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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青囊后传》——鲁班尺[第273页]

作者:鲁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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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封于2019年10月,至今逾一年半,铁甲大军解甲归田久矣,往日的喧嚣已成追忆......
    


    尺子唯有将遗落下来的几卷陆续贴上后,才能同步更新,以免影响读者阅读......



    第五章 黑色斗篷
    岭南猿公神情沮丧的走了过来,身后面跟着赖卜。
    “尺子,巨猿首领对异界也是所知有限啊。”他摇了摇头。
    我示意他说下去。
    “巨猿首领很感激我们治愈了它的族人,因此也就尽其所知的告诉了老夫。它们家族世代都繁衍生息在这里,这片莽莽原始密林非常之大,它们甚至从未去到过森林的边缘。据祖辈说,林子的尽头是广袤的大陆,那儿到处都有嗜血的妖兽横行,有的甚至还会像鸟儿般的在天空中飞翔,个个都是异常的凶狠残暴。祖辈上,曾经有族人不慎踏出过密林,从此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岭南猿公叙述着。
    “首领知道‘鬼面蟾蜍’么?”我问。
    岭南猿公再次摇头:“它从没听说过,估计鬼面蟾蜍生活在原始密林以外的大陆地区,因此才会不知道。”
    “嗯,”我想了想,遂说道,“它们的寿命大概是多长?”
    “大约是500年。”猿公回答。
    “在尘世类人猿中,大猩猩和黑猩猩的寿命是50年,异界是其十倍。人类的平均寿命也就是70年左右,若是在这里,则可以达到700年了。”我沉思着说道,心想难怪那些高官富贾一门儿的心思寻找异界通道呢,这可比移民西方国家要强多了。
    “赖老前辈,当年在生命之门的那个夜里,你所梦见的鬼面蟾蜍对绿蜘蛛家族血腥屠戮的场面,可记得有什么地形地貌方面的特征?或许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些启发。”我思索道。
    赖卜回忆说:“贫道只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比广东沿海地区的热带风暴要强的多。由于天色太暗,因此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只有在闪电的那一瞬间,有座造型奇特的巨大建筑物映入了眼帘……”
    “建筑物?”我有些愕然,既然有建筑物,就说明异界有人类的存在,这倒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赖卜点点头:“是的,因为一连数十日都在重复着同一个梦境,因此印象尤为深刻。那建筑是墨绿色的,不同于中国历代的古建筑,其造型如同蜂窝状,高度也绝不亚于一座摩天大楼,起码有数十丈之多。”
    “可曾看见有人类么?”我问。
    “贫道未曾见到。”赖卜摇了摇头。
    我沉思片刻,遂接着问道:“赖老前辈,这里的动物寿命如此之长,可知是什么缘故?”
    “是气场,”赖卜回答说,“异界的气场与尘世不同,到处都充满了浓郁的灵气,若是以‘形势宗’来看,尘世间再好的风水宝地也不及异界之万一。因此,同种类的动植物不但其寿命长,而且生得十分的高大,皆因灵气之故。”
    不错,刚一进入异界,自己便已感受到了此地的空气格外清新,是尘世所完全不具有的。
    “那么,人呢?是否也生得比我们高大?”我若有所思。
    这时,伊万医生和小曼走了过来。
    “鲁班尺,我们需要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伊万医生郑重说道。
    “嗯。”我应了声。
    “我们这次跨界行动的主要目的,”伊万医生目光盯着我,“就是探索寻找人类新的生存空间,就像是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其意义无比的深远。”
    “这个自然。”我哼了声。
    就在这时,马队长手里拿着一台遥控器匆匆走来,急切的开口说道:“一小时前,特战队放飞了一架ZT5微型无人机,径直向北进行空中侦查,这是它传回来的最后一段无线视频。”
    遥控器屏幕上是无人机高速飞行时的空中俯瞰图像:无边无际的森林树冠,隐约可见蜿蜒的河流……
    “它飞了多远?”我问。
    “手抛式无人机刚刚起飞不到一小时,因此最多不超过50公里。”马队长回答。
    “最大航程呢?”
    “常温下,电池可以维持将近6小时,航程大约300多公里,巡逻半径150公里,但视频传输距离最多也只得50公里左右。”
    我点点头,即便无人机不返航一直飞,直至电池耗尽,也不过才300公里而已,恐怕仍然到不了森林的边缘。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个模糊不清的黑色物体,在森林树冠上空斜刺里优雅的飞过……
    “那是什么?”我双眼盯着屏幕惊讶道。
    就在这时,遥控器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白色的雪花噪声,大约十余秒钟后恢复正常,依旧是莽莽林海的图像。
    “无人机的传输距离已达极限,”马队长遗憾的说道,“所以命其返航,现在已经是在回来的途中。”
    “方才那个神秘飞行物的图像能放大么?”我问。
    马队长操纵着按钮放大那帧图像,不过像素却更加的模糊了,依旧是辨认不清究竟为何物。他于是建议道:“可以用图像增强和超分辨率重构的软件来试试,主要是增强图像中有用部分的信息,抑制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使之改善某些特定目标的图像质量,但这样做可能会造成某些失真。”
    “失点真没关系,关键是要辨认出那个神秘的飞行物究竟是什么。”我说。
    “是,这就去处理。”马队长应道,随即命令一名特战队员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操作。
    到底还是军人素质高,做事雷厉风行,我心里寻思着。
    不久后,那名特战队员蓦地惊呼起来,我们几个人赶紧跑了过去。
    电脑屏幕上,半空中的神秘飞行物轮廓终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我双眼圆睁,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那竟然是一个人……

    伊万医生、小曼等人面面相觑,皆愕然不已,在异界终于出现了人类,而且竟然还会飞翔。
    我默默的盯着屏幕,那人披着带有图形标记的黑色斗篷,斗篷张开如翼,几乎遮蔽了整个身体,唯露出一颗光秃秃的青色大脑袋。
    由于距离的关系,此人的相貌模糊不清,看不出年龄与性别,不过从人身比例来说,这头部则显得过于硕大了。
    “有点像好莱坞电影里的‘超人’。”小曼手指摆弄着辫梢,嘴里嘻嘻的笑着。
    “那么,无人机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多少?能否计算出此人的身高?”我没理她,仍旧继续询问马队长。
    “无人机的巡航高度三千米,与此人的相对距离大约在两千七百米左右。只可惜当时来不及发出指令让航拍器变焦,否则细节就可以一览无余了。”马队长惋惜的说着。
    “队长,电脑计算出来的数据会不会是弄错了,这个人的身高竟然接近六米,姚明才多少啊。”特战队员不无疑惑的说道。
    伊万医生的目光望向了我。
    “没错,”我若有所思的回答说,“我知道是什么人了……”
    “你知道?”伊万医生和小曼对视了一眼。
    “是‘青头怪人’。”我口中喃喃说道。
    伊万医生闻言诧异不已:“‘青头怪人’是谁?”
    “你们没看过《尘翳》这本书么?也就是《莫残溪》,”我郑重说道,“当年神农架峰顶之上,圣婴娘蜮以火药桶炸裂虚空,结果被异界的青头怪人吞噬掉了。另外,终南山地肺古井里也曾爬出来过一只青头怪人,最后为莫残所铲除。”
    “‘青头老怪’很难对付吗?”小曼慢条斯理的说着。
    “当然,”我的表情很是严肃,“青头怪人不但生得高大威猛,而且赤裸着全身,皮糙肉厚,刀剑不入。其手指脚趾都是六根,第六根指头是中空的,可以释放毒液。除此之外,周身的毛孔也能喷射毒烟,中者即时毙命。”
    “万一我们遇上了这种青头怪人,发生冲突时该如何应对?”伊万医生面色诚恳的虚心请教,与以往的态度大相径庭。
    “给他一颗榴弹就行了。”我回答说,如今的枪榴弹可比乾隆年间的弩弓火箭威力大得多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呢?”伊万医生接着问道。
    “向北。”我微微一笑。
    “那不是出现青头怪人的方向么?”伊万医生迟疑的说着。
    “没错,再怎么说,‘青头怪人’也是人类,或许可以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有关异界的大致情况。”我回答。
    在尘世,人类乃万物之灵,想来异界也是如此,若是语言上能够沟通交流的话,很多难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马队长开始吩咐特战队员们做准备,岭南猿公前去向巨猿首领辞行,两人手拉着手依依不舍,颇有“猩猩相惜”之感。
    我返回到了异界通道口,这是山崖陡峭绝壁下面的一座石洞,进深只有丈许,看上去与通道另一面的“生命之门”极为相似,也是阴户状。但见洞口四周生满了浓密的野草,有黑色的小甲虫在上面缓缓蠕动,地上还散落着几大坨类人猿屙的粪便……
    巨猿毕竟还是低等生物,“异界之门”如此神圣之所在,竟然遭到这般亵渎,也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马队长他们已经将这里的地理坐标详细记载了下来,并拍照和输入电脑以及每部手机中保存,这可是将来返回尘世的唯一通道了。
    队伍出发了,离开了巨猿部落,一路向北钻进了莽莽的热带原始雨林。





    第六章 青头怪人
    原始热带雨林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暗淡。空气也极为闷热与潮湿,地上的苔藓很厚,踏在上面柔软而悄无声息。
    在异界,除了特战队员头盔内嵌的无线降噪对讲机耳麦外,其他先进的通讯设备都已失去了作用。两名特战队员手持自动步枪在前面开路,无人机不时的传送回来前方森林中的俯瞰图像,引导着队伍前行。
    林中不时的有小动物穿梭其间,鸟鸣之音不绝于耳,感觉就如同在尘世似的,一切都那么恬静自然。然而,大家都知道,危险随时都会到来,因此个个都绷紧了神经,丝毫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我走在队伍的中间,身旁是岭南猿公和赖卜。
    “发现青头怪人的地方距我们大约50公里,按照目前密林中搜索行进的速度,大约需要两天才能到达。”马队长过来通报。
    大约黄昏时分,队伍来到了一条溪流前,马队长决定今晚就在此宿营。
    特战队员们点起了一堆篝火,雨林中携带着装备穿行了一整天,众人皆感到疲惫不堪。
    “哒哒哒……”溪水边蓦地传来清脆的枪声。
    “谁在开枪?”马队长高声喝道。
    两名担任警戒的特战队员拖着一条粗大的蟒蛇来到跟前:“报告队长,这条巨蟒在小溪旁想要偷袭我们,不得已而开枪击毙。”
    我呵呵一笑:“秋风起矣,三蛇肥,今晚有口福了。”
    “可是枪声极易引来‘青头怪人’啊。”马队长不无担心的说道。
    “在偌大的原始雨林里寻找青头怪人,就如同海里捞针,若是能引其自行找上门来,岂不省心又省力么?”我神情泰然。
    马队长点点头,吩咐手下:“去,把蟒蛇剥皮剔肉洗干净,烤来吃吧。”
    特战队员们一听都欢呼起来,新鲜的野味儿,可比压缩饼干和罐头食品好吃得多了。于是有人抽出匕首割去蛇头,开肠破肚切成一段段的穿上树棍,抹上猪油在篝火上烧烤
    “唉,”赖卜叹息了一声,“蟒蛇乃灵物,食之不吉啊。”
    “呵呵,有何不吉?老夫都吃了数百年,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岭南猿公笑道。
    “明嘉靖年间,广东参政项桥在《瓯东私錄》中记载,一天,有提学来视察,生员们在明伦堂等候。恰巧一条大蛇自梁上跌落,这些广东学子们认为此乃天赐美食,于是便拿去煮了。蛇快熟的时候,提学大人到了,大家赶紧出门迎接。
    蛇锅火旺,汤汁外溢流淌到了地上,正好有条狗路过就把地上的汤汁喝了,死在了灶台边。生员们回来发现后,才猛然醒悟,此蛇有剧毒。他们将蛇肉埋了,数日后,那地方竟然长了一颗巨大的黑木耳,又肥又嫩。
    项桥认为,这是蛇的‘毒气所发也’。也许有人在想,如果吃了这株黑木耳又会怎样?”赖卜讲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目光望向了众人。
    “是啊,吃了会怎样呢?”马队长好奇的问。
    “那他就一定是个广东人。”赖卜说道。
    马队长脸一红,承认说:“我是广东番禺的。”
    赖卜微微一笑,接着叙述道:“明代李诩的《戒庵老人漫笔》中记录了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有个巡按大人路过,发现了这株巨大肥嫩的黑木耳,就命人摘回去煮来吃了。次日,书吏发现巡按大人的床上只剩下了骨头,其肉已然化成了血水。官府觉得此事甚是可疑,于是便差人来到黑木耳生长之处往下挖,竟掘‘得大蛇如桶大,烧之。’”
    马队长嘿嘿的笑了:“哪儿有这等事儿。”
    赖卜面色严肃的说:“世事难料啊。”
    篝火烧得正旺,富含油脂的树枝不时的“啪啪”爆燃,迸射出火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烤肉的酯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队长,无人机传回来低空红外探测图像,这附近并无发现有其他的大型热血生物。”有特战队员报告说。
    “继续盘旋观察,决不能放松警惕。”马队长命令道。
    月色清凉,一只如蝙蝠般的巨大黑色身影静止漂浮在高空里,默默的凝视着小溪旁的篝火……
    就在这时,胸前蓦地一热,低头望去,绿珠已经探出了脑袋,八只大眼睛正向我眨动示意,同时伸出步足指向了天空……
    我疑惑的目光顺着其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深邃的夜空里洁净如洗,一轮弯月如钩,满天星光熠熠,静美如斯。
    “咕噜噜。”绿珠悄悄发出了警告。
    我凝视着天穹,须臾,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夜幕中静止不动,普通人的视力根本无从发现。
    那会是什么呢?绿珠来自异界,知道那东西是威胁,因此才会偷偷的警告自己。
    “马队长,巴雷特狙击步枪的射程有多远?”我轻声问道。
    “我们携带的这款是最先进的巴雷特M95反器材狙击步枪,有效射程1800米,最大射程可达6800米。”马队长回答。
    “拿来给我,”我面色严肃,语气郑重的吩咐着,“叫大家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马队长见识过尺子的能耐,因此起身不加怀疑的照做,队员们随即扔下即将烤好的蛇肉,纷纷抄起了身旁的自动步枪。
    “怎么了?”伊万医生和小曼诧异的盯着我。
    “夜空里有东西在窥视我们。”我答道。
    “是什么?”两人仰头朝天上望去,疑惑的问,“在哪儿?”
    我没答话,在马队长的帮助下,迅速在垒起的铝合金箱子上架好巴雷特M95狙击步枪,枪口指向了夜空。
    “五发弹夹供弹,洛伊波尔德-斯蒂文斯M3超级望远式瞄准镜,十倍放大率,内置有测距分划,可以调整风偏和高低。”马队长在身旁介绍指导着。
    我的眼睛透过十倍的瞄准镜望出去,这下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黑点”的轮廓了,张开如翼的黑色斗篷,赤裸着的躯体,月色下泛着青光的大脑袋……
    “青头怪人,你终于来了。”我嘴里喃喃自语着。
    “青头怪人?”伊万医生和小曼面面相觑。
    “鲁班尺,你这样主动的发起挑衅是否合适?”伊万医生担心的问道。
    “不这样,你想他等到我们睡着了偷袭么?”我嘿嘿冷笑两声,同时让马队长往弹夹里装上了一颗曳光弹。
    “大家闪开些,巴雷特的枪口气体会灼伤人。”马队长吩咐众人躲开。
    我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威力巨大的狙击步枪,心里面怦怦直跳,透过瞄准镜望出去,青头怪人依旧是静静的漂浮在半空里,借着夜幕悄悄的向下俯瞰着。
    我默默的望着他,异界真的是不可思议,难道“万有引力”在这里不起作用?可我们感觉却和尘世并无两样啊。
    “砰”的一声巨响,我扣动了扳机,巴雷特M95反器材狙击步枪的枪口闪现一团桔黄色的火焰。12.7mm的大口径曳光弹疾射而出,以每秒854米的初速直奔青头怪人而去,绿色的光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荧光轨迹。
    我这一枪没想击中他,自己也根本没有这个准头,无非是要吓唬一下青头怪人,令其尽快采取行动。否则,这家伙在天上就这样一动也不动,我们可耗不起。
    望远瞄准镜里,我见到青头怪人有反应了,他疑惑不解的望着朝自己快速飞来的绿色光点,迟疑着张开了大嘴一口咬去……
    曳光弹的飞行速度越来越慢,最后达到了极限,就在绿色光点即将回落的瞬间,被青头怪人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射中了么?”姬二师急切的问道,喉咙里咕噜两下,好像要打鸣似的。
    “子弹被青头怪人吃了,这家伙也不怕烫。”我说,回想起自己当年在东北流浪时,就爱吃刚出锅的饺子,越烫嘴越好,敢情这家伙也有此癖好啊。
    夜空里,青头怪人一抖黑色斗篷,斜刺里直冲着小溪岸边俯冲过来……
    特战队员们端着95-1自动步枪对准了从天而降的青头怪人,有几支已经挂上了枪榴弹。
    “先不要开枪!”我赶紧喊道,这是难得的与异界人类接触的机会,可不能弄砸了。
    青头怪人斗篷张开如翼,在众人的头顶上盘旋数圈,然后缓缓的降落下来,赤脚稳稳的站立在了篝火旁。
    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青头怪人看似并无敌意。
    此刻,众人终于能仔细的瞧清其相貌了:青头怪人身高逾两丈,浑身赤裸,一丝不挂,身后披着偌大的黑色斗篷。但见其头颅硕大,肌肉强壮,青绿色的皮肤,手足均为六指,胯下吊着一大坨阳具,是个男的。
    “嗨,你好,初次见面……”伊万医生首先热情的打起了招呼,见其无甚反应,于是语调一变,飙起了英文,“Hello,how are you……”
    青头怪人疑惑的望着他,面现狐疑之色。
    看来,他不懂人类的语言,这下子沟通有困难了,我心里寻思着。
    青头怪人也在端详着我们,长着同样的脑袋,同样的四肢……他鼻子嗅嗅,目光落在了篝火旁的烤蛇肉上,然后慢慢的靠近,伸手抓起凑至鼻下闻了闻,便直接丢进了嘴里。蓦地,其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将那些蛇肉统统搜罗起来,扔入口中咀嚼着。
    “呜嘿嘶密哒……”我突然叫了声。
    “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青头怪人闻言大喜,竟然连连的附和起来。





