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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有梦的路》文革经历,催人泪下的情感故事[第5页]

作者:ffz8160588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2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飞飞干重体力活不行,对读书也没多大兴趣,但他还是有喜欢的东西。他喜欢相声,也喜欢表演反面人物,表演时他不拘谨、很放松,能享受其中的乐趣。在学校他就是宣传队员,最近,居委会问他愿不愿意去公社临时组织的宣传队,他去了。在宣传队是不挣钱的,他想,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去宣传队玩一玩也挺好。
    这时,楼下的居民代表吕阿姨上楼来了,她正是来找方木和飞飞。她对方木和飞飞说:“你们两个都在,正好!公社要居委会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你们两个都列入了动员名单。明天公社就会来人组织你们学习。我现在通知你们,你们可要去啊!”
    方木点点头说:“我会去。”
    飞飞对吕阿姨说:“前几天你让我去了公社宣传队,我在那里挺忙的,哪有时间参加学习呀?”
    吕阿姨说:“这个没问题,公社宣传队宣传的也是上山下乡,目标是一致的。如果公社宣传队有活动,你就去那边。如果没活动,你就参加这里的学习。”
    飞飞又说:“吕阿姨,你就饶了我吧,我还没做好上山下乡的准备呢!”
    吕阿姨说:“也就是让你们学习学习,至于下不下乡,那我就管不了了,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女儿也要参加学习呢。”
    飞飞问:“参加学习了,有点好处没有?”
    吕阿姨回答:“有哇,可以看十来场电影,免费的。”
    一天晚上,方木邻居矮子哥哥带着乡下的老婆和两个女儿回家来了。矮子哥哥困难时期挑煤买红薯吃挨打的故事在邻居中印象很深,常有议论。他是文革前上山下乡的,属于老知青了,已在乡下娶了当地女子并生了孩子,真正扎根了。他现在是大队会计。他两口子常有吵架,有一次吵得挺凶,差点儿要离婚。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都是由于没钱闹的。这可能正应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吧。他每次回家都是半夜里,大概只有那个点的火车。由于他家住房狭窄,不管是热天还是冷天回来,他都是在堂屋用竹板床搭铺睡觉。
    第二天是星期四,是方木的邻居“地主”的厂休日。“地主”比方木大4岁,叫这个外号是由于小时候他长得胖。他68年初中毕业后下乡了,在农村呆了几年。后来城里招工回来了,在无线电厂工作,现在正在交女朋友。“地主”除了眼睛眨得过于频繁之外,人还是蛮帅的。在农村时,他在公社宣传队,几年下来,没吃太多苦,下乡的经历算是镀了一下金。
    矮子哥哥、“地主”、方木都在堂屋,他们在聊天。“地主”问矮子哥哥:“你有几年没回家了吧?”
    “三年。”矮子哥哥回答,“说起来三年时间不短,但除了小孩会长大,人会变老,其他没多少变化。”
    “是啊。”“地主”附和,“我们这屋子还是老样子,只会更破、更旧。”
    “在乡下,我住的都比这宽敞些。”矮子哥哥又问“地主”,“找女朋友了没有?”
    “谈了一个女朋友,可我只敢去她家,不敢带她到这里来。”
    “为什么?”方木问“地主”。
    “这还不明白吗?”“地主”指指周围说,“这条件哪敢摆在人家面前哪!”
    方木住顺了这个地方,也没去比较过,所以不觉得太差。他倒觉得“地主”小资产阶级虚荣心比较重,方木说:“那丑媳妇不还得见公婆吗?”
    “地主”无奈地说:“能拖一天算一天。”
    矮子哥哥问方木:“现在在动员你上山下乡啦?”
    “是。”方木说,“昨天还在省体育馆听了几个知青的先进事迹报告,讲的慷慨激昂的。”
    “你信吗?”矮子哥哥问。
    方木疑惑地看着矮子哥哥和“地主”。 矮子哥哥又说:“报告归报告,现实归现实,两个是有距离的。”
    “有多大距离?”方木问。
    “嘴巴‘吹’的距离。”矮子哥哥说。
    “地主”也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们的话让方木有点发热的脑袋降了降温。
    方木说:“现在不只是动员下乡,还动员扎根。”
    “地主”说:“现在城里岗位太少,安排不了这么多年轻人就业,只好动员上山下乡,扎根农村。”
    矮子哥哥说:“在城里能找到工作,谁还愿意下乡啊?我以前就是找不到工作才下乡的。至于扎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我算是扎根了,但那是不得已呀,日子不好过呀。农村生活苦,同城里是有很大差距的。还是像‘地主’这样好,下乡几年,再回城当工人,这一辈子就算是活得不错啦。”
    方木心中一直埋着一个问题,他说:“我准备下乡,我想问两位哥哥,知青在农村怎么个‘大有作为’呢?”
