嘿了两声,“既然能够下来到这天坑地穴,想必法术也都不弱,但若想要老妪放行,你们的道行还远远不够。”
    “老太婆,你究竟要怎样?”枋长老不想与这老太婆纠缠,于是忿忿说道。
    “要么交出青丹或是白丹,要么就在这里睡上一觉,醒后再走。”貘母回答。
    “嫫母前辈,贫道一行人还急着赶路,而且也都不困……”他谨慎的说着,语气谦恭,心中却是在犯疑,干嘛要人家睡觉呢?必定是暗藏着什么阴谋。
    此刻,枋长老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于是怀抱着狙击步枪,双掌一搓发动了石僵术,一堵透明的真气墙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兜头罩向了嫫母……
    貘母恍若不觉,依旧趺坐未动,气墙砸在了她身上的一瞬间,但见黑光一闪便将其化为了乌有。
    枋长老吃了一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端起巴雷特狙击步枪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枪口窜出两尺多长的桔黄色火苗,一枚穿甲弹以每秒854米的初速度疾射而出……
    貘母口中“咦”了一声,浑身已然漆黑如墨,如同浓烟聚成的人形一般。12.7mm口径的弹头射入后,但见黑烟微微抖动了一下,穿甲弹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枋长老大惊失色:“你,你是黑光魇……”
    黑色的人形发出了苍老的声音:“你是何人?此等暗器老妪倒是头一回见到。”紧接着“当啷”一声,那枚穿甲弹被丢回落在了地上。
    “老夫暹罗国枋长老,此乃红毛洋人之火器。”枋长老老老实实的回答,先前的傲气已然收敛。
    众人皆愕然,这老太婆的法力实在是太邪门了,连枋长老引以为傲的巴雷特狙击步枪竟然都伤不到她。
    小建不服气的一撅嘴,鼻子“哼”了声:“枋长老,‘黑光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嘛?”
    枋长老长叹一声:“据说异界有‘黑光大魇’,其魇芒为黑色,功力远胜白光魇,不过老夫也只是耳闻,想不到今日会在此得见。”
    小建闻言又撅起了嘴巴,颇为不屑的说道:“什么‘黑光大魇’,无非像寒生叔叔那样会拿手抓子弹嘛,弄点黑气出来也没啥大不了的,我也会。”
    “不可造次。”有良赶紧提醒她,江湖上藏龙卧虎,高人奇士极多,尤其又是在异界,千万莽撞不得。
    小建毕竟还是年少,好胜心一起便不管不顾的,她走到那黑色人形的面前,上下打量着,突然张口“噗”的喷出黑气,那颜色果然也是漆黑如墨,那是“鬼壶”里蕴藏着的远古祝由术。
    “咦,”貘母再次讶然,“你这美貌的小女孩儿,竟也能够口吐黑芒,可惜完全不得要领……”
    “胡说,本小姐乃是风后真传,比你这丑老太婆的黑气还要黑,自己比不过人家就说风凉话。”小建压根儿就不服气。
    “风后?”貘母惊讶道。
    “怎么着?”小建扬起小脸儿针锋相对。
    “哼,年纪轻轻,就如此狂妄,简直是不知好歹,统统给老妪睡觉去吧……”貘母一甩衣袖,怒道。
    众人随即感觉到眼前一黑,虚风道长手电筒射出去的光线瞬间被黑暗吞噬,所有人都接连倒卧在了地上。须臾,鼾声四起……

    当媚娘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宫殿之内,四周墙壁上有数十支手臂粗的蜡烛在燃烧,灯火通明。
    它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来,蓦地发现自己周边或站或蹲着好些公猫。看着不但品种多而杂,而且身形高矮大小均不同。其中有土著山猫,蓝猫、暹罗猫、波斯猫、缅甸猫、短毛猫、长毛猫、卷毛猫、狸花猫,甚至还有几只加菲猫,比京城宠物店里的品种还要齐全。
    “媚娘,你醒了……”耳边传来说话声。
    媚娘抬眼望去,见貘母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笑眯眯的望着它,竟然说的是猫语。
    “喵呜,这是什么地方?”媚娘问。
    “万兽山。”貘母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叫媚娘?”媚娘感到困惑不解。
    “当然是从睡梦里得知的,你本是来自尘世秦岭山中的黑狸猫妖,前夫孙遗风,杀子弃妻,后死于非命。有一只修炼得道的麝香猫对你似乎动了真感情……”貘母微笑道。
    “同我一起的那些人呢?”媚娘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睡醒了以后自然就会走的,由其自生自灭也就是了。”貘母嘿嘿的冷笑着。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单单抓我来这儿?”媚娘质问道。
    “老妪生于汉水以南,与你为同乡同族,论辈份还是秦岭黑狸猫的先祖呢。”貘母解释说。
    “喵呜……”媚娘吃了一惊。
    “老妪从梦中发现,你不仅聪明睿智,见多识广,而且阅历也极为丰富,是万兽山继任首领的最佳人选。”貘母和颜悦色的说道。
    媚娘摇摇头:“我要去找他们。”
    貘母面色蓦地一板,嘴里发出恶狠狠的威胁:“嘶嘶,老妪看其是你朋友的面子上,所以才放他们一条生路。哼,若不然,早就抓来万兽山送去市场宰杀了,嘶嘶。”
    媚娘一听傻眼了,貘母是嗜血的“黑光大魇”,枋长老和有良他们均不是其对手,万一她真的大开杀戒,自己反倒是害了有良二丫他们。
    “喵呜,呜呜……”媚娘悲愤莫名,双眼泪水涟涟。
    “喵喵喵……”周边的那些公猫都同情的鼓噪起来了。
    “都给老妪住口!”貘母厉声喝叱着它们。
    公猫们顿时吓得垂下尾巴,夹在两胯之间,战战兢兢的不敢吱声了,其中有两只加菲猫还尿了。
    “媚娘,现在起,你就是万兽山的继任掌门,从这些公猫里头挑选一个做丈夫吧。”貘母吩咐道。
    “喵,喵呜,喵喵喵……”众公猫闻言再次的躁动起来,“呼啦”一下子都围拢媚娘,纷纷帮其舔起了毛发,并翘起了尾巴,展露并晃动着两只蛋蛋……
    “喵呜,呜呜呜呜……”媚娘放声嚎啕大哭。




    第四十四章 新郎
    党大师声情并茂的讲述着,眼眶都湿润了。
    我听到这里,插话道:“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后来呢?”
    党大师顿了下,接着叙述说:“媚娘可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她告诉嫫母,自己早已情有所属,并且矢志不渝。嫫母见其如此坚决,就给了她二十年的期限,届时那只麝香猫如果还没有消息,就说明其早已将媚娘抛弃,必须另行择偶。如今二十年的期限已满……”
    我明白了,心中暗道,这媚娘倒是一只有情有义的猫妖,而党大师才是那始乱终弃之人。在尘世时,他就一直与那些老干部夫人们鬼混,到灵界后又经受不住青楼妓院的诱惑,置媚娘的感情于不顾,自愿留在了帝都。唉,尘世中人概莫如是,社会越是进步发达,情感也越是淡漠,远不及古人那般的重情义。
    此刻的夜空中,乌云完全遮蔽了血月,天地间一片黑暗,“深夜”已至。
    倏的一股邪风掠过,鼻子里嗅到浓烈的狐臭味儿,我知道,“深夜黑猫”来了,身法好快,就如同鬼魅一般。
    “尔等何人,胆敢夜闯万兽山?”大殿内传来了苍老古朴的问话声。
    我转身走进了殿中,蜡烛熊熊燃烧的桔黄色火光里,见那些豺狼虎豹等猛兽聚集在大殿的一侧,另一边则是特战小分队,手持突击步枪紧张的与兽类对峙着。
    殿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百结鹑衣古怪老太婆,长发及腰,方脸如狮,樱桃小口,面相诡异至极。
    “敢问阁下就是绰号‘深夜黑猫’的貘母么?”我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
    “老妪正是,尔等究竟何人?”貘母再次厉声喝问。
    我一面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黑光大魇”,同时心里寻思着,此人功力已臻化境,举手之间便能将枋长老等一干众人迷倒,而且连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步枪也都奈何不了她。目前形势较为危急,自己这一方绝无任何胜算,如此强敌之下,唯有以求和为主,蛮干只能导致全军覆没,被剥成光猪送去宰杀了。
    “呵呵,我们是送新郎来完婚的送亲队伍。”我笑着回答。
    “送新郎完婚?”貘母疑惑的盯着我,“什么新郎?”
    “麝香猫,人名为‘党大师’,他与媚娘早有婚约,如今特意赶来结界与其完婚。”我手指着党大师说。
    貘母目光阴沉的打量着身穿大红唐装的党大师,鼻子“哼”了声,面色颇为不屑:“就是这个老白脸么,这种油头粉面的家伙怎么能配得上媚娘?算啦,婚约解除。”
    “人不可貌相,”我赶紧加以解释,“当年轩辕黄帝丝毫不嫌弃嫫母容貌长的牙碜,面对天下百姓,谓之,‘重美貌而不重德者,非真美也;重德轻色者,才是真贤。’亲自选择了品德贤淑,性情温柔的貘母,成就了一段旷世爱情传说,为后人择偶之楷模。”
    貘母闻言面色好似和缓了点,仿佛很不在意的随便问了句:“‘牙碜’是什么意思啊?”
    我方才为避免貘母的不快,这才选择了“牙碜”这个词来替代“丑”,以便留有回旋的余地。谁叫咱东北土话贬不露骨,俗不丢面,歧义多多,说者畅快淋漓,听者皆大欢喜呢。
    “‘牙碜’就是齿间有黄褐色的结石,虽不及白牙那般漂亮,但却可以帮助磨削和咀嚼食物,能更好的品出滋味儿来,令人饭后仍感觉到齿颊留香。”我的语气很是认真,剩下的留给貘母自己去琢磨吧。
    貘母看似对我的这番解释很满意,若如此,事情便有得商量。
    “既然已有婚约,那他为何二十年都不曾有过消息?”貘母不信。
    “哦,党大师被灵界‘帝都人间’囚禁了二十年,这期间,无论青楼女子如何威逼引诱,他都宁死不从,并且守身如玉,此等高风亮节着实令人无比的敬仰啊。前不久,本人率领着一帮哥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设法将其救出,然后便直接赶来了结界这里,来寻找媚娘为其完婚,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我瞥了眼党大师,见其满面羞愧的低头不语。
    “呵呵,本书记也一直谨守党的‘从一而终’原则,绝不背叛原配……”邢书记爽朗的接过了话茬,准备高谈阔论一番。
    “相公所言极是,可儿自从走上了革命道路,深知抛弃‘原配’的危险性,弄不好是要坐牢的呀。”可儿仰望着邢书记,一脸的佩服。
    “住口!这哪儿有你们讲话的份儿,”貘母面色一沉,不耐烦的说道,“你这只老麝香猫,究竟有什么能耐配得上媚娘?”
    党大师胆怯的目光瞥过来,我微笑着点头示意,给其以鼓励。
    “本大师乃‘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简称‘香功’的CEO,师承唐代的玄奘法师。据说当年他在练功的时候,半个长安城都能闻到香气,当然喽,本人目前相比师祖那般登峰造极之境界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前些年在京城北海白塔下练功之时,倒也是有不少的老干部夫人嗅到香气后,翻过了中南海围墙,过来嘘寒问暖,送些褡裢火烧豌豆黄儿以及肚兜之类的,呵呵……”党大师面色如常,吹牛倒是很有一套。
    “香功?”貘母从未听过,于是说道,“嗯,那你就演示一下吧。”
    “本大师正有此意。”党大师解开唐装衣襟上的蒜盘扣,脱下来整齐的叠好撂在一旁,露出了贴身穿着的葱绿色肚兜,这还是老干部的小情人私底下偷偷送给他的。但见其张开双臂上下摆动做飞翔状,黑黄色的腋毛之间散发出了一股浓烈的麝香气味儿,弥散到了空气中,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貘母鼻子嗅嗅,似乎感觉味道还不错,于是深呼吸了几口,白皙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两块红晕。
    大殿一侧的猛兽们开始发情躁动起来了,喉咙里不时的发出低吼。
    我知道,这是麝香中的雄性荷尔蒙在起作用,党大师是修炼得道的麝香猫,其散发出来的灵猫催情气息自然非同小可。
    “喵呜……”媚娘面颊绯红,轻柔的叫着。
    “尺子哥……”小曼双手指缠绕着两只小辫儿,拧拧搭搭凑近前来。
    我感觉脖颈后有喘着粗气的声音,扭头一看,肥纯近在咫尺的大胖脸通红……
    “嗯,党大师的‘香功’与媚娘的‘叫春长调’堪称绝配,可以称得上是‘珠联璧合’。”貘母满意的说道。
    “如此说来,貘母是同意他俩完婚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貘母点点头:“完婚是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赶紧问。
    “媚娘乃猫兽首领,党大师须得留在万兽山。”貘母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个嘛……”我迟疑的目光望向了党大师和媚娘。
    貘母接着说道:“媚娘乃是老妪本族同乡,虽然多年修炼有所小成,但仍有多处瓶颈尚未突破,老妪将助其尽快打通修成人形。”
    “喵……”媚娘闻言目光瞅着党大师。
    “本大师愿意留在万兽山,只要媚娘能够修成人形,吃点苦算什么,长夜漫漫又如何……”党大师从可儿手中抱过媚娘入怀,温柔的摩挲着它的毛发,葱绿色肚兜遮不住一身的正气。
    “喵呜……”媚娘深受感动,眼眶湿润着,舌头轻轻的舔着他的手背。
    “桀桀桀……”貘母仰脸发出长长的瘆人笑声。
    “貘母,在下也有一个条件。”我突然说道。
    “你也有条件?”貘母诧异的止住了怪笑,“说来听听。”
    我清了清喉咙,郑重的说道:“尸人族自古以来就生活在平原一带,繁衍生息,富足而太平。如今,兽类占据了土地肥沃的平原,既不会农耕养殖,又不能建房造屋,焉能长久?一旦尸人族消亡,兽类之间必然自相残杀,万兽山终将变成死亡之城。其实,兽类更适应‘丛林法则’,应该回归到深山老林中去,弱肉强食,自然淘汰,这本就是宇宙间的物竞天择。貘母,你也是从尘世中来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如此,人类与兽类才能各得其所,和平共处。”
    貘母闻言默不作声,目光望向了媚娘。
    “喵……”媚娘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说的话。
    “你可知老妪因何被困结界?”貘母开口问道。
    “听闻是上古大能将前辈收于结界之中。”我回答。
    “那么,你可知上古大能又是何人?”貘母接着问道。
    “不知。”
    “那位上古大能就是尸人族的先祖。”貘母长叹一声,其音甚是悲凉幽怨。




    第四十五章 食梦貘
    我闻言吃了一惊,数百年前,貘母率领山中兽类杀入平原,屠戮奴役并驱赶尸人族,原来是为了报复上古大能囚她于结界之故,这仇结得有点大。
    “老妪被阵法困于暗无天日的结界里数千年,至今无法破禁,找其族人算账也算是天经地义。”貘母忿忿说道。
    我不禁长叹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数百年来,尸人族所蒙受的苦难也足以弥补前辈被囚之恨。如今,尸人族每月献祭活人,而且还要增加童男童女,此乃罔顾人伦之所为。在下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年的那个贤德淑惠,品行高尚的貘母哪儿去了?可叹啊,至今尘世中的女人还都以前辈为楷模……”
    貘母沉默不语。
    “喵,喵呜……”媚娘说了一大堆猫语。
    “尺子,自从媚娘继任首领这二十年来,它已将献祭的尸人都圈养起来了,并未宰杀,只有老死以及病亡的尸人才供兽类食用。”党大师赶紧告诉我。
    “那偏殿里血腥的‘斗人’……”我回想起方才那血腥的一幕。
    党大师解释道:“媚娘说‘斗人’的尸人都是在圈养场中横行霸道欺负老实人的恶棍。”
    原来如此,看来媚娘这些年里还是力所能及的做了些善事。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有良和二丫的善良感召下,媚娘从一只心狠手辣的猫妖而逐渐通了人性,也实属难能可贵。
    “你现在明白了吧?老妪若是想要灭掉尸人族,只消独自一人深夜闯入尸人城堡,便可杀得片甲不留。”貘母嘴里不屑的说道。
    的确如此,我心里寻思着,黑光大魇若是大开杀戒,尸人族早就灭绝了。
    “在下还有不明之事,前辈可否见告?”我问。
    “何事?”貘母鼻子“哼”了声。
    “那位上古大能,也就是尸人族的先祖,如今身在何处?”我心中暗道,如果此人仍在世,怎可能眼瞅着后辈族人被屠戮而无动于衷呢?
    貘母回答说:“她以阵法困住老妪之后,据说就去了炁界,自此再无音讯。”
    “炁界?”我心中暗自吃惊,果真还有其他的异界虚空,莫残讲得没错,《易经》中“其大无外,其小无內”的说法是有根据的。想到这儿,于是问道,“前辈可知道‘炁界’是什么样子的么?”
    “据说是一个人人得以长生不老,到处都是虚无缥缈的琼楼玉宇,香草奇花,珍禽异兽的极乐世界。老妪若非被囚于结界,也早就想去那儿看看了。”嫫母摇了摇头。
    “莫非前辈知道去往炁界的通道?”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
    嫫母警觉的目光望过来。
    我尴尬的笑笑,然后接着问:“不知前辈破禁需要的上古五丹,如今已经凑齐了几丹?”
    嫫母闻言面色骤变,双眸死死的盯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平静的解释道:“二十年前,媚娘一行下来天坑地穴,首先遇到就是嫫母前辈,你曾经向他们索要过‘青白二丹’。我就在想了,为何只问此二丹,而不是五丹呢?这只能说明其他的‘黄红黑’三丹,前辈已经得到手了。”
    嫫母面无表情的默默听着。
    我继续说下去:“前辈囚于结界数千年,却始终坚守天坑地穴,目的只为劫丹,何故?尺子据此又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那就是只有凑齐了‘上古五丹’,这样才能够打破阵法的禁制。”
    尸花愕然不已,在一旁脱口而出:“嫫母已经有了三丹?”
    “不,是四丹,”我微微一笑,“十九年前,也就是媚娘来到后的第二年,灵界玉女门的巨母婴掌门携白丹进入了天坑地穴。尽管其为元婴期修士,但也绝非是黑光大魇的对手,嫫母击败了巨母婴而劫得白丹,巨母婴失去灵力之后,则与普通人无二异,或许也被送去宰杀了。”
    “啊……”尸花惊呼了一声,“怪不得巨母掌门下山后再无音讯呢。”
    “没错,若是巨母婴灵力未失仍活于世上,以其元婴老怪的功力,十九年了,不可能在结界中不留下一丝痕迹。”我淡淡一笑。
    “不错,”貘母开腔了,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巨母婴不识抬举,老妪为了破禁也只能杀了她。”
    “当年灵界五宗宗主联袂闯入白道结界,估计他们手里握有‘黄红黑’三丹,但依然还是打不过前辈,不光是丹被劫去,连性命也都丢了。”我继续说着,不自觉流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神态。
    “尺子,你好聪明耶,嘻嘻。”肥纯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错了,老妪未曾杀他们劫丹。”貘母断然道。
    “没有?”我愣住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丹。”貘母嘲弄的目光。
    “没有丹?”我沮丧的说道。
    貘母有点得意的目光望着我:“老妪在他们的梦里得到了证实,这五位宗主只是想要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联手闯过白道结界进入炁界,手里并没有上古五丹。所以,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哦,原来前辈手里并没有黄红黑三丹……”我茫然道。
    “你又错了,”貘母脸上绽开了笑容,“老妪在三百年前终于劫到了这三丹。”
    “三百年前?”我警觉起来。
    “是啊,呵呵,想不到吧?”貘母得意的说道,“谁料想一只赤眼癞蛤蟆身上竟然揣着三颗上古灵丹呢。”
    “鬼面蟾蜍!”我惊呼了起来。
    “咕噜噜……”绿珠在肥纯的胸前发出颤栗的鸣叫。
    “咦,”貘母诧异的看着我,“你知道鬼面蟾蜍?”
    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鬼面蟾蜍的下落,不枉自己和绿珠千辛万苦闯来异界一趟。
    “前辈杀了鬼面蟾蜍?”我松了口气。
    “没有,老妪得到了三颗上古灵丹,欢喜还来不及呢,自然放他一条生路了。”貘母回答。
    “那么他如今在哪儿?”我急切的问道。
    “从鬼面蟾蜍的梦里得知,他为逃避灵界仇家的追杀,准备躲去黄道结界。”貘母回忆说。
    “黄道结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我接着问。
    貘母摇了摇头。
    “那么黄道结界的通道在哪儿?”我追问,“鬼面蟾蜍既然要去那儿,梦里一定会有提示。”
    貘母蓦地把脸色一板,口中呵斥道:“哼,你不过区区一个送亲的小子,问得太多了!”
    殿中的气氛凝滞了,场面颇为紧张同尴尬。
    须臾,我清清喉咙,口中平静的说道:“前辈,请告知黄道结界的通道在哪儿,在下甘愿以青丹相赠,如何?”
    貘母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双眼放光,声音颤抖着:“你,你有青丹?”
    “正是。”我郑重的答道。
    “上古五丹之一的‘青丹’?”貘母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
    “桀桀桀桀……”貘母再次爆发出长长的怪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拿出来给老妪瞧瞧,”貘母急切的说道,“若果真是上古青丹,自然会有问必答。”
    “好,一言为定,”我转身对肥纯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为了绿珠的复仇,青丹只有交出去了……”
    肥纯淡然一笑:“好的,尺子,嘻嘻。”说罢,从怀里摸出那颗鹅蛋大泛着幽幽青光的上古灵丹,大大方方的递给了我。
    “嗖”的一下,貘母将青丹隔空抓了过去,摊开掌心细瞧,随即泪如雨下,喜极而泣:“果真是上古灵丹啊,老妪有救啦,呜呜呜……”其音甚是悲凉,令人顿生怜悯之情。
    我默默的看着她,大殿内一片静寂。
    许久,貘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幽幽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鲁班尺。”我回答。
    “好,鲁班尺,你都想问什么?”貘母感激的望着我。
    机会难得啊,我心中暗道,貘母是五千多年前的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简直就是一部活的历史教科书。中国历史上有多少难解之谜,被历代君王与朝廷篡改得面目全非,真的好想逐一得到解答……
    “前辈是食梦貘?”我脱口而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知道‘食梦貘’?”貘母愕然道。
    “据说在中国古时候,人睡觉时做了恶梦,醒来时往往会说,‘把这梦给貘吧’。这种传说中的奇异生物,以人的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以使被吃掉的梦重现。唐代的时候盛行‘貘枕’,在枕头上绣一只貘,睡觉时就不会再做噩梦了……”我双眸直视着她。
    许久,貘母才点了下头,说道:“老妪正是‘食梦貘’。”