    第七章 托梦
    我愣住了,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既然青头怪人不懂尘世现代人的语言,那么远古时代人类与虫类相处时的“驭虫术”能否与之相沟通呢?看来是蒙对了,可是自己只知道这一句咒语,普天下恐怕也只有黄小建懂得“驭虫术”了。但自从她跟随有良和寒生等人进入异界后音讯全无,唉,远水不解近渴啊。
    “呜嘿嘶密哒,呜呜哒,密嘶,嘿……”青头怪人显得十分兴奋,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虫语”。
    “嘿嘿,呜嘿嘶密哒,嘿嘿。”我尴尬的回应着。
    这边,伊万医生、小曼一干人等无不惊异万分,这个鲁班尺简直就是纵横两界,无所不能啊。
    岭南猿公和赖卜亦是大惑不解。
    “尺子,你怎么会懂得异界的语言呢?”赖卜诧异的问道。
    “唉,就只知道这一句。”我苦笑着悄声回答。
    “原来如此。”赖卜点了点头。
    “鲁先生,”马队长在身边轻声耳语着,“目前,这个青头怪人敌我难辨,万一发生冲突时,还是先下手为强才好。”
    我见他倒背着手,左手掌中藏有一枚82式手雷,右手则握着一支上了膛的07式9mm自卫手枪,警惕性蛮高的。
    此刻,青头怪人的目光落在了篝火旁一听打开了的猪肉罐头上,方才特战队员用猪油抹在蛇肉上,这样便不会烤焦了。
    青头怪人鼻子嗅嗅,伸手一把抓了过来,他似乎从未闻到过这种奇特的香味儿,迟疑的将目光投向了我:“密哒哒,密哒。”
    伊万医生疑惑的问道:“他想干嘛?”
    “当然是想要吃了,但又没见过这种罐装食品,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我解释说,其实看其表情也完全猜得到。据说当年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时,由于语言不通,和当地土著人就是靠手势与表情来交流的。
    我悄悄伸手将马队长手里的那枚手雷抓了过来,关键时刻确实要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青头怪人施放起毒烟来,一切就都晚了。
    “密哒,密哒哒。”我随口应付着,背着手向青头怪人走去。
    青头怪人将猪肉罐头递到我面前:“密哒。”
    我伸出一根手指剜了块猪肉放进口中,“吧嗒吧嗒”嘴儿:“密哒,米西米西。”
    青头怪人也用粗大的手指伸进罐头里,抠出一大坨白花花的肥肉抹进嘴里。其神情先是为之一窒,随即喜形于色,伸出青绿色的长舌一卷,竟然将罐内舔得干干净净,渣儿都不剩。
    一名特战队员悄悄的关上开着盖儿的铝合金箱,里面的罐头所剩不多,可不能让这家伙都给糟蹋了。
    青头怪人异常的警觉,这一细小的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随着嘴里一声怪叫,长臂探出,竟将箱内的五六听罐头悉数抓在了手里……
    特战队员们大怒,紧握着自动步枪,都把目光望向了马队长。
    马队长镇定的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青头怪人毫无预兆的,突然伸出另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蓦地将我夹在了腋下,双脚离地身子腾空而起,斗篷张开如翼,斜刺里的冲上了夜空……
    小溪旁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眼巴巴的看着青头怪人抓走了鲁班尺。
    马队长稍一愣神儿,随后迅即冲到了巴雷特狙击步枪前,手指按在扳机上,眼睛透过望远瞄准镜移动着枪口。
    在身子飞升失重的那一刻,我眼瞅着自己脱离了地面,也看见了马队长在巴雷特狙击步枪后面的身影。
    “别开枪……”我扯开了嗓门拼命的叫道。
    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从空中俯瞰,月光下一条小溪蜿蜒穿行在莽莽原始密林之中,泛着淡淡的银光。
    我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枚82式手雷,这种手雷装有62克TNT炸药,爆炸时壳体可产生300余个碎片,杀伤半径大于六米。若是现在引爆,自己和青头怪人都将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哼,我才没那么傻呢。
    我将手雷揣进兜里,仰脸瞧着青头怪人,这家伙的飞行姿势果真有点像“超人”卡尔。他的身子前倾,光秃秃的脑袋泛着青光,身后披着的黑色斗篷如翼展般猎猎作响。
    我根据自己脸上的风阻,估计此刻时速大约在80公里左右,基本偏差不了多少,这还是当兵时驾驶摩托车得来的经验。
    青头怪人是怎么脱离地心引力飞升起来的,这眼下已无关紧要,关键是他要抓我去哪里?若是存心想害死自己,干脆手臂一松掉下去也就完事儿了。
    眺望夜空,北斗九星历历在目,斗魁勺子天枢与天璇二星延长五倍处的北极星始终位于北方,因此可以断定,现在青头怪人在朝着正北方向而去。
    自从“巫医心经”融会贯通以来,触觉也灵敏了许多,此刻感觉腰间似乎有异样,低头望去可见几缕细而柔韧的蛛丝缠在了腰间,而另一头则拴在了青头怪人硕大的阳具上。
    我忍不住的差点笑出声来,好个机智聪明的绿珠,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已与青头怪人捆系在了一起。如此一来,他如果敢从高空里扔下尺子,势必将拖累其胯下之物……画面实在太美,让人不敢想象下去了。
    “绿珠,你以前见过青头怪人么?”我低头轻声问。
    绿珠悄悄的探出脑袋来,摇了摇头。
    我心里寻思着,这青头怪人与绿蜘蛛家族无关,如果今后冲突起来,自己也就没有啥好顾忌的了。
    月光下,地面上黑黢黢的莽莽原始密林,一眼望不到边际,青头怪人究竟要带自己去哪儿呢?
    方才自己由于受到了突如其来地惊吓,一时间紧张至极,而现在知道了绿珠以蛛丝捆绑住青头怪人的身体,因而不会无故坠下高空后,自己的神经大为放松,倦意也随之袭来。
    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梦中,忽觉胸口一热,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漆黑的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如注。闪电的瞬间,光亮映照出一座墨绿色像小山般的高大建筑,上面布满了如同蜂巢似的房间。随即连续几道闪电划过夜空,我瞧见建筑物内有三只墨绿色的蜘蛛正仓惶奔逃出来……它们体型大如磨盘,其中的一只母蜘蛛背上还趴着另一只小小的翠绿色蜘蛛,个头只有红枣般大小,看似有些孱弱。那三只巨蛛眼中流淌着泪水,各自以锋利的步足尖划开腹部,从里面夹出墨绿色的妖丹来,那只翠绿色的小蜘蛛喷射出一团蛛丝,将其自己和三颗妖丹一同缠裹起来变成了蛛丝茧。
    就在这时,“呱呱……”几声沉闷如雷般的蛙鸣声在建筑物上空轰然响起。
    闪电的瞬间,可以清晰的看见建筑物顶端趴着一只巨无霸般的大蟾蜍,其周身生满了凸起的疣瘤,而最令人恐怖的是,它竟然长着一张如同人类老头的脸。
    那只母蜘蛛伸出步足夹起蛛丝茧用力的抛出,落入了一条湍急的山洪溪流之中……
    “绿珠……”我嘴里喃喃说道。
    “小主人,你看到了……”耳鼓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稚嫩幽怨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咦,这是谁的声音呢?
    “这是绿珠在用意念和梦中的小主人说话,”那少女幽幽叹息着,“在伏洞苍山与老主人相处的两百多年里,绿珠听懂了人的语言,但却苦于无法发声。如今在异界,灵气又重新回到了绿珠的体内,因此才能意念托梦给小主人。”
    “慢,”我打断了它的话,“你是说回到了异界,这里的灵气能够助你以意念同尺子沟通对话?”
    “正是,但只能是在小主人的梦中。”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当年赖老前辈在梦中看到的景象,也是你托梦于他的,因为那时刚刚从异界出来,绿珠体内的灵气尚在,等到后来慢慢的散尽,他的梦境也就消失了。”我恍然大悟。
    “是的,小主人。”
    “绿珠,你为何要称‘小主人’?”我说。
    “绿珠的老主人是胡宫山,你是他的传人,当然就是小主人了。”
    “这样不好,尺子都六十多岁了,你还叫‘小主人’,这要是让那些青丝们听到,还不笑掉大牙了?”我摇摇头。
    “小主人,大牙怎么会笑掉呢?不是长在嘴里很牢固的么?”绿珠疑惑不解。
    “这只是一种比喻,尤其是那些女青丝,像飞火流星、马贺兰、深夜黑猫她们个个牙尖齿利的,才不会笑掉呢。”我解释说。
    “小主人,你才六十多岁,在异界正值青春年少,称作‘小主人’是没有错的。”绿珠郑重说道。
    “不好,不好,”我坚持着,“以后还是叫尺子吧。”
    “是,尺子。”绿珠回答。
    “这就对了。”我松了口气。