    矮子哥哥和“地主”相视一笑,“地主”说:“‘大有作为’很难,也就修修地球。”
    方木感受到普通人与“先进人物”看问题不一样。
    方木的最后一次学习是看公社宣传队的演出。飞飞参加了演出,在其中扮演了一个破坏上山下乡的反面人物,他那滑稽的表演叫人捧腹大笑。
    方木喜欢看书,但手头上经常没有书看。他有一同学弄到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图书证,方木借来图书证,想冒充他去借几本书。方木填写好了要借的几本书,当准备取书时,他心里“砰砰”跳,感觉在做一件坏事,因为图书证只限本人使用。取书在一个小窗口,方木怕对照片,就有些躲避。方木的紧张让图书管理员有所觉察,方木不但没借到书,还挨了一顿训。
    方木借不到书,又没有工作证等证件,只好每天拿着户口本去图书馆阅览室看书。经常是,图书馆一开门方木就来了,中午吃饭前方木顶着大太阳回家去,吃完饭又顶着大太阳再来到图书馆。阅览室管理员于大姐同方木都熟了。她经常看见方木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读书,凝神思考,还常做笔记。
    一次,于大姐为方木找到要借的书,她说:“像你这样天天拿着户口本来看书的人可不多呀!”
    方木笑笑说:“在家也是闲着。”
    于大姐又说:“你兴趣广泛,读书很用心,读的书也都比较有深度。”
    方木谦虚地说:“过奖了,过奖了。”
    于大姐又问:“你家离这远吗?”
    “不远,”方木回答,“走路半个小时。”
    “那也不近,”于大姐说,“中午的太阳挺毒的,你应该戴頂草帽。”
    方木点头说是。
    一次,方木在家里又偷偷翻出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当时刘少奇及这本《修养》被批判得“体无完肤”。可方木细细读来,却感觉以往的批判没有道理呀!如按《修养》中的要求做一名共产党员,那是多么崇高啊,心灵是多么美啊!以前,方木也跟着大家一起批判刘少奇、批判“黑”《修养》,其实《修养》中讲了什么都不清楚,甚至把“修养”想成是“休养”,批判文章都是抄来的。真是天下文章一大抄。那时,只要会抄,那就是批判高手、造反先锋。方木很困惑,心生怀疑。
    一天,飞飞看方木在堂屋看书,他问:“今天你怎么没去图书馆哪?”
    “今天是星期一,”方木说,“图书馆休息。”
    飞飞看方木手里捧着的又是那本《辞源》,说:“又读字典哪?”
    “字典是好书。”方木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字典是百科全书,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方木有几本字典,都让他翻烂了。
    这时,吕阿姨从楼下上来了,她对方木和飞飞说:“公社来通知,愿意上山下乡的现在报名,你们两个好好考虑考虑,同家里人多商量。如果决定要去,就早点报名。”
    “早报名晚报名不一样吗?”飞飞问。
    “可能不一样。”吕阿姨说,“早报名或许可选择近一点的地方。”
    “那你女儿报名不报名哪?”飞飞又问。
    “自己考虑自己的,不要管人家的事。”吕阿姨有点烦。
    吕阿姨走后,飞飞对方木说:“要下乡我们就去同一个地方,好吗?”
    方木拍一下飞飞的胳膊,高兴地说:“那太好啦!”
    晚上,飞飞同爸爸、妈妈商量下乡的事,飞飞说:“你们说,我下乡还是不下乡?”
    飞飞爸爸问:“你自己怎么想?”
    飞飞说:“要是在城里能找到工作,我当然不下乡。但只能呆在家里,那还不如早点下乡,争取早点回来。”
    飞飞妈妈担心地说:“下乡了能不能回来难说呀,我们这屋子里快有十个人下乡了,招工回城的不到一半呢。”
    飞飞爸爸说:“国家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吧?年轻人吃吃苦,到农村去锻炼锻炼,也不是一件坏事,比坐在家里饭来张口要强。”
    飞飞妈妈说:“年轻人吃吃苦是好,但户口一迁,就不再是城里人啦,再想回来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啦。依我看,不如让飞飞跟你学学修汽车的技术。”
    飞飞爸爸说:“学技术当然好。但学了不还是找不着工作吗?”
    “我也不想学。”飞飞说。
    商量了一晚上,也没作出决定。
    几天后,飞飞找到方木说:“我决定了,我下乡去。”
    方木问:“你家里同意啦?”
    飞飞点头说:“同意了。当然,妈妈、婆婆还有些顾虑,担心下去了回不来。现在也很难看清几年以后的事。”
    “如果没问题,那明天我们就去报名。”
    一天后,方木、飞飞来到公社报名处,飞飞对工作人员说:“我俩来报名下乡,但有一个请求,希望满足我们!”
    工作人员热情地说:“有要求请提,我们尽力办。”
    “我们想下到同一个知青点。”飞飞说。
    “这个没问题,一定满足你们。”
    方木在准备下乡的事,母亲希望他下到近一点的地方。
    一天傍晚,父亲回家了,可这天不是星期六。吃晚饭时,父亲喜形于色,肯定是有好事要说。果然,饭后,父亲叫母亲和方木进房间,父亲对方木说:“你还没有迁户口吧?”
    “没有。”方木说。
    “那就好,你停止办下乡的事!”