    第四十六章 移梦
    貘母惨然一笑:“鲁班尺,所谓当年的嫫母相貌丑陋而心灵美之类的屁话,你相信么?轩辕黄帝果真是重德而不嫌弃丑妇?哼,其实那些都是讹人的。你记住,男人没有不喜欢貌美女人的,就连轩辕黄帝也不例外。何为贤德淑慧?事实上,越是美貌的女子,往往更加知书达礼,柔情似水。而面相丑陋不堪的女人,不但言辞粗鄙,蛮横无理,而且心性扭曲变态,正所谓‘相由心生’是也。老妪的生父乃终南山中修炼得道并化为人形的食梦貘,母亲则是秦岭黑狸猫妖,所以自幼便懂得‘食梦之术’。入宫后,若不是每夜偷食轩辕黄帝之梦,得知他想要什么,然后趋利避害,洞烛先机,有针对性的投其所好,否则早就被其打入冷宫了。”
    “前辈言之有理,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相由心生’,则大概率如此。尘世的那些高官们都深谙此道,因此外表光鲜,衣冠楚楚,头发染的乌黑锃亮,梳得整整齐齐,其实就是给世人以假象,掩饰其内心的丑陋不堪。”我表示赞同。
    “鲁班尺,你想要知道黄道结界的通道在哪儿,这里人多嘴杂,请随老妪入内。”貘母站起身来,示意我随其入后殿。
    肥纯有些不放心,也紧跟了上来。
    “你这只食铁兽,留在大殿。”貘母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肥纯无奈,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忽闻裂帛之声响起,我回头一看,见肥纯整个衣衫蓦地爆裂开来,破碎的布片纷纷洒洒落了一地,已然现出了食铁兽的原身——一只体型巨大的雌性大熊猫……
    “喀嚓”一下,太师椅承受不住大熊猫的体重,刹那间垮塌了。
    “嗷嗷……”大殿一侧的豺狼虎豹等猛兽见到食铁兽,顿时吓得尾巴夹在胯间,两股战战,有的还尿了。
    特战队员们也都是瞠目结舌,谁能想到这位单纯友善的肥胖姑娘,竟然是一只国宝大熊猫。
    小曼见状一甩两根小辫子,凑上前去,开心的说道:“肥纯姐姐,你原来是只大熊猫哇,咋不早说呢……”
    以前,她俩从来都不讲话。
    后殿内,貘母手一指床榻,口中吩咐说:“鲁班尺,躺到床上去,老妪会将偷食鬼面蟾蜍的梦还原到你的梦境之中,之后就要由你自己去探寻通道入口了。”
    “多谢前辈。”我拱手道谢。
    必须得趁着貘母初得青丹心情大好的有利时机,抓紧时间多问些事儿,我于是一面慢吞吞的脱着鞋子,嘴里直截了当的问道:“尸人族老族长的元神是前辈捉走的吧?”
    “不错,是老妪所为。”貘母爽快的承认了。
    “元神脱离肉体超过七七四十九天寂灭,不知前辈是如何处置的?”我除去脚上汗渍渍的袜子,凑到鼻子下面闻闻,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老妪将其封印于尸宝的泥丸宫中,由其肉体滋养着,随时可以放出来。”貘母鼻子嗅嗅,回答说。
    “前辈被囚结界数千年,为何几百年前才开始报复尸人族呢?”我磨磨蹭蹭的脱去白袍长衫,里面只剩下莫代尔碎花裤衩了。
    “老妪一直被囚于阵法之中,直到数百年前才终于破解了小部分,但仍受困于结界内,而且只有‘深夜’才能够出得来……”她叹息道。
    “再脱就没啦……”我自言自语着。
    “那就睡去吧……”貘母说罢,一股黑烟袭来,自己随即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的一个机灵儿,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貘母坐在床边望着我,和蔼的说道,“这一梦时间可不短啊,‘深夜’即将过去,老妪也要准备去破禁了。”
    “原来如此……”我长叹了一声,幽幽自语着,“余慈散人与姜南洲勾结鬼面蟾蜍,背叛了本宗,并里应外合共同劫得黄红二丹,却不料被鬼面蟾蜍所私自独吞。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黑丹竟然出自于……”
    貘母淡淡一笑:“鲁班尺,老妪破除上古大能的阵法以后,就直接去炁界了,万兽山这里就由你和媚娘随意处置吧,这样如何?”
    “多谢,”我拱手施礼,忙不迭的继续询问道,“前辈可否告知在下炁界的通道入口,尺子日后也想去看看。”
    “炁界并非寻常人能去得了的,总共需要闯过七道关卡,每一道都是鬼门关,就连老妪都无十足的把握。”貘母说。
    “前辈,难道以您黑光魇的绝世功力都闯不过去么?”我不禁诧异道。
    “闯关并非完全是凭借武功与法术,还要有极高的智慧和悟性,据说有一关就是首极难破解的童谣,好多江湖豪杰就栽在了这上头。”嫫母苦笑着。
    “人生一世,就那么短短数十年,灵界也不过数百年而已。如果能够有机会探索未知的空间,即便是九死一生,也总比浑浑噩噩的度过一世要好。”我语气坚决。
    “就知道你会如此执着,所以已经将炁界的入口标识在了你的梦中,日后自知。已经没有时间了,老妪这就告辞,尺子大巫医,你好自为之吧……”貘母说罢变作一团漆黑如墨的烟气倏的飘出了后殿,与“深夜”融为了一体。
    好个狡猾的貘母,竟然偷窥了自己的梦……
    可惜,还有好多事儿没来得及问呢,尤其是有关黄道结界的情况,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一无所知,我遗憾的叹了口气。
    大殿内,声音吵杂,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一只身形膘肥体壮,头大如斗的灰黑色兔狲站在了殿中央,正面红耳赤的和党大师争辩着……
    “喵呜,嘶嘶……”兔狲颈后鬃毛直立,气势汹汹的发出了恐吓,身后跟随着一群各色杂种猫,七嘴八舌的帮腔起哄。
    党大师身穿葱绿色肚兜,风度翩翩,一身的正气。
    媚娘则依偎在了他的脚下,目光中满是柔情蜜意。
    “怎么回事儿?”我大踏步的走到近前,从储物囊中掏出了手枪。
    “尺子,这只老兔狲就是原先准备同媚娘成亲的家伙,现在带着一帮猫兽想来搅婚,实在是太可恶了。”党大师嗤之以鼻。
    “告诉它们滚蛋就是了。”我吩咐道。
    “嘶嘶嘶……”那兔狲竟然能听懂人语,掉过头来冲着我呲出了尖利的犬牙。
    “嘶嘶……嘶嘶嘶嘶……”众杂种猫一齐呐喊鼓噪了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轻轻吹去枪口的硝烟,就像是西部快枪手似的,动作尽可能的洒脱自如。
    兔狲的一条后腿被9mm口径的“巴拉贝鲁姆”高速枪弹击断,它瞪着惊恐的眼神儿,浑身战栗,吓尿了。
    我站立在殿中,从储物囊中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蓝色ESSE牌香烟,抽出一颗叼在嘴里,“啪嗒”一声点燃,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儿。然后,环顾左右,高声宣布道:“传貘母口喻,从现在开始,所有猛兽类全部退回到深山老林里,万兽山以及平原地区交还给尸人族。凡是圈养的和作为宠物的尸人立即予以无条件释放,至于家禽牲畜嘛,愿意留下与人类一同生活的,悉听尊便。媚娘,传达下去吧。”
    此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鲁班尺,你说的可是真的么?”尸花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微笑着:“当然是真的,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母亲还有得救,她的元神被貘母封印在了尸宝的泥丸宫中。”
    “母亲……”尸花闻言顿时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自语着。
    我目光望去,正好瞧见尸宝悄悄的往外溜走,已经快到大殿门口了。
    “截住尸宝!”我赶紧高声叫道。
    “喔喔……”如洪钟般高昂响亮的暴喝声中,姬二师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揪住尸宝将其拖了回来。
    “尸宝,老族长的元神在你的体内?”我目光盯着他,厉声问道。
    “是,是的。”尸宝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你这个禽兽!”尸花愤怒的上前,狠狠的搧了他一个耳光。
    我摆摆手说道:“尸花,息怒,老族长的元神在尸宝的体内滋养了十九年,这也算是一种赎罪吧。以后你将领导整个尸人族重建自己的家园,任重而道远,还是需要团结尸宝部落的。”
    尸宝闻言赶紧说道:“对对对,尸宝知错了,恳请公主原谅,以后本部落一切都听你的……”
    “那么婚约呢?”尸花忿忿道。
    尸宝低头嗫嚅着:“我始终还爱着公主,若是公主不愿意,尸宝宁愿终生不嫁。”
    此刻,媚娘已经将貘母的口喻传达下去了,猛兽们一阵激烈骚动,看似很不愿意放弃目前的安逸生活。
    “嗷……”身材巨大的食铁兽蓦地一声长啸,震得众猛兽耳鼓嗡嗡作响,吓得纷纷夺门而出,转瞬不见了踪影。
    “深夜”过去了,一轮明月悬挂在夜空,清凉的月光洒下,天地间一片宁静。



    第四十七章 封印
    老族长躺在后殿床榻上,她是尸花连夜赶去尸人城堡接回来的。
    尸人族闻讯倾巢而出,他们得知公主已经重新夺回了万兽山以及平原地区,而且这些年来献祭的老尸人大都还存活在世上,全都喜极而泣。人们携家带口的走出深山老林,涌向了万兽山城堡。
    后殿之内,我站立在床边,身后由岭南猿公护卫着。肥纯留在大殿之中,食铁兽虽然在白道结界丧失了灵力,与普通大熊猫无异,但对那些猛兽仍然具有极大的威慑力。
    姬二师押着尸宝走进来,用力将其按在了椅子上。
    “尸宝,老族长的元神被封印在你的泥丸宫中,这些年来,身体可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么?”我问道,心想貘母真的是厉害,竟能将元神封印于异体之内,而且也未见尸宝免疫系统有任何不良的排斥反应。
    尸宝好像还未睡醒,嘴巴里哈欠连连,他昏昏沉沉的说着:“没有啊,只是想到老族长魂魄在自己的脑袋里,十九年来,除了思念公主之外,从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我瞥了眼旁边的尸花,见其面颊微微一红,其实自从她结识了柳下君以后,美丑观已经彻底改变。在其眼里,恐怕尸宝现在已经是尸人族里最帅气的男人了,至于狐臭也只能算是小节,总比臭脚丫子要好些。
    “你坐着,不要乱动。”我口中吩咐着,随即元神出窍飞身跃至他的脑瓜顶上。鼻子嗅了嗅,这小子好像还使用过化妆品,头皮上滑溜溜的,好像抹过蜡。
    元神拨开发丝,也未见有虱虮之类的寄生虫,倒是蛮干净的。钻进囟门之后,很快便找到了泥丸宫,悄悄探头往里瞧去,惊讶的发现,黑暗里,两个元神正在相拥着睡觉……
    我蹑手蹑脚的走近前,尸宝的元神略显臃肿,肚腩隆起,有一道深深的鱿鱼线。而老族长的元神则骨瘦如柴,皮松褶皱,老态龙钟,还下垂着两条如丝瓜般的布袋奶。
    尸宝元神连打了几个哈欠,蓦地睁开了眼睛,惊讶的瞅着我。
    “让开。”我发出了意念,厌恶的吩咐着,鼻子里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臊狐臭味儿。
    他赶紧一把推开老族长的元神,狼狈的爬了起来,面目表情甚为尴尬。
    也难怪,在这黑暗的泥丸宫中,孤男寡女,赤身露体整整相处了十九年,要说一点没那啥,也不可能……
    我巫眼仔细的打量着老族长的元神,见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处于一种无知觉的昏睡状态。
    “老族长自从封印到了这儿,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么?”我发出意念询问。
    尸宝元神点点头。
    《巫医心经》中,胡宫山对“封印”有着专门的论述,他说封印的目的,就是阻止或禁锢被封印者的内部力量(某种修为),而被封印者则自身无法解除。封印可从其双目中瞧出端倪,且多以时间为界定,从数个时辰、数日、数月、数年乃至永恒,如果按照现在的科学说法,就是在四维空间里关闭了“时间”这一维度。胡宫山最后讲到如何破除封印,最可靠的方法,当然是由施印者来解除。若是外人强行破除的话,破印者的层次修为必须要高出施印者很多,或以巧破印,借助天时、地利以及外部因素来削弱封印的强度,最终成功的破除封印。
    貘母乃旷世黑光大魇,其能量自然非同小可,按理说其封印外人极难破除,但老族长并非修道之人,所以无必要下很重的封印。貘母昨夜偷窥了自己的梦境,所以临走时说了句“尺子大巫医”,说明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必定会去破印,然而却未作任何提示,估计老族长的只是一个简单封印而已。
    我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下老族长的额头,发觉温度极低,与渐冻人相仿。
    “她的体温始终这么低么?”我问。
    “是的,所以在这十九年里,我要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去化解她的寒气。”尸宝回答。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倒是误解了他,还以为……
    我轻轻扒开老族长的双眼眼皮,发现内外眼角均生有一层如墨般的黑翳,与貘母漆黑的魇芒相似。
    中医谓“肝开窍于目”,但细分则眼皮属脾,瞳孔属肾,眼白属肺,黑晴属肝,内眦与锐眦则属血轮,候心,如今老族长的内眦锐眦都已被黑翳所覆,正是封印之所在。血轮禁锢则心脏跳动减少,周身血液循环缓慢,体温自然降低,就如同尘世佛道两家之龟息功法。所不同的是她不能自行解除封印,若无外力解封,老族长的元神会一直如同植物人似的昏睡不醒,直至封印期满为止。
    可是如何解封呢?单靠输入阳气温煦其经络恐怕不行,自己的那点真气绝对抵不过貘母的封印魇芒。
    “尸宝,尺子去去就来。”我说罢,光着腚一溜烟儿似的跑出了泥丸宫,冲出囟门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
    “尺子,封印解除了?”岭南猿公感觉到我的肉身一震,于是紧忙问道。
    尸花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我,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猿公,魇芒封印了血轮,可有什么方法破除?”我顾不上别的,只是匆匆问道。
    “哦,封印血轮,其双眼目眦可见异常?”岭南猿公问。
    “内外眼角均蒙有黑色魇芒。”我回答。
    岭南猿公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尺子,你可以试试用元神剑剥除黑翳。就像古时候的郎中,以‘金针开内障’的方法治疗白内障,障落而眼明。”
    “多谢猿公指点。”我说罢再次元神出窍,手持蛊剑回到了尸宝的泥丸宫。
    “你,你要干什么?”尸宝的元神见我手持利刃,于是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没理他,径直俯身至老族长头部上方,左手扒开其眼皮,右手握着蛊剑,小心翼翼的将内锐眦蒙着的那层黑翳轻轻的剔除……
    此法果然奏效了,不一会儿,双眼手术完毕,黑翳尽除。
    我收起了蛊剑,席地而坐,等待着老族长苏醒过来。
    “尸宝,你是真心的喜欢尸花么?”我鼻子嗅了嗅,问他。
    “公主是尸人族最美的女人,而我的相貌如此丑陋,还有狐臭,此生若能嫁给她简直就是梦寐以求啊。”尸宝感叹的说道。
    “你记住,若是嫁给了公主,须得任劳任怨的服侍好她。若是日后心生反叛之意,只要尺子得到消息,必定会回来,入你的泥丸宫斩杀元神,明白么?”我恶狠狠的恐吓道。
    “是是,尸宝不敢。”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咦,这是哪儿?你们又是何人?”老族长元神悠悠的醒转,意念疑问道。
    “老族长,在下是尺子大巫医,受尸花公主的委托,特地前来解除你的封印。”我告诉她。
    “啊……”她望见了旁边的尸宝,赶紧背过身去,愠怒道,“你不是尸宝么?竟敢赤身露体……”
    “我,我……”尸宝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
    “老族长,讲来话长,尺子这就先带你出去……”我一边说着,伸出手臂将其夹在了腋下,然后转身走出了泥丸宫。
    出了囟门,带着老族长的元神正要纵身一跃的时候,脚底下突然“哧溜”一滑,差点双双摔了个屁股墩儿。哼,尸宝这家伙的头发上肯定塗了油,我确信。
    我飞身凌空落到了床榻之上,拽着她钻进老族长的囟门,匆匆来到泥丸宫前,用力的将其抛了进去,然后凯旋而归。
    “尺子,封印解除了?”岭南猿公乐呵呵的问道。
    “嗯,终于都结束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老族长的身上,但见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母亲……”尸花扑到了老族长的身上,呜呜的恸哭起来。
    “就让母女俩好好的团聚吧,这一时刻她们已经等待了十九年。”我转身走出了后殿,一面伸手入储物囊。
    “咕噜噜……”绿珠在囊中伸出步足,灵巧的将烟盒与打火机举了出来。它还是肥纯在交出上古青丹的时候,一起递给我的,毕竟储物囊里还有不少的妖丹,灵气可以滋润绿珠。
    我叼起一根烟点着,站立在万兽山城堡上,目光眺望着“浅夜”下的白道结界。
    磨盘大的月亮悬挂在夜空里,繁星点点,飞火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
    月色如水,大地一片清凉。
    “绿珠啊,我们即将进入黄道结界,最后的复仇就要来临了……”我猛吸一口烟,口中喃喃的说道。
    “咕噜噜……”绿珠欢快的鸣叫着。