    第八章 夜空中的搏杀
    “绿珠,趁着梦还没醒,你赶紧说说异界吧。这里除了青头怪人之外,还有其他的人类存在么?就如同尘世中的人那样。”我问道。
    绿珠回答说:“以前曾听爹爹讲过,异界很大,有南、西、北、东四海围绕着五块大陆。各种妖兽特别的多,其中也有一些人类,不过他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过。”
    “那些人类都居住在什么地方呢?”我接着问。
    “据说是在陆地上,南洲、西洲、北洲、东洲和中洲都有,相貌各异,人数以中洲为最多。”绿珠回忆说道。
    这倒是蛮有意思呢,记得《山海经》中记载,远古蛮荒的时候,天下就有“南西北东”四海,共同围绕着一块名为“中山”的广袤大陆,这与异界的地理形态倒是颇为相似。
    “这里的人类寿命都比较长吧?”我想进一步的核实。
    “嗯,听爹爹讲,异界人类的寿命远高于各种妖兽,有七八百年呢。如果修行的好,还会更长。”
    “如此说来,异界的人与兽都热衷于修行,像你的父母都已修行了千年以上。青头怪人估计也是修行得道,以至于能够飞升,这在尘世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我叹息道。
    绿珠仿佛触动了伤心之处,半晌没有言语。
    “绿珠,你可知道鬼面蟾蜍的老巢是在哪一洲?”我开始问一些紧要问题了。
    “绿珠不知道,在这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妖兽,那天夜里,爹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死了……”绿珠声音呜咽,幽怨悲伤的说道。
    “绿珠,你放心,尺子一定会找到鬼面蟾蜍的……”我安慰着她。
    “小心!”绿珠突然惊呼起来。
    我感觉身子骤然一沉,蓦地梦醒了,睁眼望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月光下,两只身形巨大的吸血蝙蝠正从前方高空俯冲而下,迎面扑来……
    青头怪人一只臂膀夹持着我,另一只手还攥着五六听猪肉罐头,因为负重之故,所以只是在数百米高度的半空里飞行。而那两只身形达丈许的吸血蝙蝠,双目赤红如血,呲着锋利如刀的上犬齿,居高临下的扑过来,动作凶猛狠辣。
    在尘世,吸血蝙蝠身形通常都较小,一般不超过9厘米,长相极为丑陋,鼻部有一片顶端呈“U”字型沟的肉垫,特征很好辨认。它们嗜血成性,每晚可吸食达到其体重50%的血量,非常的恐怖。
    眼前的这两只吸血蝙蝠身形如此巨大,不用说,肯定是妖兽无疑。
    青头怪人猛然间侧身降低高度,勉强的避过了两只蝙蝠的雷霆一击,但由于突然失重,我的心忽地上提,竟然差点呕吐了出来。
    月色清朗,黑沉沉的地面一片静寂,唯有半空里正上演着一番生死追逐与较量。
    青头怪人拼命的加快速度,脑袋上沁出了汗珠,胸腹间在激烈的颤动,喘息声也逐渐加重。他周身汗腺散发出来一股浓烈的臊臭体味儿,简直令人窒息。
    两只吸血蝙蝠在身后紧追不舍,而且越来越接近,这下看起来有点悬了。
    “嗖”的,青头怪人的手臂猛然间向后一挥,那五六听公斤装的猪肉罐头脱手而出,闪电般的砸了出去。
    近在咫尺的两只吸血蝙蝠根本料想不到青头怪人会抛出暗器,一时间短避不及,被呈散射状高速飞来的马口铁皮罐头砸了个正中。顿时,两只蝙蝠晕头转向的打着螺旋垂直坠落了下去……
    我松了口气,想不到这青头怪人还挺有机谋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原来异界的妖兽也如此的不堪一击啊。
    “咕噜噜!”绿珠再次的发出了警告。
    我低头望去,原来那两只下坠的吸血蝙蝠竟然又重新反扑回来了。
    这次它们吸取了教训,不再是尾随在后面追赶,而是先飞上高空,然后斜刺里俯冲从左右两侧进行夹击。
    在森林上方数百米的半空里,青头怪人左右闪避着吸血蝙蝠一波波凌厉的攻击,不过已经明显的乱了方寸,但见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他只能挥动着一只手臂来奋力的抵挡,掌抽拳打指戳,但却难以完全的顾及左右。稍不留神儿,胳膊上便被吸血蝙蝠锋利的上犬牙割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青头怪人“嗷”的嚎叫一声,为自保而不得已放弃自己的“猎物”,他松开了手臂,任由我从半空里垂直坠下……
    “嗷”的又一声惨呼,坚韧的蛛丝猛然拉拽青头怪人的阳具,若不是其皮糙肉厚,男根早就被割断了。纵是如此,蛛丝也已勒进肉里,疼得它直冒冷汗,迫使他急降高度以缓解其下体的痛楚。
    我眼瞅着地面越来越近,心中反倒是平静下来了,伸手从兜里掏出那枚82式手雷,并扣住保险销拉环。若是万不得已,就干脆与青头怪人以及这两只蝙蝠妖兽同归于尽,否则被人家吸血的滋味儿估计可不太好受。
    青头怪人腾出双手拉扯纤细的蛛丝,结果硬是断不开,唯有继续降低高度,都已经快要接近森林树冠了。而那两只吸血蝙蝠趁机猛地冲上来,双双扑在了青头怪人的后背上,将利齿深深的咬入其后脖颈。
    此刻,我感觉到机会来了,于是悄悄地拽开了手雷保险销拉环……
    一般手雷的延时引爆时间大约有五、六秒钟,我心里数着“一二三”,随后用力将其抛上了青头怪人的后背……
    “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闪光和刺鼻的硝烟,但觉自己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一抹阳光轻柔的撒在了脸上。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蛛丝缠绕着挂在了树冠上。
    “咕噜噜……”耳边响起了欢快的鸣叫声,绿珠趴伏在自己的胸前,八只大眼睛泪光盈盈的瞅着我。
    “好姑娘……”我知道又是绿珠救了自己,口中感慨不已。
    青头怪人和那两只吸血蝙蝠呢?我的目光四下里望去,林中茂密的枝叶遮蔽住了视线,既然自己完好无虞,那它们大抵是被手雷炸死了。
    “绿珠,这么高怎么下去呢?”我颇有些为难。
    “哧溜”一声,绿珠跃至粗大的枝干上,然后一点点松开缠绕其上的蛛丝,将我慢慢的放了下去。
    当脚底踩着柔软的苔藓和枯叶,终于回到了地面时,心里面那叫一个踏实。
    “嗖”的一道荧光闪动,绿珠又回到了自己的颈下。
    我的目光向周边搜索,就在前面一株望天树巨大的板根下面,倒伏着青头怪人和那两只吸血蝙蝠残破的肢体。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趴在地上的青头怪人一动不动,伸手探了探,发现还有鼻息。我仔细的查看一下,除了其后脖颈处吸血蝙蝠咬过的齿痕外,后背其他地方均未见到有手雷弹片创口,而那件黑色的斗篷亦完好无损。
    奇怪,手雷明明是在他的后背上爆炸的呀,难道是那件黑色斗篷阻挡住了高速弹片的杀伤?如此看来,青头怪人只是受到了爆炸冲击波的有限冲击和半空里坠落地面时的撞击,可能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
    我起身来到吸血蝙蝠的尸体前,它俩的身子和双翼都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尽管是修炼数百年以上的妖兽,却还是挡不住尘世军用手雷的杀伤力。
    “咕噜噜!”绿珠突然发出了警告。
    回身望去,见青头怪人晃晃悠悠的站立起来,晃了晃脑袋,仿佛尚未完全的清醒。
    “呜嘿嘶密哒……”我开口打了个招呼。
    青头怪人的目光望过来,惊讶的发现树下那两只吸血蝙蝠残破的躯体,于是用手掌发力击打了几下脑袋,似乎要打醒自己。
    “轰……”他双手扬起,嘴里模仿着手雷爆炸时的声响,然后手指指向了我,“密密哒?”
    我微笑着点点头:“密哒。”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啥意思,顺杆爬呗。
    “嚯嚯嚯……”青头怪人开心的笑了起来,声音怪异刺耳。
    “嚯嚯嚯……”我也跟着怪笑,心想“笑”总归不会是坏事儿。
    青头怪人蹒跚着走了过来,弯腰把手伸进两只吸血蝙蝠的肚子里一阵乱掏,果然摸出来两颗黑黢黢如鸽子蛋大小的妖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想了想,在掌中将两颗妖丹比了比,然后拣出那颗小点的递给了我,脸上流露出感激之色。
    我伸手接过,掏出纸巾擦了擦,然后大大方方的揣进了怀里。
    青头怪人将妖丹塞入口中用力的吞下,然后盘腿坐在了地上运气炼功。不多时,他的秃头囟门处升腾起青色的雾气,原本泛青的皮肤,颜色也似乎更深了些。
    我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异界生物修行也许与尘世修道不同,没有那么多的枯燥理论,所谓“大道至简”,可能就是依靠抢夺其他生物的妖丹来提升自身的修为。当年,鬼面蟾蜍攻破城堡屠戮绿蜘蛛家族,其目的也是为了妖丹。
    看来,“弱肉强食”这一丛林法则在异界大行其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尘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九章 青色宫殿的主人
    笼罩在青头怪人秃头顶上的青色雾气渐渐散去,他精神抖擞的一跃而起。“嚯嚯嚯”的仰天长笑数声,然后径直来到跟前二话不说,伸出臂膀再次将我夹在了腋下,离地升腾而起,斜刺里冲上了天空。
    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下体,蛛丝勒出的伤痕已然痊愈,看来妖丹这东西不但有助于提升功力,而且还能疗伤呢。
    青头怪人依旧是一路向北而去,阳光在身体的右侧,异界的方向看来和尘世并无分别。
    低头俯瞰,莽莽的热带原始密林依旧是漫无边际,从昨晚被挟持起到现在,已经有一整夜了。途中与吸血蝙蝠搏斗大约是在凌晨两三点钟,记得当时夜空中三星西斜,应该是在丑时。如此算下来,青头怪人至少已经向北飞行了七八个小时,起码有五六百公里了。
    约莫中午时分,森林终于到了尽头,前面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远远的望去,但见山势雄奇,峰峦如聚,云雾缭绕,烟霭如黛。
    “异界果然好山河。”我不由得赞叹不已。
    “呜……”青头怪人咧开嘴巴发出一声长鸣,仿佛是某种信号。
    不多时,云山雾罩的山中传来了“呜呜”的回应之声,我定睛细瞧,看到两个小黑点正急速的朝着这边飞来。
    随着近前,原来是两个披着同样黑色斗篷的青头怪人,他们斗篷上面的图案都相同的绣着一个青色秃头。身形也是近两丈,秃顶鹰鼻,全身赤裸,都是男的。
    当他们看见青头怪人腋下夹着的我时,感到惊异之极,嘴里“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气儿,音质则抑扬顿挫,十分的铿锵有力,就如同尘世邻国的那位李春姬似的。
    “呜嘿嘶密哒……”我脱口而出,打起了招呼。
    这下子,那两个青头怪人更加的惊讶了,面面相觑,“嚯嚯嚯”的大笑起来。
    我也想跟着怪笑,又一想,还是算了。
    青头怪人回应了几句后,继续带着我朝最高的那座云遮雾罩的山峰飞去。
    山顶之上,是一座古朴的宫殿。
    宫殿呈青色,由无数块大青石砌成。台基、回廊、蹬道、浮雕俱全,且缝隙之间均无灰浆黏合,完全靠重力相连接。正中间是拱券式大殿,宽敞大气,殿前数十台石阶,站立着十余名持长刀的青头侍卫,清一色的黑色斗篷,烘托出宫殿主人高高在上的权势和威严。
    青头怪人缓缓降落下来,恭敬的站在台阶前,将我轻轻放下,然后嘴里“叽哩咕噜”的禀告着。
    我揉了揉发麻的手脚与肩膀,心道:“这里看来应该就是青头怪人的老巢了,真想不到这座宫殿倒是挺恢弘壮观的,不过看不出究竟为何种建筑风格。唉,要是荣信来就好了,他看不惯国内大力发展的通风良好的‘火柴盒’式建筑,就喜欢研究这些古代污七八糟的东西。”
    青头怪人伸手扯起我的后衣襟,像是提小鸡似的迈步走上石阶,进入到了大殿里。
    我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一座高大蒙着黑布帘的石龛上,石龛两侧站立着两名女青头怪人,也同样是秃头鹰鼻,赤裸着上身,腰间则围着一块兽皮遮挡住私处。不过她们身高可有点矮,大概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是一米八多点。
    黑布帘质地很像是青头怪人的黑色斗篷,上面也同样绣着一个青色的脑袋,秃头鹰鼻,我想这应该就是他们族群的族徽了。
    “呜嘿嘶密哒……”我提高了嗓门,抢先朝着石龛打起了招呼,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嘛。
    “嘻嘻嘻嘻……”石龛内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桀桀”笑声,吓了我一跳,汗毛直竖。
    “阁下何人?从何而来?”紧接着,石龛内传出了一个苍老女人的问话声
    天呐,她讲的竟然是汉语!我顿时惊得是目瞪口呆……
    “那你,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讲中文?”我稳定了下情绪,遂反问道。
    “放肆!竟敢不回答本婴的问话。”那老女人勃然大怒,音质粗鄙不堪。
    再次的目瞪口呆……
    许久,我才缓缓的说道:“你,你是阴门圣婴娘蜮?”
    石龛内传出了冷冰冰的声音:“你知道本婴?”
    原来真的是这个小魔头,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回答说:“当然知道,哑童雨儿小姑娘嘛,天真活泼,人见人爱……”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那女人嘿嘿冷笑着打断了我的话,“你见过本婴的真容么?”
    “没有,没有。”我赶紧摆摆手,因为但凡见过其真容者,都会被灭口。
    “哼,既然从未见过,你初来此地,又是如何得知是本婴?”老女人的语气凶巴巴的。
    “猜测,在下只是听您自称‘本婴’,于是联想到当年阴门圣婴娘蜮在神农顶被异界的青头怪人所吞噬的故事,所以才作这般推测的,”我语气恭敬,随后声音提高了八度说道,“恭喜圣婴大难不死,收服青头怪人,在异界大放异彩,阴门一统江湖,谱写历史新篇章……”
    “嗯,到底是大清国的子民,溜须拍马,歌功颂德倒是很有一套,比那个呆头呆脑的莫残强多了。不过呢,本婴喜欢,在这里早已听腻了那些番语。两百多年了,能再次听到中原汉话,真的是耳目一新。”圣婴娘蜮似有无限感慨。
    我望着石龛,心想这娘蜮倒是有两下子,当年被青头怪人咬断一条腿,最后整个人还给吞食掉了。可如今,她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当上了青头怪人族群的首领,世事无常,果真是吉凶难料啊。
    “你叫什么名字,在大清国是做什么的?”娘蜮问,态度似乎和缓了许多。
    “在下尺子,是尘世间有名的大巫医。”我回答。
    “哦,”娘蜮似乎很好奇,“那你师承何人?”
    “先师云南第一名医胡宫山。”我颇为自豪的说道。
    “胡宫山?”娘蜮想了想,“本婴倒是听说过此人,他是平西王吴三桂的贴身御医,医术不错。据说后来胡宫山投奔了清廷,平定三藩后不知所踪。”
    “圣婴见多识广,令人好生敬佩。”我先奉承一番。
    “你是大清国派来的吗?”娘蜮问道。
    “大清国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覆灭了,圣婴自乾隆年间来到异界,大概一直都没有回去过吧?如今尘世朝代更替频繁,吞武里王朝已不复存在,暹罗现在也更名叫‘泰王国’了。”我回答。
    “听青老大禀告说,你在南洲森林里用火器杀了两只吸血蝙蝠,救了他一命,可是真的?”娘蜮似有不信。
    “呵呵,在下举手之劳而已,无须言谢。”我直了下腰杆,准备大吹法螺。
    “你用的是何种火器,拿来给本婴瞧瞧。”娘蜮吩咐道。
    “是中国陆军装备的82式军用手雷,不过爆炸过后也就没有了,就像是鞭炮爆竹似的。”我解释说。
    “没有了?”娘蜮似乎显得很失望。
    “是的,在下从尘世只带来了一枚,价钱很贵的。”我耸耸肩。
    娘蜮沉思片刻,然后继续盘问道:“尺子,你不过是大清国的一介郎中而已,那么有关本婴的这些事儿,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哦,”我清了清喉咙,开始胡诌,“是从一本名叫《莫残溪》的书中看到的,里面主要讲述了莫残与蛇妖青儿的爱情悲剧,同时还着重讴歌了暹罗国阿瑜陀耶阴门圣婴的英雄事迹,令读者无不赞叹与敬仰。”
    “书中对本婴是如何描述的?”娘蜮好像来了兴致。
    “嗯,”我赶紧在脑袋里搜罗词汇,嘴里一板一眼的说道,“阴门圣婴虽然外表以哑巴女童雨儿的面目出现,但内里却是绝顶聪明,机智过人,运筹帷幄,纵横江湖,武功天下第二,进出大清和暹罗如入无人之境,最后一举杀入异界,令读者无不大呼‘过瘾’……”
    娘蜮听了似乎感觉还挺受用:“那么,武功天下第一的又是谁呢?”
    “当然就是阿瑜陀耶洪门三合会总舵主郑阗了,只可惜他在古城地下与国师铁菩提同归于尽了。”我回答说,心想郑阗亲手制作了毗尸精,因而就是娘蜮的主人,你总不会数典忘祖吧?
    娘蜮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叹道:“若是本婴那时留在阴门,区区铁菩提又何惧哉?如此,主人便不会白白的枉死了。”
    我默不作声,心想这圣婴娘蜮于两百多年前的乾隆年间来到的异界,按常理说,一般人多少都会有些故土情结,很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尘世的情况,相必她也不会例外。因此,自己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只要不正面看到她的真容就好。关键是,她懂得中原汉话,交流无障碍,这样便可从其口中得到异界的情况。所以,要尽可能的迎合她,而绝不可激怒这个邪恶魔头。
    “尺子,走近些,让本婴好好瞧瞧你。”娘蜮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得硬着头皮来到石龛前,抬起了脸。
    “唰”一声,黑布帘猛然间扬起……
    石龛内,一个约莫只有七八岁,身穿蓝印花布衫,梳着两只小辫儿,扎着红头绳,面容清秀的江南小女孩儿端坐在一张石凳上,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第十章 阴门圣婴
    我大惊失色,但此刻转身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见到了圣婴娘蜮的真容……
    “嘻嘻嘻嘻……”圣婴嘴里再次发出瘆人的笑声。
    “传说中,凡是见到阴门圣婴真容之人,都将死去,如今也要灭在下之口么?”我平静的问道,心里寻思毗尸妖原身本是一具干尸,不知道囟门内还有没有元神,自己倒是可以用元神剑将其斩杀。
    “那是在尘世为掩人耳目而不得已的做法,异界则没有必要了。”娘蜮目光盯着我,口中缓缓说道。
    “哦,圣婴与时俱进,可喜可贺。”我长嘘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告诉本婴,你是如何来到异界的,所为何事?”娘蜮问道。
    “在下和一些同伴儿是经由古象雄国雍仲苯教的‘生命之门’进来的,到异界是为了找寻鬼面蟾蜍的下落。”我回答说。
    “鬼面蟾蜍?”娘蜮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了常态,接着问道,“找它做什么?”
    “讨回公道。”我掷地有声的回答着。
    “你一个尘世的小小郎中,怎会与异界的高阶妖兽结下梁子?”娘蜮目光狐疑的望着我。
    “这是师父胡宫山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具体缘由不清楚,只是说见到了鬼面蟾蜍后,自然就会知晓了。师命不敢违,于是在下便冒险来到了异界,虽然历经艰险,几乎丧命,但却有幸结识了圣婴,也算是不虚此行啊。”我真真假假的胡诌一气,还不知这娘蜮同鬼面蟾蜍什么关系,因此话只能说得模棱两可才行。
    “哼。”娘蜮鼻子抽动了下,未吭声。
    “圣婴,”我得赶紧多了解一些异界的情况,这小魔头诡谲多变,随时都可能会翻脸不认人,“您在异界见到莫残了吗?”
    “莫残?”娘蜮愣了下,说道,“他不是早就死在神农架青蛇谷了么?”
    《莫残溪》书中记载,青儿骗阴门圣婴说,莫残成为活死人后坠落山崖,尸首被野兽吃掉了。
    还好,娘蜮在异界没看过这本书,不知道作者鲁班尺就站在她的面前。
    “莫残还活着,”我幸灾乐祸的告诉她,“他当时假装成活死人,骗过了您和青儿。后来学会了气禁术,功力大增,于是乔装易容并化名叫‘莫二’……”
    “什么!”娘蜮面色煞白,拍案而起。
    我惊讶的发现娘蜮的双脚完好无损,可当年青头怪人明明咬掉了她的一条腿啊……
    “这是书中写的么?”娘蜮背着小手,在宽大的石龛内踱来踱去,吓得两名青头侍女垂手躬身,战战兢兢,不知圣婴因何而发火。
    此刻,站立于殿内的青头老大亦是惊恐不已,不知其所以然。
    “书中记载,乾隆年间,莫残破解了大理感通寺担当老和尚的‘临终偈’,发现了点苍山上的虚空通道,也来到了异界。”我接着叙述,同时留意娘蜮的反应。按理说,两百多年了,娘蜮和莫残同在异界,怎会一点都不知情呢?
    “嘻嘻嘻嘻……”娘蜮突然发出一阵狂笑,随即怨毒的目光直射过来,口中恨恨说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书里面就是这么说的,还有青儿,她也来了异界,在下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我平静的回答。
    “那书的作者何许人也?”娘蜮突然间发问。
    “鲁班尺,是个光着半拉腚的流浪汉。”我不屑一顾的说着。
    “那么,这个‘鲁班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娘蜮似乎疑窦丛生。
    “据说他在流浪的途中,将其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搜集来的民间轶事编撰成书,就像当年的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那样。”我解释说。
    “此人现在何处?”娘蜮刨根问底。
    “尘世间无人知道他的下落,难不成也是来到了异界吧?”我假装思索着推测道。
    “哼,”娘蜮停下脚步,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一会儿,然后开口说,“你愿意追随本婴么?”
    “啊,”我先是一愣,随即表现出有些踌躇不决的样子,嘴里面支支吾吾的,“愿意倒是很愿意,但是师命难违……”
    “放心,本婴自会帮你找到鬼面蟾蜍。”娘蜮言语干脆利落,简直不容置疑。
    我假装精神为之一振,赶紧双手抱拳,嘴里高声颂赞道:“在下愿意,阴门圣婴,神通盖世,震烁古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这些都是星宿老怪和东方不败的宣传口号,随便的念起来都朗朗上口。
    娘蜮似乎很满意,她从未听到过如此富有创意的赞美之词,显得有些飘飘然。那些青头怪人全都木讷的紧,只知道唯唯诺诺,哪儿有大清国的人会说话。
    “嗯,尺子,”娘蜮吩咐说,“本婴要去中洲办事,你就跟随着一道同行吧。”
    “是,圣婴,”我闻言心中一喜,忙问道,“中洲离这儿远吗?”
    “青头山位于南洲,我们需要渡过南海才能到达中洲,约有数千里之遥。”娘蜮说。
    “要让青头人背着我们飞过南海么?”我想起青头老大的飞行时速可达80公里左右,如此,有个三五天也就到中洲了。
    “青头族只能在陆地上飞行,送我们到海边后,你与本婴再乘船前往中洲,大约需时月余。”
    “只能在陆地飞行,那是为何?”我颇为不解。
    “青头族之所以能够飞升,盖因其体腔内气囊之故,靠汲取地面灵气飞翔。但凡水则纳气,因而南海上空灵气稀薄,他们无法持续的飞行,就会掉落下来成为海中妖兽的食物。”娘蜮解释说。
    哦,原来青头怪人的体内生有气囊啊,估计就像鱼鳔似的可以调节身体的密度和比重。如此说来,异界的灵气要比空气轻了不少,否则青头怪人如此庞大的身躯绝对难以飞升。
    如果从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说,人类就是由海洋中的鱼类进化而来的,或许异界的进化途径与尘世有所不同吧。
    “圣婴,那我们何时动身?”我问。
    “即刻启程。”娘蜮说罢身子一转,黑布帘“唰”的落下了。
    我沉思着走出殿门,目光眺望着南方天际。
    在莽莽的热带雨林里,岭南猿公和赖卜从昨夜开始肯定是焦急万分,寝食难安。那青头怪人出其不意的掳走了尺子,他们必定认为凶多吉少,伊万医生和小曼也会同样的焦虑不安。虽然大家已经闯入了异界,但前方危机重重,若是失去能力超凡的鲁班尺,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尺子在这里巧遇到了阴门圣婴娘蜮,其实这并非是件坏事。自己初来乍到,完全两眼一抹黑,有了这个小魔头在身边,则是尽快了解和熟悉异界的一条终南捷径。
    水无定式,入杯则杯状,入瓶则瓶状……数十年在尘世中的流浪生涯,早已造就了自己“随遇而安”的寻常心态。如今委身于圣婴娘蜮手下,是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祈望尽快找到并消灭鬼面蟾蜍,替绿珠复仇。同时,若是能够打听到莫残以及朱寒生、有良等人的下落就更好了。
    我伸手抚摸着胸前的“翡翠玉牌”,口中喃喃说道:“绿珠,我们离鬼面蟾蜍又近了一步。”
    大殿内钟声响起,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许多的青头怪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默默的站立在了石阶下。
    当圣婴娘蜮出现在殿门前时,所有人都跪下了,口中齐声高呼着:“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
    这场景令我回想起了遥远的文革时期荒诞场景,心中苦笑不已。
    圣婴娘蜮一摆小手,欢呼声戛然而止。
    “呜嘿,密密哒……”娘蜮用番语讲了一段话,虽然自己一句也不懂,但听着倒也抑扬顿挫,颇具感染力。
    娘蜮身高不足三尺,竟然统治着这群两丈多高的巨人族,我在一旁冷眼旁观,感觉到有些滑稽,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圣婴的手段和能力。
    我瞅准时机,在娘蜮的演讲告一段落的时候,突然间振臂高呼:“阴门圣婴,神通盖世,震烁古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青头怪人们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圣婴。
    娘蜮微笑着,冲着我赞许的点点头。
    “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青头怪人们于是又争先恐后的赞颂起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里头想着。
    这时,青头老大恭恭敬敬的单腿跪地,两名侍女搀扶着圣婴爬上了他的后背,骑在了脖颈上。
    娘蜮朝我招招手:“尺子,我们可以走了。”
    我也赶紧上前,骑上了另一名青头怪人的脖颈,由于没有抓手,所以就索性揪住了他的两只大耳朵。
    “呼”的一下,青头怪人如同氢气球般瞬间腾空而起,就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感觉真的既酷又爽。
    青头老大载着圣婴在前面飞,我紧随其后……
    蓝天碧空,黑色斗篷如翼,耳边“呼啦啦”猎猎作响,实在是太拉风了。
    大约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空飞行了数个时辰之后,前方天际处终于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岸线,我们终于到达了南海边。




    第十一章 三桅帆船
    海岸边,是一座古老的城堡。
    从空中俯瞰,见其依山傍湾,石砌的城门楼,垛口上旌旗飘扬。城内老屋大都梯级而建,简陋的街巷拾阶而上,蜿蜒曲折,像极了过去东南沿海某些陈旧的老渔港。
    “蜃雨腥风骇浪前,高低曲折一城圆。人家住在潮烟里,万里涛声到枕边。”我想起了清代陈秉元的那首《石浦竹枝词》,便轻声念了出来。
    青头怪人悄悄的降落在了山脚隐秘的树林里,放下了圣婴和我,恭敬的施过礼后,便折返飞回青头山去了。
    “尺子,离开南洲以后,我们必须要处处谨慎行事。本婴对外仍称作‘雨儿’,而你则扮作雨儿的爷爷,记住了么?”娘蜮冷冷的叮嘱说。
    “是,圣婴。”我应道,跟随着她走出树林,径直奔城门口而去。
    城门口站立着两名身穿红色马甲手持梭枪的壮汉,身高倒也普通,约莫和我差不多。长手长脚,面色黝黑,光头塌鼻,白牙厚唇,使我立刻联想到了尘世的非洲土著人。
    “南洲天气炎热,这些南海人皮黑肉臊,番语拗口,若要租船前往中洲,则须先见安南堡主。”娘蜮小声说道。
    两名守卫见到我们,把梭枪一横,疑问的目光盯过来。
    娘蜮上前说了两句番话,其中一人转身领着我们进入城堡,沿路拾阶而上,最后来到了城堡最高处的一栋宽敞石屋内。
    屋内摆设十分的简陋,墙上挂着干瘪瘪的海龟标本和几张鱼皮,似乎用来装饰。床上坐着一个身高近两米,如同黑塔般的肥胖男人,这就是安南堡主。
    娘蜮走上前,从腰间系着的黄色小皮囊里摸出一粒红枣般大小的火红色妖丹,递给了他。
    安南堡主将妖丹拿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又凑至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面也是一口大白牙。
    他同娘蜮说了一会儿话,我反正是一句也听不懂,于是目光透过石窗望出去。崖壁下面的海湾里停泊着几艘三四桅的大帆船,一些人正忙忙碌碌的搬运着货物。
    不多时,安南堡主和娘蜮谈妥了租船的事儿,于是带着我们从石屋后门出来,沿着台阶下行来到了港湾内。
    他手指着一艘旧的三桅帆船,娘蜮看罢点了点头,看似还算满意。
    我望着该船巨大的船首斜桅和中桅,那上面张开着数张横帆,后桅杆则竖立有一面三角帆,看上去与电影中西班牙海盗的帆船很相似,只是缺少了一面黑色的骷髅旗。
    我心中苦笑了下,自己仿佛来到了中世纪,原来异界比尘世落后了这么多啊……
    “雨儿,”我悄声问道,“这一趟的路费要多少银两?”
    娘蜮鼻子哼了声:“异界都是以物易物,没人知道银两是个什么东西,方才那颗火蜈蚣妖丹就等于是尘世的银票了。”
    “哦,”我感到有些困惑,这里竟然连商品流通货币都没有,也太原始了吧?我想起来网络修真小说里面的某些情节,于是便问道,“那么灵石呢?据说是可以用来交换诸多商品的一种媒介。”
    “什么‘灵石’?”娘蜮好像头一回听说,不无疑惑的说道,“在异界可从来都是用妖丹来买东西的。”
    “妖丹?”我不禁愕然。
    “是啊,”娘蜮鼻子哼了下,“异界灵气浓郁,人与兽大都热衷于修炼,结丹可比尘世快多了。此外,吞食他人妖丹则更是一种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这相当于窃取了原妖丹主人的八成修为。所以,异界人与人,人与兽以及兽与兽之间充满了杀戮,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妖丹。”
    我终于明白了,妖丹既可辅助人与兽的修炼,又能充当物品交换的媒介,代替货币而作为一种流通手段。
    譬如杀死修炼一千年的人与兽,吞食其妖丹,便可窃得八百年的修为。即便是自己不服用,也可以用它来换取所需的物品,于是,血腥杀戮便成为了异界中生存的不二法则。
    这简直太可怕了……
    我有些不寒而栗,回想起尘世的那些高官富贾们,他们若是知道了异界如此这般恐怖,还会挤破脑袋想送子女以及情人小三来这儿么?
    娘蜮同我登上了这艘陈旧的三桅帆船,船老大站在船舷迎接我们。这是一个中年黄种人,由于常年受海风的吹袭,皮肤已呈古铜色。其人双目深邃,刚毅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我是姜老大,欢迎两位来到‘南海号’。”他微笑着自我介绍。
    娘蜮只是点了下头,无甚表情。
    我则非常的惊讶,在异界再次听到了中原汉话,令人激动莫名。尽管姜老大的话音古朴,亦无卷舌“儿化音”,但入耳却极为舒服。
    “姜老大,你说的可是中洲的语言?”我脱口问道。
    “呵呵,没错,正是中洲话,”姜老大爽朗的一笑,“在下就是中洲人,跑这条航线已经三百多年了。”
    “三百多年?”我一下子懵住了,“那您老高寿啊?”
    “高寿?”姜老大赶紧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在下刚过不惑之年,才得四百岁而已。”
    我尴尬的一笑,自己还停留在尘世的思维模式之中,真是惭愧。孔子在《论语》中谓‘四十而不惑’,若是他老人家知道在异界四百岁才不惑,不知作何感想?
    “不知二位客官如何称呼?”姜老大问道。
    “尺子,这是我的孙女儿,名叫雨儿。”我回答。
    “请随在下去你们的舱房吧。”姜老大说罢便前面带路,领着我们来到了一间舱房前。
    舱房虽然不大,但上下床铺却收拾的很干净,桌椅板凳、洗脸盆以及油灯等物一应俱全。透过舷窗望出去,可见蔚蓝色的大海,几只白色的海鸥正在追逐着水中的鱼儿,景色很美,与尘世中的海湾相同。
    “二位客官,可还满意?”姜老大问。
    “嗯。”娘蜮点点头。
    “姜老大,您这儿有中洲地图么?”我问。
    “客官是说‘中洲舆图’吧?”姜老大纠正说。
    “对对,是‘舆图’。”我更正道,在中国古代,确实是把地图称作“舆图”的。
    “好的,在下这就叫人送来,”姜老大点点头,“那么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说罢,轻轻的带上房门离开了。
    “你的话还真不少呢?”娘蜮板着脸,面色不悦。
    “圣婴,尺子初来异界,一切都觉得很新奇,想尽快熟悉这里的情况,才能更好的为您效力。”我诚恳的加以解释。
    “哼”,娘蜮鼻子抽动了下,纵身跃至上铺盘腿打坐去了。
    不多时,有船员送来一幅绢制的地图,我迫不及待的摊在了桌子上,然后细加揣摩。
    地图以黑红蓝三色描绘在一幅质地精良的黄绢上,右侧上方写着“中洲舆图”,字体竟然是汉代的隶书。
    异界的中洲与中国古代究竟有什么渊源呢?我感到一定是在某个朝代有过某种交集,否则怎会有如此之多的相似处呢?
    据自己所知,中国古代先秦时期就有关于地图的记载,不过那时的地图都已失传了。现存最早的是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汉代地图,距今有两千多年。
    我仔细的瞧着,图上画有山川、河流、城郭以及道路等,并以汉隶书标注地名。其中绘法采用山形线法并结合鱼鳞状和柱状符号,与现代等高线法相似,不过实在是太过简陋和粗糙,只能称作“示意图”罢了。
    我凝神盯着地图,然后闭上眼睛,须臾再睁开,反复几次,便将其深深的刻印在了脑海里,再也不会忘记,这也是“巫医心经”的一种心法。
    船身忽然间轻微的摆动起来,我抬眼望向舷窗外,海岸线在缓缓的后退,原来“南海号”起航了。
    “圣婴,尺子想出去瞧瞧。”我对娘蜮说道。
    “请便。”娘蜮哼了声,连眼皮都没睁开。
    我放下地图,走出舱房,来到了甲板上。
    起风了,略带咸味儿的海风轻拂在脸上,目光远眺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感到十分的恬静与惬意。
    “南海号”船体微微倾斜着,利用首桅与中桅风帆的角度借助风力,正朝着侧前方“之”字形航行。
    “客官,出来透透气么?”身后传来了姜老大的说话声。
    “是啊。”我转过身来。
    “是第一次出海么?”他微笑着问道。
    “对。”我回答。
    “要小心海中的妖兽,切记不要离船舷太近,往往水里面会悄无声息的伸出触手,转瞬就把人拖下去了,尤其是在夜里。”他好心的提醒说。
    尘世中的海洋生物大都也是夜间捕食的,我想。
    “客官,你的口音很少见,敢问是从何处而来?”姜老大说道。
    我凝视着他,此人在海上行船三百多年,见多识广,阅历深厚,自己是绝对蒙混不过去的,于是便实话相告:“我是从尘世来的。”



    第十二章 海雾中的歌声
    “尘世?”姜老大闻言疑惑道,“那是什么地方?”
    “嗯……”我不知该如何的解释,看来生活在异界中的人并无“平行宇宙空间”的概念,于是先反问道,“你们这里称呼什么‘世’或者‘界’?”
    “灵界,”姜老大回答说,“因为这里的灵气特别浓郁,所以大家都习惯的称呼为‘灵界’。”
    “尘世,”我解释道,“其实和这里差不多,也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和海洋陆地,不过无甚‘灵气’,各种有毒废气倒是不少,总之,乌烟瘴气的。”
    “那里人和妖兽很多么?”姜老大兴趣十足。
    “人确实很多,有六七十亿呢,”我思索着说道,“至于妖兽嘛,当然也有,不过大都以人的外貌形象出现,因此不太好辨认。”
    “它们都已经修成了人形?”姜老大闻言惊讶不已。
    “虽然修成了人形,比较难以识别,但其先天兽性毕竟难改,大都热衷于权利、物欲与交配。”我解释说。
    “交配?”姜老大似有不解。
    “就是乱搞男女关系了,”我索性讲得直白了。
    “它们也都结丹么?”
    “结丹?”我想了想,“好像结石要多一些。”
    “哦。”姜老大似乎在琢磨“结石”与“妖丹”之间的差别。
    “姜老大,”我询问道,“灵界的妖兽也是往人形方向来修炼的吗?”
    姜老大点点头:“是的,但凡高阶妖兽基本上都已经修成了部分人形,比如直立行走,或是人头人脸,而且能够口说人言。”
    我蓦地回想起了梦境中的鬼面蟾蜍,它趴伏在绿蜘蛛家族居住的蜂窝状建筑顶上,就有着一张人类老头的脸……
    “您知道‘鬼面蟾蜍’么?”我突然问道。
    “‘鬼面蟾蜍’?当然听说过,”姜老大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它可是南洲走出来的高阶妖兽呢。”
    “南洲?”我吃了一惊。
    “没错,鬼面蟾蜍原本是南洲大沼泽里的赤眼癞蛤蟆,于数百年前修道有成,也渡海去了中洲。”姜老大说。
    “去了中洲?”我追问道。
    “嗯,”姜老大解释说,“在灵界,南西北东四洲四海的高阶妖兽,但凡修成了人形以后,大都会来到中洲。因为中洲不仅城郭众多,人口稠密,而且气候适宜,物产极为丰富,相比之下就如同天堂一般。”
    “那鬼面蟾蜍到了中洲以后呢?”我接着问。
    姜老大摇了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据说这些高阶妖兽来到中洲以后,大都悄悄的隐身于市井之间,销声匿迹了。”
    “这是为何?”我不解。
    “继续修炼呗,”姜老大嘿嘿一笑,“人乃万物之灵,妖兽虽然初具人形,但其内涵以及行为举止方面仍然欠缺,还需要融合。所以,它们有的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有的藏身于庙宇殿堂之中,闭门修炼;还有的投身各大门派,成为帮内高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灵界有官府吗?”
    “什么是‘官府’?”姜老大不解道。
    “官府就是管理各种人的组织,譬如有军队、衙门、捕快等等,还要负责税收以及调节民事纠纷……”我尽可能说得通俗一些。
    姜老大摇摇头:“这些东西太深奥了,在下不懂。”
    “这么说吧,”我于是换了个方式问道,“城郭之中,谁说了算?”
    “哦,当然是门派宗主啦,”姜老大呵呵笑了,“每座城郭都归属于一个门派,宗主的权利可大了,啥事儿都管。”
    我沉思片刻,开口说道:“灵界与尘世相似之处颇多,比如这里使用的语言为中原汉话,文字是汉代隶书,其渊源想必是与尘世某个时期有过交集。也许是东汉以后,曾有高人从尘世越界来到了这里,传播了古代中原文明。”
    “老大,海中有妖兽出现……”有个在桅杆上负责瞭望的船员突然大声叫喊了起来。
    姜老大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忙说道:“赶快准备祭品!”
    “南海号”上的船员们随即有条不紊的搬出香案、纸烛和一头活的小黑猪,看来航海途中,经常会遇到这类突发情况。
    我转过身来,目光眺望着海面,自己还从未见过海里的妖兽呢。
    “尺子,您还是赶紧回舱房去吧,妖兽性情古怪暴躁,万一发起脾气来伤到您就不好了。”姜老大好心的劝慰道。
    “哼,不就是只妖兽嘛,有什么好怕的?”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圣婴娘蜮不屑的声音。
    “哎呀,小姑娘,妖兽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赶紧跟你爷爷回屋去。”姜老大正色说道。
    “老大,好奇怪啊……”有船员指着海中疑惑不解的嘟囔着。
    众人的目光遂朝着水面上望去。
    平静的海面上,不远处有一团旋转着的白色浓雾在缓缓的漂移着,从中传出若隐若现的吟唱之声,其音幽咽悲凉,听起来甚是古朴。
    “老大,这是什么古怪妖兽?”有船员诧异道。
    “记得小时候听父亲说过,海中有一种罕见的‘海人鱼’,很善于吟唱,但其始终隐身在海雾里,难得一见。我在海上都跑了三百多年了,也是头一回碰到。”姜老大回答说。
    “《太平广记》中曾记载,‘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我脱口说道。
    自从修习“巫医心经”以来,遂感记忆力大增,多年前看过的古书籍,竟然也历历在目。
    “像漂亮女人?还能交合……”船员们闻言窃窃私语起来,神情大为振奋。
    “老大,那我们要不要开始祭祀呢?”方才那人问。
    “准备祭祀,”姜老大目光始终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团海雾,嘴里吩咐着,“海人鱼如同圣女,我们千万不可怠慢。”
    “哼,什么‘圣女’?”娘蜮鼻子抽动了下,冷冷的说道,“一只妖兽而已,待本婴令其现身。”
    “小女娃子,讲话不知深浅,没家教。”有人不满的嘀咕着。
    “就是嘛,传说中的海人鱼百年难得一见,你说现身就现身了?如今这么小的女娃子都学会口出狂言,真不知羞耻。”还有人指责道。
    娘蜮面色一沉,正欲发作,我赶紧开口打圆场:“雨儿,海人鱼在雾中自娱自乐,不如就随她去了。”
    娘蜮鼻子“哼”了声,更不答话,伸出小手入腰间的小皮囊内,掏出了一面色泽斑驳的小铜锣。
    阴锣……我心中暗自吃惊,当年莫残在神农架青蛇谷与圣婴对决时,娘蜮就是以这面勾魂摄魄的小阴锣迫使他装死才躲过了一劫。
    我见状索性也不再阻拦了,倒想要瞧瞧圣婴究竟如何来令海人鱼现身,毕竟这种海洋生物平生难得一见,只是在古书中提及过。
    娘蜮站立在船舷边,左手高举小阴锣朝着那团海雾,右手中指轻轻的一弹……
    小阴锣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旁边的船员们见状哄堂大笑,都认为这小女娃子是搞笑来的。
    但觉自己的耳鼓内“嗡”的下,随即脑中便是一窒,连泥丸宫中的元神都为之颤动了。
    此刻,我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次声波,而且具有方向性,若是小阴锣直接面对自己的话,还不知会怎样呢?
    娘蜮随即有节奏的连续指弹,那面小阴锣向海雾中发出了一连串的次声波,那吟唱之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那团雾气受到声波的震荡而渐渐的变淡,然后慢慢的消失了……
    船员们顾不得惊讶,都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海里。
    一只巨型海龟浮在海面上,足足有两三丈长,龟背上坐着一个冷艳凄美的绝色女子。但见其容貌皎如秋月,桃腮杏面,乌黑的长发至脚,周身生有寸许长的五色软毛,果然是貌美无双。
    船员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海人鱼”,一时间都无暇说话,此刻,就连见多识广的姜老大也目瞪口呆,都忘记吩咐焚香和祭牲了。
    那女子转过头来,幽怨的目光缓缓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娘蜮的那面小阴锣上。
    娘蜮鼻子抽动了几下,眼皮撩起,乌黑的双眸也冷冷的盯着对方,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姜老大此刻方才缓过神儿来,忙吩咐手下焚香燃烛,有两名船员伸手捉住那只黑毛小猪,高高的举过头顶,准备向海中投去。
    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满是吸盘的巨大触手悄无声息的伸出水面,正沿着船体一点点的向上探出,径直奔着那面小阴锣而去……