    第四十八章 月潭
    大殿上,重新摆放上了两张太师椅,尸花搀着母亲从后殿里出来,扶其坐在了椅子上。
    殿中聚集着尸人族各部落的首领,神情喜悦并郑重,其中尸宝也位于其中。
    尸花走到我跟前,面色似有羞怯之意,口中踌躇着说道:“母亲她的意思是,尸宝……”
    我微微一笑:“公主,你母亲的元神被封印了十九年,身如寒冰,是尸宝的元神以自身体温始终温煦着她,孝心可嘉。人生如梦,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如果心里头还有那么点喜欢,就干脆娶了他又何妨?”
    “只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尸花迟疑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劝慰道,“况且你日后若发现其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将其打入冷宫便是。”
    尸花闻言“噗哧”一声乐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尸花知道如何做了。”
    她满面春风的回到了母亲的身旁,害羞的轻轻点了下头。
    由于是尸人族内部商议重大事情,外人不方便在场,于是我们都退出了大殿,党大师怀里依然抱着媚娘。
    “媚娘,貘母破禁之后会直接前往炁界,万兽山已经不复存在了,你是愿意同我们一同走呢,还是想要留下来?”我上前问道。
    媚娘目光望向了党大师。
    “我们当然是同你一起了,”党大师乐呵呵的回答,“媚娘告诉我,寒生有良他们应该也去了炁界。”
    “媚娘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道。
    “是貘母后来讲的,她从枋长老等人的梦中得知,他们均来自尘世,想要去新的异界寻找青儿的未婚夫莫残,”党大师解释说,“其实貘母两百多年前曾经见过莫残……”
    “也是在天坑地穴劫丹时遇见的吧?”我说。
    “正是,”党大师叹道,“枋长老梦醒后,貘母便指点了去炁界的路径,但警告说以他们这些人的修为与功力,则很难通过那七道关卡。”
    我闻言沉默不语,如果连黑光大魇自忖闯关都十分的困难,那么寒生等人的希望也就更加渺茫了。
    “鲁班尺,你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应该去找赤眼蟾蜍了吧?”伊万医生来到跟前,很严肃的说道。
    “哦,是的,完全应该,”我点点头,同时问媚娘,“你在万兽山当首领,可知道结界里哪儿有赤眼癞蛤蟆?”
    “喵……”媚娘对党大师讲起了猫语。
    “月潭,”党大师翻译说,“据说那里是结界边缘无人涉足的蛮荒大沼泽,生活着各种奇异的两栖爬行动物,不过路途十分的遥远,要走个把月呢。”
    “不管路途有多远,我们也要去,因为捕捉赤眼蟾蜍事关老爷子的安危……”伊万医生似乎感觉自己说走了嘴,随即打住。
    事关小曼爷爷的安危?我闻言不禁心下犯疑,看伊万医生谨慎的样子,即便是追问,他也绝对不会透露的。
    “我们补充好途中所需的给养,就可以出发了。”我精神抖擞的说道。
    因为在鬼面蟾蜍的梦中,黄道结界的通道入口,恰好就在“月潭”。
    这时,大殿内爆发出一阵尖细杂乱的欢呼声,会议结束了。
    由于尸花公主赶跑了兽族,收复了数百年前丢失的城堡与家园,同时解救了被关押的族人,赢得了尸人族的热烈拥戴,大家一致推举她为新任族长。老族长年迈体衰,也主动传位给女儿,并通告全族,公主已经决定与尸宝完婚。由于城堡刚刚收复,百废待兴,所以婚礼日期定在三个月之后。
    尸花公主与尸宝双双来到跟前,感谢我为尸人族所做的一切,并郑重邀请大家来参加婚礼。
    我爽快的同意了,自己明明知道此行去黄道结界追杀鬼面蟾蜍,必将无比凶险,能否活着回来都两说着,但公主的好意实在难以拒绝,所以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尸花公主命令尸宝部落去备好特战分队所需的全部给养,尸宝如同马仔似的,屁颠屁颠的去办了。
    次夜,月明星稀,小分队整装启程前往神秘的月潭大沼泽。
    肥纯自告奋勇的走在了队伍的头里,有巨型食铁兽在前面开路,途中的毒虫猛兽见之都远远的躲避。因此,一路之上很是顺利,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便来到了白道结界的边缘,神秘的蛮荒大沼泽——月潭。
    浅夜,月明星稀,无边无际的沼泽湿地,蛙鸣声不绝于耳。星罗棋布的水潭,雾霭重重,如同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沼泽中还不时“咕嘟咕嘟”的泛着气泡,空气中散发着植物根茎的腐烂气味儿,令人作呕。
    小分队在沼泽边缘地势较高的地方露营,点起了一堆篝火,木架上烤着腌肉,香气四溢。途中猎杀有野羊麋鹿,肉割下来抹上盐巴腌渍,这样短期内就不会腐败,以便于携带。
    夜空中,磨盘大的圆月近在咫尺,如同明镜一般,仿佛伸手触碰可得。若是在尘世中得见此景,必为一大奇观,不知又要有多少诗人骚客赞诵呢。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鸟,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我口中吟诵着李白的那首乐府诗《古朗月行》,末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鲁班尺,你怎么啦?为何如此的伤感?”那边,伊万医生走过来,疑惑的望着我的脖子,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了听诊器。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我触景生情,口中幽幽说道,“古人称月亮为‘大明’或‘阴精’,月蚀乃蟾蜍食月,圆月被蟾蜍喫食而残缺,变得晦暗不明。诗人针对朝廷之黑暗,影射唐玄宗晚年沉湎声色,宠幸杨贵妃以及权奸宦官,把好端端的一个‘开元盛世’局面,不出几年就搞得乌烟瘴气,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哦,你是说唐玄宗李隆基嘛,他也是蠕头蛮家族的成员,所以历代朝廷里面都有我们的自己人。”伊万医生自豪的说道。
    “当今的朝廷里面也有么?”我问。
    “那是自然,要不那些官员们哪儿来的超强性能力嘛。”伊万医生乐呵呵的回答。
    “我记得李地火说过,蠕头蛮都是雌雄同体,是这样的么?”这一点,我始终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呵呵,那都是老皇历了,”伊万医生解释说,“‘雌雄同体’是一种落后的繁殖方法,在低等生物中较为常见。这等同于‘近亲繁殖’,遗传病泛滥,根本不利于子孙后代的健康发展。而我们双头蛮则大大的进化了,一人有两套DNA遗传基因系统,避免了同质化,而且性能力也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唉,那些铁杆青丝们一旦得知她们自己变成了双头蛮,不晓得是高兴呢,还是沮丧,我苦笑着。
    “鲁班尺,你说的赤眼蟾蜍究竟在什么地方?马队长他们只捕捉到了一些黑眼睛、黄眼睛、蓝眼睛、绿眼睛和白眼睛的癞蛤蟆,根本就没有看见红眼睛的……”伊万医生一脸的狐疑之色。
    “怎么还有白眼睛的?”我感到十分诧异。
    “哦,那是白内障。”伊万医生补充道。
    “赤眼蟾蜍生活在大沼泽中心,也就是月潭的附近,走过去大概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我语气十分的肯定。
    “那好吧,休息过后,明夜出发。”伊万医生说道。
    我站立在小山丘上,默默的眺望着蛮荒大沼泽,回忆着自己梦中的景象……
    鬼面蟾蜍修成的人形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肥胖老者,额角凸起,细眼凹鼻小耳大嘴阔唇,驼背膝弓,肚腩高高的隆起,手阔指细,还边走边拢着头发……
    月潭则位于蛮荒大沼泽的中央,是一个只有十余丈的青色圆形巨石,上面天然形成有桂花树、金蟾以及玉兔等图案,与月亮上面的阴影极为相似,如同一个微缩的月球。
    这块酷似月亮的青色巨石,就是前往“黄道结界”的入口,但开启通道的密匙是什么,梦中并没有提及。
    次夜,小分队踏入了蛮荒大沼泽,前往月潭。
    我身穿丛林迷彩服,系着绣有青头的黑色披风,神采奕奕的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第四十九章 黄道结界
    亿万年的蛮荒大沼泽湿地看上去水草茵茵,鱼跃虾跳,一片生机盎然,貌似无害。但其实暗藏杀机,一旦落脚的地方不对,就会立刻深陷泥沼,遭遇灭顶之灾。
    “大家小心,”伊万医生高声叫道,“大沼泽中水占85~95%,余下的干物质为泥炭,万一不慎脚陷进去了,千万不要挣扎。根据物理学的定律,胡乱挣扎只会使得沼泽的密度下降,导致你越陷越深。但凡遇到这种情况,其他人可以伸出自动步枪将其拖上来,切记不可直接用手拉,那样会一同陷进去的。”
    我担心的想起了肥纯,食铁兽原身重达千斤,怕是无法越过沼泽了。抬眼望去,整个队伍中竟然不见其踪影,这丫头跑去哪儿了呢?
    “嗷……”山林中猛然间传来一声长啸,那正是食铁兽的吼叫声。
    我赶紧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月光下,身材肥硕的食铁兽正驱赶着一群雄壮的沼泽麋鹿过来。
    好聪明的肥纯……
    麋鹿亦称“四不像”,角似鹿非鹿,脸似马非马,蹄似牛非牛,尾似驴非驴,是最奇特的鹿科动物,为尘世里中原所独有的珍稀动物。麋鹿喜欢栖息在沼泽之中,其犄角朝后和向外生长,有利于缠绕长水草;尾巴似驴长至脚踝,有利于驱赶沼泽蚊蝇虻虫;蹄子如牛蹄般宽大且有鸭蹼状瓣膜,在泥沼中行走不易下陷;倒梯形的马脸鼻唇宽大,生有长而硬的刚毛,便于将整个头部伸进水中取食水草,唇部触毛起到探知感觉的作用。
    所以麋鹿又被称之为“沼泽精灵”,骑着它们走,就绝对不会陷入泥沼之中。
    “尺子,你骑着这只头鹿吧,很拉风的,嘻嘻。”肥纯憨憨的说道。
    众人都骑到了麋鹿的背上,多余的几只则驮着铝合金箱子以及营帐等物,在头鹿的带领下,鱼贯走入了蛮荒大沼泽。
    食铁兽则纵身跃起,伸展开四肢如同一个“大”字,以其胖胖的肉垫和充满空气的蓬松毛发,扭动着肥硕的屁股滑行在水草丛上,竟然如履平地般的轻松自如。
    我两腿夹紧鹿腹,一溜小跑追了上去。清凉的月光下,黑色的披风猎猎荡起,绣着的青头如同鲜活了一般,果然很酷。
    这样行进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大约只用了一两个时辰,远远的就已经瞧见了凸起于地平线上的那块青色弧形巨石,与梦中的完全一样。待到近前,发现那巨石上面还有一些诸如陨石坑般的浅窝,与夜空中的月亮极为相似。
    “这就是‘月潭’。”我说道。
    “简直是鬼斧神工,大自然的杰作……”伊万医生仰望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再低头对比着巨石,嘴里不住的啧啧赞叹。
    “果然是奇特至极,”赖卜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月潭’,口中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又是一处异界标识?”
    “没错,在鬼面蟾蜍的梦境里,‘月潭’就是黄道结界的入口,可密匙又会在哪里呢?”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从风水形势宗理论上来讲,但凡虚空结界通道的标识必然迥异于周围的自然环境,通道有单向和双向之分,以单向居多。至于开启通道的密匙则有多种的可能性,如时间、极端的天气、特定的声音以及物品等等,不一而足。”赖卜解释说。
    “鲁班尺,你说的赤眼蟾蜍在什么地方?”伊万医生兴致勃勃的欣赏完美景,然后问道。
    “应该就在这附近,”我搪塞着,“我们可以先到巨石上休息片刻,然后去捕捉癞蛤蟆。”
    我寻思着,巨石上兴许留有密匙的相关信息与提示,因为除此以外,周围全都是湿地、寒潭与水草,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特战队下了麋鹿,爬到了巨石上坐下来歇息,肥纯看起来是有点累了,慵懒的趴伏在巨石一边呼呼大睡。鹿群则聚在不远处悠闲的吃着水草,在食铁兽的面前,它们都不敢私自逃走。
    巨石上,酷似桂花树、金蟾和玉兔的图案历历在目,惟妙惟肖,令人称奇。
    “呱呱……咕哇……岗昂……”当人们安静了下来,沼泽中便传来了阵阵蛙鸣,有的清脆高昂,有的低沉悠长,还有的瓮声瓮气,看来蛤蟆的种类还真不少。
    “小曼姑娘,捕捉赤眼蟾蜍,可就要看你的了。”我微笑着说道。
    小曼拧拧搭搭的走过来,手指依旧在绕着辫梢,小嘴儿撅起:“干嘛非要人家小女孩儿抓癞蛤蟆嘛,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咋不去呢?”
    “因为只有你才识得蛙语嘛。”我说道。
    “哼,好吧,尺子哥。”小曼站立在巨石的边缘,从马队长手里接过一只手持式扩音喇叭。
    “岗昂呒咕呱,岗昂咕咕,岗昂……”低沉悠长的蟾蜍鸣叫声经过放大以后,如洪钟般的回荡在了蛮荒大沼泽上空……
    原本那些杂乱无章的蛙鸣声顿时停歇了,沼泽里一片沉寂。
    我耳边聆听着那节奏感极强的蛙鸣,蓦地感觉似曾相识,奇怪,自己以前曾经在哪儿听见过呢?
    许久,远方终于传来了回应声:“岗昂,岗昂……”
    “哈哈,终于等来了。”伊万医生站起身来,手里握着一根伸缩式大抄网,神情看似颇为兴奋。
    此刻,我与岭南猿公和赖卜开始搜寻着整个巨石,寻找任何可能隐藏或暗含开启黄道结界密匙的可疑之处。
    “岗昂,岗昂……”声音越来越近,与小曼的呼唤遥相呼应着。
    “尺子,好像‘深夜’又要来了……”这时,赖卜在旁边手指着天空悄声说道。
    我抬起头来,果然,天际处已经是乌云翻滚,正在朝着这边快速的涌来。
    十余丈方圆的巨石上面,都已经搜寻遍了,可是丝毫都没有头绪。一旦“深夜”笼罩夜空,天地间漆黑如墨,就更加的不好找了。
    密匙啊密匙,你究竟隐藏在哪儿呢?
    “岗昂,岗昂……”震耳欲聋的鸣叫声越来越近,月光下,可见数百只巨大的黑影一蹦蹦的朝巨石这边跳跃着而来,血红色的双瞳大如磨盘,单看那身形竟然足足有两三层楼房那么高……
    小曼手里拿着话筒,疑惑的呆愣在了那里,已经全然不知所措。
    “准,准备战,战斗……”伊万医生忙不迭的扔下了抄网,口中惊恐的喊道。
    “相公,这哪里是蛤蟆,是,是妖怪啊!”可儿吓得躲在了邢书记的身后。
    “可儿莫怕,有人民解放军在,任何妖魔鬼怪统统都是纸老虎,不足为,为惧……”邢书记安慰道,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特战队员们也都十分紧张,趴伏在巨石上,端着95-1式突击步枪,打开榴弹发射器,个个面色异常严肃,额头上冷汗涔涔。
    党大师怀抱着媚娘来到我跟前,小声说道:“尺子,媚娘让我告诉你,传说中‘月潭’有金蟾在守护,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妙。”
    “金蟾?”我目光望着越来越近的巨型蟾蜍群,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起风了,空气“呜呜呜……”作响,月亮变得殷红如血,渐渐的被乌云所吞噬,天地间慢慢暗淡了下去。
    麋鹿们吓得到处乱窜,有两只跑到了巨蟾面前,“嗖嗖”两下,瞬间便被巨蟾闪电般的舌头倒卷入口中……
    肥纯蓦地警醒,身子猛然间直立起来,双目圆瞪,鬃毛猎猎,仰面朝向夜空,口中“嗷”的发出一声长啸……
    巨蟾闻声停住了,“岗昂,咕呱,岗昂……”诧异的嘀咕了几句,然后继续蹦跳过来。
    “开火!赶快开火!”伊万医生声嘶力竭的大叫着。
    “不可!”我赶紧出言制止,在不了解对方的真实实力下,贸然出击乃鲁莽之举,犯兵家之大忌。
    “哒哒哒……”突击步枪喷射出桔黄色的火苗,子弹如雨点般的撒向巨蟾。5.8MM的弹头勉强穿透了其满是疣瘤的癞皮,喷射出一股股白色的液体,但却阻挡不了它们进逼的步伐。
    “叭叭……”40mm榴弹发射器接连射出破甲枪榴弹,二次引信撞击巨蟾身体时骤然引爆,但见火光闪烁,血肉横飞,鲜血与白浆交织在一起,最前面的几只已经轰然倒下……
    巨蟾被激怒了,纷纷张开了大嘴,向空中射出一股股白浆,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小曼呆若木鸡的站立于巨石边缘上,嘴里依旧断断续续的念叨着:“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注意躲避,那白浆有毒!”我大声喊叫着。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猛扑上前,将小曼压在了自己的身底下,嘴里还“喔喔”的直叫,竟然是姬二师……
    “咝咝咝……”白浆散发着热气,瞬间灼烂了姬二师的身体,只听见其痛苦的呻吟了几声就死了。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漆黑如墨的龙卷风蓦地从天而降,巨石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拔地而起,吸入到了旋转着的黑气之中……
    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身体不由自主的随风旋转着,耳边只闻尖利的风啸声,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蓝天白云,山峦叠嶂,林木苍翠,蝶舞蝉鸣,鸟语花香,原来黄道结界这么美啊……
    “尺子,你还好嘛,嘻嘻。”一个硕大的身影俯瞰着我。
    “肥纯……”我疑惑的瞅着她,依旧是食铁兽的模样,但身形却小了一圈,看来黄道结界还是有点灵气的,尽管不太多,达不到肥纯变回人形的浓度。
    我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大概是“月潭”的龙卷风把自己给转晕了,要不就是异界虚空的重力有所差别,需要适应一下。
    肥纯一把抱起我:“尺子,还是本姑娘带着你下山吧。”
    “你的毛有点扎人……”我嘴里嘀咕着。
    食铁兽果然是山林之兽,腾挪跳跃,穿峡过谷,如履平地一般。
    “嘘,有野兽来了。”肥纯警觉的隐身于灌木丛后,将我轻轻的撂在地上。
    我翻过身,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缝隙悄悄的望出去,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土路,几个挑着扁担竹筐的中老年妇女正在惊慌的奔跑着,桃杏梨子之类的水果满地乱滚。
    她们究竟在躲避什么呢?
    “接蛙,乃哈球滴……”身后一群头戴大盖帽,身穿制服的城管挥舞着警棍,在后面追赶并辱骂着。
    我一下子懵了。
    “黄道结界”原来就是尘世……

    (第三卷完)




    《青囊后传》
    作者鲁班尺
    第四卷《黄道结界》
    第一章 重返尘世
    我身着黑色披风,默默的站立在山岗上,凝视着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蓝天白云,凉风习习,耳边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信天游”那高亢凄美的曲调……
    “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舀米不嫌哥哥穷。白日里我想你拿不起个针儿,黑夜里我想你吹不灭个灯儿……”
    “尺子,真好听,嘻嘻。”肥纯也在竖耳聆听着。
    “唉,想不到我们辛辛苦苦转悠了一大圈儿,竟然又回到了尘世……”我怅然叹道,“这是陕北‘信天游’,旋律自由奔放,荡气回肠,是尺子最喜欢的山野民歌。”
    “这里是尘世的什么地方?”肥纯问。
    “陕北延安,古时候称作‘肤施’,自古以来为西北边塞重镇。北宋范仲淹曾戍边于此,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渔家傲?秋思》,”我指着远处嘉岭山上的那座著名宝塔,口中吟诵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幛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此地的气场似乎有些怪异。”肥纯凝视着远处山顶上的那座八角形楼阁式砖塔,嘴里自言自语道。
    “不错,”我点点头,“当年,一头八眉黑毛土猪曾在塔下的龙眼石窟中,不过短短数百年便修成了紫魔,可见此塔气场之不凡啊。八年抗战期间,无论中原战事如何血腥惨烈,日军轰炸机群向来都是绕道而行,从未对这里投下过一枚炸弹。更为蹊跷的是,作为革命圣地,新中国成立以后,毛泽东竟然从未回过延安,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难道此塔有什么古怪么?”肥纯疑惑的望着我。
    我未置可否,口中说道:“中唐李复言在《续玄怪录》中曾记载,‘昔延州有妇人,白皙,颇有姿貌,年可二十四、五。孤行城市,年少之子悉之与游,狎昵荐枕,一无所却。数年而殁,州人莫不悲惜,共醵丧具,为之葬焉。以其无家,瘗于道左。大历中,忽有胡僧自西来,见墓遂趺坐,具敬礼焚香,围绕赞叹数日。人见谓曰,此一淫纵女子,人尽夫也,以其无属,故瘗于此。和尚何敬耶?僧曰,非檀越所知,斯乃大圣,慈悲喜舍,世俗之欲,无不徇焉。此即锁骨菩萨,顺缘已尽,圣者云耳,不信,即启以验之。众人即开墓,视遍身之骨,钩结如锁状,果如僧言。州人异之,为设大斋,起塔焉。’意思是说,延州妇人乃是锁骨菩萨化身,为了普渡众生,不惜忍辱负重满足此地男人之淫欲,死后又遭世人所鄙视。后被胡僧说破,民众得以启发与教化,知耻而觉悟,并为其设斋建塔,这就是该塔的来历。”
    肥纯闻言赞叹不已:“嘻嘻,那胡僧好厉害啊。”
    我苦笑道:“那倒也未必,后来传说,那胡僧自言,‘能使鬼治病,令妇人多子’,遂与不孕妇多有私通。发觉,逃之夭夭,至今,延州有骂人作‘和尚儿(小子)’云云,起塔之事随隐。”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望去,原来是伊万医生等人下山了。
    “尺子哥,姬二师死了……”小曼带着哭腔难过的说道,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死去不久的武定大公鸡。赤红色的漂亮羽毛,骨骼清奇,肌肉魁梧粗壮,此刻鲜红的鸡冠已然无力的耷拉着,后背上有灼穿的孔洞以及凝结着的血渍。
    这姬二师虽是鸡妖,平日里颇为倨傲无礼,但其在生死关头却能够挺身而出,舍己救人,比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类要高尚得多了。
    “猿公,就麻烦你和赖老前辈以及老祖将姬二师送回鸡足山安葬了吧,顺便找找失散的党大师、媚娘和吴老爷子。”我叹了口气,对岭南猿公说道。自己则决意从今往后再也不食武定大公鸡了,唉,尽管那肉味儿真是没得说。
    “尺子,你不回鸡足山么?”岭南猿公问。
    “嗯,我要先送肥纯姑娘去秦岭一趟,寻找到她的同类,然后再折返鸡足山与你们会合。”我回答说。
    “好,老夫和赖道长、老祖在华首门等着你。”岭南猿公点点头。
    “鲁班尺,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难道又回到尘世了?”伊万医生目瞪口呆的眺望着远处的嘉岭山宝塔,口中疑惑的问道。
    “呵呵,真的是革命圣地延安啊,”邢书记兴奋的叫了起来,口中大声吟诵起贺敬之那首著名的《回延安》诗句来,“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
    “伊万医生,没办法,白道结界的龙卷风竟然把我们给送回来了,真是始料未及啊。”我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时,马队长上前报告:“伊万医生,特战分队除了姬二师同志牺牲外,并无其他人员伤亡,只是所携带的装备全都丢弃在了白道结界……”
    我目光扫过去,特战队员们的95-1式自动步枪仍在手中,龙卷风袭来时,战士们都本能的抓紧了武器,那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伊万医生心不在焉的“唔”了声,目光投在了肥纯的身上,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我走到小曼的跟前,同情的说道:“小曼姑娘,姬二师为了救你而光荣牺牲了,他的死重于泰山。虽然只是一只鸡,但……”
    “那是一只革命的公鸡,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公鸡,一只有益于人民的公鸡,是我们的阶级兄弟,请问他是党员么?”就在这时,邢书记又慷慨激昂的接话了。
    众人摇摇头,都不清楚。
    “这样好的同志,应该早点吸纳到组织里去嘛,”邢书记皱了皱眉头,嘴里大为感叹,“要是在黄龙府,本书记早就让他填写入党志愿书了……”
    我见其又要开始胡说一气,于是紧忙打断他的话:“邢书记,你和可儿姑娘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首先嘛,是要恢复断掉的组织关系,过组织生活,然后同可儿到全国各地走走看看,考察考察。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要时刻了解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与变化,不然思想就会跟不上形势喽,呵呵。”邢书记爽朗的笑了。
    “相公,可儿想去鸡足山,送姬二师一程,他真的好可怜啊。”可儿伸手抱过姬二师僵硬的尸体,轻轻地摩挲着其鲜艳亮丽的羽毛,噙着眼泪幽幽说道。
    “嗯,好吧,可儿有如此这般的阶级觉悟,本书记又怎能拒绝呢?”邢书记柔声回答着。
    “可儿想在鸡足山天柱峰顶行巫山云雨……”可儿俏脸微红,悄声说。
    “呵呵,本书记正有此意。”邢书记朗声答道,语气中满满的正能量。
    “鲁班尺,”伊万医生鼻子“哼”了声,“他们都可以自行离去,而你和肥纯则必须同我们一道进京。”
    我闻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伊万医生,尺子带肥纯来尘世就是为了寻觅她的同类,等找到野生的大熊猫族群后,我自会进京去面见你和老爷子。”
    “赤眼蟾蜍夫妇死了,我和小曼回去无法向老爷子交差,如果有这只灵界的妖兽在,将功折过,也算是不虚此行。”伊万医生眼巴巴的瞅着我,语气异常的诚恳。
    我并未搭腔,目送着岭南猿公等人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口气坚决的回答道:“这绝对不行!肥纯若是去了京城,结局就是被关进动物园,终日蜷缩在铁笼子角落里,完全丧失自由,在游人的围观下度过凄惨一生。同时还要被迫进行人工授精,杂交并繁衍出另类的大熊猫后代,继续着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死后还要剥皮制成标本,这绝对是违背其本人意愿的。”
    “京城动物园的条件多好,有吃有喝的,而且风雨无碍,”伊万医生好言相劝,“秦岭荒山里有啥?只能啃点竹子,饥不果腹,在山洞里躲避风雪,万一遇上了猛兽或是偷猎者,连性命都难保。”
    肥纯闻言瞪圆了大眼睛,不屑的哼了声:“本姑娘才不要去动物园呢……”
    “那可由不得你!”伊万医生面色板起,口中嘿嘿的冷笑,冲着马队长一摆手。
    肥纯的目光望过来,我朝着树林那边使了个眼色。
    “嗷”的一声长啸,震得伊万医生等人头皮发麻,耳鸣不止,但见肥纯倏的伸出强壮有力的前臂,捞起尺子纵身凌空跃起丈许,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第二章 始熊猫
    秦岭,位于陕西省南部,渭河与汉江之间,是中国地理上的南北分界线。冬天,秦岭阻挡寒潮南下,夏天则隔绝南方暖湿气流北上,东西绵延约四、五百公里,南北则宽达一百五十公里。
    秦岭中段南坡的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面积近三万公顷,海拔980~2904米,是陕西大熊猫的栖息地,素有“天然动植物基因库”之称。
    日暮时分,我和肥纯站立在了佛坪鲁班寨山顶之上,此地海拔2904米,为保护区之最高峰。举目望去,夕阳西下,峰峦叠嶂,莽莽林海,郁郁葱葱。
    “尺子,这里有很多的食铁兽吗?”肥纯瞪着一对兴奋的圆眼睛,眺望着连绵起伏的山林,感到莫名的激动。
    “嗯,这里野生食铁兽大约有三百多只吧。”我告诉她。
    “嗷……”肥纯脑袋昂起,张开大嘴,迫不及待的仰天长啸起来。
    一时间,山鸣谷应,低沉浑厚的吼声刺破苍穹,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很远很远。
    夜幕降临了,山风袭来,令人不免有些瑟瑟之感。
    崖壁下有一个石窟,我拾来些落叶枯枝,在洞内拢起了一小堆篝火,今晚就只有露宿了,待天明后再去密林中寻找野生的大熊猫族群。
    我伸手入储物囊,掏出两条肉干,架在火上慢慢的烤来吃,一天多粒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
    肥纯蹲坐在石洞口,神情焦灼兴奋,她在灵界孤独生活数千年,现在终于就要见到自己的同类了。
    “尺子,有人来了……”肥纯闪身入洞,悄声说道。
    我闻言起身来到石窟外,四下里黑黢黢的一片,凝神细听之下,果然远处传来了一阵踩踏枯枝落叶的杂乱脚步声,紧接着林中出现了晃动着的手电筒光。
    “方教授,那边山洞里好像有篝火,很可能是偷猎贼。”有人说道,口音像是陕西本地的,随即听得“哗啦”一下,应该是猎枪上膛的声音。
    我裹着黑色披风,静静的等待着。
    “你是什么人?”随着喝问声,树林中走出五六个人来,为首的老乡身着迷彩服,手中端着双筒猎枪。
    “看,大熊猫!”那人发现了立于洞口处的肥纯,顿时惊愕的失声尖叫了起来。
    “果然是偷猎贼!”他将枪口对准了我,神情十分的紧张,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一个中年学者模样的人分开大家走上前,双眸凝视着身躯异常硕大的肥纯,激动得连声音都沙哑了:“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始熊猫……”
    我微微一笑:“请问,你们是?”
    “我是浙江大学方教授,”中年人惊喜的目光紧紧盯着肥纯,双眼已是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自语着,“没错啊,这只雌性大熊猫就是始熊猫……”
    始熊猫?我心中颇感诧异,口中说道:“方教授,这只大熊猫是我的朋友,外面夜深风凉,大家可否入洞中一叙。”
    方教授惊讶的瞅着我和肥纯,带着几个年轻的大学生疑惑的迈步进了山洞,而那位身穿迷彩服的护林队员则固执的守在了洞外,依旧警惕的端着猎枪。
    众人围着篝火坐下,学生们扭头望着洞口处的肥纯,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并偷偷的掏出手机拍照。
    “方教授,何为‘始熊猫’?”我假装没看见,嘴里首先发问道。
    方教授略一沉吟,开口说:“在800万年前的晚中新世,大秦岭至阿尔俾斯山之间,曾经广泛栖息着一种凶狠的食肉动物,这便是大熊猫的祖先——始熊猫。大约中新世末期,也就是500多万年以前,秦岭以外的始熊猫全部灭绝。200万年前,由于气候变迁,始熊猫的食性发生了根本变化,开始以吃竹子为主,完成了‘肉食’向‘素食’的转变。中国腹地的秦岭扮演着‘诺亚方舟’的角色,始熊猫‘秦岭小种群’成为了尘世间硕果仅存的熊猫族群,为中国所有大熊猫的祖先。”
    “那么四川卧龙呢?似乎那里的熊猫种群数量更多,名气也更大些。”我有些疑惑。
    “嗯,四川是最早发现大熊猫的地方,受世人关注的较早。1869年,有一个名叫戴维的法国传教士,溯长江而上,来到四川传教。在雅安的一个小村子里,他发现猎人家有一张黑白毛纹路的熊皮,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西方传教士大都知识渊博,当时戴维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物种,于是花高价让猎人捕杀了一头,做成标本运回法国,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经西方动物学家们研究,认为其不是猫,也不是熊,于是命名为‘大猫熊’(Giant Panta),我国翻译为‘大熊猫’。大熊猫有着黑色的眼圈,憨态可掬的面容,如婴儿般浑圆的身材,深受世界上所有人的喜爱。后来迪斯尼据此研究出一个规律,就是‘人类普遍喜欢具有儿童特征的动物’,并成功的运用到了商业经营之中。”方教授侃侃而谈。
    我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肥纯正在竖耳凝神聆听着。
    方教授接着叙述:“1913年,一个名叫威尔士的西方探险家公然发出一项挑战,‘谁能成为第一个猎杀大熊猫的白人?’十年过去了,没有人挑战成功,这让大熊猫的吸引力与日俱增。1929年,一对美国兄弟在四川猎杀到了一只大熊猫,他们是美国总统老罗斯福的两个花花公子儿子,喜欢玩点刺激的。从那儿之后,西方掀起了猎杀大熊猫的高潮,短短五年之间,便有二十多只大熊猫标本被送进了博物馆。”
    我的目光再次望去,发现肥纯面色涨红,瞪着一对大圆眼,神态愠怒。
    “1957年,陕西秦岭岳坝乡杨乡长带领民兵巡山,在竹林边发现一头戴白草帽,身穿白马褂的洋人。于是命其‘站住’和‘举起手来’,见都没有回应,便认定是特务分子,直接开枪击毙了。待到近前细看,原来那不是人,而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动物,便称其为‘花熊’,并不知道这就是举世闻名大熊猫。他们将‘花熊’剥皮,然后烧火炖肉,发现有股烂竹子的味道,非常难吃。饭后,大家围着篝火聊天,杨乡长忽然发觉有水淋在了头顶,抬头看见另一只‘花熊’正站在树杈上朝着他撒尿,于是再次开枪射杀。”方教授惋惜的叹了口气。
    我的目光又瞟向了肥纯,见其已然怒不可遏,颈后的鬃毛如钢针般根根乍起,于是急忙以眼神儿示意其不可莽撞。
    “杨乡长将‘花熊皮’拿回了家,铺在床上当褥子。第二年,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郑光美老师带着学生来秦岭考察,见到‘花熊皮’时吓得直哆嗦,他告诉杨乡长,这可是国宝啊。1964年,郑光美在《动物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介绍秦岭有大熊猫栖息,可当时并无人关注。1973年,北大生物系有个叫张纪叔的人,在佛坪地区考察时,又获得了八张大熊猫皮和两个头骨,这才终于引起了政府的重视。次年,陕西省组织了475人的考察队深入秦岭山中,后来推断当地的野生大熊猫大约有两百多只。
    东西走向的秦岭山脉,阻挡了北方的寒流,同时面前的汉江又提供了充足的水汽,这让秦岭南坡成了大熊猫的天然庇护所。比起四川卧龙,数量虽然不多,但密度更大,平均每十平方公里就有一只。2015年,全国第四次大熊猫普查,数据显示有1864只,其中四川1387只(含圈养),甘肃132只,陕西秦岭则为345只,且全部为野生。四川大熊猫体长最多1.5米,头比较狭长,看上去像熊。而秦岭大熊猫则体长达到1.7米,脑袋浑圆,更像是猫,因而也更加的憨萌可爱……”方教授说到这里,呵呵的笑了,手指向肥纯,“你看这只雌性大熊猫,头大如斗,肥硕圆润,憨态可掬,漂亮得如同皇后。而且身形两三倍于普通大熊猫不止,简直是世间罕见,闻所未闻。请问它是从何而来……”
    我心里寻思着该如何回答,口中却说道:“有烟么?”
    “什么?”方教授愣了下。
    “有。”一位大学生应声答道,伸手递过来一盒红彤彤的软包中华烟。
    “小伙子挺有实力呀……”我微笑着接过来,抽出一支点燃,深深的吸入肺腑,惬意的冲他眨了眨眼,口中调侃道。
    就在这时,山洞口突然响起了“喀嚓喀嚓”的大力咀嚼声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此刻,护林队员目瞪口呆的立在那儿,而肥纯正在奋力撕咬吞食着那支双筒猎枪的枪管……