    第十三章 泉姑
    我站在船舷边,耳鼓内隐约的听到一丝轻微的摩擦声,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了下,赫然发现贴着船体有一只粗壮的灰色触手正悄悄的攀上,目标像是冲着那面小阴锣去的。
    管他呢,我心中寻思着,娘蜮的这面小阴锣实在是过于诡异,若是被海人鱼夺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者,人家在海中巡游高兴时唱上几首歌,又捱着你圣婴什么事儿了,非要把那团雾气弄散,搞得兴致寡然。
    我乐得个袖手旁观,于是嘴角微笑着不吭声。
    就在这时,感觉到自己胸口猛然间一热,我瞬间警觉了起来。
    然而,还未及反应,但觉腰间一紧,那只巨型触手并未去攫取那面小阴锣,反倒是闪电般的将我拦腰卷起从船舷直接拖入了海中……
    我下意识的张了下口,一股苦涩的海水灌了进来,虽然立刻闭嘴,但也还是喝进去了少许。随即冷静下来之后,赶紧屏住呼吸,感觉到自己在海面下被快速的拖拽,因为身体承受的水压非常的大。
    这只黏滑的触手异常有力,我使劲儿的想要挣脱,但其紧紧缠住自己的腰,没有丝毫的松动。
    从方才在船上瞥到的那一眼,这应该是一只巨型八爪鱼的触手,可它明明是奔着小阴锣去的啊,抓自己干嘛?
    海水中憋气不能太久,我已不容多想,正要意念使自己的元神出窍,好挥剑斩断这只粗壮的触手时,但觉“哗啦”一声水响,自己被那触手猛然间拽出了海面,凌空甩在了那只巨大的海龟背上……
    我浑身水淋淋的爬起身来,抬眼望去,龟背四周重又被浓浓的海雾所遮蔽,已然瞧不见“南海号”帆船的踪影。
    “你是谁?”耳边蓦地传来生硬的女人声音。
    我转过身来,眼前说话之人正是那位冷艳凄美的“海人鱼”。
    她微微侧身坐于龟背之上,长发披散,明眸皓齿,海蓝色的双瞳凝视着我,就如同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清了清喉咙,双手一抱拳,开口说道:“在下尘世鲁班尺,请教阁下芳名?”这都是模仿以前香港武侠电影里的说词。
    “泉姑。”冷艳女人淡淡答道,音质略显生涩。
    话未落音,但见她突然伸手凌空一抓,竟然将我胸前的“翡翠玉牌”硬生生的扯了去,绿珠落入了“海人鱼”的手里……
    我见状大惊,见绿珠在那女人手中拼命的挣扎,于是大吼一声,正待猱身扑上前去,但马上又止住了脚步,目光愕然不已……
    冷艳女子脸上露出了笑容,目光垂下,温柔的看着掌中的绿珠,仿佛并无伤害之意。
    “阁下为何抢夺人家之物?”我颇为理直气壮的斥责道。
    那女人淡淡一笑:“五百年前,泉姑与绿蜘蛛家族曾有过一面之缘,赶紧告诉本姑娘,小绿蜘蛛如何落到了你的手中?”
    五百年前,那正是鬼面蟾蜍剿杀绿蜘蛛家族的时候,此女是敌是友?看其对绿珠怜爱的眼神儿,应该不是坏人。
    我清了清喉咙,回答说:“大约也是在五百年前,绿蜘蛛家族在灵界遭遇了一场浩劫,被来自大沼泽的鬼面蟾蜍屠戮殆尽。家族里只有绿珠一个侥幸逃脱,躲到了尘世避难,最终被我师父所收留。师父仙逝后,绿珠无依无靠,于是便跟随着尺子数日前来到了灵界。”
    我没提那三颗绿蜘蛛妖丹的事儿,江湖之上,凡事不能尽数的说出去,谁知道是否听者有意呢。
    泉姑闻言沉默了半晌,遂接着问道:“你带着小绿蜘蛛重返灵界,所谓何事?”
    “当然是找鬼面蟾蜍报仇了。”我回答。
    “你知道鬼面蟾蜍是高阶妖兽么?”她问。
    “他是来自南洲大沼泽的赤眼癞蛤蟆,早已经修炼成高阶妖兽了。”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既然知道是高阶妖兽,怎么还敢去找他复仇?”泉姑疑惑的望着我,“鲁班尺,你来自尘世,可身怀有什么厉害的法术?”
    我耸耸肩:“在下在尘世只是一名医生,不会法术。”
    “那么,你可知道灵界的高阶妖兽有多厉害么?”她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唉,”泉姑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在灵界,能够修成高阶妖兽者寥寥无几,而鬼面蟾蜍的法力又是这里面最高的。你若是想去找他寻仇,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无任何胜算的可能。况且……”
    “况且什么?”我问。
    “鬼面蟾蜍据说多年前就已经去了中洲,之后音讯全无,你又如何找得到他呢?”泉姑直摇头。
    “在下已经答应了绿珠,即便是再艰难也要冒险一试。如此,就算是自己死了,亦无憾。”我语气决绝。
    泉姑闻言沉默不语,许久,才缓缓说道:“五百年前的一天,本姑娘受邀前往青头山参加老族长的千禧寿诞,绿蜘蛛家族族长夫妇携幼女也在场。寿宴中得到消息,谓南洲大沼泽的赤眼鬼面蟾蜍正准备倾巢而出杀向蜘蛛城堡。绿蜘蛛族长夫妇寿宴中途退场,赶紧返回城堡御敌。数天后,有消息传来,绿蜘蛛家族与鬼面蟾蜍血战后不敌,族人尽被剿杀殆尽,无一幸免。”
    “绿蜘蛛家族的那位幼女就是绿珠。”我明白了。
    泉姑点点头:“所以,本姑娘看到你站在‘南海号’上,颈下挂着小绿蜘蛛的时候,才命八爪鱼将你抓来问个明白。”
    “泉姑,你说鬼面蟾蜍倾巢而出,也是整个的家族么?”我问。
    “是的,据说那次恶战,他们家族的损失也不小,死了不少的赤眼癞蛤蟆。”泉姑回答说。
    我若有所思的接着问道:“鬼面蟾蜍已经去了中洲,他家族里面的其他赤眼癞蛤蟆还留在南洲大沼泽吗?”
    “应该是吧,”泉姑回答说,“只有修炼到了高阶妖兽,完全具备了人形以后,才有可能在中洲隐匿和立足,否则会被识破而遭到中洲人类各大门派的剿杀。”
    “中洲人类修道者与高阶妖兽相比,究竟谁的法力更高呢?”这一点,我始终都很好奇。
    “嗯,相较起来,自然是人类略胜一筹,否则高阶妖兽就会杀入并占据富庶的中洲了。”泉姑微微一笑。
    我的心里隐约感到有些不安,圣婴娘蜮曾叮嘱自己以爷孙辈相称,并说要处处小心谨慎。可是在“南海号”船上,她自报“本婴”,而且祭出小阴锣露了一手,将海雾驱散,与之前告诫自己的话完全相悖,这是为何?以其一贯缜密的行事风格,不应该如此肆意的暴露自己呀。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南海号”上的船员不会泄露出去,而不泄露就只有灭口才做得到。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娘蜮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在实施之中。“南海号”上的那位姜老大为人不错,而且还有那么多无辜的船员,自己应该尽力的去帮助和保护他们。
    “泉姑,请送在下和绿珠返回‘南海号’吧。”我郑重的说着。
    “可以,”泉姑应允了,但随即询问道,“船上的那个小女孩儿究竟是什么人?她手里的那面小铜锣又是何种法器,竟能够击破本姑娘的海雾禁制?”
    我如实相告:“她是两百多年前从尘世过来的,名叫圣婴娘蜮,目前在青头山上做首领。那面小阴锣是其成名法器,能勾魂摄魄,很是厉害,泉姑若是日后遇见她,应多加小心才是。”
    “嗯,本姑娘知道了,”泉姑点点头,然后郑重的问道,“鲁班尺,你还是执意要去找鬼面蟾蜍报仇吗?”
    “在下此意已决。”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好吧,若日后遇有难处,请尽管来南海泉客岛找本姑娘。”此刻的泉姑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冷漠,话语令人暖心。
    “多谢泉姑。”我拱手施礼。
    泉姑托起手掌,对绿珠轻声说道:“那时你还小,可能已经不记得本姑娘了,就跟着这位鲁班尺去吧。在灵界,很少有这般不畏生死,侠肝义胆之人。”
    随着荧光一闪,绿珠重又回到了我的颈下。
    泉姑长叹一声,八爪鱼那根黏糊糊的触手悄无声息将我再次拦腰卷起,高举在水面上,穿过浓郁的海雾,向远处的“南海号”游去。
    “快看啊!”耳边听见有船员在惊呼着。
    “尺子回来啦……”这是姜老大兴奋的声音。
    “咚”的一声,八爪鱼长长的触手将我扔在了“南海号”甲板上,然后沉入海中不见了。
    我抬起头来,正好和圣婴娘蜮阴冷的目光相遇……



    第十四章 盘问
    我刚要开口,娘蜮鼻子抽动两下,“哼”了一声,竟自转身离去了。
    “哎呀,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以为你被那个八爪鱼妖给吃了呢。呵呵,总算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姜老大伸手搀扶我起身,嘴里一面说着,“你衣衫都已经湿透了,赶紧回舱房换换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出来的时候匆忙,忘记带换洗衣服了。”回想起自己的背囊还留在南洲原始雨林里,搞得衣服也没得换。
    “不要紧,”姜老大豪爽的说道,“我那儿有几件旧褂子,先凑合着穿上吧。”
    “那就多谢了。”我跟着姜老大来到其房间。
    自己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撂在了桌子上,手机、纸巾、打火机以及香烟等物被海水浸泡的一塌糊涂。
    “咦,尺子,这是一颗妖丹啊。”姜老大惊奇的指着吸血蝙蝠黑黢黢透着青色光泽的妖丹说道。
    “哦,这是别人送的。”我说。
    “哇,这么大个的木属性妖丹可少见啊。”
    “都能换到些什么呢?”我问。
    “那可多了,”他拿起来掂了掂份量,羡慕的说道,“这起码是一千年的飞禽类妖丹,比我这艘‘南海号’还要值钱得多。”
    “这么说用它可以在中洲买房子了。”我笑道。
    “当然可以了,起码能买到一座大庄园呢,”姜老大呵呵说,“什么人送你如此贵重的礼物,真是够朋友。”
    “哦,尺子是尘世的一名巫医,治好了人家的病,就送了这颗妖丹。”我搪塞道。
    “哎呀,那你一定是相当有名的大巫医了。”姜老大不由得肃然起敬。
    “嗯,那是自然。”我谦虚的说道。
    “如果您方便的话……”姜老大欲言又止,面色微红。
    “有什么事儿,请直说好了,不必客气。”我微微一笑。
    “等到了中洲,想请您替家父治下病……”姜老大终于说出了口。
    “他怎么了?”我问道。
    “唉,得了痿症,中洲好多知名的郎中都看过,草药也吃了不少,可病情还是日益加重。”姜老大愁眉苦脸的说。
    痿症?我心下吃了一惊,古时候中医称“痿症”的其实就是现代西医所说的“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也就是“渐冻人”。据说英国物理学家斯蒂芬.威廉.霍金就是患的此病,为尘世医学界四大绝症之一,根本没得医。
    记得,当年朱寒生刚出道时,就曾以太极阴晕中的木蚕治愈过兰儿她娘。可太极卵乃世上极罕见之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得病有多久了?”我问。
    “两百多年了,如今整个人就像是给冰冻住了似的,只有眼球可以转动,令人不忍卒睹。”姜老大面现痛苦之色。
    在尘世,此病患者通常会在五年内死去,姜老大的父亲竟然撑过了两百余年,看来此地的灵气对人体相当的有利。
    “尺子大巫医,不知可有办法医治?”姜老大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嗯,试试看吧,或许有得医。”我不敢把话说满,徒增了人家的希望,而到时候万一治不了,岂不令家属更加失望。
    如果按照师父胡宫山的说法,世间上所有的绝症对于“巫医心经”来讲,都不是个问题。自己如今已经能够令元神出窍,可以直接进入患者的泥丸宫治疗其先天无形之体——元神,这样则把握性就更大了。
    “太感谢了……”姜老大眼圈一红,连声道谢。
    我在姜老大的舱房内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爽的异界粗袍大褂,真的很舒服惬意。
    “你现在同中洲人别无二致,连我都很难分辨得出来了。”姜老大赞许道。
    回到自己的舱房,看见娘蜮正在上铺打坐,我轻轻示意的咳嗽了声。
    娘蜮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阴冷。
    “圣婴,尺子见到了那位‘海人鱼’,原来她的名字叫泉姑。”我知道娘蜮的疑心极重,因此讲话须得极为小心。
    “哼,”她鼻子抽动了一下,然后狐疑的说道,“她抓你去干什么?”
    “是啊,我被八爪鱼拖下海里的时候,心里寻思着肯定是妖兽饿了想吃人,自己比那些黑瘦船员毕竟还要肥硕些。岂料却被那条大触手直接扔上了龟背,去接受‘海人鱼’泉姑的问话了。”我叙述着。
    “她都问你什么了?”娘蜮目光很是警觉。
    “她感到非常困惑和难以理解,自己赖以成名的‘海雾气禁’竟然轻易的就让人给破了,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说。
    娘蜮的表情颇为不屑。
    “她问尺子,船上的那位漂亮小姑娘是谁呀?她手里的那面小金锣究竟是何种法器?竟然会如此的厉害。”我没说‘铜’锣,故意给娘蜮面上贴点金。
    “哼,孤陋寡闻。”娘蜮嘟囔了一句。
    娘蜮既然在“南海号”上自报名头,而且祭出了小阴锣,说明已经不避讳泄露身份,因此自己吹捧以及胡诌点也问题不大。
    “的确是孤陋寡闻,”我好似颇为不忿的朗声说道,“尺子郑重的告诉泉姑,这位端庄威严,无比美貌的小姑娘,在尘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就是神通盖世,震烁古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阴门圣婴了,圣婴的法器所向无敌,从大清国到暹罗,纵横披靡,万夫莫当,岂是区区一道海雾禁制奈何得了的?”
    娘蜮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面色也稍微有所缓和。
    “尺子回想起书中记载的,当年圣婴在青蛇谷设置的气禁,那可是何等的了得啊……”我口中说着,心里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肉麻了?
    “这个名叫‘鲁班尺’的人知道得太多了,本婴早晚要将其找到灭口。”娘蜮恨恨的说道。
    “何劳圣婴您亲自出手呢,此事交给在下就是了,鲁班尺不过一尘世的流浪汉而已,尺子随随便便的就可以把他给处理了。”我信誓旦旦的保证。
    “嗯,”娘蜮似乎还满意,“那后来呢?”
    “哦,泉姑听完尺子的介绍后,嘿,那种仰慕加敬佩的神色显露无遗,她还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向圣婴多多请教呢。”我继续的吹捧。
    “再后来呢?”娘蜮微笑着接着问。
    “再后来,八爪鱼就直接把我送回来了呀。”我耸耸肩,拍马屁到此为止。
    “哼。”娘蜮鼻子抽动了几下,闭上了眼睛,看似有些失望。
    “圣婴,有件事儿,尺子始终感到迷惑不解,一直在想是不是鲁班尺的书写错了。”我故作神秘的说。
    “何事?”娘蜮目光盯了过来。
    “书中记载,当年在神农顶大青石上,圣婴飞升异界虚空的时候,曾经被青头怪人咬掉了一条腿……”我试探着说道。
    娘蜮面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嘴里冷冷的回答:“这与你何干?”
    我连忙解释说:“没什么,尺子只是关心圣婴的身体健康才有此一问。”
    “哼。”娘蜮双目一闭,再也不吭气儿了。
    夜幕降临,姜老大派人将晚餐送至舱房。
    “南海号”上的伙食很一般,无外乎米饭和咸鱼,蔬菜则很少见,估计中洲那里肯定不会有蔬菜大棚。
    娘蜮是毗尸精,自然无需饮食,我可饿坏了,风卷残云般的将两人份的饭菜一扫而光。
    是夜,我和衣睡在下铺,脑袋里想着事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滞留在南洲热带雨林里的那队人马现在也不知怎样了,岭南猿公和赖卜都是老江湖了,应变能力极强,应该不会有事。马队长率领的特战队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火力足够强大,对付一般的妖兽丝毫不成问题,只是弹药有限,维持不了多久。若是能够在异界通道处的附近建立基地,源源不断的补充人员、武器弹药和装备物资的话,恐怕真的能够横扫五洲四海,占领并统治灵界。这样做虽然拓展了尘世人类的生存空间,但对于灵界的原住民和其他生物来说,则不啻于一场生死大劫难,是否会种族灭绝都很难说。伊万医生和小曼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可不要低估了尘世政客们的冷血和无耻,我告诫自己。
    我目光凝视着头顶上的床铺,娘蜮这个小魔头真的会相信和信任自己么?不可能。那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我刚刚被青头老大抓到了山上,她马上就说有事儿要带自己前往中洲,这也似乎有点太过巧合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娘蜮在青头山如此肯定的说会找到鬼面蟾蜍,难道她知道其下落?按照姜老大的说法,高阶妖兽修成人形后,大都隐匿于中洲,照如此来推断,圣婴娘蜮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我胡思乱想着,最终倦意袭来,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十五章 绿珠的回忆
    我又做梦了……
    漆黑的夜,闪电偶尔划过天空,可以辨识出周边的原始热带雨林。白色的蛛丝茧在奔腾翻卷着的山洪中随波逐流,时隐时现。
    天明时分,热带风暴停息了,天高云淡,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宁静的令人起疑。
    一只体型硕大的母秃鹫静静的飘浮在半空中,锐利的鹰眸仔细的搜寻着地面的猎物。不久后,它的目光锁定了溪流中沉浮着的一个白色物体,于是收拢双翼急速的俯冲而下。在贴近水面时,它探出有力的双爪抓住蛛丝茧,然后拍动着双翼腾空而起,朝着雨林深处的高山陡崖飞去。
    悬崖峭壁上有一个鹫巢,两只嗷嗷待哺的雏鹫正张着嘴巴等待着母鹫归来。连续数日的暴风雨,使得母鹫无法外出捕食,雏鹫们都饿坏了。
    母鹫缓缓的降落在了巢穴中,然后用利爪和尖喙撕扯着蛛丝茧,不料无论怎样用力也拽不开,吃不到里面的东西。最后实在无奈,就只有将其抛下了悬崖,母鹫再次的飞出巢穴捕食。
    白色的蛛丝茧从陡壁上滚落下来,掉在了一个石洞前,旁边还有几坨类人猿屙的粪便,这里正是异界通道的出入口……
    月夜,清凉如水。
    几只类人猿走出密林,来到山洞口附近屙屎。
    其中一只年轻的雄性类人猿瞅见了白色蛛丝茧,于是好奇的伸手抓了起来。它用牙齿撕咬了几下,见扯不开,便顺手撇进了山洞里,而此刻正值午夜子时中……
    “尺子,都看见了么?”耳边传来绿珠轻柔的呼唤声。
    “原来你是这样来到的尘世啊……”我感叹的说道。
    “唉……”绿珠长叹了一声,声音哀怨而忧伤。
    “绿珠,今天泉姑说起当年青头山寿宴之事,你那时还小,不知可有印象?”我问。
    “绿珠想起来了。”
    “好,那我问你,可否记得当时是谁将鬼面蟾蜍将要前往蜘蛛城堡的消息泄露给你父母的?”
    “尺子,你为何要想知道这些细节呢?”绿珠似有不解。
    “绿蜘蛛家族中,修炼成就最高者应该就是你的父母和兄弟了,鬼面蟾蜍此刻去蜘蛛城堡,他们三个都不在,岂不是扑了个空?如果先将其他族人全部剿杀,经此番打草惊蛇之后,你的父母兄弟必然会藏匿起来。因此,鬼面蟾蜍只有先透出口风,说要准备进攻蜘蛛城堡,引诱你父母兄弟赶紧从寿宴返回,他们则守株待兔,一网打尽。”我分析说道。
    “啊,竟会这样。”绿珠愕然。
    “青头山寿宴宾客众多,鬼面蟾蜍根本无法下手,”我停顿了下,又接着说,“他的目的是攫取你父母兄弟三人修炼千年的妖丹,所以绝不会无的放矢,那个透露消息引诱上钩的人,必定就是与之合谋的同党。绿珠,告诉尺子,此人是谁?”
    “告诉我父母消息的那个人就是……”绿珠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呓语般。
    “是谁?”我加重了语气。
    “是泉姑。”绿珠回答。
    “什么!”我闻言大吃一惊,若不是绿珠说出口,自己就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竟然会是她。
    “五百年前,在青头山老族长的千年寿诞宴会上,绿珠清晰的记得这个所有宾客里最美貌的女人,就是她悄悄的耳语告诉爹爹,说鬼面蟾蜍将要进攻蜘蛛城堡。”绿珠喃喃说道。
    我闻言沉默不语……
    越是美丽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蛇蝎之心,尘世如此,灵界亦如此。自己曾经告诫过豹王,切不可被漂亮女人所迷惑,可他总是听不进去。唉,男人嘛,也难怪,只有像尺子和雁渡寒潭这般阅历深厚之人,方能手执酒壶,坐怀不乱。
    自己回想起在龟背上与泉姑之间的对话,此女言谈之中滴水不漏,看得出是个心机颇深之人。她当年与鬼面蟾蜍合谋,成功的剿杀了绿蜘蛛家族,但是目的并未达到。绿珠父母兄弟的尸首还在,但那三颗修炼千年的妖丹连同小绿蜘蛛却不见了。鬼面蟾蜍谋定而后动,必定会发觉他们乃是自行剖腹而死,绝非他人所杀。因何而自杀?明知不敌,又不想妖丹为对方所得,唯有抢先将妖丹取出送走,如果再联想族长女儿小绿蜘蛛的失踪,那么就可以断定那三颗妖丹的下落了。
    绿珠啊,你能侥幸逃离鬼面蟾蜍的毒手,完全是运气使然。
    就在这时,自己蓦地感到胸口一热,耳鼓内听到绿珠急促的警告声:“尺子,小心!”
    我猛然间睁开了眼睛,梦醒了。
    娘蜮那张诡谲的脸正从上铺探出,近在咫尺的盯着我……
    “圣婴,你……”我不禁有些愕然。
    “你在做梦?”娘蜮冷冰冰的说道。
    “是啊。”我疑惑的看着她。
    “都梦见什么了?”娘蜮狐疑的目光。
    “双色球,”我故作兴奋之状,“呵呵,老天不负苦心人啊,总算是中了。”
    “什么‘双色球’?是法器么?”娘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嗯,也算是吧,”我摇头晃脑的,“尺子把奖池一下给掏空了。”
    娘蜮迷惑不解的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合理的解释。
    “‘双色球’呢,”我清了清喉咙,“是国家祭出的一件极厉害的法器,它能把老百姓口袋里的散碎银两统统的搜刮走,算下来一年大概合五六千万两银票呢,而且大家还是心甘情愿的付出。”
    “哦,大清国竟然还有这等法器?”娘蜮诧异不已,“继续说下去。”
    “嘿嘿,已经被尺子掏空了奖池,法器算是暂时的废了。”我呵呵笑道。
    “你不是在做梦么?”娘蜮突然醒悟道。
    “是在做梦。”我红着脸承认了。
    “哼。”娘蜮恼怒的抽动了几下鼻子,缩回上铺不再吱声了。
    我心里暗自发笑,这小魔头不会是在异界待傻了吧?
    不过,自己在梦中与绿珠进行意念交流,万一不慎而说了梦话被娘蜮偷听到,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天亮以后,我走出舱房来到甲板上,目光遥望南海,碧波万顷,天高云淡,海风吹拂,自是十分的惬意。
    我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翡翠玉牌”,悄声告诫绿珠,由于圣婴觊觎在侧,所以若无紧要之事,暂且不要入梦中交谈,以防其察觉。
    “尺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姜老大远远的看见我,遂打起了招呼。他抬头仰脸望着桅杆上鼓起的风帆,乐呵呵的说道,“我们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东南信风,这样就缩短了回到中洲的时间。估计呢,再有个七八天也就可以抵达了。”
    我点点头,在海上航行确实十分的寂寞与枯燥,伙食也单调的很,除了米饭就是破咸鱼,也没有蔬菜,嘴里都淡出鸟了。
    “中洲有土烧么?”我咽了下口水,问道。
    “‘土烧’是啥?”他迷惑不解的问。
    “就是一种以苞谷、高梁等粮食,采用柴火铁锅土法蒸馏出来的酒。”我解释说。
    “噢,”姜老大乐了,“不就是酒嘛,当然有,好多人都爱喝这东西。想不到尘世人也好这一口啊,‘南海号’库房里就有好多坛呢。”
    我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跟随着姜老大去了船上的库房,亲自抱了两坛酒出来。
    回到自己的舱房,忙不迭的伸手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我伸出手指一沾并入口舔了舔,舌蕾感觉微酸、微甜、微苦,嗅之则馥郁芳香。哈,原来是上好的黄酒啊,比尘世的绍兴老酒还要味道醇厚。
    “你在干什么?”娘蜮趺坐在床铺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尺子正准备饮酒,姜老大说‘南海号’赶上了东南信风,我们再有几天就可以到中洲了……”我舔了舔嘴唇,边说边抓起桌上饮水的空碗,舀了大半下子,“咕嘟”一声全倒入了口中。随即,“吧嗒吧嗒”嘴巴,感觉到远比尘世间的那些驰名品牌黄酒好喝得多了。
    “男人为何都如此钟爱饮酒?”娘蜮鼻子哼了下,语气颇为不屑。
    “唐代张道济曾说过,‘醉后方知乐,全胜未醉时。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不饮酒者,是难以体会到那种超凡脱俗的至高精神境界。”我回答。
    “你还有什么其他嗜好?”娘蜮漫不经心的问道。
    “什么?”我愣了下。
    “既然你要追随本婴,那么就要坦诚以待,不得有丝毫的隐瞒。嗜好,怪癖和恶疾,都如实的对本婴说出来。”娘蜮目光阴沉的望着我,语气仿佛不容置疑。
    “尺子不良嗜好,也就是抽点小烟,喝点小酒。至于怪癖嘛,不知‘抠脚气’算不算?恶疾就没有。”我如实回答。
    “嘻嘻嘻嘻……”娘蜮突然再次爆发出那种怪异的“桀桀”笑声,吓了我一跳。
    “嗯,本婴对你很满意。”她意味深长的乜了我一眼,口中说道。




    第十六章 南海号上的幽灵
    这几天,娘蜮不分昼夜的始终在闭目打坐,一句话也没有,就如同一座雕像似的。
    自己在船上闲来无事,除了找姜老大聊聊天,加深了解灵界之外,心里头一直盘算着如何找到鬼面蟾蜍。
    古人云:“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只高阶妖兽已经修成了人形,藏身在了中洲茫茫人海之中,寻觅起来不啻于大海里捞针。所以,唯有设法“引蛇出洞”,令其自行露面才行。想来无外乎,一是在南洲大沼泽绑架那些赤眼癞蛤蟆,并放出风去中洲“引君入瓮”,就如同五百年前鬼面蟾蜍所作的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是前往泉客岛,以武力制服泉姑,她应该多少会知道一些有关鬼面蟾蜍的线索。三是圣婴娘蜮,她曾答应过帮助找到鬼面蟾蜍,这小魔头虽然诡计多端且心毒手辣,但说话还是算数的,在《尘翳》这本书中也曾有所体现。
    我反复思考着各方案的利弊,感到都十分的棘手,不知不觉的,反倒是将那两坛黄酒喝了个底朝天。
    海面上的渔船渐渐的增多起来,看来距离中洲已经不远了。
    是夜,我睡至凌晨时分,耳边忽听甲板上有一些怪异的脚步声,似乎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我悄悄起身,推开舱门,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甲板上。
    月色迷离,海面上雾气昭昭,几名船员面容呆滞的迈着机械的步伐在甲板上游荡着,就如同幽灵一般……
    奇怪,这些人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在干什么呢,难道是夜游症?但是不可能几个人同时患上夜游症的呀。
    我走上前去,伸手在一名船员的眼前晃了晃,那人的目光依旧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恍若不觉。
    难道是……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尘翳》书中写道,有许多历代的采药客迷失在了神农架山中,最后被青儿喂食了“死人水”而成为青蛇谷里的行尸走肉。
    我浑身哇凉,没错,船员们都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是圣婴,肯定是她干的,自己起初的怀疑被证实了,娘蜮既然敢于暴露自己,就一定不会在“南海号”船上留下活口。她如今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将其变成了“活死人”,简直是太歹毒了。
    我逐个的辨认过去,最后在船尾发现了姜老大,他同样面容呆滞的站立在后桅杆下,双手拽拉绳索机械的操纵着三角帆。
    “姜老大……”我轻声呼唤着,可他并无一丝反应,双眸直勾勾的望着风帆,完全凭借着本能在控制“南海号”的航行。
    “嘻嘻嘻嘻……”身后突然一阵瘆人的怪笑。
    我猛地转过身来。
    “你都看到了?”娘蜮面无表情的站立在甲板上。
    我强压心中的愤怒,尽可能的保持克制,以平静的语气问道:“圣婴,你喂食了他们‘死人水’?”
    “连这你也知道,”娘蜮鼻子抽动了几下,“是那本书里写的吗?”
    “是的,”我回答说,“圣婴将他们变成了‘活死人’,可这些船员只是做工养家糊口而已,并不知道什么呀?”
    “哼,”娘蜮面色阴冷,“难道书里没说,但凡见到过本婴真容者必死吗?”
    “可圣婴不是说,那只是在尘世为掩人耳目而不得已的做法,如今在灵界用不着了么?”我分辨道。
    “不错,本婴是说过,但那只是针对你一人而言。”娘蜮冷笑着。
    是啊,在青头山上,她只是对我如此说,并未指明是所有人,这个狡猾的小魔头,我心中恨恨的骂道。
    “圣婴,如今我们还在海上,你把这些船员都变成了行尸走肉,这‘南海号’可就无人操控了。”我的表情显示出关切的样子。
    “哼,放心吧,他们驾船的本能还是有的,翻不了。”娘蜮不屑的说道。
    “圣婴果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神通盖世,震烁古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我心中怒极,口中却大声赞颂起来,不知这是否叫做“高级黑”。
    “嘻嘻嘻嘻……”娘蜮再次发出怪笑,阴森森的说道,“闭嘴吧,大清国的人从来都是曲意奉承,阳奉阴违之辈,本婴岂会上当?青头山上见面的那一刻,本婴就看穿了你的小把戏,没说错吧?”
    “圣婴,尺子不明白。”我心中一凉,星宿老怪和东方不败的那些宣传口号竟然不管用了。
    “哼,”娘蜮鼻子抽动着,“本婴当时不杀你,是留着还有用处,如今时机到了……”
    “你现在要杀我了么?”我打断她的话,口中淡淡说道。
    “本婴怎舍得杀你?”娘蜮诡谲的冷笑两声,“要想找到一具产自大清国的上等皮囊可不容易呢,两百多年才终于等来了。虽然有抽烟喝酒和抠臭脚的毛病,不过倒也无伤大雅。关键是人生得高大威猛帅气,又能言善辩,且无恶疾,实属难得一遇。”
    “谢谢。”我谦虚道。
    娘蜮伸出手撩开衣襟,探入腰间的那只小皮囊,掏出了黑黢黢的小阴锣。
    我的目光始终警惕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次看清了那只黄褐色的小皮囊上面绣着一个鹰鼻凹眼的青头。
    奇怪,小皮囊的尺寸如同钱包一般,而那面小阴锣却有巴掌大小,怎么放进去的呢?
    “且慢!尺子还有话说。”我赶紧一摆手。
    “好吧。”娘蜮小手一背,神情轻松。
    “你有元神吗?”我问。
    “元神?”娘蜮鼻子哼了下,不屑的说道,“活人才有元神,本婴乃是毗尸,要那东西作甚。”
    这倒有点棘手了,圣婴娘蜮本是一具古暹罗的毗尸精,灵力极大,据说这种妖孽自大成王朝以来就已绝迹。她既无元神,自己的元神剑便无用武之地,兴许一阵乱剑能够将这具干尸砍死,但却失去了追踪鬼面蟾蜍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如果放出绿珠把她缠成蛛丝茧呢?可这毗尸精与红二的宿主人类肉身完全不同,既没有痛楚感,便无法对其严刑逼供。
    时间紧迫,现在该如何才好呢?我的额头沁出了冷汗。
    “尺子还要问点事儿。”我坚持着。
    “好吧,本婴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娘蜮嘿嘿冷笑着,就和当年对莫残说过的话一样。
    “鬼面蟾蜍在哪儿?”我拣要紧的先问。
    “中洲。”娘蜮答道。
    “中洲什么地方?”我追问道。
    “本婴只答应过替你寻找到他,可并未说要告诉你鬼面蟾蜍在哪儿。”娘蜮诡谲的一笑。
    没错,当时她是这么说的,没毛病。
    “你和他是一伙儿的?”我干脆直截了当。
    “这与你无关。”娘蜮拒绝回答。
    这时,有个船员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迈着机械的步伐走过来,我和娘蜮让过一边,紧靠着船舷对峙着。
    我长叹一声:“圣婴,当年青头怪人不是把你吃了么?”
    “鲁班尺的书中没有写么?”娘蜮嘲弄般说道。
    “没有。”
    “哼,本婴在老青头的肚子里,无非弹了首《离魂曲》而已,那老家伙便乖乖地俯首贴耳了。”娘蜮嗤之以鼻。
    “老青头?”我似乎明白了,“他就是以前的青头族的族长吧,你摄取了他的地魂,间接掌控了青头族,日后再伺机除去老族长,遂将青头山据为己有。”
    “大清国的皮囊,果然聪明过人。”娘蜮啧啧道。
    “圣婴,你的区区法术还只停留在两百多年前的阴相人初级阶段,还大言不惭的叫什么‘阴门圣婴,神通盖世,震烁古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简直就是狗屁!应该称作‘阴门小婴,屎尿盖世,臭熏古今,千呕万吐,掩鼻江湖’才对。比起人家枋长老的‘魔像’神功,呵呵,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我竭力加以贬低,有意的激怒她。
    “嘻嘻嘻嘻……”娘蜮又爆发出那种瘆人的怪笑声,“好小子,知道的还真不少,你见过枋长老?”
    “当然。”我唬她。
    “他在哪里?”娘蜮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枋长老就在灵界。”我气定神闲的望着她。
    娘蜮眼珠一转,嘴角露出诡谲的一笑:“哈哈,本婴差点就信了……”她不耐烦的举起小阴锣,手指连续有节奏的弹击了起来。
    蓦地,耳鼓内响起一首极具异国情调的曲子,旋律靡靡怪异,音质委婉凄美,幽怨而缠绵,令人脑中一片迷茫,昏昏欲睡。
    我知道不妙,于是赶紧令元神从囟门一跃而出,手握蛊剑悄无声息的停留在了半空里。
    而自己的肉身则仰面朝天,轰然倒地……
    娘蜮见状愕然一惊,忙不迭的冲到跟前,伸手连探鼻息,不由得恼羞成怒,连声的大骂道:“怎么跟当年的莫残一个熊样?竟然连半首《离魂曲》都承受不住,气死本婴了……”
    此刻,元神又悄悄的钻回肉身……
    “咦,怎么睡在甲板上了?”我故意拍了拍脑门,然后缓缓的爬起身来,嘴里诧异的嘟囔着。
    娘蜮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慢慢举起手里的小阴锣,接着弹奏《离魂曲》。
    我再次的轰然倒地……