    第三章 远古的呼唤
    此刻,方教授以及大学生们都惊呆了。
    “哈哈,重大发现啊……”方教授激动的泪水盈眶,口中喃喃说道,“想不到传说中的食铁兽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快,赶紧拍摄下来,这只始熊猫将改写中国大熊猫的整个发展历史。”
    大学生们于是纷纷拍照同摄像,个个神情激动而亢奋。
    “教授,我们想和始熊猫一起合影留念……”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方教授询问的目光望向了我。
    “不可以,”我赶紧拒绝说,“始熊猫的野性仍在,可能会伤到人的。”
    肥纯听到我这般说辞,于是“嗷”的暴喝一声,震得山洞穹顶“簌簌”直掉尘土,大学生们东倒西歪,捂着耳朵,手机摔落了一地。
    肥纯随即手臂用力的一挥,将半截猎枪远远甩入了夜空里,不知所踪。
    “太不可思议了,始熊猫竟然能够像吃竹子似的轻易吞噬钢铁,可见其消化功能该有多么的强大啊!”方教授难以置信的叫道,“金属里不含任何的有机物,它又是如何来汲取营养的?”
    “嗷……咩咩……呜呜……”肥纯昂起脑袋,张开大嘴冲着深邃的夜空发出了长长的呼唤。其声幽怨缠绵悱恻,音质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泣如诉,荡气回肠,在夜空里向着远方传递,但闻山鸣谷应,余音经久不散。
    她在呼唤同类,那是来自异界远古蛮荒的呼唤,穿透时空,在秦岭莽莽林海中回响……
    众人的心灵被震撼了,默默的聆听着,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林中传来了“哞哞……咩咩……汪汪……吱吱……唧唧……”的回应以及踩踏落叶枯枝的杂乱声音。
    方教授一跃而起,大家冲出了山洞,随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清凉的月光下,密林中蹒跚着缓缓走出了百余只大熊猫,扶老携幼,朝着鲁班寨峰顶聚拢而来,崖壁下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
    “啊……”方教授瞠目结舌的盯着从未露过面的秦岭大熊猫族群,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有两名女大学生竟然激动的放声大哭。
    “嗷……”的一声长啸后,肥纯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留恋不舍的望着我,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我点点头,示意她去吧。
    肥纯扑到跟前,张开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我,泪水“滴滴答答”落在了我乱蓬蓬的头发上……
    “你的毛有点扎人。”我轻声说道。
    须臾,她松开了臂膀,最后凝视了我一眼,转身跃下了崖壁,带领着大熊猫族群走进了浩瀚的原始密林之中。
    月色如水,大地升腾起白茫茫的雾霭,什么都瞧不见了。
    许久,耳边传来了方教授茫然的话音:“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家。”我轻轻的答道,揩去眼角的泪水。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马达轰鸣声,由远而近,探照灯光掠过树梢,照射在了峰顶上。
    一架S-70黑鹰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峰顶一块平缓的山坡上,伊万医生和小曼跳下了机舱,身后跟着马队长和手持突击步枪的特战队员。
    “哈哈,鲁班尺,你的腿脚挺麻利嘛,一天跑了三百多公里。”伊万医生呵呵笑着走过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淡淡说道。
    “大白天里,一只国宝大熊猫穿山越岭的一路狂奔,沿途好多老百姓都看见了。现在人民群众的觉悟很高,立马就报告了政府。你想想,你们从陕北直接南下汉中,既然是来寻找肥纯的同类,那么目标肯定就是佛坪大熊猫自然保护区嘛……”伊万医生的神情颇为得意,然后目光望向了方教授等人,口中疑惑的问道,“鲁班尺,他们是谁?”
    “我是浙江大学的方教授,带领学生们来保护区实习的。”方教授赶紧解释,见到军方这架势,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嗯,”伊万医生点点头,伸手将我拽到了直升机跟前,悄声问,“肥纯呢?”
    我耸耸肩:“已经融入了秦岭大熊猫族群。”
    “这些人见到了肥纯?”伊万医生皱了皱眉头。
    “见到了。”我承认道。
    “你同他们透露了异界的事儿?”伊万医生追问。
    “没有。”我如实回答。
    “这是国家机密,此事决不能有丝毫的外泄。”伊万医生的语气非常严厉。
    我未置可否。
    小曼手指头绕着胸前的辫梢,拧拧嗒嗒的走过来,目光四处的打转,嘴里疑惑的轻声问道:“尺子哥,那个傻胖肥纯呢?”
    “哦,她已经找到了大熊猫族群,一同走了。”我告诉她。
    “嘻嘻嘻……”小曼闻言显得十分的开心,扭捏的上前轻轻扯了下我的黑色披风,红着脸儿,小声嗫嚅着,“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去见爷爷了吧。”
    “还不行,”伊万医生一摆手,语气严肃,“等我们捕获了肥纯以后,再一同进京。”
    我鼻子哼了声:“肥纯已经进入了莽莽林海,你想怎么捕捉呢?”
    “呵呵,这很简单,”伊万医生信心满满,解释说,“黑鹰直升机启动红外探测器,自动搜寻到肥纯与众不同的热成像影像,然后锁定并发射大剂量的麻醉弹,将其迷倒后吊进机舱就OK了。”
    我心里寻思着,伊万医生的方法倒是能够奏效,自己必须加以阻止。
    “小曼姑娘,你也同意他这么做么?”我目光凝视着她。
    小曼颇为抵触的撅起了嘴巴:“赤眼蟾蜍夫妇死了,伊万医生就非要抓肥纯来交差不可。”
    “麻醉枪在哪儿?”我问。
    “喏,马队长手里拿着呢。”小曼撇了下嘴。
    我径直走了过去:“马队长,我瞧瞧这麻醉枪。”
    “哦,鲁先生,这是陆军装备的BBQ-901式麻醉枪,单发,射程40米,使用针剂麻醉弹……”马队长热情的介绍道。
    我接过麻醉枪,打开折叠枪托,拉开枪栓,见里面已经装填了一枚针剂麻醉弹,于是推回枪栓,转身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脆响,12.7毫米口径的大剂量麻醉弹闪电般射出,伊万医生的身子晃动了几下,然后一头栽到在了地上,撅起的屁股上插着麻醉针管……
    这一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特战队员们手里端着自动步枪,面面相觑。
    “鲁先生,你这是……”马队长愕然的望着我。
    “保护国宝大熊猫是每一个公民的应尽的职责,”我淡淡一笑,然后将麻醉枪扔给他,转身冲着小曼柔声说道,“小曼姑娘,现在可以去见你爷爷了吧?”
    小曼“咯咯”的笑了起来:“尺子哥,你好酷。”

    黑鹰直升机轰鸣着腾空而起,掉转方向,径直向着北方飞去。
    月光下,方教授等人呆呆的站立在鲁班寨峰顶上,面面相觑,神情茫然,就仿佛感觉是在做梦一般。
    机舱内,伊万医生躺在地上睡熟了,面色红润,嘴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我扭过头来,悄声问身旁的小曼:“听说你爷爷的身体状况欠佳,已经用上了尿不湿?”
    小曼面色潮红,嘴里嗔道:“尺子哥,你又说脏话。”
    这时,马队长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低声询问着:“鲁先生,那只枪和手雷呢?”
    “唉,可惜啊,都丢在白道结界了。”我不无遗憾的答道。
    黑鹰直升机中途加了一次油,于黎明时分降落在了河北燕山脚下的一座小镇外。
    “咦,这不是马兰峪么?”我跳下直升机,环顾左右,晨曦中,远远望见连绵起伏的昌瑞山以及清东陵高高矗立着的孝陵大碑楼。
    “是啊,我们还是先住这儿,等候来自京城的消息。”小曼解释说道。
    特战队员背着仍昏睡着的伊万医生,大家沿着林间小路直奔十四阿哥旧王府而去。
    走进了王府四合院,天色已大亮,见有位衣着时髦,身材丰满,皮肤白皙的年轻妇人正在水池边刷牙。
    “小曼,研究团队的那些青丝都还在么?”我问道。
    “喏,”小曼朝着那位正在刷牙的妇人努了下嘴,“那不就是‘叶子净夫人’么。”
    那妇人闻言抬脸望见我们,口中蓦地尖叫了一声,顾不上满嘴的白沫,一头跑进屋内,紧闭起房门。
    我微微一笑,迈步进了餐厅。有厨师正在准备早餐,厨房内蒸汽袅袅,散发着一股茉莉芽玉米面饽饽的野菜香味儿。
    我鼻子嗅嗅,肚子里“咕噜噜”直响,这东西有好多年没吃过了。
    茉莉芽是栾树早春时的嫩芽,也叫‘木兰芽’,北方于谷雨前后采摘,晚不过小满,最是美味,为山区农家不可或缺的时令野菜。
    “小曼姑娘,麻烦你再去弄点土烧和戴老二烧鸡来。”我扭头吩咐说。
    “干嘛?”小曼撅起了嘴巴。
    “当然是为了怀念死去的姬二师……”我舔了下嘴唇。



    第四章 出马仙
    早餐过后,我回到客房,独自默默地站立在窗前,目光远眺茫茫雾霭笼罩着的昌瑞山,颇有怅然若失之感。
    此刻,困惑自己很久的一个疑窦缓缓的浮上了心头……
    大理苍山脚下,写完《青囊尸衣》的那个夜晚,从突然接到南山老者的电话伊始,便身不由己的卷入到了一场莫名的阴谋之中。自己这大半年来,往返穿梭于异界与结界,疲于奔命,虽然奇遇不断,好处多多,但却始终不得要领……
    正寻思之间,门开了,小曼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兴致勃勃的说道:“尺子哥,马兰峪镇上有个妇女病了,家里正在请‘出马仙’呢,想不想去看看?”
    “哦,出马仙一般是不能进山海关的……”我嘴里应了声,脑海里仍萦绕着貘母释放的梦境,心中将鬼面蟾蜍的相貌与小曼爷爷反复比对。
    “到底去不去嘛?”小曼撅起了小嘴儿,腰胯使劲儿的扭动了几下。
    “你自己去吧,尺子哥要睡觉了。”我打了个哈欠。
    “人家小女孩儿一个人看‘出马仙’,心里有点怕怕的嘛。”小曼手指头绕起了小辫子,又开始撒起娇来。
    我凝视着这个模样只有六七岁,身穿蓝印花布夹袄,梳着两根小辫儿,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心里苦笑着。
    “好吧,”我点点头,叹息道,“去看‘出马仙’不是不可以,但尺子哥的背囊丢在白道结界了,没得衣服可换,总不能裹着青头披风出去吧?”
    小曼闻言乐了,“咚咚咚”扭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手里捧着一大摞衣物进来,嘴里嘻嘻说道:“伊万医生早就根据你的身材在京城买了几套衣服,来挑挑吧。”
    我瞥了一眼,发现都是些名牌西装,还有几条颜色不同的高档领带。
    “真贴心,尺子竟然还把人家给麻醉了……”我嘴里嘟囔着,心想现在除了官员和房产中介外,谁还在穿西服?
    “尺子哥现在要洗澡搓泥球,臭哄哄的,小女孩儿在这儿有碍观瞻,先出去吧。”我解下披风,口中吩咐说道。
    小曼拧拧嗒嗒的走出房门,鼻子哼了声:“又在说脏话。”

    马兰峪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道,最西头的一家农舍门前,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待到近前,听见屋子里传来“咚咚”的鼓点和尖声尖气的唱腔:“四月里来梨花香,镇守三关杨六郎。白马银枪高思继,夜守双妻小罗章。周瑜本是东吴将,狄青斗宝收双阳……”
    小曼兴奋的脸蛋通红,拽着我钻过人群,挤进了屋子里,房内墙壁的四周已经站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乌烟瘴气。一个衣着花哨的胖老太婆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根旱烟袋,正“吧嗒吧嗒”的喷云吐雾,那烟味儿异常的浓辣,一闻就知道是关外的“蛤蟆头”。屋子的地中央席地坐着一个面色灰暗,神情呆滞,翻着白眼儿的中年妇女,看似病人。在她的身边,有个枯瘦且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扎着束腰,手持文王鼓和武王鞭,正在张牙舞爪的跳着神舞,并击鼓唱着小曲儿:“十二个月整一年,胡秀英诱金蟾丹。哪吒嬉戏把海搅,大圣闹翻蟠桃园。搬杆请神文王鼓,二郎分山赶将鞭……”听着完全就是东北二人转的旋律曲调。
    “萨满文化的出马仙,需要大神‘出马师傅’和二神‘帮兵’的相互配合,大神作为‘弟马’负责仙家上身附体,二神则负责请仙家,也称‘请神’。”有人在悄声解释着,讲着一口纯正的北方话,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在如此吵杂的环境里,竟然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目光望过去,见靠窗坐着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年纪约有八十多岁,看似学究模样,正在与屋主人交谈。
    那老者接着解释说:“二神的手抓鼓又称‘文王鼓’,采用驴皮、鹿皮或牛羊皮蒙制。里面配有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鼓簧上拴有八枚铜钱。鼓鞭多用藤条制成,非常柔软,叫做‘武王鞭‘或‘霸王赶山鞭’,请神时一边打鼓和晃动鼓簧。鼓点讲究‘平、稳、慢、紧”,刚开始的时候要‘平’和‘稳’,一下是一下。老仙儿上身的时候,鼓点变‘紧’,等老仙儿捆好‘弟马’后,鼓点再变‘慢’,然后压鼓,也就是最后重击一下文王鼓再停鼓。这时让老仙儿说话,并伺候和盘问老仙儿,仙家来的快,唱词要缩短,直奔主题。仙家来的慢,就要慢慢的唱,逐渐加以引导。一旦仙家上身了,就要‘紧’鼓,一句‘老仙家呀,这回咱们扔下远的说近的……’就拉回到主题上来了。你看,现在二神正在慢慢的引导……”
    我点点头,此人的确是对萨满文化了解颇深,不知是何来历。
    这时,二神唱道:“马兰峪佳人坐绣楼,乜斜着粉腮泪交流。想起那,公子打工身在外,一去姑苏不回头。千里迢迢无音讯,言前语后总是愁。由求路人信未到,翻入江洋骨难收。心似灰堆心已冷,才子佳人不到头。悲痛处,把墙上的发花扔在地,还要止不住把气抽。转身又把爹娘叫,眼望江南一世休……”
    小曼悄悄的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悄声问:“这女人得的是相思病么?”
    我略一沉吟,小声回答说:“这女人的丈夫大概去江南苏州打工出了事儿,尸骨不得还乡,此女于是积郁成疾,精神上出了毛病……”
    这时,我见窗口坐着的那位老者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起身离去,于是便悄悄跟在了他的后面。
    来到屋外,看到老者正在手机通话:“我是清东陵于善浦……”
    我闻言暗自吃了一惊,以前听说过此人,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曾任清东陵文管处副主任,是我国研究清代帝王陵寝最著名的专家。
    待他通完电话后,我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您是于善浦于老么?”
    老者见我一身藏青色西装,衣冠楚楚,轻轻皱了下眉头,嘴里说:“我是于善浦,你是……”
    “我姓鲁,想向您请教一个清史方面的问题。”我诚恳的说道。
    “哦,请说。”于善浦一听是询问有关清代历史方面的事儿,便立刻感兴趣了,这正是老一代学者固有的治学严谨的品格风范。
    我顿了顿,谨慎的开口说着:“于老,您可知道乾隆皇帝曾在郎世宁的一幅画上题跋,曰,‘冥冥之中天注定,阴间难为阳世缘。弘历今开盘古指,再续大清五百年。’”
    于善浦目光疑惑的望着我,诧异道:“你是说‘昌瑞山揽胜图’?”
    “正是。”我点了点头。
    “此图原收藏于故宫倦勤殿,也就是乾隆晚年修养的地方,后来听说莫名其妙的丢失了,至今怕已有三十多年了吧。”于善浦回忆道。
    “于老可见过此图?”我问。
    “嗯,当年在故宫博物院工作时,因为倦勤殿一直没有对外开放,因此也只看到过一眼。若不是当时感觉乾隆皇帝的题跋有点怪怪的,这事儿也恐怕早就遗忘了,鲁先生今天突然提起了这幅画,不知何故?”于善浦面现狐疑之色。
    “因为此画之中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坦诚道。
    “秘密?”于善浦目光凝视着我。
    我沉吟着说道:“于老,您相信尘世间有鬼魂么?”
    于善浦想了想:“79年初来清东陵工作的时候,由于没有宿舍,便在平安峪定陵配殿之中单独住过一段时间,曾于深夜时分,多次亲眼目睹过有清代宫女的身影,静悄悄的列队走过神道……”
    我点点头,如此,便开始叙说起当年从憨叔口中听到的故事:“清乾隆年间,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在为皇上择选万年吉地的时候,发觉昌瑞山龙脉地气衰减的很厉害,只剩下两百年左右的吉气了,便断定是有一具千年老尸在偷偷的盗气。此事非同小可,雷声征密奏后,乾隆亲自带着他和郎世宁登昌瑞山查勘,那幅‘昌瑞山揽胜图’便是记载的此事。乾隆密令雷声征独自一人暗中进入大红墙禁地内调查,并在郎世宁的画上题跋,寓意自己要‘再续大清五百年’。”
    “后来呢?”于善浦显然被这个故事所吸引了,忙不迭的追问。
    “数月后,清东陵的守卫在禁地内发现了已经疯掉的雷声征,并将其送到了京城。虽然经御医们的全力救治,但却依然不见有任何起色,于是乾隆命郎世宁将‘昌瑞山揽胜图’送去雷府,想借此唤醒雷声征残存的记忆。其实雷声征并没有疯癫,而是装的,不但骗过了御医,也令乾隆皇帝和郎世宁蒙在了鼓里……”我接着叙述说。
    于善浦静静的听着,并未插话。
    “雷声征在‘昌瑞山揽胜图’上用某种隐形的药水,偷偷描绘添加了一个‘秘道机关通道图’,然后准备送还给郎世宁,可惜没能送得出去……”我说。
    “那是为何?”于善浦诧异道。
    “因为当晚,乾隆三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夜,郎世宁突然暴病身亡。”我答道。