    第十七章 黄褐色的小皮囊
    娘蜮手持小阴锣,怔怔的望着地上的尺子肉身,她迷惑不解的自语着:“怎么又倒了?”遂躬身探了探鼻下,仍是没有呼吸。
    我的元神则握着蛊剑在半空里冷眼旁观,随时准备出手。
    圣婴娘蜮腰间的那只小皮囊的确有古怪,记得《尘翳》书中曾写到莫殘得到了一只来自灵界的储物皮囊,可以装入大于其数十或数百倍的物品。
    莫非这只黄褐色的小皮囊也是这种神奇之物?
    月色迷离,海上似乎起雾了,水面上朦胧一片。
    娘蜮全神贯注的盯着地上的“尺子”,可能是等待他再次的起身。
    元神则悄无声息的贴近娘蜮的腰间,那只绣着青头的小皮囊有绳系在她的布腰带上,也不知其用何种兽皮缝制的,竟然看不到一点针脚,简直是巧夺天工。
    就在这时,一只黏滑的触手悄无声息的攀上船舷,猛然间缠住圣婴娘蜮的细腰……
    而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尺子的身上,根本料不到会遭突袭,一时间猝不及防,手里紧握着小阴锣,被硬生生的拖入了海中,砸起一片水花。
    就在那一瞬间,元神手中的蛊剑轻轻一划,割断了娘蜮的布腰带,那只小皮囊掉落在了甲板上。
    元神重新又钻回到了肉身里……
    我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将小皮囊抓在了手里,目光随即朝着海面望去,唯见白茫茫的雾霭,水面上的涟漪正在慢慢消散,早已不见了圣婴娘蜮和八爪鱼的踪迹。
    我站在船舷旁,默默的眺望着夜幕下朦胧的南海,心中感慨不已。这位泉姑果然厉害,竟然派妖兽八爪鱼一直尾随着“南海号”,并伺机抓走了圣婴娘蜮。此女机谋之深,不动声色,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如今娘蜮的这条线索已断,要想找到鬼面蟾蜍也就更加困难了。
    回到舱房内,我点上了油灯,然后开始仔细的检查那只小皮囊。这东西应该属于青头山老族长的遗留之物,因为上面绣着青头族的族徽,想必是圣婴娘蜮除掉了老族长后,将其据为己有的。
    我轻轻的将手伸进皮囊口,先是感觉里面有一些米粒般大小的物体,于是将它们都抓出来撂在了桌子上。未曾想,这些五颜六色的颗粒物竟然刹那间变大了,体积有的如板栗,有的如鸡蛋,总共有十余颗之多。其中最大的那颗竟如鹅蛋一般,通体泛着幽幽的青光。
    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这些全都是妖丹……
    片刻过后,我伸手再次摸进了皮囊,最后抓出两支小瓷瓶和一只乳白色半透明如气球般的囊状物。
    小瓷瓶也瞬间变得如同烫酒的小瓷壶般大小,用力摇晃了一下,可以听到里面有液体流动的声响,也不知是什么药水。
    我望着那气球般的囊状物,心里犯了嘀咕,这分明就是尘世的避孕套嘛,圣婴娘蜮收集这东西干嘛?
    微微跳动着的油灯光下,我端坐在那里,目光默默的望着娘蜮两百多年来在灵界搜刮得来的宝贝。由于她是古暹罗的毗尸精,并不具有生物学意义上的肉身,因此无法吞食这些妖丹来修炼,所以它们才得以保留了下来。
    这些大大小小的妖丹,应该是各类妖兽多年修炼所结,看颜色,“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的都有。尤其是那颗大如鹅卵般的青色木属性妖丹,不知是那种妖兽留下的,估计起码要修炼到数千年以上,不然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个头。
    我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两支瓷瓶上,蓦地,脑袋里灵光一闪,这难道就是“死人水”?
    娘蜮身上肯定携带有此物,并在“南海号”上下毒,导致船员们变成了“活死人”。
    我赶紧抓过一支瓷瓶,用力的拔出软木塞,凑至鼻下嗅了嗅,一股甜香之气直冲脑门。紧接着,又开启了另一支瓷瓶,谁知那气味儿竟如同腐尸般的恶臭,令人作呕。
    难道一瓶是“死人水”,而另一瓶是解药么?
    我思忖着,古时候,江湖上的制毒高手往往都是将毒药弄得无色无味,或者是芳香宜人,唯此才易于下口。而解药乃中毒之人必食之物,无论气味儿有多么恶心也得服用,因此也就不必刻意去掩盖其原本的味道了。
    这瓶臭不可闻如腐尸般的药水,就应该就是“死人水”的解药,我基本上可以断定。
    抬眼望向了舷窗外,估计已经是五更,天就要亮了。
    我迅速将桌上所有的妖丹等物一股脑儿收进了储物囊,然后揣进怀里,手中握着那瓶“死人水”解药,匆匆的走上了甲板。
    迎面走来一名“活死人”船员,我拦住了他的去路。此人停止了机械的脚步,双眸茫然的直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拔出瓶塞,先将瓶口凑到他的鼻子下,江湖上有些解药是可以用气味儿来解毒的。不过那人并无任何的反应,看来这样还不行,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捏住其嘴巴,往口中倒入了一两滴药水。
    这名船员身子蓦地一抖,然后软绵绵的萎顿于地,随即竟然打起了呼噜,就如同熟睡一般。
    我知道,这是解药在起作用,他一觉醒来,应该就会没事了。
    天亮前,我将“死人水”解药给所有船员服下,包括姜老大在内,他们统统睡得像死猪似的。
    我晃了晃瓷瓶,解药就剩下一点底儿了,于是将其收进了储物囊,悄悄的返回自己舱房和衣而卧。接连打了个哈欠后,随后倦意袭来,美美的睡了一大觉,直到中午时分才悠悠的醒转。
    “尺子,已经可以望见中洲了。”我听见姜老大在甲板上高声呼唤着。
    我揉了揉眼睛,走出了船舱,极目远眺,北边的地平线上,已然出现了一抹绿色。
    “那儿就是镇南关,”姜老大手指着朦胧的海岸线解释说,“所有南海往来中洲的商船都要停泊在港湾之中。”
    我望着姜老大,从他的脸上瞧不出有什么异样,也许船员们醒来只是以为昨晚偷懒小睡了一会儿而已,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无须点破了。
    这几天,自己在与姜老大的闲聊中,对中洲众多的门派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其中主要有五宗四门,“五宗”即黄龙宗、青龙宗、朱雀宗、白虎宗和玄武宗,自诩为“江湖正道”,宗内高手如云,其势力范围也最大。而那“四门”光听名字就很不雅,分别是老阳门、老阴门、玉女门和鬼门,百姓背地里称其“旁门左道”。另外还有不少的中小门派,相互之间不停的割据,明争暗斗,很像是先秦时期的诸侯列国纷争或是中世纪的欧洲。
    “我家就住在镇南关城堡内,房前有条清澈的小河,很幽静的,你们爷孙俩就住在我那儿吧。”姜老大热情的建议着。
    我此刻已然面现极度痛苦之色,无比悲伤的告诉他:“雨儿昨晚失足落水了……”
    姜老大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你,你是说,你的孙女掉海里了?”
    我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蹒跚的走回舱房去了。唉,欺骗老实人,真有些于心不忍,但圣婴娘蜮之事又无法解释得清楚。
    姜老大目送着我佝偻伤心的背影,一时间感叹不已,人生最不幸的莫过于失去亲人。
    回到舱房内,我盘腿坐在床铺上,开始考虑抵达中洲以后的打算。
    泉姑昨夜突然抓走了圣婴,打乱了自己的行动计划,娘蜮无论生死与否,这条线索暂时算是彻底断了。
    据姜老大讲,传说中的“泉客岛”是位于南海与东海交界处附近的一座神秘海岛,不过从来没有人去过,具体的情况也不甚了了。
    这位泉姑乃是盘踞泉客岛的“海人鱼”,法力如何尚不清楚,单凭她能随意驱使那条巨型八爪鱼妖兽,就知其有点道行。总之,若是在陆地上,自己还有可能想法子擒住她,但是在海中,则决无胜算。
    看来上泉客岛这条路,暂时也走不通。
    那么就只有重返南洲,会合岭南猿公以及伊万医生他们,借助特战队的超强火力,在大沼泽设伏,才有可能一举干掉鬼面蟾蜍。但是如何释放出口风,引诱其上钩又是一个难题,若非他所信任之人,鬼面蟾蜍是绝不会去的。更况且,伊万医生和小曼是带着任务来的,凭啥非得听你鲁班尺的呢?
    我在舱房内思前想后,还是不得要领。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姜老大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关切的安慰道,“尺子,俗话说‘一醉解千愁’,老哥特来陪你饮酒如何?”
    我从床铺上一跃而下,口中笑着说:“有何不可?”
    姜老大愣愣的瞅着我,心里面似乎感到有些诧异,这尘世中的人,情绪恢复得也真够快的。



    第十八章 镇南关
    黄昏时分,“南海号”终于缓缓的驶进了港湾内。
    我站立在船头,凝视着这座巍峨恢弘的城堡。在城门口的上方,镌刻着汉代隶书“镇南关”三个字,雄浑有力,颇具威严。
    “南海号”停泊在了码头,我跟随着姜老大下船。他背着一只沉重的大竹篓,里面装满了产自南洲的山珍野味,两人沿着石阶缓步而上。
    城门口,有两名身挎腰刀的汉子目光警觉的注视着来往路人,灰色交领布衫的胸口处绣着一只红色的朱雀。
    “他们是‘朱雀宗’的城门守卫。”姜老大悄声说道。
    那两名守卫认得姜老大,笑着与之打了个招呼,便放我俩入城了。
    城内街巷为石板铺就,两侧的房屋民宅青砖布瓦,错落有致,屋顶檐角翘立飞扬,轻灵秀逸,不似汉唐建筑那般沉实稳重,看似典型的宋代建筑风格。我观察着路上行人的衣着服饰,男人大都穿交领或圆领的灰色长袍,女子则着棉布大袖上衣和襦裙,朴实无华。
    我默默的看着,仿佛置身于一千年前的北宋城郭之内,给人以穿越般的感觉。
    走过两条街巷,前面出现了一座规模恢弘的殿宇,高墙深院,有点像旧时的官衙。大门口有持刀守卫,牌匾上镌刻着红色的朱雀,色泽艳丽。
    “这就是‘朱雀宗’总舵的所在地,我小叔在里面当差,戒备森严,寻常人等不得随意的近前。”姜老大介绍说。
    拐过街角,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流淌着,岸边杨柳依依,蝉鸣啾啾,低头可见水中有小鱼在游动。
    河岸边上,有一座静谧的小院落,青砖灰瓦,炊烟袅袅,这就是姜老大的家了。
    我跟随着姜老大走进院子里,有两名正在嬉戏玩耍的孩童一抬眼瞧见姜老大,于是惊喜的叫喊了起来。
    门内转出一中年妇人,端庄贤淑,她在粗布围裙上擦着手,笑盈盈的目光望着我们。
    “这便是拙荆。”姜老大呵呵说道。
    “你好,姜太太。”我开口打着招呼。
    那妇人闻言一愣,疑惑的目光望向了丈夫。
    “哦,这位尺子先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口音和我们这儿有些不同。”姜老大赶紧解释说。
    妇人抱以歉意的一笑,然后掀开门帘请我们入内。
    东屋的床上躺着一个皮枯筋瘦的老者,身子在被子下面佝偻蜷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只有三尺多长,如同小孩子般。
    “这就是我父亲,在床上已经躺了两百多年,身子僵硬,口不能言。”姜老大在一旁难过的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上前仔细的打量着老人,这已经是“渐冻人”症的晚期了。他除了眼珠还能稍许转动外,身体的其余部位都已萎缩僵硬,实在是痛苦至极。
    “爹爹,这位尺子先生,是从尘世来的大巫医,特意前来给您诊病的。”姜老大弯下腰,嘴巴贴近父亲的耳朵大声说道。
    老人的眼珠轻轻的移动了下,脸上什么表情也都没有,其面部肌肉根本不受神经控制。
    姜老大夫妻以及两孩子都紧张的望着我……
    师父啊,您的“巫医心经”可要受到检验了,我心里默默的念叨着,随即扭头吩咐道:“搬把椅子过来。”
    “尺子,您还是先吃完饭再诊治吧。”姜老大悄声说。
    我微微一笑:“吃饭不急。”
    此刻,那俩孩子早已跑出房门,吃力的抬了把沉重的太师椅进来。
    我端坐在椅子上,一摆手道:“所有人都出去吧。”
    姜老大连忙带着婆娘和孩子们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将门掩上。
    说是迟,那时快,我的元神一跃而冲出囟门,警惕的环视一下四周,然后猛地扑到老人干瘪枯瘦的脑袋上,一头钻了进去。
    如今自己的元神已经非常的强壮,自信心爆棚,径直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老人的泥丸宫前。灵界的人类身体构造看来和尘世并无二致,自己早已是了然于胸,轻车熟路。
    泥丸宫内漆黑一片,但自己的超强视力仍可瞧得清清楚楚。目光扫过,见角落一隅蜷缩着个浑身赤裸干瘪皱巴巴的“小人”,见到我蓦地闯进来,唯有眼珠惊恐的转动了一下,其身子仍是僵住的,无法动弹。
    我也不由分说,一把将其揪了过来,然后手掌抵住他冰凉僵硬的后腰命门,将内力强行的灌入……
    数月前,在老挝乌多姆塞,师父胡宫山曾带自己闯入过巫方母亲的泥丸宫。当时他因三魂七魄只剩下命魂犹在,因而无法以内力将老妇人的尸寒之气驱除,最终只有燃烧自己的命魂来进行解冻。如今自己能够元神出窍,而且内力和真气都无比的浑厚,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依照“巫医心经”来操作了。
    须臾,我感觉到手触之处似乎有些柔软了,也渐渐的有了温度。这是内力在开始解冻其僵硬的身体躯干,经络也慢慢的开始打通,于是自己开始添注些许真气,沿着其督脉向上运行,但凡遇到阻滞处便意念强行加以打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输入老人体内的真气已经可以毫无阻滞的在奇经八脉内运行了,那佝偻蜷缩着的“小人”也开始缓缓伸展着肢体……
    师父啊,您的“巫医心经”果然神奇至极,无愧于“滇中第一名医”的称号。其实何止滇中,整个大清国乃至尘世,您都是独一无二的。
    最后,老人的元神蜷缩僵硬的身体已经完全的伸展开来,激动的泪水涌出双眼,缓缓的流淌下来。
    我淡淡一笑,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了泥丸宫,跃出其囟门,返回到自己的肉身。
    “姜老大,你们可以进来了。”我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目光不经意间望向窗外,原来天早已经黑了。
    门开了,姜老大神情紧张的先是探头望了一下,然后才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走进来,他的婆娘和两个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儿啊……”一个苍老沙哑干涩的柔弱声音从床上传来,姜老大身子为之一震,热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我独自走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目光眺望着深邃的夜空。
    此刻,自己的心里百感交集,若不是当年越战时在伏洞苍山偶遇胡宫山,岂有后来的种种神奇机缘?而只能是像其他的战友一样,默默无为的度过一生。随着年龄的增大,器官逐渐朽毁,病痛缠身,最后一缕青烟,魂飞魄散。
    “你就是来自尘世的大巫医?”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问话声。
    我转过身来,面前站立着一位灰袍中年人,前襟上绣着一只火红色的朱雀。此人双目炯炯有神,两侧的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老夫姜南洲,是姜老大的叔叔。”那老者微笑道。
    “在下正是。”我拱拱手施礼。
    这时东屋里传出了一片恸哭之声,姜南洲闻之色变,忙不迭的转身进屋去了。
    唉,姜老爷子卧床两百余年,如今病魔一朝去除,家中亲人自然喜极而泣。
    “尺子先生,真乃神医啊……”姜老大泪流满面的从屋里跑出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跟前,他身后跟着的婆娘以及两个孩子,也都随着一同下跪。
    我赶紧上前扶起姜老大,口中道:“不必如此,治病救人乃大巫医之本分……”说完后,似乎觉得哪儿有点蹩嘴。
    晚餐十分的丰盛,山珍海味都有,入口清甜至极。由于缺少了尘世的调味品、添加剂以及防腐剂,方感天然食材的鲜美与可贵。唯一感到可惜的是没有土烧,可谓之美中不足也。
    姜南洲端起斟满黄酒的粗瓷大碗,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我大哥沉疴已久,中洲有名的郎中几乎都请遍了,但均束手无策。如今先生举手之间便已治愈,真乃当今世上第一神医!”
    “是啊,尺子大巫医,我们姜家都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姜老大眼圈发红,语气诚恳。
    我端着酒碗一饮而尽,袖口抹了下嘴巴:“无须感谢,尺子想要打听一件事儿,不知可否帮忙?”
    “当然,快快请说。”姜南洲赶紧说道。
    “尺子这次从尘世来到灵界,主要是来打听一只高阶妖兽的下落。”我实话相告。
    “哦,这很好办,中洲五大宗都有专门搜集灵界妖兽情报的探所,然后记录造册,以便可以随时掌握它们的动向。‘朱雀门’专门负责探所的姒管事是老夫的至交,明日便带你去见他。”姜南洲呵呵笑道。
    我闻言心中暗喜,若是有朱雀门的鼎立协助,寻找鬼面蟾蜍可就容易多了。
    “据说,灵界的高阶妖兽修炼成人形后,大都潜入到了中洲,相貌同于常人,寻找起来很不容易啊。”我夹了口菜说道。
    “灵界的妖兽门类繁多,若是修炼到了高阶化为人形,起码要数千年以上,不知您想要打听的是何种妖兽?”姜南洲问道。
    “南洲大沼泽的鬼面蟾蜍。”我回答。