    第五章 清史专家
    此刻,农舍屋内鼓点密集紧凑,随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人们的惊呼声,看来是“老仙儿”上身了。屋外看热闹的村民瞬间都涌进了房内,听得有人在说:“原来是‘清风’啊……”
    难怪呢,我心里面寻思着,东北老仙儿从来都不入山海关,这是古来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听闻自从国家改革开放以后,“清风”率先入关,就是鬼仙,其中男鬼称“碑子”,女鬼叫“烟魂”。
    “鲁先生,那么后来呢?”于善浦打断了我的思绪,刨根究底的询问道。
    “这幅‘昌瑞山揽胜图’后来被乾隆皇帝收回宫中,雷声征不久也默默的死去了,图中所隐藏着的秘密从此再无人知晓。直到两百年后,一个来自陕西潼关的年轻人偶然闯进了故宫倦勤殿,顺手牵羊的窃走了这幅画,当年的秘密才终于一步步的被发掘出来……”我说。
    “哦,我明白了,”于善浦此刻才恍然大悟,“鲁先生,你就是那个拿走‘昌瑞山揽胜图’的陕西青年。”
    我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摇了摇头,口中缓缓说道:“不,那个来自陕西的小伙子名叫‘有良’,是一个断臂的残疾人。”
    “那么,此人如今在何处?”于善浦问。
    “他已经离开了尘世。”我告诉他。
    于善浦沉默了片刻,然后不无疑惑的说道:“鲁先生,您将这件事儿特意的来告诉我,不知有何……”
    “正是,”我点点头,“于老,您是中国研究清代帝王陵寝的绝对权威,我准备将这段尘封了两百多年的秘密全都告诉你,最后只想请您解答本人心中一个困惑了很久的疑问。”
    “嗯,当然可以。”于善浦面色凝重的回答道。
    “尺子哥……”这时耳边传来了小曼的稚嫩的喊声。
    我眼角余光瞥过去,见她从农舍房门口的人堆里钻出,正朝着自己跑过来。
    “于老,此地并非说话之处,今夜可否见面详谈?”我匆匆说道。
    “那好,我夜里不回遵化了,就在乾隆裕陵门口的清风宾馆101房间里等候你。”于善浦点点头。
    “好的。”我压低了声音,然后转身朝着王府的方向而去。
    小曼紧跑两步追上了我,嘴里不停的埋怨道:“尺子哥,你怎么自己不吭不响的就走啦?”
    “哦,不过是‘鬼仙清风’上身而已,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屑的哼道,“还是待在王府里等候京城的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小曼还是兴致勃勃的讲述着老仙儿上身时的可怕情景。
    迈进王府的大门,我一眼瞥见院子里晾晒着自己那套迷彩服和黑色披风,伊万医生正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生着闷气。
    “呵呵,伊万医生,这一觉睡得还好吧?”我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鲁班尺,你阻止抓捕肥纯,可接下来让我如何向老爷子交差呢?”伊万医生仍旧忿然不已。
    “没关系,所有的事儿你就一股脑儿的推到我身上,由尺子自己向老爷子解释就行了。”我满不在乎的说道。
    “哼,”伊万医生怨气难消,嘴里嘟囔着,“老爷子在301医院住院呢,暂时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
    “难道小曼也不可以去看她爷爷么?”我问。
    伊万医生没有回答,而是从衣袋里掏出了听诊器,硬生生的按在了我的脖颈处,嘴里说道:“别动,先看看这段时间的发育情况。”
    小曼凑过来,目光急迫的盯着伊万医生。
    “嗯,发育良好,超过预期,但是要注意少饮酒,多吃一些高蛋白食物,适当的运动,而且最好不要吸烟。”伊万医生叮嘱道。
    我摸出那盒软包中华烟,抽出一支点燃,张嘴喷出一团烟雾。
    伊万医生厌恶的躲闪开,直皱眉头。
    “喏,给你个新的手机,”伊万医生递过来一部华为P20Pro手机,说道,“这是3月份发布的最新款式。”
    我接过来揣进兜里,伸出手指捻了两下。
    “干嘛?”伊万医生诧异的瞧着我。
    “钱呢?总得给些工作经费吧?”我嘿嘿两声。
    伊万医生无奈的目光望向了小曼,说:“带他去财务室支取。”
    这儿还有财务室,好像挺正规的嘛,我心里想着。
    “跟我来。”小曼拽着我走进了财务室,正在伏案工作的出纳员抬起了头,原来是“叶子净夫人”。
    “你给鲁班尺领些经费。”小曼吩咐说。
    “要多少?”叶子净夫人红着脸问道。
    “当然是多多益善。”我回答。
    小曼闻言冲着我狡黠的一笑,亲自到保险柜里捧出了一大摞百元大钞,一扎扎的,怕是有十几万,统统的撂在了桌子上。
    “这些都是纳税人的钱吧?”我咳嗽了声。
    叶子净夫人迷惑不解的望着我。
    “那就节省着点花吧。”我说着从桌上抓起了两万元揣进裤兜,转身离去。

    是夜,冷月如钩,王府大门紧闭,似乎戒备的很严,院子里不时的传来守卫巡逻的轻微脚步声。
    我换上那身迷彩服,黑色青头披风就免了,那玩意儿容易吓着人。然后轻轻推开雕花窗扇,蹑手蹑脚的爬了出去,悄悄来到了王府围墙下。抬头望着一人多高的青砖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屈膝足下用力,身子猛的往起一纵,竟然轻飘飘的跃过了墙头,稳稳的落在地上。
    看来自己体内的真气挺管用,我暗自欣喜,抬头辨识了一下方向后,便径直奔着正西昌瑞山脚下的胜水峪而去。
    夜深人静,踏着月色,穿过荒凉的道光陵遗址。不多时便来到了乾隆裕陵下马牌前,路南侧便是清风宾馆。
    我伸手入储物囊,小心的将绿珠捧在手心里,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其打了个哈欠,步足缓缓的伸展开来。
    “绿珠,我们已经回到尘世,你就不必再躲在黑暗的储物囊中了。这里是清代乾隆皇帝的陵寝,你去沾点皇气,吸食月华吧,我在对面的清风宾馆里见一个人。”我柔声说道。
    绿珠闪动着八只大眼睛盯着我。
    “没错,是跟鬼面蟾蜍的下落有关。”我告诉它。
    “咕噜噜……”绿珠欢快的眨了眨眼,“嗖”的一道绿光疾射而出,落在了裕陵护砂土坡高大的油松树上。
    我转身走进了清风宾馆,敲响了101房门。
    房门开了,于善浦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于老,有事儿耽搁,来的晚了点,不好意思啊。”我歉意的说道。
    他侧过身子,让我进屋,然后关上了房门,“啪嗒”一声,上了门栓。
    这于老爷子处事还蛮谨慎的,我寻思着。
    这是一个单人房间,窗扇打开着,茶几上摆放着一瓶褐色瓶子67度的衡水老白干和一只色泽红亮的烧鸡,看来他是想同我边喝边谈。
    我鼻子嗅了嗅,不由得脱口而出:“呵呵,遵化东街戴老二烧鸡。”
    “坐下。”于善浦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诧异的望着他,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说吧,什么事儿?”他的语气显得生硬之极,与白天时简直判若两人,而且竟然不记得了今夜之约定。
    我的鼻子嗅嗅,在老白干的浓烈酒气和戴老二烧鸡的香味儿中,似乎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没错,那是“蛤蟆头”的辣味儿……
    我巫眼凝视着于善浦的双瞳,口中缓缓的说道:“仙家,可否报上你的英明国号?”
    于善浦闻言愣住了,目光死死的盯着我。
    “有首唐代王之涣的‘凉州词’,不知仙家听说过没有?”我嘴里问道,不等他回答便又接着说下去,“羌笛何须怨杨柳,清风不度山海关……”
    “嘿嘿,”于善浦裂开嘴乐了,纠正道,“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仙家果然风趣,千百年来,出马仙向来不入山海关,这是规矩,但不知‘清风’何故南下?”我以尊敬的口吻请教道。
    于善浦面色板起,语气冷冰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黄龙府故人。”我翘起二郎腿,点燃了一支中华烟。
    这时,卫生间里传来“噗”的轻微放屁声。
    我站起身来,轻轻上前两步,然后猛的推开房门……
    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斜倚着坐在马桶上,紧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般,正是今天马兰峪农舍中的那位出马仙大神。



    第六章 清风老仙儿
    果然,于善浦被清风上身了。
    我心中暗自冷笑,回来坐在了椅子上,开口说道:“敢问鬼仙家住何处,姓氏名谁?”
    于善浦清了下喉咙,尖声尖气的唱了起来:“问我家来家也有,问我名来,我也不是无名少姓的兵。高山点灯名头亮,海里栽花有根行。黄龙府内西门塔,塔后有我北阴垅。我聚金塔里练道行!英明国号,关东清风抖威风……”
    “好啦,好啦,”我赶紧加以阻止,“夜深人静的,咱就别瞎咧咧了,原来老仙儿是来自黄龙府辽塔的‘清风’啊,失敬了。”
    于善浦鼻子“哼”了声:“既然知晓本仙大名,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招什么?”
    “你究竟何许人也?”
    “哦,我不过是尘世的一名江湖郎中,而且还无照行医,所以名字不说也罢。”我自嘲道。
    “你方才自称‘黄龙府故人’,是啥意思?”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淡淡道:“黄龙府耶老和老翠花与我相熟,不知可否算得上‘故人’?”
    清风老仙儿闻言愣住了:“你认识‘清风教主’?”
    我微笑不语,心想耶老和老翠花竟然是萨满清风教主,这个自己倒还不知道。
    “呵呵,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更应该坦诚相告了。”清风老仙儿面现尴尬之色。
    “你今天去了马兰峪农舍?”他询问道,语气明显的和缓了许多。
    “没错,去看看热闹。”我回答,心想这清风老仙儿的记忆力还不错,也难怪,当时满屋里的人,唯有自己一人西装笔挺。
    “那么,你找于善浦干啥?”清风柔声问。
    “也没啥,就是聊聊天罢了。”我轻描淡写的说道。
    “都聊些啥?”他追问着。
    “聊啥与不聊啥有何分别?”我此刻还真有点想念红二了。
    “今天在马兰峪农舍外面,你们俩偷偷唠了很久,深夜又来这儿接着唠,究竟唠的啥呀?”清风老仙儿颇有锲而不舍的劲头。
    我平静的望着他,清风鬼仙儿来自关外黄龙府,按理说与关内的清史学者应无交集,可为何对自己今天与于善浦的谈话内容如此的感兴趣呢?据自己所知,关东萨满教中,无论“胡黄灰白柳”五路坐堂仙儿,还是外路的“清风”鬼仙儿,向来都比较诚实和爽直,对病人也是有问必答,从不撒谎,绝不似人类算命先生那般滑头。所以,它们才成为满族、鄂伦春族和达斡尔族的自然信仰图腾,能够延续数千年而不变。
    “我一直都很佩服萨满老仙儿的诚实与直言不讳,这样吧,你问一句之后,我再来问一句,咱们乡里乡亲的,就别卖关子了,有啥说啥,你看行不?”我套起了近乎,东北人就兴这个。
    清风点了下头,然后抢先开问:“你今天在马兰峪农舍外面,你们俩偷偷唠了很久,都唠的啥?”
    “我们唠的是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一桩旧案,清乾隆年间,皇家御用建筑师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发觉清东陵昌瑞山地底下,有具千年老尸在偷偷的盗取龙脉吉气。于是便将此事密奏乾隆皇帝,并奉旨暗中进行调查,结果此人却意外的疯癫了……”我说到这里打住,既然是相互提问与回答,就不能一下子和盘托出。
    “后来呢?”清风老仙儿问。
    我微微一笑,说:“该我问你了。”
    清风老仙儿面色一红,尴尬的点点头。
    “老仙儿为何要上身于老爷子?”我开口就直奔关键所在。
    “本仙想要知道你与这于老爷子是啥关系,你们白天都说了些啥?”清风老仙儿回答。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知道这些?”我不觉诧异道。
    “现在该我问你了才对。”清风老仙儿其实挺精明的。
    我耸了耸肩:“问吧。”
    “那个姓雷的疯癫了,后来呢?”他说。
    “其实他并没有得失心疯,而是受到了千年老尸的挟持而装疯卖傻,为了保护家人,雷声征不但骗过了乾隆皇帝,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也全都蒙在鼓里。他暗中在宫廷画师郎世宁的一幅‘昌瑞山揽胜图’上,用隐形药水偷偷的记录了千年老尸巢穴的‘秘道机关通道图’。可惜不久,郎世宁和雷声征都相继死去,从此这个秘密就再也无人知晓了。”我又一次的打住。
    清风老仙儿知道该我发问了,于是没再吭声。
    “老仙儿同我素不相识,为何要知道我们白天谈话的内容?”我重复着方才被打断了的话题。
    “本仙是受人所托。”他回答。
    我闻言不觉愕然,惊讶道:“何人所托?”
    “轮到本仙了。”清风老仙儿简直太精明了,就如说书人在关键的时候,来上一句“且听下回分解”。
    “好吧。”我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
    “后来呢?”他还是那句话。
    “在两百多年后的某一天,紫禁城倦勤殿,一个从陕西潼关来的独臂青年,无意之中盗走了那幅‘昌瑞山揽胜图’。并一步步的解开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然后闯进了千年老尸的地下迷宫……”我叙述着。
    “啊……”清风老仙儿惊呼了声。
    “老仙儿,你究竟是受何人所托?”我已迫不及待的发问。
    “就,就是……那位……千年老尸。”他支支吾吾的说着,表情似乎显得很害怕。
    这下轮到我大吃一惊了……
    这怎么可能,黄老魇已经死了呀,三十年前,在临潼西峰之巅,这个旷世魔头中了有良的噬嗑鬼门十三针,早已化为一抔尘土,灰飞烟灭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目光死死的盯着清风老仙儿,口中禁不住的喃喃说道。
    清风老仙儿也疑惑的看着我,嘴里嘟囔着:“本仙没有骗你,确实是受千年老尸之托,来监视你的……”
    就在这时,我的耳鼓似乎感受到了某种轻微的震颤,就像是空气被轻轻的搅动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于善浦面目表情一瞬间仿佛凝固住了,甚至连嘴巴都没有来得及合拢。
    巫眼里,他头顶的囟门处刹那间升腾起了一丝淡淡的青烟……
    “老仙儿,你怎么了?”我脱口而出。
    “咦,鲁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唉,人老了,就爱打瞌睡。”于善浦的面部肌肉随之恢复了正常,嘴里笑呵呵的说道。
    我此刻方才明白,清风老仙儿遭人暗算,已然化为了一缕青烟,魂飞魄散。
    我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心中断定,这是“千年老尸”干的……其下手如此的果断决绝狠辣,功力奇高,无声无息,诡异至极,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蛊人’。因此,此人绝非黄老魇,而是另有其人,可又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
    “来,咱们边喝边谈,”于善浦伸手抓起茶几上的酒瓶,拧开瓶塞,“咕咚咚”倒满了两只玻璃杯,嘴里乐呵呵的说道,“这是67度衡水老白干,度数有点高,但是口感纯正不上头。”
    我心不在焉的凝视着他,于善浦已经恢复了白天时的模样,爽快而热情,不像是如今国内的那些专家教授们,矫揉造作,简直不得要领。
    我端起酒杯,目光瞥了一眼卫生间,清风老仙儿既然已死,那个胖女人此刻也该醒了。
    67度衡水老白干果然够劲儿,一口喝下去,口腔以及嗓子眼儿里火辣辣的,直往下冲。
    卫生间的门开了,那个衣着花哨,浓妆艳抹的胖女人走了出来。
    “咦,你怎么还没走啊?”于善浦诧异的说道。
    “呦,这就喝上啦,”那女人鼻子嗅嗅,喜笑颜开,抽出插在腰间的旱烟袋,一面往烟锅里填“蛤蟆头”,嘴里还咂咂有声,“两个男人深夜喝小酒,要不要小妹相陪呀?”
    “我们是在谈正事儿,你请便吧。”于善浦一脸正气的下了逐客令。
    “嘻嘻……”胖女人喉咙里挤出几声讪笑,扭动着肥硕的屁股,拨开门闩,走了出去。
    于老关上了房门,面色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着:“这两个关东来的出马仙在隔壁102常年包房,方才说厕所水管坏了,是来借用卫生间的。”
    “清风老仙儿住清风宾馆,倒也名正言顺。”我打趣道,同时伸手将窗扇关上了。
    “鲁先生,您可以继续说下去了,”于善浦端起了酒杯,“雷声征绘制的‘秘道机关通道图’是在清东陵大红墙之内么?”
    “不错,就在孝陵宝顶地宫的下面。”我回答。
    于善浦闻言沉默了片刻,口中缓缓说道:“清东陵始建于顺治十八年,埋葬了5位皇帝、15位皇后、136位嫔妃,还有3位阿哥和两位公主,总共有大小15座陵园。所有的陵寝,只有顺治皇帝的孝陵从没有开启过,也未曾被盗,至今保存完好。”
    “孝陵其实也曾经被盗过,顺治皇帝的地宫底下甚至还被人当作卧室睡了上千年……”我告诉他。



    第七章 夜谈
    于善浦闻言目瞪口呆:“你,你是说孝陵地宫被人入侵过?”
    “是的,那具千年老尸不但汲取了孝陵龙脉地气,而且还穿着顺治的龙袍,大摇大摆的乘坐中国民航班机。在万米高空之上,生擒劫机恐怖分子,其英勇事迹还上了新闻,当时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回忆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于善浦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三十年前。”我伸手从纸盒里扯下了纸巾递给他。
    于善浦揩去额头上的汗珠,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嘴里疑惑的说道:“这事儿怎么从未听讲过?”
    “因为此事随即遭到了官方的打压,人们都以为是电影公司策划的一场闹剧和噱头,所以短短几天后便销声匿迹了。”我淡淡的一笑。
    “那具‘千年老尸’究竟是什么人?”于善浦问。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我口中轻声吟诵着。
    于善浦闻言愕然不已:“你是说唐末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
    我点点头:“唐中和四年,黄巢兵败以后,其实并未像史书中记载的那样死于山东莱芜狼虎谷,而是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于是隐姓瞒名偷偷藏于蓟州独乐寺中,法号‘翠微禅师’。”
    “但史书中并无这样的记载,此事不足以信。”于善浦神情平静了下来,然后谨慎的摇了摇头,表示怀疑。
    我解释说:“有关黄巢的下落,史书中记载不一,众说纷纭。《新唐书》说他兵败狼虎谷后自刎,《旧唐书》则记载为其外甥林言所杀,而且有关黄巢的墓址全国就有五处之多。宋人刘是之的《刘氏杂志》中记载,五代时的高僧翠微禅师就是黄巢,当时唐末蓟州有位总兵在独乐寺进香时偶遇一寺中老僧,两人相视良久,最后默默离开。总兵认出了黄巢,待数日后再次回到独乐寺时,那老僧已然不知所踪,连寺中方丈也不了解其真实的来历和去向。这位将军不久后便辞官携家眷离开了蓟州回江南老家去了,后来写下了这段经历,也被收录进了《敦煌残卷》。三十年前,那位陕西潼关独臂青年有良,曾在敦煌马家沟发现了一册流失了的《敦煌遗书》,里面就是这样记载的。”
    “假设说黄巢还活着,那他起码已经有一千两百多岁了,这,怎么可能?”于善浦笑了。
    “作为肉身似乎不可能,但是中阴身则完全可能,”我断然说道,“黄巢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于是便离开独乐寺,来到了数十里外的昌瑞山地下洞窟中,在中阴身的状态下修炼。八百年后,此地才被顺治皇帝选中为万年吉地,当时并不知道昌瑞山的地底下竟然还隐藏着一具千年老尸。”
    于善浦沉默不语。
    “于老,顺治因董鄂妃之死而万念俱灰,在五台山削发为僧,法号行痴,被誉为‘天下第一多情皇帝’,此事可是真的?”我一面问着,一边悄悄的扯下了一条烧鸡腿。
    于善浦呵呵一笑:“民间传说而已,以讹传讹,当不得真。关于清世祖顺治皇帝之死,正史已有明确记载,‘丁巳,夜,子刻,上崩于养心殿。’他是死于出水痘,年仅24岁。”
    “如此说来,顺治皇帝确实是葬在了孝陵?”我用力咽下了一大块鸡肉。
    “从历史文献上看,结论是肯定的,”于善浦毕竟是研究清史方面的专家,说话严谨,“若要真相大白,就只有等待孝陵地宫打开的那一天了。”
    “清代皇帝下葬,可有多套龙袍陪葬?”我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然,朝服、吉服、常服、行服,冬夏二季的都会有陪葬。”于善浦点点头。
    这就对了,难怪黄老魇破墓而出的时候,穿的是崭新的明黄色九龙袍呢。
    “你说的那具所谓‘千年老尸’如今在哪儿?”于善浦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我。
    “死了,”我耸了耸肩,“三十年前,在陕西临潼西山之巅被有良以‘鬼门十三针”杀死了,尸骨无存。”
    于善浦闻言乐了,呵呵说道:“鲁先生,你的故事若是写成灵异小说或是拍成电影,一定会很吸引人。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一名江湖郎中,不过没有行医执照。”我面色微微一红,在当今社会,江湖郎中往往等同于江湖骗子,名声似乎不太好。
    于善浦微微一笑:“那么,你想问我的那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是什么?”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了清喉咙,诚恳的说道:“当年,具体地说是清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南明弘光帝朱由崧在北京城被多尔衮斩杀于菜市口。有说是枭首,也有人讲是弓弦勒毙,还有传言谓之遭凌迟处死,这些姑且不问,我想请教于老,他是否确实死了?”
    于善浦点点头:“史书中记载,清顺治三年五月,南明弘光帝朱由崧与潞王、荆王、德王、衡王等十七人被斩于菜市口。朱由崧黄妃之弟黄盐梅购得棺木,收敛其尸身与黄妃合葬于河南孟津县东山头村,这应该是不会错的。”
    “于老,”我接着说,“可我听说,当日在菜市口斩杀的并非是朱由崧,而是一名相貌相仿的替身。”
    “哦,坊间传闻不可信,冒名替换钦犯那可是谋逆大罪,要株连九族的,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做。”于善浦摇了摇头。
    “如果此人是多尔衮呢?”我说。
    “摄政王多尔衮?他当然可以,”于善浦愣了下,随即笑道,“但是理由何在呢?”
    “这与多尔衮手下的一名萨满巫师有关,”我顿了顿,接着叙述道,“巫师的名字已无从考证,正史与野史也均无记载。此人发现牢中的朱由崧样貌外表格外怪异,怀疑其是某种动物仙的宿主,想要弄明白个中原委,于是便与多尔衮设计调包,并亲自秘密押送其到长城隘口马兰关,囚禁在一处废弃的烽火台里。萨满巫师对朱由崧施行了‘地八仙’巫术,总共需耗时八日,要逼出朱由崧体内的某种动物仙。不料到第七日深夜,朱由崧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四年后,多尔衮死于塞北狩猎途中,此事不了了之。清顺治十六年秋,那位萨满巫师临终前,将这件秘闻私下告诉了孝庄文皇太后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卫……”我也只能讲到这里了。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呢?”于善浦问道。
    我笑了笑,并未答话,反正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还是江湖传言而已,没有任何佐证,不足以信。”于善浦摇了摇头。
    “于老,您在清东陵工作了几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我只想要知道,自顺治十八年孝陵始建至今的三百多年里,昌瑞山附近以及清东陵可有什么不寻常自然现象发生?”我问。
    “有的,‘七十二场浇陵雨’,这应当算是自然界的一种奇观了吧?”于善浦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么,除此之外呢?”我再问。
    于善浦想了想,口中迟疑着说道:“我发觉这些年来,清东陵似乎癞蛤蟆越来越多了……”
    “哦,是赤眼蟾蜍么?”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倒是没留意,尤其是雨后,神道上到处都是蛙鸣呱噪之声,令人烦不胜烦。”于善浦苦笑着。
    “大概哪座陵寝附近最多呢?”我好似不经意的说道。
    “孝陵,”于善浦回答,“尤其是孝陵的后山沟里最多,以前还有当地的老乡捕杀,后来蟾蜍被列为国家三有保护动物以后,也就没人敢去抓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告辞:“于老,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夜已深,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鲁先生,不好意思,没能解答你的疑问,日后若有什么学术方面的问题,可随时来遵化找我。”于善浦歉意的说道。
    “您已经解答了。”我微笑着转身离去。
    夜晚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我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直沁肺腑。
    一道绿光直射过来,落在我的前胸衣襟上,“咕噜噜……”绿珠欢快的鸣叫着。
    我摸出红丝线,将其挂在了脖颈下,口中缓缓说道:“绿珠啊,想不到,鬼面蟾蜍原来就躲藏在尘世……”



    第八章 神秘的石像
    夜空如洗,弯月如钩,星汉寥寥,寂寞而清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是……”我负手立于孝陵神道上,眺望着隐匿于黑暗之中的顺治陵寝,口中低吟着。
    当年多尔衮12万铁骑入关,竟然灭掉明朝百万雄兵,建立了大清王朝。三百年过去,已然灰飞烟灭,唯有这如钩弯月,依然如故,默默地见证着中原的兴衰与朝代更替。
    唉,人生如此短暂,丰功伟业也好,青史留名也罢,到头来都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才是亘古不变的永恒。
    “绿珠,今晚你多亏没在我身边,否则凶险至极。”我手掌托起颈下的小绿蜘蛛,望着它叹息着说道。
    “咕噜噜……”绿珠八只大眼睛眨动,眼神儿刚毅决绝。
    我点点头,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它的背甲,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宾馆房间内,清风老仙儿瞬间就被灭口,说明凶手就潜伏在窗外,并暗中偷听谈话,可是自己竟浑然不觉。当时若是绿珠在身边,或许能够预先的发出警报,但那样势必会将其置于危险之地,值得庆幸的是,它并没在场。
    这具“千年老尸”究竟是什么人呢?功力绝对在黄老魇之上,就连“蛊人”隔空取人性命,都需要发出白光魇芒,而他竟能遥杀鬼魂于无形。他也不太可能是鬼面蟾蜍,灵界修炼有成的修士或妖兽,来到结界之中会即刻丧失功力。肥纯已经是高阶妖兽了,可是在白道结界里依然会变回食铁兽的原形,始终无法恢复修为。如今在尘世,自己的气囊也不好使了,无法升空飞行,由于空间维度的不同,某些物理定律迥异。
    在五色魇,七色魇,白光魇蛊人和黑光魇貘母之上,尘世当中难道还隐藏着一位更厉害的人物?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当时,这具“千年老尸”若是想取尺子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为何偏偏要留自己一命呢?还有,清风老仙儿说是受其指使来监视我的,可拂晓时分直升机才降落在马兰峪,除特战分队以及王府中的雇员,外人并不知情,那么“千年老尸”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此想来,唯有一种可能,就是王府里面有内奸,及时的给“千年老尸”通风报信,可此人又会是谁呢?
    只可惜清风老仙儿死的太早了,否则从其嘴里可以套出更多的线索,我不无遗憾的想着。
    既然“千年老尸”没打算除掉自己,因此暂时可保性命无虞,但必须要抓紧这段时间,将事情理出头绪来。
    “绿珠,我们现在就去夜探孝陵地下洞窟。”我深吸了口气,说道。
    “咕噜噜……”绿珠眨动着八只大眼睛,点点头。
    我穿过神道边上的油松林,悄无声息的沿小路向昌瑞山主峰攀去。当年在京畿一带流浪时,曾经与文物贩子憨叔结识,从他这儿第一次听说了有关雷声征当年之事,以及憨叔有良等人夜闯昌瑞山地下洞窟,遇到了“千年老尸”黄老魇的可怕经历。
    我掏出手机瞧了一眼,夜里十点整,约莫着自己一个时辰后可以赶到孝陵后山的那条山沟。若是子时进入那座地下迷宫,正值阴气盛极之时,因而也最容易看见邪祟古怪之事,危险嘛肯定是有的,但眼下已经顾不得了。
    自从“巫医心经”融会贯通以后,自己感官的敏锐程度以及内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因此即便夜间翻山越岭,也好似如履平地一般。
    深夜,山中静悄悄的,我一路快速的攀行,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便已经来到了后山主峰之上。
    早春时节,山风瑟瑟,颇感凉意。
    这时,耳边听到了“咕呱,咕呱”的蟾鸣之声,越往前行,蛙声越多,那里正是于善浦所说的孝陵后山沟。
    清冷的月光下,可见沟内生满了杂树与灌木,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汨汨的溪水声与蟾鸣呱噪交织在一起,入耳确实令人心烦。
    我绕着崖边寻找到了一处缓坡,于是手抓着树杈,一步步的攀援而下。越接近沟底,蟾鸣之声越是吵杂不堪,成群结队的癞蛤蟆在黑暗中蠕动着,肢体动作缓慢笨拙,鬼影祟祟,就像是那些广场舞大妈。
    “去,走开!”我伸脚踢翻了两只挡路的癞蛤蟆,结果引得众蟾蜍暴怒,大家一哄而上,竞相朝着我裤腿爬来,并恶意的射出白色的浆液。
    我赶紧凌空纵起,飞身越过了小溪,有几只抱着裤腿的癞蛤蟆把持不住,四仰八叉的摔落到了水里。
    记得憨叔说过,后山沟崖壁中间有块表面光滑的大青石,那就是地下洞窟的入口。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一路找寻了过去,最后,在一片杂树丛的后面,发现了那块生满了青苔的巨石。
    攀至青石跟前,发现七八只硕大的红眼蟾蜍正张开爪趾趴伏在苔藓上,目光警觉的乜视着我。
    “嗖嗖嗖……”绿珠腾空而起,尾部喷出数股白色的蛛丝,粘住那些大蟾蜍,接连甩进了远处沟底的灌木丛中。
    淡淡的月光下,我仔细的打量着巨石,看不到任何的缝隙,全都被青苔所覆盖。
    三十年前,憨叔由于不识武功,因此使用高压电警棍,通过释放电流而开启了石门。
    我只有憋足了真气,双手按在巨石上面,然后逐步用力。须臾,随着“咯吱,咯吱……”的摩擦响动声,尘封了数十年的石门被缓缓的打开了。
    “咕噜噜……”绿珠飞落至我的肩头,欢快的鸣叫着。
    我走入山洞,随即鼻子里嗅到一股苔藓潮湿的腥味儿,身后的石门随即自行关闭了,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从储物囊中掏出了军用战术手电筒,这还是在黑鹰直升机回来的途中,朝马队长要来的。陆军特战队员装备的这款手电,不但有坚硬的铝合金外壳,防水防爆,而且采用的是PN型发光二极管光源,并有弱、强和爆闪三个档位,其中的爆闪功能足以令人暂时性的失明和眩晕。
    我揿亮手电,拨至弱光档,LED灯发出柔和的白光,然后沿着石甬道谨慎的前行。
    憨叔曾经说过,地下石窟内有成群的“尸磷虫”袭击入侵者。此虫个头扁平,尾部末端有发光囊,远看像是萤火虫,生有锐利的口器,能向猎物皮下注射荧光素,令其发疯死亡,尸体可呈现出绿荧荧的颜色,非常的恐怖。
    当时有良是以自身的老阴寒气将尸磷虫冻僵,而憨叔则干脆使用高浓度的杀虫喷雾剂,直接将它们杀死,但愿自己别遇上这鬼东西。
    就在这时,耳边隐约传来的一阵“嗡嗡嗡……”声,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了一大群绿荧荧的光点,怕是有上千只,正密密麻麻的朝着自己这边飞来。
    坏了,到底还是遭遇到了尸磷虫,这只能怪自己考虑不周,没能买上两支杀虫剂带在身边。唉,夜探孝陵地下洞窟不过是临时起意,哪个又能未卜先知呢?
    我无奈的从储物囊里摸出一枚82式手雷,其延时引信约为3.5~4.5秒之间,因此必须要准确的抛掷到尸磷虫群中间爆炸才行,时间的拿捏须得毫秒不差,难度实在是不小。
    我拔出手雷保险销,将手电光拨到强光档,然后凝神静静的等待着……
    尸磷虫群飞至十余米开外的地方,突然悬停在了空中,“嗡嗡嗡”的闪动着翅膀,好像是有些惧怕LED强光,不敢上前。我见状灵机一动,左手猛地将手电档位拨至“爆闪”……
    瞬间,炫目强光快速闪烁,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尸磷虫承受不住强光的刺激,复眼刹那间被灼伤,仿佛像喝醉了酒似的,个个东倒西歪,如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相互碰撞,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我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关上手雷保险销,塞进了储物囊里,然后快速跳跃了过去。好险,方才真是捏了一把汗,手掌心里湿乎乎的。
    前面有道石壁挡住了去路,记得憨叔说过,这石壁也需用内力方能开启。石壁的里面雾气弥漫,隐藏有许多身披盔甲,手持大刀长矛的古代武士,他们都是黄老魇手下的“阴兵”。
    我照样双手按住石壁,加大内力,随着“轰隆隆……”声响,石壁打开了。
    此刻,我把手电筒拨至强光,照得石壁内亮如白昼。定睛细瞧,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没有雾霭,也不见任何的“阴兵”。目力所及之处,只看见了几个溶洞,最左边的那个洞窟应该就是憨叔所说的通往密室的捷径。
    我心里寻思着,三十年前,黄老魇一死,那些“阴兵”也就随之消散了。
    进入左面的溶洞,里面还连着一个硕大的石厅,原本受黄老魇禁制的那些清宫嫔妃鬼魂和唐山大地震遇难者的亡灵,也一个都不见了。
    “绿珠,你悄悄去其他几个溶洞探查一下,发现异常后告诉我。”我点燃了一支香烟,对绿珠轻轻说道。
    一道绿光疾射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密室的门打开着,手电光照进去,见里面桌椅和床铺都落满了灰尘,散发出一股霉味儿。曾经悬挂着“敦煌夜魇图”的那面石壁上,已然生出了些许青苔,斑驳陆离。
    时间消蚀了一切,任你是叱咤风云的枭雄,抑或是雄霸天下的帝王,一切都化为了尘土,灰飞烟灭。
    我默默的望着穹顶,那里露出了一个胳膊粗的洞口,本应是汲取龙脉地气的孝陵地宫金井,反倒成了“千年老尸”盗气的通道。世间事,阴错阳差,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咕噜噜……”这时,隔壁的溶洞内传来了绿珠急切的呼唤声。
    我叼着烟卷走进洞内,手电光照过去,一尊斑驳的石像静静的端坐在石台之上,其身形容貌竟似曾相识……
    我愕然呆愣住了。



    第九章 肉身
    我默默的凝视着石像,许久都没有说话,直至烟头烧到了嘴唇,才回过神儿来,吐掉了烟蒂。
    这座石像看似年代久远,风化剥蚀严重,脸部部分表皮似有脱落,如同白癜风般。我不经意间,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两下,感觉并无石头冷冰冰的质感,令人大惑不解。
    这会是什么材质的呢?我移近手电光,定睛细瞧,疑窦丛生。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发现人像皮肤表层似乎罩有一层膜,指甲用点力来刮,果然起皮了。
    “嗤”的轻微裂帛之声,竟然撕扯下来一小片,半透明状,比师父胡宫山的人皮遗蜕要厚些许,而且上面隐约可见凹凸不平的疣瘤状角质花纹。凑在鼻下闻了闻,竟有一股淡淡的酥香气味儿……
    “蟾衣!”我猛然间领悟。
    “咕噜噜……”绿珠随即警觉了起来。
    我怔怔的盯着这具人像,心脏“嘭嘭嘭”的剧烈跳动,“蟾衣”是蟾蜍在自然环境中褪下的角质衣膜,每年一两次,通常边褪边将其吞吃掉了。
    我再次试着用指甲剜其皮肤,竟然还有弹性,于是摸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凑至人像的脚趾处,鼻子里随即嗅到一股皮肉烧灼的焦臭气味儿。
    没错,这人像绝对是肉身……
    在尘世,考古发现的古尸有干尸、湿尸、冻尸和鞣尸几种。形成干尸的气候条件极为特殊,需要在异常干燥无菌的环境下迅速脱水,如楼兰女尸,其地点都是位于新疆高温的沙漠之中,京畿地区则从未发现过。据说少林高僧干尸大都是坐化前吞服了某种剧毒物质(如汞或是砒霜),达到死后可以长久尸身不腐,当然这只是传闻,自己也没亲眼见到过。
    总的说来,干尸的明显特征是皮肤呈暗褐色,脸腮干瘪以及腹腔塌陷,而这具“石化”的肉身却是面颊丰满,肚子浑圆肥大臃肿,皮肤的色泽也完全不相符。
    有一点可以肯定,人类的尸体上是绝对不会有“蟾衣”的。
    难道三百多年前,鬼面蟾蜍从白道结界闯入中原以后,死在了尘世,这具人像就是他“夺舍”后的肉身?若这个推断成立,当年萨满巫师临终前告诉胡宫山的那个秘密,其真实性也就有了佐证。这具肥胖的肉身,就是巫师作法的第七日夜里不翼而飞的南明弘光帝朱由崧!
    “嗯,长城马兰关就北边数里之外……”我自言自语着。
    “咕咕噜噜……”绿珠疑惑的目光瞅着我。
    “绿珠,我们现在终于找到了鬼面蟾蜍曾在尘世的确凿证据,这具肉身生有蟾衣,因此必是其夺舍后的宿主。”我对它解释说。
    绿珠眨动着眼睛,点点头。
    “令人费解的是,鬼面蟾蜍既然知道进入结界会失去功力,为何还要执意前去冒险呢?”我疑问道。
    绿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如果联想到,他进入白道结界随身携带着‘黄红黑’三丹,事情就明了了。连肥纯都知道‘青丹’在手,功力不失,鬼面蟾蜍又怎可能不晓得?只是没料到遇上了‘黑光大魇’貘母,三丹被抢走,所以只能抱着侥幸硬闯尘世了。这里相比白道结界毕竟还有阳光日照,因此还是有一些稀薄的灵气存在,尤其是那些山川龙脉迤行结穴之地,气场还是极好的。假设他也被白道结界月潭龙卷风吸入到了尘世的陕北延安,以其蟾蜍的生活习性,必然逐水而去。东面百余里便是黄河,顺流而下至古都洛阳也不过区区八百里而已。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至崇祯十四年(1641年)的二十七年里,明福王世子朱由崧正居于洛阳,鬼面蟾蜍应该就是这期间夺的舍。因为是年正月,李自成攻陷洛阳,福王朱常洵被杀,朱由崧缒城逃脱,开始了亡命天涯之旅。”
    绿珠一个劲儿的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鬼面蟾蜍夺舍了朱由崧,虽然在尘世丧失了原有的功力,但其残暴好色的本性却保留了下来,尤其是三年后登基当了南明皇帝,更加的变本加厉。正如《明季南略》所记载的,‘上(弘光帝)体魁硕,一日毙童女二人,厚载门月裹骸出……用人参饲羊,羊饲犬,切细狗犬拌入草中喂驴,候驴交峻作时,割其势以啖至尊,御宫人,多以洪创死……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抬出北安门,嗣后屡有之,曲中少女几尽。’以其残暴蹂躏童女的禽兽行径上来看,已然不似人类了。为了配置房中壮阳药,还命令南京城所有的乞丐群体夜间为其捕捉癞蛤蟆,灯笼上大写‘奉旨捕蟾’,因此被百姓称作‘蛤蟆天子’,相由心生,其容貌也越来越像蟾蜍了。”我说到这里,目光望向了面前的“石化”肉身。
    “咕噜噜……”绿珠八只大眼睛怒视着人像,义愤填膺。
    我接着说下去:“顺治二年(1645年),清军攻打扬州,史可法率全城百姓抵御清兵,坚守数十日,以血书向朝廷求援,可朱由崧置之不理,只顾着自己饮酒淫乐。终至扬州沦陷,史可法殉难,清军屠城十日,百万生灵俱灭。五月,清军攻克南京,朱由崧逃至芜湖,兵败被俘,次年,被多尔衮斩杀于京城菜市口。”
    绿珠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我。
    “没错,”我微微一笑,“多尔衮并没有杀朱由崧,而是将其调包,由萨满巫师秘密押送至马兰关隘口长城烽火台,以巫术逼其显出原形。不料于第七日夜,朱由崧却突然间遁形消失了……”
    绿珠把目光投向了“石化”肉身。
    我伸手入人像的裆下探去,果然其势甚巨,摸着好大的一坨,难怪“毙童女”无数,此人为朱由崧的肉身已确凿无疑。
    “清顺治三年五月,也就是1646年夏,黄老魇此刻还在昌瑞山地下洞窟内修炼。尺子推测,马兰关距此不过数里之遥,朱由崧就是被他掳来这里的,其目的何在?目前还不清楚。再有,鬼面蟾蜍的真身又去了哪里?是否仍在尘世?还有很多谜团要解开……”我思索着说道。
    绿珠的八只大眼睛流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绿珠,我们可以走了。”我示意道。
    “咕噜噜……”绿光一闪,它又回到了我的颈下。
    出了地下石窟,我负手站立在昌瑞山顶,远眺隐匿于黑暗中的清代皇陵,凉风习习,心中无限感慨。想当年,这些风光不可一世的帝王,到头来也不过如普通百姓般,或化为一缕青烟,或沦为一抔黄土,湮没于漫漫尘世之中。
    此刻,一种强烈的求生欲念攫上心头,尘世已无甚好留恋的了,去炁界吧,追寻朱寒生、枋长老等人的足迹,探索未知的浩瀚宇宙虚空。
    但是,未了之事必须完成,那就是找出鬼面蟾蜍,无论其躲藏在哪里,正义之“蛊剑”必将其斩杀。迄今仍飘泊在异国原始热带雨林里的,那数万中国远征军孤魂亡灵,尺子要带他们返回家乡……
    我的神情凝重,面色刚毅,心潮无比澎湃……
    唉,要是此刻有二两土烧,还是半斤吧,一只戴老二烧鸡腿,就好了……




    第十章 老爷子的电话
    月色迷离,夜深人静,我回到了王府外。
    见左右无人,便悄无声息的翻越围墙,然后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爬进了屋内,和衣躺在了床上。
    淡淡的月光,透过古老的窗棂洒在了身上,我睁大了眼睛,没有一丝的困意。
    今晚夜探孝陵地下石窟,竟然发现了弘光帝朱由崧的肉身,并通过其身上的蟾衣,证实了他就是鬼面蟾蜍第一个夺舍的宿主。那么第二个宿主会在哪里呢?我在心里默默的将时间排序,希望能够找到点线索。
    一、夺舍福王世子的时间,应该是在崇祯十四年(1641年)李自成攻陷洛阳之前。
    二、清顺治三年五月(1646年),朱由崧在京城被多尔衮调包,于长城马兰关被黄老魇掳入昌瑞山地下洞窟。
    三、乾隆三十一年六月(1766年),宫廷画师郎世宁病故。雷声征就是在这一年年初,在地下洞窟遇见的黄老魇,此时鬼面蟾蜍应该早已经弃舍离开了,否则第三代样式雷则很有可能成为其第二个宿主。
    四、1646年至1766年的一百二十年间,中原发生过可能与鬼面蟾蜍有关的蹊跷之事么?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搜肠刮肚的回忆着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年间的奇人异事,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不禁脱口而出:“千年老蟾蜍……”
    乾隆年间,扬州府瘦西湖内栖息着一只千年老蟾蜍,夺舍了扬州大茶商沈万才死于伤寒病的独生子沈一郎,专门在江南一带以蟾毒迷晕年轻貌美的少女,并吸食阴精以助其修炼。后在湘西凤凰古城花重金,从六指蛊婆处买到了一只绿斑蝥蛊虫,准备趁着乾隆皇帝出巡江南之际,在扬州沈府家宴之中下蛊。
    荆州府杜员外之女蕙兰与婢女出门赏灯游玩,亦遭沈一郎毒手,导致其发狂疯癫。江湖铃医莫残追根溯源,最终在沈府家宴上挫败了沈一郎的阴谋,并将其逼回原形,原来是一只藏匿于扬州瘦西湖中的千年老蟾蜍(详情见尺子所著《莫残溪》一书)。
    这只千年老蟾蜍是否就是鬼面蟾蜍呢?从时间轴线上来看,完全对得上号,就其好色邪祟的本质来说,也如出一辙。
    鬼面蟾蜍估计仍逗留在尘世,而且依然还活着。
    “咕噜噜……”就在这时,胸前的绿珠突然发出了警报。
    “咚咚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一跃下床,打开了房门,原来是小曼。
    “尺子哥,爷爷的电话……”她递过那台贴着长颈鹿图片的小手机,嘴里匆忙的说道。
    “找我?”我感到有些突兀。
    小曼兴奋的点点头,面色绯红。
    “我是鲁班尺。”我低头看了眼手机,是处于免提状态,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说道。
    “嗯,自从阆中古城别过,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儿……”电话里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苏北口音,语气平和,但有些中气不足。
    “是发生了不少事。”我平静的答道,态度不卑不亢。
    “你去见了东北出马仙儿?”老爷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
    “见了。”我承认道,本想说出红二的口头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去了昌瑞山地下石窟?”老爷子接着问。
    “去了,”我回答,心里寻思着,这老爷子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自己也就无所顾忌,尽可能的主动问一些关键问题,“嗯,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就叫‘老爷子’。”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爷子,你为何杀了清风老仙儿?”我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
    “鬼魂又何所谓‘生死’?”老爷子鼻子“哼”了声,他这是在偷换概念。
    “果然是老爷子灭了清风鬼仙。”我强调说。
    “此非老夫所为。”老爷子答道。
    “不是?”我不由得大感疑惑,“难道不是你让清风老仙儿来监视我的么?”
    “有伊万医生和小曼在,老夫又何须假手于外人?”老爷子的语气颇为不屑。
    若是果真如此,这事儿可就有点复杂了,我心中暗自叫苦。
    “昌瑞山地下洞窟中的那具‘石化’肉身,可是南明弘光帝朱由崧?”我必须得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遮遮掩掩的难以套出实情。
    “没错。”老爷子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千年老尸’是谁?”我切入了重点。
    “黄老魇。”老爷子似乎又在偷换概念。
    “我指的是昌瑞山石窟之中的第二具‘千年老尸’,此人现在还活着,清风老仙儿监视我就是受其指使的。”我解释说。
    “你不是已经见过面了么……”老爷子嘿嘿冷笑了两声。
    “原来老爷子就是第二具‘千年老尸’!”我虽已经有所怀疑,但老爷子如此的直白,还是令自己大吃了一惊。
    “胡说!”老爷子愠怒道,“鲁班尺,从来无人敢如此对老夫讲话……”
    “爷爷……”小曼嘴巴撅起撒起娇来,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好,小曼乖,”老爷子语气果然柔和了,“这个鲁班尺的脑筋真是愚钝,那个所谓的‘千年老尸’不就是朱由崧么?”
    “那具肉身早已经‘石化’了,是死的。”我分辨说。
    “哼,简直是肉眼凡胎,”老爷子语气又变得严厉了起来,嘴里斥责道,“你难道忘了‘祝由三姐妹’中秃头婆婆的‘中阴禅’么?”
    我闻言不觉愕然:“你是说‘石尸’?”
    老爷子鼻子不屑的“哼”了声。
    刘伯温的《尸衣经》里曾记载,尘世中的某些邪道高人,在阳寿将尽,濒死进入中阴身之前,服药坐禅逐一有序的自闭全身经脉。此刻心脏不再搏动,血流亦停滞,但其脑部活动并未止歇,依然能够感知到外部事物,但却不能够作出任何的反应,三魂与七魄中断了联系,被称作“石尸”,为中原十八种尸变中最为奇特的一种。在中阴身修炼的“石化”期间,名曰“中阴禅”,由于身躯僵硬如石,完全不能够活动,因此无法抵御任何人或是动物的侵袭,所以必须选择杳无人迹的隐秘之所来修炼。当年在缅北热带雨林里的秘密石窟中,秃头婆婆便是收服了“猿木”为其“中阴禅”护法,从而悟出了郭璞失传的三式“祝由神功”。
    “秃头婆婆修炼‘中阴禅’用了十年,可朱由崧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石化期’长达一百二十年,怎可能坐禅如此之久?”我提出了疑问。
    老爷子冷笑道:“尘世之人自然不能,可对于灵界的高阶妖兽来说,不过短短十二年而已……”
    “你是说‘鬼面蟾蜍’?”我再一次震惊了。
    “鲁班尺,真想不到你的脑筋还是如此之愚钝,令老夫失望之极。”老爷子鄙夷的说道。
    “爷爷,”小曼又及时的撒娇了,“人家尺子哥没睡好觉嘛,大半夜来电话,我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
    “唉,小曼啊,”老爷子长叹一声,“这个鲁班尺有什么好的,哪儿比得上那个‘国民老公’,可你就是不听话……”
    “你是说王思聪那个毛头小伙子么?那家伙青涩的很,而尺子我即将发育成熟,简直就不在一个档次上,毫无可比性。”我嗤之以鼻,当即反驳。
    “尺子哥说得太好了……”小曼拍着小手,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好了,好了,”老爷子发出无奈的叹息,然后语气骤然一变,冷冷的说道,“‘中阴禅’期满之日,朱由崧肉身将双目泣血,脱胎换骨,重生后的功力会骤然增加数倍。鲁班尺,你就不想在鬼面蟾蜍满血复活之前,彻底的了结此事么?”
    “‘中阴禅’何时结束?”我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尽可能以冷静的语调询问道。
    “就在今日拂晓天亮前。”老爷子答道。
    “啊……”我几乎跳了起来,“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哼,不然的话,老夫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干什么?”老爷子说完“啪嗒”一声挂断了手机。
    我怔怔的呆立在那儿。
    “尺子哥……”小曼轻轻的拽着我的衣角。
    我下意识的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烟,机械的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疑窦重重,但已经来不及细加思考整理了。
    “小曼,带我去马队长的房间。”我匆匆说道。
    小曼闻言转身一溜儿小跑,引领着来到东厢房,小手用力的擂起门来。
    马队长披衣打开了房门,惊讶的望着我,口中紧张的说道:“鲁先生,有情况?”
    “马队长,你手边还有C4炸药吗?”我直截了当的询问。
    “只剩下了不足两百克。”他回答说。
    “全都给我。”我伸出手来。
    马队长的目光瞥向了小曼。
    小曼面色严肃的点点头。
    马队长遂转身入内,拿出一个不大的长方形密封塑胶袋,看着如同一块吐司,口中介绍说道:“这是C4塑胶炸药,配有电雷管和遥控引爆器……”
    我一把抢过来揣进兜里,随即转身向围墙边跑去。
    “尺子哥,我也要去。”小曼在后面追上来。
    “不行,太危险。”我头也没回的拒绝了。
    “刚才人家还帮了你嘛……”她委屈的叫着。
    我止住脚步回过头来,待小曼来到跟前,俯身一把揽住她的腰,随即纵身一跃而起,飞过了墙头。
    清冷的月光,万籁俱寂,我和小曼直奔昌瑞山主峰而去。