    第十九章 探所
    “嗯,那是来自南洲大沼泽的赤眼癞蛤蟆精,老夫听说过,”姜南洲闻言点了点头,“据说这鬼面蟾蜍修炼不过才两三千年,便已进阶成为了高阶妖兽。他主要是靠猎杀其它门类中低阶妖兽,取食其妖丹,窃取人家的修为,且手段极其凶残血腥,往往是将对方整个族群不分老幼的屠杀殆尽。”
    “尺子还有些不明白,”我请教道,“据说灵界的商品交换都要使用妖丹,那么哪儿来这么多的妖丹呢?”
    姜南洲苦笑了一下,解释说:“在灵界,自古以来,灵气十分的充足。无论人类或是动物从呼吸间汲取到灵气,因而自出生之日时起,便会在腹中逐渐开始凝结成丹。不过,未曾修炼者所结之丹颗粒甚小如同米粒,寿数尽时会从口中吐出,亲人收之可为日后换取生活物品之用。修炼者则有所不同,各大门派均有各自密传的练功心法,据此可以比常人汲取到更多的灵气,体内灵气越多,所结之丹也就越大。”
    “哦,”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每个人的肚子里都会天然结丹,动物亦如此。无论人或妖兽,从低阶、中阶再到高阶,修为越高者所结之丹就越大,相应也就具有一定的法力与神通。”
    “正是,”姜南洲微笑道,“但常人去修炼者并不多见,因为腹中所结之丹越大,越容易被他人所觊觎,生命无时无刻都处于危险之中。世间有些不法之徒,专门以杀害他人为业,盗得丹后,既可吞食来增加自身修为,亦可换取所需物品。因此立志修炼者都会加入到某一门派之中,这样当有人意图谋害时,就会顾忌到后果,因为将是要面对整个门派的追杀。”
    “那么,最大的妖丹有多大呢?”我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姜南洲想了想,说:“初阶妖兽所结之丹如同红枣大小,中阶妖兽可达鸡蛋般,高阶妖兽的妖丹则极为少见,据说可大如鹅卵。不过由于其法力高强,很难被击杀,老夫迄今还从未亲眼见到过呢。”
    我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自己已经有了一颗高阶妖兽的妖丹了。
    “那么人呢?”我兴致盎然,“人类修炼者结丹与妖兽相比,过程有什么不同么?”
    “嗯,这么说吧,”姜南洲解释道,“在中洲,修炼者先要炼气筑基,这就相当于初阶妖兽阶段。中阶妖兽等同于人类修士的金丹期,高阶妖兽则与人类修士的元婴期相仿。不过,无论妖兽与人类修士,能够达到最高层次者寥寥无几,可以说少之又少。”
    哦,原来如此。我想起来网络修真文学里,还真有这些说法,甚至连修炼的各个阶段都极为相似,看来尘世与异界之间的某种联系是存在的,否则不会如此的巧合。
    “在你们‘朱雀宗’里,有元婴期的修士么?”我好奇的问道。
    姜南洲点点头:“中洲的五宗四门之内,确实隐藏有元婴期修士,但都秘而不宣,避免为外人所知。”
    “这又是为何呢?”我略感诧异。
    姜南洲苦笑一下:“当然是怕万一被对手知悉后,有针对性的进行暗中谋害与狙杀,猎取其丹,窃其修为,那样门派损失就大了。别看五大宗都自称为‘名门正派’,其实相互之间也都暗中较着劲,一旦打破了威慑与平衡,就会有一场血腥杀戮。”
    这就相当于尘世国家之间的“战略威慑”,只有实力相对平衡,才会避免战争,得到相对的和平,我寻思着。
    大概是姜家有感于我治愈了老人家的绝症,这才对自己讲述了这么多,但是自己也不能就此一味的刨根究底问下去,以免令人家为难。
    “相公,”姜老大的婆娘面露笑容的从东屋里出来,说道,“父亲他说肚子饿了,想要吃东西。”
    姜老大闻言眼圈又红了,赶紧吩咐她去拿。
    但那妇人并未挪动脚步,嘴里怯生生的小声说:“他也想要喝酒。”
    姜老大的目光望向了我。
    “有何不可?”我咽下了口中的一大块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这一餐,我吃的是酒足饭饱,然后便早早的洗洗睡了。
    次日清晨,姜南洲领着我前去“朱雀宗”总舵,穿过了两条街巷,来到了昨日经过的那座气势恢弘的殿宇前。
    姜南洲与殿门守卫交涉了片刻,终于允许我们进去了。入门后,迎面是一个遍植奇花异草的花园,空气中暗香浮动,沁人肺腑。
    我目光四处张望浏览,发现“朱雀宗”总舵不仅占地大,有好几进殿堂,房屋众多,而且建筑装潢极为精美奢华,应该是整个镇南关最宏大的建筑群。在尘世,也就只有政府机关大楼能够与之媲美了。
    走过青石甬道,拐来拐去,最后来到一间雕梁画栋的偏房,见到了那位负责“探所”的姒管事。
    此人年纪与姜南洲相仿,脸色严肃,不苟言笑,面容苍白消瘦,眼皮略有浮肿,看似经常熬夜之故。在尘世,但凡从事情报搜集工作的,也大都如此。
    姜南洲先将其拉至一边,低声说明来意,并简单的加以介绍。
    “你是来自尘世的一名大巫医?”姒管事惊奇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
    “不错。”我回答。
    “听说你片刻之间便治愈了姜南海已经罹患了两百多年的绝症,这简直太令人吃惊了……”姒管事似有不信。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耸了耸肩,在江湖上行走,有时候需要吹吹法螺,行事高调一点才好办事儿。
    姒管事口中啧啧赞叹不已,随后正色说道:“你想要打听南洲大沼泽赤眼鬼面蟾蜍的下落?”
    “正是。”我点点头。
    姒管事从腰间解下一串长柄铜钥匙,打开了壁柜上面的挂锁,从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册,封面上画着“朱雀宗”的徽记——一只火红色的玄鸟。
    “这是有关南洲所有妖兽的资料,”他一面说着,同时翻动着簿册,“喏,在这里,大沼泽赤眼鬼面蟾蜍,雄性,级别为高阶妖兽……”
    我静静的听着。
    “该妖兽行踪诡秘,嗜血残暴,喜好屠戮其它门类的生物,夺取妖丹窃其修为,有据可查的灭族惨案就有百余起。鬼面蟾蜍性欲极强,往往不分种族的进行奸淫强暴,然后再杀死,而且从来不留活口。三百年前,鬼面蟾蜍突然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应该是已经潜入了中洲。据来自‘黄龙宗’的密报,确信至少该宗有三四名金丹期修士的被害案是其所为,虽然已经发布了黄色通缉令,但至今仍未缉拿归案……”姒管事念完后,缓缓的合起了簿册。
    “就这些?”我疑惑道。
    “是的,这是我们‘朱雀宗’的探子们数百年间收集到的鬼面蟾蜍资料。”姒管事回答。
    “数百年才收集到这么点情报?”我噗哧一声乐了,“在我们尘世人看来,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唉,”姒管事叹息道,“你是有所不知啊,高阶妖兽化为人形后,与中洲常人无异,而且能口吐人言,实在是难以分辨啊。”
    “高阶妖兽即便是化为人形,但其本性毕竟与人类有差异,若是仔细的加以甄别,应该还是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吧?”我说。
    姒管事摇了摇头:“即使有人感觉到某人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通常也不会说出去的,以免招惹是非。难道你们尘世还有更好的方法么?”
    我淡淡一笑:“当然。”
    “老夫洗耳恭听。”姒管事似有不信。
    “收集情报必须要有高效率的专门机构,”我清了清喉咙,振振有词的说道,“在中国古代,如唐朝武则天的内卫,宋代皇城司,明朝的厂卫和锦衣卫,清代雍正年间的粘竿处等,都是效率极高的。而当今尘世,最有名的莫过于世界五大情报机构了,如美国CIA,以色列摩沙德,俄罗斯KGB和英国M16。”
    “还有一个呢?”姒管事疑问的目光。
    “这正是我下面要介绍的,世界第五大情报组织——‘朝阳群众’。据警方统计,至2017年底,京城朝阳区共有实名注册的‘朝阳群众’达14万余人,每月收到两万余条‘朝阳群众’的举报。当然了,主要还是集中在盗窃电动自行车、街头扒窃和涉毒类线索上。试想想,隐匿于中洲人群中的妖兽无论其如何加以伪装,也难逃人民群众汪洋大海般的锐利目光……”我呵呵笑着结束了精彩的演讲,习惯性的摸了下口袋,才发现香烟早就没有了。



    第二十章 深夜出城
    姒管事与姜南洲面面相觑,均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是说在一座城郭内就有十四万人当探子?”姒管事嘴巴张得老大。
    我点点头,心道这还远远不止呢。
    “唉,可是这每年得拿出多少妖丹来支付报酬啊?”姒管事叹息着摇了摇头。
    “无须报酬,”我嘿嘿一笑,“无非口头表扬和送张奖状也就打发了。”
    “无须报酬?”姒管事眼睛一亮,但随即谨慎的问道,“那些探子都是什么人?”
    “人称‘朝阳大妈’,都是些老年妇女,但政治觉悟很高。”我如实回答。
    “女人?”姒管事和姜南洲再次的大吃一惊。
    “是啊,女人心细,不饮酒、不钓鱼、不乱跑,而且喜欢聚堆儿唠家常,最适合做探子了。”我耸耸肩。
    姒管事想了想,感觉似乎蛮有理,于是又接着问道:“那么‘奖状’呢?那又是什么东西?”
    “也就是一张厚纸片啦,上面写些勉励的话,然后盖上公章就行了。”我解释说。
    “何为‘公章’?”姒管事面脸堆笑,诚恳的询问着。
    “就是你们‘朱雀宗’的徽章啦。”我淡淡一笑。
    “哦,”姒管事恍然大悟,仿佛松了口气般,“老夫明白了,不就是‘玄鸟’嘛,着朱笔画上去就是。”
    我点点头,这姒管事终于开点窍了。
    “嘿嘿,呵呵……”姒管事讪笑着双手递过茶来,然后不耻下问的请教,“尺子大巫医,老夫还要讨教,如何才能令这些女人心甘情愿而又不计报酬的来当探子呢?”
    “这个嘛……”我望着姒管事,心里寻思着,方才自己埋怨“朱雀宗”的情报收集效率低下时,他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眼神儿,此人应该是隐瞒了什么。
    “尺子大巫医,老夫想要知道如何令这些女人……”姒管事追问着。
    “姒管事,”我打断其话头,正色道,“尺子有问必答,希望你也能同样的坦诚相待。”
    “老夫不明白……”姒管事现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我淡淡道:“有关鬼面蟾蜍的下落,姒管事大概碍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而不便明说,是吧?”
    姒管事闻言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尺子先行告辞了。”我拱拱手,站起身来。
    有时候,“欲擒故纵”在交易谈判中很管用,就像是在集市上买菜,当你嫌贵假装转身离去时,摊贩就赶紧喊你了。
    “请留步,”姒管事果然沉不住气了,双手一抱拳,口中说道,“不错,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鬼面蟾蜍的下落……”
    我平静的目光望着他。
    姒管事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般。
    “尺子大巫医是我们姜家的恩人,望姒兄坦诚相告。”姜南洲在一旁催促说。
    “好吧,今晚老夫带你去见一个人。”姒管事最终下了决心。
    “好,我们在哪儿碰面?”我赶紧敲定。
    “河湾柳树林里,子时,你一个人独自前来。”他压低了声音。
    “尺子会准时赴约。”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家帮了咱们,自己也得掏点干货出来才是。
    我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郑重其事的对其说道:“关于群众性的探子网络,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首先,要在镇南关城堡内按地域来划分区块,统一建立起两级基层组织。至于名称嘛,可以叫‘居委会’和‘社区’,并分别指派专人当管事。镇南关反正地方也不大,基层组织的设立以简单实用为主,级别呢也不宜配置过高,免得以后精简机构的时候不好安排工作。一个居委会管辖数百名居民,一个社区管辖数个居委会。当居民发现某邻居或路人的生活习性反常或是有怪癖,便第一时间报告居委会管事,居委会管事第一时间报告社区管事,社区管事第一时间报告‘朱雀宗’探所……”
    “‘朱雀宗’探所第一时间报告‘朱雀宗’宗主。”姒管事接过我的话头,仿佛是茅塞顿开。
    我严肃的纠正道:“不,姒管事接到社区管事的报告后,首先要先进行情报的整理与分类,然后加以系统的分析和甄别,最后才能汇总上报宗主。从最基层的居委会一直上达到朱雀门宗主,要制定一整套快捷而有效的业务流程……”
    随后,我把自己所知道的城市居委会与街道办事处的大致办事程序,经过简单化处理后,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了他。
    姒管事大喜,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技术问题,我都耐心的一一给予了解答。
    在回来的路上,姜南洲特意领我沿着河边走,并指着水湾处的一片柳树林,那儿就是今晚与姒管事碰头的地方。
    “姜先生,朱雀宗总舵虽然亭台楼阁建筑很奢华,但是作为潜心修炼的场所好像并不太合适啊。”我问道。
    “嗯,是这样的,”姜南洲解释说,“总舵只是处理一般事务之所在,有一位长老在此负责。宗主以及修士们都在灵气充足的朱雀山中隐居修行。”
    “朱雀山?”
    “镇南关城东十余里,有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山脉,地下灵气极为浓郁,山中多处设有禁制,只有朱雀宗的修士方可进入。姒管事今晚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估计就是去朱雀山。”姜南洲说道。
    “姜先生,您和姒管事也都是修士吧?”我好奇的问道。
    “凡入朱雀宗,自然就是修士,”姜南洲点点头,“不过我俩还只是筑基期的炼气修士,级别较低。”
    前面就是姜老大的家了。
    姜南洲拱手道:“老夫还有事情要办,就此告辞。”
    我也拱手施礼:“姜先生请便。”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存感激,目前看来,一切还算正常。
    “绿珠啊,今夜要见的人很重要,但尺子心里总觉得事情发展的过于顺利了。记住,一旦遇到什么危险,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不必有什么忌讳。”我隔着衣襟拍拍贴身的“翡翠玉牌”,轻声叮嘱道。
    “咕噜噜……”绿珠回应着。
    回到姜老大的家,我先去东屋探视老人的身体恢复情况,惊讶的发现他已经坐起来了,并且能够自主的饮水以及吃些东西。
    无形之体一朝解冻,肉身也就随之相应好转,“巫医心经”果真有起死回生之效。
    “尺子大巫医,您对我们姜家恩重如山,老夫没齿难忘……”老人说话了,唯声音还较沙哑和生涩,毕竟近两百年都未曾开过口,仍然需一段时间来习惯。
    “老人家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大巫医之本分。”我这次感觉到顺口多了。
    我叮嘱姜家人注意老人的饮食营养以及康复训练等,然后回房闷头就睡,今夜之事必定很是累人,要养足精神才行。
    是夜,月明星朗,秋虫轻吟。
    子时初,我便来到了河湾柳树林。河面上,月笼轻纱,偶尔听见几声“呱呱”蛙鸣。
    这是青蛙,声音清脆悦耳,不似癞蛤蟆的叫声那般低俗不堪。在尘世,蟾蜍是保护动物,据说它每晚可以吃掉两三千只昆虫,食量很大。鬼面蟾蜍已经修成人形,不知是否还保留着这种固有的习性?若还遗留有,那么目前已知的鬼面蟾蜍反常之处就有两个了,一是性欲极强,二是饭量大。
    我坐在河岸边,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着……
    这时,猛然间觉得胸口一热,“咕噜噜……”绿珠发出了警告。
    我抬眼望去,月光下,远处有辆篷布马车正朝着柳树林疾奔而来。
    待到近前,发现驾车之人身子极其矮小,应该不足三尺,原来是个侏儒。
    我迟疑的站起身,目光默默的注视着他。
    “请问阁下是‘尺子大巫医’么?”那人跳下马车,走到距自己两丈开外的地方止住了脚步,口中嗲神嗲气的问。
    小侏儒头如斗,阔鼻大嘴,着一身灰布袍。年纪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岁,这是以尘世标准来衡量,不过在灵界就很难说了。
    “不错,”我回答,随即反问道,“你是何人?”
    “老夫受姒管事之托,前来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侏儒答道。
    “姒管事他人在哪儿?”我问。
    “他会在那儿等你。”小侏儒说。
    今天在朱雀宗探所,姒管事明明约好的两人子时中在这片柳树林里碰头,怎会先行一步了呢?
    我心存狐疑,口中冷冷道:“阁下既然不愿意透露名讳,在下情愿在这里坐等姒管事,你请回吧。”
    小侏儒愣了下,然后很不情愿的说道:“老夫东郭樵,是探所的密探。”
    “东郭先生,姒管事与在下约好的,不知因何事先行了一步?”我心中仍存有疑虑。
    “老夫得到指令,驾车到河湾柳树林接尺子大巫医前去朱雀山,其他的一概不知。”东郭樵回答的十分干脆。
    也罢,先跟随这位东郭樵去了再说,否则错失这次机缘,恐怕以后就再难有机会了。
    “那好,请吧。”我点点头。
    东郭樵让我坐进了马车,然后放下车厢门帘,口中叮嘱道:“朱雀山禁制众多,请待在车厢内不要露面。”
    马车出了镇南关,一路向东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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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00:36:29  更:2021-06-27 01:4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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