    第十一章 中阴禅
    “咕昂……咕呱……咕咕呱呱……”昌瑞山后山沟,嘈杂的蛙鸣声响彻一片,令人愕然不已。
    小曼低头望着沟内黑黢黢的杂树灌木丛,惊奇的叫道:“哪儿来这么多的癞蛤蟆?”
    我面色冷峻,吩咐道:“快趴上来,我们要赶紧下沟。”
    小曼纵身一跳,双手搂住我的脖子,温顺的趴伏在了后背上。我手抓着树杈枝桠,一步步的攀援而下来到了沟底,目光四下里望去,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
    淡淡的月光下,溪水以及两岸已经爬满了癞蛤蟆,熙熙攘攘,层层叠叠,摩肩接踵,简直都无处落脚,鸣叫之声震耳欲聋。
    我背着小曼纵身跃起,脚底不小心踩在了癞蛤蟆粘滑的脊背上,身子一歪差点摔倒。众蟾蜍见状愣了下,随即“呼啦”一拥而上,并纷纷的朝我喷射出了白色的浆液。
    “咕噜噜……”绿珠腾空而起,蛛丝闪电般的缠住我和小曼,凌空拖拽到了那座巨石的跟前。然后迅速收回蛛丝与步足,麻利的钻回到了我前胸内衣里。
    小曼惊讶的瞅着它,一脸的迷茫。
    青石上,叠压着一大群红眼蟾蜍,密密麻麻,疣瘤凸起,让人浑身顿起鸡皮疙瘩。
    “尺子哥,好恶心啊……”小曼见状厌恶得直咂舌。
    “小曼,远古蠕头蛮以癞蛤蟆为美食,老爷子不是至今还保留这一饮食习惯么?你就用长舌将它们驱赶走,尺子哥要等着开启石门了。”我催促着。
    “咿呀,这太脏了。”小曼尖叫了起来。
    “哼,你是肯德基德克士吃得太多,忘本了,马上扫清障碍。”我语气严厉。
    小曼无奈,只得“咯咯咯……”伸长脖子,探出了双头,其中的小女孩儿脑袋厌恶的转过脸来,而那颗耆年丑老太婆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粉红色长舌闪电般的凌空一扫,将那些癞蛤蟆一股脑儿的从石面上刮落,四仰八叉的摔落下了沟底。
    “呕……”老太婆的舌头上沾满了白浆,竟也禁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双手按上青石,“嘎嘎嘎”的推开了石门。
    “尺子哥,这小绿蜘蛛真好玩儿,可比你那只老黄皮子强多了。”小曼缩回了长颈,嘻嘻的说道,一副小女孩儿的童真模样。
    “小心,这可是‘千年老尸’的巢穴。”我嘴里叮嘱着,睁开了巫眼,背着她在黑暗甬道内一路疾奔。途中已然不见了那些尸磷虫,估计它们的眼睛受到强光爆闪的灼伤,暂时难以复明。
    石窟外,我止住脚步,先是凝神聆听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的放下小曼,示意她跟在自己的身后。
    我从储物囊里掏出战术手电筒,同时端着那支07式9mm手枪,蹑手蹑脚的摸进洞内。
    巫眼中,那具肉身像依旧端坐在石台上,与之前的模样并无改变,唯见其双目赤红,眼角边缓缓的渗出鲜血……
    还好,总算是及时赶到了,我揿亮了手电筒。
    此刻,朱由崧石化期肉身正在慢慢的缓解,依稀听得到他的身体内不时传来轻微的龟裂声音,就如同早春江河冰面解封时的那种响动。
    我掏出手机瞄了眼,离拂晓天亮还有半个时辰,时间倒还充裕。
    “哇,这就是‘千年老尸’鬼面蟾蜍啊……”小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围绕着石像左瞧瞧右看看,嘴里不住的啧啧称奇。
    我从衣袋里掏出密封的塑胶袋,用力撕扯开,取出柔弱如面团似的塑胶炸药。
    “绿珠啊,老爷子的电话你应该都听见了,鬼面蟾蜍正躲藏在朱由崧的肉身内修炼中阴禅,如果从顺治三年坐禅时算起,石化期已长达三百七十多年了,今日拂晓便是其功成圆满之时……”我收起了手枪,腋窝夹着手电筒,将那200克的C4塑胶炸药捏成了长条状,嘴里说道。
    “尺子哥,你跟爷爷说,石化期不是一百二十年么?”小曼提出了质疑。
    我淡淡一笑,并未作答,暂时不便明言。
    “尺子哥快看,他的嘴唇在动!”小曼突然手指着石像惊叫了起来。
    我抬眼望去,见石像脸颊肌肉果然在微微的抽搐,鼻孔翕动,嘴唇受到牵扯而轻轻的颤抖。
    事不宜迟,我赶紧上前两步,将手里长条状的C4塑胶炸药绕在了石像脖子上,并插入电雷管,手里握着遥控引爆器。
    “绿珠,‘世间皆有因果,善恶终须有报’,血缘复仇,天经地义,遥控器就交由你来引爆吧。”我长长的舒了口气,低头说道。
    “咕噜噜……”绿珠从胸前内衣里一跃而出,落在我的肩上,八只大眼睛流淌下了激动的泪水,步足在微微的颤抖着。
    “小曼,我们退到石窟的外面去。”我吩咐着,随即转身拽着她向洞外走去。
    “慢着,朕有话说……”身后蓦地传来了人语,一口的京腔,音质古朴。
    我愕然的回过头来……
    此刻,自己惊讶的发现石像坚硬的外壳似乎已有所软化,双瞳殷红如血,嘴唇已经能够开合了。
    “这个小女童模样乖巧,纯真可爱,还是个处子,朕喜欢的紧,不如就留下来侍寝如何?哈……哈哈……”肉身石像嘴唇上下翕动着,胯下其势竟然高高的隆起,口中发出结结巴巴的淫邪笑声。
    “呸!你这个不人不鬼的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敢说脏话……”小曼见状气得直跺脚,小辫儿乱甩。她纵身跃上石台,伸手取下C4炸药,一股脑儿的全都塞入肉身石像胯下。
    “你就是灵界的高阶妖兽鬼面蟾蜍?”我暗自苦笑,口中平静的说道。
    “好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嘛,是小绿蜘蛛告诉你的吗?”肉身石像冷笑不已。
    验明正身,我确认。
    “是你杀了清风老仙儿?”我问。
    “什么‘清风老仙儿’?”肉身石像似乎很诧异。
    “难道不是你让东北出马仙清风来监视鲁班尺的么?”我追问。
    “什么‘鲁班尺’?朕不认得,是摄政王多尔衮的手下么?”肉身石像鼻子哼了声。
    若鬼面蟾蜍所言不虚,那就说明另有其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鬼面蟾蜍,三百多年前,你为了躲避黄龙宗和朱雀宗的追杀,经由‘大地之母’天坑地穴逃往白道结界。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被黑光大魇貘母劫去了‘黄红黑’三丹。据闻,这上古五丹不仅能在结界里保持原有的修为与功力,而且还能够破解上古大能所下的禁制。除此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用途呢?”机会难得,离天亮还有点时间,我需要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事儿,为以后的重返异界做准备。
    “哦,连这事儿你也知道?”肉身石像大惑不解,口中说道,“不错,上古五丹得其一者,可通行炁界一关,三丹可通行五关,五丹齐备则七关畅通无阻,能够直接进入到炁界。”
    原来如此,我心中释然,难怪灵界各大门派以及妖兽们为此争夺不休呢,原来目的都是为了前去炁界。
    “黄老魇为何要从马兰关烽火台萨满巫师的手中救你?”我提出了疑问。
    肉身石像语气似有不屑:“你是说大齐皇帝黄巢吧?与其说他在帮朕,倒不如说是朕救了他。”
    “此话怎讲?”我大感意外。
    “朕为何要告诉你?”肉身石像不肯说。
    时间所剩不多了,必须诱骗其开口,我心里寻思着。
    “你如果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个美丽纯真的小姑娘就送给你侍寝,如何?”我告诉他。
    “尺子哥!你在说什么?”小曼愕然怒道。
    “不同意?那就算了。”我冲着肉身石像一摆手,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好吧,朕应允了……”他果然上钩了。
    我转过身来,口中发问:“你说‘救了黄巢’,是什么意思?”
    “黄巢躲在这地下石窟之中独自修炼,数百年来,始终都无法突破瓶颈。那一日,他发现萨满巫师在长城烽火台作法,于是夜里潜去偷窥,结果发现并带回了朕。在地下石窟中,双方做了个交易,朕告之以心法助其突破瓶颈,条件是提供一个隐秘之所,以便朕修炼‘中阴禅’之用,并确保无人打扰。”肉身石像解释说。
    “你如何助其突破瓶颈?”我心想,鬼面蟾蜍乃灵界高阶妖兽之翘楚,比之‘千年老尸’黄老魇,自然是修为要高出很多。
    “当然是传授其修炼心法,”肉身石像说道,“三百多年前,初来黄道结界时,朕曾在陕西延安府嘉岭山宝塔下的龙眼石窟之中,遇见了一头刻苦修炼的八眉黑毛猪,于是也顺便传授其一些心法,助其突破瓶颈。”
    “那只八眉土猪后来修成了人形,成为了一代紫魔。”我点点头,那是费叔。
    “朕在此洞窟内修炼‘中阴禅’已逾三百七十年,今日即将破关,想来那位大齐皇帝已经突破瓶颈‘蝶变成魇’了吧……”肉身人像踌躇满志的说道。
    就在这时,忽听连续不断的“裂帛”之声响起,肉身石像双目泣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双手缓缓的抬起……
    不好,中阴禅提前结束了!
    我左手抄起小曼,飞身跃出石窟,右手拇指同时揿下了遥控器的起爆按钮……



    第十二章 王府卧底
    “轰”的一声巨响,白光闪烁,刺鼻的浓烟,耳鼓内“嗡嗡”声不绝……
    我从地上爬起,见小曼没事儿,绿珠仍牢牢抓着自己的肩膀,待烟雾稍微散了些,便握着手电筒走进了石窟。
    一入洞中,便嗅到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气的刺鼻辣味儿。
    手电光下,石台上的肉身人像已经全然不见,四周坚硬的石壁上,沾满了血污以及人体残肢和皮肉器官组织的碎片。C4塑胶炸药以每秒8050米的爆速,能量波瞬间撕裂了朱由崧整个身体以及隐匿其中的鬼面蟾蜍,在如此狭小的石窟空间内,肉体与魂魄刹那间俱灭。
    洞顶上,竟然黏着并垂下一条手臂粗细的巨大男根,尽管表皮已经被爆炸时的高温烤焦,但仍然无比的坚挺,头部还滴着少许白浆……
    “咕……”小绿蜘蛛热泪盈眶,腹中发出了长长的哀鸣。
    五百多年了,族恨家仇日夜煎熬于心,今日终于大仇得报,绿珠激动的浑身战栗。
    “‘千年老尸’死了吗?”小曼战战兢兢的问着。
    “应该是的,我们该走了。”我怅然叹道。
    开启了石门,已是拂晓时分,后山沟里的那些癞蛤蟆竟然一只都不见了,“树倒猢狲散”,四下里一片静寂。
    我站立在昌瑞山顶,默默的点燃了一支香烟,极目远眺。此刻,东方天际处已经现出鱼肚白,整个清东陵笼罩在了淡淡的晨曦之中。
    一切都结束了么?我在心里面问自己。
    “尺子哥,你杀死了‘千年老尸’,爷爷肯定会夸赞的,我现在就告诉他。”小曼开心的说道,一面掏出小手机,拨通了电话并放在免提上,想让我也能听见。
    “爷爷,尺子哥把‘千年老尸’炸成了碎片,真的好厉害啊……”小曼迫不及待的告诉他。
    “让他接听电话。”老爷子语气异常的沉稳。
    我接过了手机,说道:“我是鲁班尺。”
    “你确认杀死了鬼面蟾蜍?”老爷子问。
    “是的。”我点点头。
    “没有毁坏到文物吧?”他关心的询问道。
    “区区两百克C4炸药,况且石窟与孝陵地宫还有一段距离,不足以造成任何的破坏。”我说。
    “果然是军人出身,杀伐迅速果断,老夫没有看错人,呵呵……”老爷子满意的笑了。
    “爷爷,”小曼探过脑袋来,对着手机嘻嘻说道,“尺子哥比那个‘国民老公’要强多了吧?”
    “嗯,小曼的眼光不错,”老爷子先是夸了她一句,然后蓦地话锋一转,“听伊万医生说,你的尺子哥知道赤眼蟾蜍首领夫妇的死因?”
    小曼闻言一愣,焦急的目光望过来。
    “那两只蟾蜍自杀了。”我耸了耸肩。
    “自杀?”老爷子不觉愕然。
    “是啊,伊万医生仔细的检查过,赤眼蟾蜍夫妇尸体未见任何异常。而且当时在现场的只有特战小分队,并无任何外人,所以是自行了断无疑。”我语气肯定。
    “那是为何?但凡自杀总是要有原因的。”老爷子狐疑道。
    “抑郁症,”我解释说,“大沼泽的赤眼蟾蜍家族被纳布巨蛇屠戮殆尽,而作为首领夫妇却独自苟活于世,你想能不憋闷抑郁么?结果一下子想不开,所以就自杀了,想当年金兀术不也是被牛皋气死了么?”
    “胡说!”老爷子莫名其妙的盛怒起来,厉声斥责道,“民间杜撰的东西你也相信?”
    “抑郁而死者好多嘛,梵高自戕,顾城上吊,海子卧轨,三毛自缢,哥哥跳楼,林黛玉……”我开始胡诌起来。
    “啪嗒”一声,老爷子关闭了手机。
    “尺子哥,爷爷生气了……”小曼在一旁嗔道。
    “是么?”我若有所思的应了声,然后摆摆手,率先走下山去。
    回到王府,见院子里聚集着一堆人,伊万医生、马队长以及几名守卫。
    “哎呀,鲁班尺,你俩深更半夜的跑到昌瑞山上去干什么了?”伊万医生面色板起,语气严厉。
    “原来在监控尺子的手机。”我淡淡一笑。
    “哼,尺子哥炸死了‘千年老尸’,爷爷还夸奖了他呢。”小曼嘴快,巴不得大家都知道。
    “千年老尸?”伊万医生诧异道。
    “嗯,是个大胖子,好恶心啊……”小曼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一宿没睡,尺子要去休息了,谁都别来打扰。”我说道,随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锁好了门,点燃一支香烟,默默的站立在窗前,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不到,鬼面蟾蜍如此轻易被除掉,姑且算是运气好吧,可老爷子为何要假手于自己呢?他完全可以派马队长的特战分队去做,他们更专业。还有,杀死清风老仙儿者何许人也?王府内通风报信的又会是谁?另外,“千年老尸”究竟是何时何地如何通知清风老仙儿监视鲁班尺的?鬼面蟾蜍在地下石窟内修炼中阴禅逾三百多年,说其不知道清风老仙儿是可信的。所以,“千年老尸”应该不是鬼面蟾蜍,大概率也不在昌瑞山地底下。另外,从技术上来说,清风老仙儿需要上身大神后,也就是附体那个胖女人,才能与外界沟通,并接受“千年老尸”的指示。总之,这里面疑窦重重,看来水很深啊……
    我掏出那台华为P20Pro手机,以现在的监控技术,只要知道出厂时的序列号,自己昨夜的所有活动都可以被准确的定位,很可能就标识在研究团队的显示屏上。
    抽完一支烟,我掐灭烟头,将手机压在枕头下,然后从窗户爬了出去,悄无声息的翻过了墙头。
    起雾了,昌瑞山下的清东陵笼罩在白茫茫的云霭之中,只有孝陵神道上大碑楼的金黄色屋脊若隐若现。
    我深吸了一口凉爽宜人的空气,然后直奔清风宾馆而去,目前情况下,那个胖女人也许是个突破口,她或许知道点什么。
    清晨,陵区内的村庄里鸡鸣狗吠,炊烟袅袅。
    乾隆裕陵神道上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行人,游客们大约要九点钟以后才会陆续来到。
    远远的望见清风宾馆门口,于善浦正站立在一株粗大的栗子树下,与一衣着时髦的年轻妇人交谈。我悄悄隐身到了油松林中,悄悄的暗中观察,因为那女人的背影看着十分眼熟。
    不久后,两人交谈结束,于善浦返回了宾馆里,那女人也转身朝着一辆红色本田轿车走去,原来是叶子净夫人……
    就在其拉开车门的一刻,我走到她身后说道:“早啊,叶子净夫人。”
    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来,面现惊愕之色:“鲁,鲁班尺……”
    我淡淡的一笑,不在意的打岔道:“你的这个ID有点与众不同,可有什么来历么?”
    见我如此说,她紧张慌乱的神情缓和了些许,忙不迭的回应:“哦,我名叫‘叶子’,是‘净夫人’女性中药护垫的微商代理。”
    “好名字,呵呵,”我笑道,“保护妇女健康很重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嘛。”
    此刻,叶子净夫人的面色恢复了正常,她冲着我嫣然一笑,然后朗声念诵起来:“‘净夫人’是一款女性纯中药奢华护垫,采用藏红花、蛇床子、当归、苦参、地肤子等32味名贵中草药制成。利用透皮吸收技术和中医熏蒸原理,贴在内裤上,透过会阴穴可直达深层部位病灶进行调理。不但可以祛除异味,还能排毒养颜,丰胸瘦身。使用简洁方便,轻轻一垫即可,不影响日常生活。产品证件齐全,消字号产品、纯中药、外用、无任何毒副作用,更有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承保。目前,净夫人已经登录各大卫视广告,万达,沃尔玛,电影院,义乌小商品集团,公交车……”
    “于善浦也是你的客户吗?”我打断了她的产品介绍。
    叶子净夫人闻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这么早一个人出来,王府里就没人问你么?”我迂回着盘问。
    “我告诉伊万医生,清东陵有家餐馆卖三丁包子,自己想吃点家乡菜。”叶子净夫人回答。
    “你是扬州人?”我问。
    她点点头。
    “尺子也正想换换口味儿,刚领了工作经费,就请你吃扬州早点吧。”我说罢也不等其表态,就随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叶子净夫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动钥匙发动了汽车,穿过两条小巷子,来到了一家名为“晨香早点”的小饭馆。
    三丁包子是扬州的传统小吃,自己以前在苏北一带流浪时曾经品尝过,馅料是由鸡丁、肉丁、笋丁混合而成。包子皮松软有韧劲儿,馅心则软硬相应,咸中带甜,脆脆的,油而不腻,味道还不错。
    叶子净夫人小口慢慢地吃着,不时的偷偷瞄过来一眼,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听说你也是‘铁杆青丝’?”我问。
    “是。”她小声回答。
    “如果向你询问点事儿,能如实的告诉尺子么?”我语气真诚,并善解人意的说道,“若不方便作答,只需点头或摇头即可。”
    她迟疑了下,然后不易觉察的点了下头。



    第十三章 请神
    “你喜欢吃淮扬菜?”我见其神经绷得很紧,于是语气轻松的问道。
    她点点头。
    “尺子的那件黑色青头披风是不是有点拉风?”我态度诚恳。
    她“噗哧”一声乐了,用力的点了下头,紧张的神情遂缓和了下来。
    好了,可以进入正题了,我开始询问:“你是今早听到小曼讲述地下石窟的事情之后,开车出来的?”
    她又点了下头。
    “你将此事告诉了于善浦?”我说。
    她略一迟疑,然后点头承认了。
    “昨天早上,尺子和伊万医生等人回到王府时,你正在院子里刷牙,是用的‘黑人牙膏’么?”我问道,这句话并无实际意义,是用来调节气氛的。
    叶子净夫人闻言讶然的看着我,唇边还黏着些许包子馅,我递过去纸巾。
    她点点头,接过纸巾抹去嘴角的油渍,嫣然一笑。
    “你昨天早上同于善浦碰过面?”我接着问。
    她摇摇头。
    “那么是通电话了。”我追问。
    她轻轻的点了下头。
    “你在电话里告诉他,鲁班尺回到了王府。”我目光凝视着叶子净夫人。
    她再次点了下头。
    “你来到王府大概也就只有三四个月吧?”我有些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她点点头。
    我松了口气,抓起一只三丁包,张嘴咬去了半拉儿,味道真的还不错,尽管不是很正宗。
    我挥了下手,吩咐店家再打包两屉三丁包,交给叶子净夫人带走。
    “你已经出来一会儿了,耽搁太久会引起伊万医生的怀疑,包子带回去吧,可以掩人耳目。多谢坦诚相告,尺子先行一步了。”我付完钱,又顺手抓起两个热腾腾的包子,一边吃着走出了“晨香早点”饭馆。
    既然是“青丝”,盘问时总得顾及颜面,点到即止,留有余地,不使其为难。
    事情终于有些眉目了,叶子净夫人是在王府里的卧底,通过研究团队可以随时掌握着鲁班尺的行踪。她进入王府的时间,正是自己和特战分队进入异界后不久,这说明幕后主使之人,也就是清风老仙儿口中的“千年老尸”,也知悉了此项绝密计划,并暗中秘密的监视。叶子净夫人的上线应该就是于善浦,清风宾馆101房和102房紧挨着,通知清风老仙儿监视鲁班尺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能够在老爷子的眼皮底下,将叶子净夫人偷偷安排进王府当卧底,那绝非寻常之人,应该是来自京城大人物。
    这位“千年老尸”会是谁呢?而且功力如此之高,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蛊人”,我心里寻思着,这很可能是一只隐匿于尘世中的魇……
    走出巷子口,拐个弯儿,前面就是清风宾馆了。
    我将手里的半拉包子塞进了嘴里,然后在衣襟上蹭了蹭沾了肉汁儿的手,然后迈步进了宾馆,轻轻的叩响101房门。
    门开了,于善浦见到是我,面现诧异之色。
    “于老,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我歉意的说道。
    “鲁先生,请进。”他随即热情的让我入内。
    我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视过去,桌子上的戴老二烧鸡吃的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鲁先生,不知有何见教?”于善浦给我倒了杯茶水。
    “昨夜,我找到了昌瑞山地下洞窟,见到了南明弘光帝朱由崧的肉身。”我直截了当的说道,反正叶子净夫人肯定已经告诉他了。
    “呵呵,这怎么可能?”于善浦淡淡一笑。
    “千真万确,”我坦诚说道,“朱由崧在地下洞窟内修炼一种名为‘中阴禅’的邪术,已经三百七十多年了。他将于今天拂晓时分功成圆满,不过被我炸死了。”
    于善浦笑了:“假如你说的这些话属实,那可是犯了故意损毁国家珍贵文物罪啊。”
    “当然属实,只不过不会有人相信罢了,现在大家都是无神论者嘛,”我说道,“昨天在马兰峪农户家中,曾听见您在讲解东北出马仙,于老对萨满教的了解颇深啊。”
    “哦,我当年在故宫博物院被打成右派后,下放到北大荒农场二十多年。这期间接触了乡村里的萨满巫师,并专门做过一些研究,若要对清代历史全面的认识,其民族信仰与图腾也必须要有充分的了解。”于善浦答道。
    “于老,东北萨满教出马仙一向较为神秘,昨天那家农户跳大神,听说请到了‘清风鬼仙’,可惜当时匆匆离去未能亲眼目睹,实属遗憾之至,真想再看一次。”我表现出惋惜不已的样子。
    “住在隔壁的东北出马仙平时就待在清风宾馆,等候着客户上门,不过很难预计什么时候会有生意。”于善浦说道。
    “那么,我作为客户可以么?”我问。
    于善浦闻言愣了,不明就里。
    “我拿钱请大神出马,有劳您代为引荐一下。”我解释说。
    “鲁先生,你又没病没灾的,这是为何?”于善浦面现狐疑之色。
    “唉,我心里有个难解的谜团,憋闷了很久,但又不便对外人透露,所以想请仙家给予解答。”我迟疑着说道,心想这个诱饵应该足够了。
    “那好,我们一起到隔壁去问问。”于善浦略一思索,然后点点头。
    “谢谢于老。”我心中暗道,作为学者,逻辑思维性都极强的,自己连蒙带唬的耍点小聪明对付叶子净夫人尚可,但是于老爷子则肯定会识破。所以,必须知其所欲,投其所好,只要诱饵足够大,没有不上钩的。
    幕后的那具“千年老尸”处心积虑想要知道的,就是鲁班尺的这次异界之旅,当年的首长以及“蛊人”,不也是绞尽脑汁想要得到蓝月亮谷的秘密么?
    “咚咚咚……”于善浦敲响了102房间的门。
    门开了,二神那张枯黄消瘦的长脸露了出来,见到是于善浦,立刻满脸堆笑,露出黄色的大龅牙。
    “二神,有客户上门。”于善浦介绍说。
    “快请,”二神遂朝着屋内尖声尖气的叫了起来,“大神,来戚(音qie,东北土话)啦……”
    这是一间双人房,那位胖女人正披头散发的盘腿坐于床上,双目紧闭,雷打不动,仿佛是在入定似的。
    我见其装模作样的神态,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西北玄天一枝花,胡黄两教是一家。虽说不是亲兄弟,事到如今没分家。客官,不知你想要请的是哪位老仙家?”胖女人突然扯开了嗓子唱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清风老仙儿。”我朗声答道。
    “敢问请阴仙家所为何事?”她轻声断喝,双眼仍然紧闭着。
    “解答心中疑惑。”我说。
    “何事疑惑?”她问。
    “这个嘛……”我故作为难之色,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只想对清风老仙儿说。”
    胖女人竖起了一根手指,并不答话。
    “一万。”二神面无表情的解释着。
    我从裤袋里摸出一沓百元大钞,捏在手里,口中询问:“如果请不来清风老仙儿呢?”
    “放心,清风老仙儿一会儿立马准到。”二神用力拽走了那摞钞票,嘴里安慰说道。
    我和于善浦目光相视一笑,坐在了沙发上。
    二神穿戴起了他那身萨满巫师服,扎起束腰,取出文王鼓和霸王赶山鞭,燃起了檀香,看来就准备在这间屋子里施法了。
    “宾馆里允许搞这种宗教活动么?”我悄声问于善浦。
    于善浦微笑着附耳说道:“现在是旅游淡季,没人住店,难得遇上长年包房的客人,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切准备停当后,二神击鼓晃动着身子,尖声尖气的唱了起来:
    “清风本是短命鬼,死后下世到阴间。
    阎王见他长得俏,送到阴山去修炼。
    阴山老祖传他法,来把阴阳两界穿。
    十殿阎王走得到,城隍土地把信传。
    地藏封他做鬼仙,逢年过节收纸钱。
    三月三,艳阳天,王母蟠桃会众仙。
    各路仙家齐来到,清风老仙后面颠。
    四大天王守天门,一见草仙赶下天。
    地仙转身到碧游,见了通天诉苦怨。
    通天又气又心酸,颁下法旨告众仙。
    从此不上九重天,一晃过了上千年。
    遇见乾隆真天子,乾隆封他五百年。
    不让他进山海关,日落西山五百载。
    清风走出古洞外,抓把黄沙洞口埋。
    脚踏青云到人间,迎风大旗一招展。
    家家户户把香燃,烧香磕头又请仙。
    太白金星转人间,脚踏北斗,手拿桃木剑。
    斩妖除魔重封仙,清风老仙把脸反,直把他的太白老窝端。
    金花教主掌仙盘,帮着清风闹人间。
    弄得人间仙大乱,真仙假仙难分辨。
    鱼龙混杂高低见,清风老仙救苦难。
    跳神请仙升香烟,几家愁来几家怨。
    出头露日心里盼,离苦得乐在眼前。
    顺风顺水在明天……”
    我一听,这还是“二人转”的曲调,不过倒也朗朗上口,比赵本山那公鸭嗓子要好听点。
    “唗!”胖女人突然一声暴喝,双目圆瞪,胸腔共鸣,字正腔圆的诵念起了咒语:“云索深山行人少,古洞修真彻夜寒。清泉缭绕伴仙客,香烟腾腾吐真言。妙法高深频度世,查言问事震灵坛。玄观开处惊龙虎,道行现处不虚传。吾奉金花教主法旨,急急如律令……”
    “这是萨满教的‘请神咒’。”于善浦悄声解释说。
    我心里寻思着,清风老仙儿昨夜已经被“千年老尸”给灭了,看你还如何请得出来?先一面看着热闹,同时琢磨怎么套于善浦的话。
    屋子里,胖女人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沁出了汗珠,急得站起了身,光着脚丫在席梦思床垫上手舞足蹈,嘴里变声唱起了“催马咒”:“你乃荒山古洞仙,静心独修少人烟。积功累德积年久,妙法精微临我坛。而今因何起他意,不与我和反生嫌。我本心直身正士,老祖命我度人间。速听老祖调遣,兵马速动不得迟延!”
    二神在一旁也急了,匆忙催坛鼓咒,口中念念有词:“老仙老仙,你在哪间?神鼓敲处,音信频传。或在洞府,或在坊间。或在乡野,或在深山。急招急至,莫厌莫烦……”
    我点起一支烟,翘起了二郎腿,瞅着大神二神气急败坏的样子,优哉游哉的喷出了一个大烟圈儿。
    就在这时,突然感到房间内有股莫名的寒气袭来,令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胖女人浑身剧烈的哆嗦起来,四肢乱颤,面无血色,翻起了白眼儿……
    我和于善浦面面相觑,可千万别整出了人命啊。
    “本仙到了……”胖女人的嘴里发出了沙哑瘆人的说话声。



    第十四章 清风教主
    我大吃了一惊……
    “胡黄仙家上身时,通常都打着哈欠和流眼泪,周边的空气温度也感觉略有升高。胡仙家稳重大气,而黄二爷则喜欢吹牛和开玩笑,常(柳)仙为蛇蟒,喜欢扭腰带放屁。唯有清风烟魂上身的时候寒气逼人,盖因其为鬼仙,阴气重之故。”于善浦在一旁小声的解释着。
    此刻,房间内确实感觉到了阴寒之气,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奇怪啊,上次清风老仙儿并没有这么重的阴气啊?”于善浦狐疑的说道。
    二神也是一脸的迷惑不解,嘴里小声的说道:“敢问老仙家,您家住何山何水何洞,英明国号又为何?”
    胖女人这时停止了抽搐,缓缓的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双瞳如墨,嘴里干涩沙哑的唱起了神调:“日落西山黑了天儿,家家户户上了门闩。喜鹊老鸹大眼贼儿,急忙就奔了屋檐儿。十家上了九家锁,还剩一家没关门儿。扬鞭打鼓请来了,黄龙府清风教主老神仙儿,嘚儿呀呼嘿,哎嗨哎嗨呦......”尾音拖得长长的,旋律比方才大神二神的唱腔优美得多。
    “啊,您老是,是清风教主……”二神闻言张大了嘴巴,面色涨红,神情亢奋的说道。
    于善浦听罢也是惊讶不已,附耳悄声解释着:“清风教主是萨满教中阴仙的首领,深居古洞,极少下山,出马弟子若是能请动他老人家,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二神一时间热泪盈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转过脸来冲着我倨傲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万?”我愕然道。
    二神似乎很激动,不住的点头。
    我咳嗽了下,清清喉咙,朝着床上的胖女人一报拳,口中朗声说道:“清风教主,原来是耶老和老翠花到了,失敬,失敬。”
    “哦,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本仙?”胖女人一脸的诧异。
    “我是东北一个产粮大县县委书记的朋友,名叫鲁班尺。”我回答。
    “邢书记……”胖女人嘿嘿的笑了。
    于善浦惊讶的看着我,嘴里小声问道:“鲁先生,你认识萨满教的清风教主?”
    我微微一笑:“黄龙府故人而已。”
    胖女人目光落在了于善浦身上:“咦,这小伙子身体不错,活过百岁不成问题。”
    “我今年八十六,教主您说能过百岁?”于善浦神情有些小激动。
    “哼,难道本仙会看走眼么?”胖女人面色板起,嗔道。
    “不不,绝没有这个意思……”于善浦赶紧解释。
    胖女人鼻子‘哼’了声,开口询问道:“昨天晚上,是何方神圣在这儿杀死了本教弟子清风老仙儿?”
    二神闻言如拨浪鼓般的摇晃着脑袋,而于善浦则更是一头的雾水。
    “是‘千年老尸’干的。”我开口说道,故意引导着话题走向,准备借清风教主鬼仙之力问于善浦一些问题,在鬼魂的面前想必人人都畏惧说假话。
    “千年老尸?”于善浦面露疑惑之色,“鲁先生,你不是讲他已经死了么?”
    “第一具‘千年老尸’黄巢,已于三十年前,在临潼西山之巅死于有良的‘鬼门十三针’。第二具‘千年老尸’朱由崧,今天凌晨刚刚被我给弄死了。但是还有第三具‘千年老尸’,其身份目前尚不清楚,昨天晚上在隔壁101房间,此人出手杀死了清风老仙儿……”我解释说,先将矛头引向于善浦。
    于善浦闻言愕然不已:“在我的房间里杀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就在我敲开101房间门之后,先是发现你的神情有异,与白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但态度冷漠,而且还忘记了昨晚见面之约……”我如实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你是说东北出马仙大神借用卫生间的时候,清风老仙儿趁机上了我的身?”于善浦惊讶道。
    “正是,”我点点头,“当清风老仙儿说出了实情,是受‘千年老尸’的指使监视鲁班尺时,你的头顶囟门处突然升腾起一缕青烟,随后于老的神智便恢复了正常。”
    “哦,怪不得呢,我在屋里等候鲁先生,不知怎么就突然犯困打起了瞌睡……”于善浦回忆着说道。
    我目光望向了胖女人:“请问耶老您……”
    “本仙是老翠花,耶老在门外蹲着呢。”胖女人鼻子哼了声。
    “老翠花,你和耶老不是在蓝月亮谷里吗,难道没跟着寒生等人一起去异界?”我疑惑的问道。
    “异界有什么好玩儿的?还是咱关东家里待着实在,所以就同耶老回来了,”胖女人嘿嘿冷笑了两声,“昨晚本仙突然感应到了清风老仙儿遇害,魂魄俱灭,于是就同耶老连夜买票坐动车入关到唐山,然后又打的赶来了清东陵。”
    “清风教主乘高铁坐出租车?”于善浦闻言瞠目结舌。
    二神也目瞪口呆,神情万分愕然。
    我心中暗自好笑,那耶老本是一具辽代的千年干尸,不似老翠花完全是鬼魂。作为肉身,自然是要凭借着交通工具才能赶来这里,黄龙府到清东陵毕竟有将近一千公里呢。
    “那还不赶紧请耶老进屋?”我说罢起身开了房门,见走廊的水泥地上蹲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枯槁老者,像个受气佬,光秃秃的脑袋,褐色头皮,上面连一根毛发都没有。
    我将其扶进了屋,嘴里微笑着问道:“耶老爷子,您的‘金丁香’美容效果好像不佳呀。”
    “咦,你是何人?竟也知道老衲有‘金丁香’?”耶老闻言大感意外。
    “我是朱寒生和邢书记的朋友。”我回答说。
    耶老并未搭话,他的目光早已经被坐在床上的胖女人吸引过去了,面色神情暧昧,还偷偷的挤了下眼,嘴里“啧啧”有声:“哇,这小姑娘身上好多肉……”
    “闭嘴!”胖女人厉声呵斥道,“你这老东西,无论走到哪儿,一见到肥胖女人就色迷迷的,简直给老娘丢人现眼。”
    耶老紧忙捂住了嘴巴,不敢吱声了。
    我一看这样插科打诨可不行,一点清风教主的威严都没了,足以让于善浦生疑。
    “老翠花教主,”我的语气恭敬起来,“您是关东黄龙府鼎鼎有名的鬼仙,可知这位‘千年老尸’的来历否?此人能够隔空无声无息的杀灭侵入泥丸宫中的鬼魂,而丝毫未伤及到于老,如此绝世武功,想必在尘世间,亦如凤毛麟角,寥寥可数吧。”
    “嗯,出手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这恐怕连当年的七色魇黄巢和白光大魇‘蛊人’都难以做到,”胖女人叹息了一声,“本仙久居关外,却不知中原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顶尖高手……”
    “鲁先生,‘千年老尸’为何要让清风老仙儿监视你呢?你最近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儿么?关键是‘特别’,不同于以往。我们研究和鉴别清代历史中的一些史料时,如何来删繁就简,去伪存真,就是采用‘从结果向原因进行反推’的逻辑思维方法,往往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善浦同情的说道。
    “是啊,你究竟做了什么事儿,将这具‘千年老尸’给吸引来了?”胖女人疑惑的目光瞅着我。
    好嘛,本想借着清风教主鬼魂之力让于善浦说实话的,不料竟然“作茧自缚”,倒把自己给绕进来了。
    “既然老仙家如此说,尺子自然不敢隐瞒,不过在说出这个秘密之前,有件事儿需要先向于老核实。如今当着清风教主老仙家的面,想必于老能够如实的相告吧?”我得把于善浦捎上才行。
    “小伙子,本教主在此坐堂,凡事均不得隐瞒,否则立马消减你的寿数。”胖女人乌黑的双瞳盯着于善浦,一股寒气袭来,不怒自威。
    “鲁先生请问,我一定据实告之。”于善浦赶紧说道,语气无比的诚恳。
    “你认识叶子净夫人有多久了?”我问。
    “叶子净夫人?从未听说过啊。”于善浦诧异道。
    撒谎,公然撒谎,第一句话就不老实,我心里不由得恼怒起来。
    “今天早上,你俩还站在清风宾馆门口聊了好一阵子呢……”我当即予以戳穿。
    “哦,你是说Eneнa?”于善浦呵呵笑道。
    “叶列娜?她,她是俄国人......”我闻言大吃了一惊。



    第十五章 草蛇灰线
    “是啊,叶列娜?伊凡诺夫娜?罗曼诺娃。”于善浦回答。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诧异道,心中寻思着,难怪叶子净夫人皮肤较白,五官轮廓清晰,相貌看着带有点异国情调呢。
    “说来话长,一晃都六十年了,我那时还在故宫博物院工作......”于善浦叙述说,“叶列娜的祖父奥列格教授是前苏联有名的生物学家,在北大生物学系任教。他对中国的历史文化很感兴趣,没课的时候经常骑自行车来故宫游览,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奥列格教授娶了一位漂亮的中国妻子,是扬州人,我还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五七年反右斗争时,我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北大荒农场劳动,从此就同其断了联系,后来听说他带着妻儿回国了。今年初,叶列娜从俄罗斯来中国,并辗转找到清东陵文管处,这才同我见了面。”
    “叶列娜姓罗曼诺夫,与沙皇尼古拉二世有什么关系么?”我好奇的问道。
    “据奥列格说,他祖上是罗曼诺夫王朝的旁系,十月革命后,家族里好多人都被契卡抓走,从此便没了音讯。他父亲是彼得堡研究生物学的专家,侥幸存活下来以后,从此埋头钻研两栖动物,不问政事......”于善浦回忆道。
    “你是说‘两栖动物’?”我打断了他的话。
    “没错,奥列格教授继承了父亲的研究成果,也成了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我在他的寓所里还曾见到过一些蟾蜍的标本呢。”于善浦语气肯定。
    “那么,叶列娜呢?她也是从事这方面的专业么?”我接着问道。
    于善浦摇了摇头:“不是,她说原来是在一家叫什么‘阿莱克斯安全服务公司’里做文职工作,由于俄罗斯经济不景气,所以才跑来中国碰碰运气。”
    我闻言心中随即警觉了起来,这家俄罗斯“阿莱克斯安全服务公司”可是名头不小,是前苏联解体时,由退休的克格勃高级官员所组成的私人侦探机构。其首脑科斯亚科夫还担任着俄罗斯侦探协会 ,触角伸向了全世界,单单是莫斯科总部的工作人员就雇用了上千人。
    “那么,叶列娜找到合适工作了么?”我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也巧了,她在马兰峪遇见了一个二毛子医生,并介绍了个临时性的工作,就在当年十四阿哥允褆的王府里,做一家公司的出纳。”于善浦呵呵笑道。
    “叶列娜是俄罗斯人,她懂得汉语么?”我不动声色的询问着。
    “她在莫斯科大学里读的是汉语言专业,祖母在家中教其讲中国话,连扬州方言都很流利呢。”于善浦脸上流露出长者慈祥的笑容。
    两栖动物,蟾蜍标本,鬼面蟾蜍,生物学教授的孙女突然出现,二毛子伊万医生,这一连串的巧合里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隐约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于老,叶列娜昨天早上打了个电话给你,都说了什么?”我开始正面盘问了。
    “这个嘛......”于善浦面现为难之色,似乎不愿说。
    胖女人面色一沉,嘴里“唗”的一声,呵斥着:“本仙坐堂,尔等诸事不得隐瞒!”
    于善浦语气凝重,迟疑的说道:“老仙家,不是我想隐瞒什么,而是自己曾经答应过人家,绝不对外人透露,做人须得言而有信才是。”
    “嗯,这倒真的,男人嘛‘吐口唾沫是个钉’,说出的话怎么能像老娘们儿似的‘提起裤子就不认帐’呢?更不能学耶老那般见到肥胖老太太就迈不动步......”胖女人微笑点头赞许着。
    好么,老翠花可是在帮倒忙了,我心中苦笑不已。
    “于老为人正直而守信,尺子也不会强人所难,不如这样吧,每个问题我只猜一次,对了的话就不吱声,错了呢摆下手,本人就绝不会再问。如此一来,您既没有对外人透露,违背自己的承诺,同时又对清风教主显示出了足够的尊重,如何?”我点燃了一支烟,神态轻松的说道。
    “呵呵,如此甚好。”胖女人赞许的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于善浦表示同意。
    “昨晚,你把戴老二烧鸡都吃了?”我故技重施,先说些无关紧要的,令其放松戒备。
    于善浦舔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昨天早上,叶列娜打电话告诉你鲁班尺回来了,是么?”我切入正题。
    于善浦紧闭着嘴巴,未吭声。
    “今早,她在宾馆门口的栗子树下告诉你,拂晓前,鲁班尺前去昌瑞山地下石窟,炸毁了‘千年老尸’朱由崧,也就是‘鬼面蟾蜍’的肉身石像,是这样的么?”我尽可能的咬字准确,以免产生歧义而导致于善浦的否定。
    胖女人和我都注视着他。
    许久,于善浦都没作声,我松了口气。首先,证实了叶子净夫人没有说谎,接下来的推理就容易得多了。
    “在我们昨天马兰峪初次见面之前,你已经就从叶列娜的口中听说了鲁班尺这个人,是吗?”我问。
    于善浦没有吭声,默认了。
    “你也同她谈及过近些年来,清东陵的癞蛤蟆越来越多的事实吧?”我试探着前进一步,押宝总是要冒些风险的。
    赌对了,于善浦没有说话。
    “东北出马仙儿也是今年初来到清风宾馆长年包房的。”我说。
    “对呀,我们是过完大年,正月里来的。”二神在一旁接话道。
    自己先前一直认为叶子净夫人的上线为于善浦,是他利用自己与东北出马仙房间相邻的有利条件,待清风老仙儿上身胖女人之后,向其传达了第三具“千年老尸”要求监视鲁班尺的指示,现在知道是完全错了。
    因为“千年老尸”根本无须利用第三者来接触清风老仙儿,他可以直接与鬼魂沟通!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于善浦和叶子净夫人与“千年老尸”并无瓜葛,而是属于俄罗斯这一条线上的,应该还包括伊万医生。伊万医生大概率也属于“阿莱克斯安全服务公司”的人,卧底在老爷子的手下,并私下将叶子净夫人安排进了王府。老爷子是条主线,只有他自己掌握着异界的“潘多拉盒子”,绝不可能与他人分享,甚至现在京城中南海里的主政者也蒙在鼓里。第三条线就是这具幕后神秘莫测的“千年老尸”了,目前只知道其果断出手斩断了清风老仙儿与他之间的联系,以免自己追查下去。但其目前并不打算灭鲁班尺的口,因为还有利用价值,如此,令情况更加的扑朔迷离。
    唉,草蛇灰线,蛛丝马迹,真的是烧脑啊......
    “咕噜噜......”胸前蓦地一热,绿珠发出了警报。
    我猛地一抬头,发现窗外似乎有物体倏的闪过,于是骤然起身拉开窗扇,一头扑了出去......
    “还有一万块钱呢......”二神在屋里叫喊着。
    我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子口有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鲁先生,出了什么事儿?”于善浦脑袋探出了窗外,疑惑地问道。
    “哦,大概是看花眼了......”我站在窗户外,嘴里嘀咕着。
    “那么还要接着问么?”于善浦说道,这个老学究倒是挺实在的人。
    “谢谢于老,已经问完了。”我歉意的笑了下。
    这时候,胖女人说话了:“鲁班尺,回屋来吧,现在该轮到你讲了。”
    “老翠花,你和耶老今晚就住在这清风宾馆里吧,我夜里再过来会面,并顺便告诉你们邢书记、可儿以及老祖的情况,不过现在有急事儿得先走了。”我对胖女人匆匆说道。
    “还差一万块钱呢。”二神赶紧提醒我。
    “问你们教主要吧。”我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转过巷子口,我紧赶了几步,径直走进了那家“晨香早点”小饭馆。
    “咦,你不是吃过了么?”热情的老板娘见我愣了下,疑惑的说道。
    “哦,店里的扬州三丁包子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想见见你家面点师傅。”我目光环视了一周,店内并无其他客人,厨房内热气蒸腾,有人正在忙活着。
    老板娘闻言笑逐颜开,连忙说:“谢谢了,面点师傅是年初才请来的,以后还请多光顾。您这儿等着,我去叫他。”老板娘给我倒了杯茶水,随即走进了厨房间,食客夸奖店里的厨艺,毕竟是件很光彩的事儿。
    “是您找我吗?”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从厨房里走出,双手在脏兮兮的白色围裙上蹭着,来到了桌前小声问着,神情显得有些拘谨。
    “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嘛,不知如何称呼呢?”我客气的请其坐下,他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我姓谢。”此人好像话不多。
    “冀东这地方净是些老呔儿,大都喜欢吃天津狗不理,咸香口。扬州三丁包是下江的风味,稍微有点甜,恐怕吃的人不会太多吧?”我摇了摇头,问道。
    “南方游客还是不少的。”谢师傅解释说。
    “你是从扬州那边过来的吗?”我问。
    他点点头。
    “以前就是面点师傅?”我接着问。
    “是的,一直都在‘富春茶社’做早点。”他回答说。
    “扬州得胜桥的‘富春茶社’,那可是一家光绪年间的老字号了,三丁包和五丁包最有名气,”我话锋一转,口中嘿嘿冷笑道,“可你谢师傅做的三丁包怎么一点都不正宗呢?”
    “哪,哪里不正宗了?”他面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包子里怎么有股腌猪油味儿?”我摸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仰脸喷出了一个大烟圈,朝着他的头套去。
    “腌,腌猪油?”他目光也变冷了。
    “没错,俄罗斯腌猪油。”我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


    唉,十分抱歉,后续章节审查通不过,贴不上来,《后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尺子腰伤未愈,实在无法一字字的寻找敏感词,如天涯审查能告知敏感词,尺子自会修改再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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