    “为什么?”方木问。
    “现在国家有一项新政策,退休人员的工作岗位可由子女顶替。这是多大的好事呀!你的工作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母亲听了非常高兴。方木说:“爸爸,你不是还没到退休年龄吗?”
    “这个不要紧,”父亲说,“我离退休年龄也不远,身体又不好,我可以办病退,单位上已经同意了。”
    “办病退会给你们带来不小的损失呀!”方木说。
    “这点损失是小事,解决你的工作是大事。”父亲说。
    母亲也高兴地说:“是啊是啊,哪头轻哪头重,我们掂得出来。解决了你的工作,就是除去了我们一块心病哪!”
    方木又问父亲:“顶替后我在哪工作?做什么?”
    “在粮库工作,做仓库保管员。”
    事情的突然变化,打乱了方木原有的设想。方木心里早有设想的,但没告诉过任何人。
    父亲看到方木的神态,疑问:“怎么啦,你不愿意吗?”
    方木说:“让我好好想想!”
    父亲、母亲猜不透方木要想些什么。
    夜里,方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粮库呆了一年多,他已经熟悉了,或者说没有了初时的新鲜感。还记得,在仓库,做的较多的一项“工作”是捡老鼠屎——
    组长杨阿姨常这样布置工作:“过几天领导要来检查我们仓库的工作,我要求大家这两天辛苦一点。特别是:要耐心细致地把各个角落里的老鼠屎捡出来,不能让一粒老鼠屎漏网。”
    捡老鼠屎的任务不简单,仓房里边边角角很多,要拿着手电筒去照。有些边角眼睛都看不到,但只要手能伸进去,就要伸手进去搜寻一遍。
    为什么要捡老鼠屎呢?这也是方木初来粮库时的疑惑,方木问他人,他人也是笑而不答。
    原来,粮库管理中有一个基本要求叫“四无”,其中的一无就是无老鼠。但要真正消灭老鼠是很困难的,费神费力。领导来检查时,老鼠一般都会躲起来,还不至于大摇大摆地让领导看见。所以,领导检查的方法是用手在各个角落里摸,摸到了老鼠屎就证明有老鼠。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边的对策就是抢先一步捡掉老鼠屎。
    方木捡老鼠屎有一定经验,知道在哪里捡,还能分辨是新鲜老鼠屎还是陈老鼠屎。
    当然,方木不喜欢捡老鼠屎。
    方木觉得,如果在粮库工作一辈子,生活会很平静,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水。
    两天后是星期天,父亲在家。父亲问方木:“你想的怎么样?”
    方木肯定地说:“我不想顶替。”
    父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方木没回答为什么,却请求说:“爸爸,我的路让我自己走吧!”
    父亲心里气呀,他说:“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方木想了想说:“我想下乡多长点见识。”
    父亲耐心地说:“多长点见识是好,想自己闯天下也好,但不要以人生为代价。你要搞清楚下乡知青和城里工人有多大的差距。一生中机会不是很多的,要好好把握。”
    母亲也说方木:“乡下人进城那是长见识,城里人下乡长什么见识嘛。”
    父亲、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方木,但没用。
    最后,父亲气恼地说:“叫你方木,你还真就是个方木头,你还不懂社会上的事。让你在社会上滚一滚,等你吃了苦,受了罪,碰了壁,你这个方木头才会磨成圆木头。”
    方木到底为什么不愿顶替?他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方木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他想,人生才刚开始,值得去冒一冒险。
    早几年,方木有个梦想,想读大学,读理工科。但这个梦想被张铁生的一张白卷打破了。后来,他又产生了一个梦想,想依靠自己的努力当一名作家。他关心知青问题,大屋子里差不多有十个知青,他常跟他们聊天。方木深信,要写作一定要有深厚的生活和深切的体会。他想下到农村去,自己就是个知青,再观察周围的知青,观察农村和农民。
    还有一点秘密方木不敢告人。他常想着葛风阳,但不敢去找她,甚至不敢打听她,虽然心里好想知道她的情况。方木想做出自己的成绩后再去找她。某种意义上,正是这种爱情的力量使方木有梦想,想作为。
    一天晚上,方健找方木到后边平台上去说说话。平台上黑黑的,没有别人,天上有几颗星星,似乎在眨着眼睛。
    方健对方木说:“弟弟,你不想顶替,肯定还有你没说出的原因。你能不能告诉我呀?”
    方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想写作的秘密。
    方健震惊,略沉思后说:“这可不容易,现在这种环境,还有几个人敢写呀?”
    “那我也想试试。”
    方木说的很坚定。其实,方木还基本属于初生之犊,尚不知将面临的艰难和凶险。
    方健没有过多地劝方木。回房间后,方健告诉了白朵。白朵想了想,说:“方木是个有志气的人。”
    方木、飞飞已销去了城市户口,公社敲锣打鼓给他们每人送来了一张“上山下乡”的喜报。这天,飞飞爸爸、飞飞妈妈和罗家婆婆也都在。罗家婆婆叮嘱飞飞:“方木比你大,也比你懂事,就像是你哥哥。以后有事要找方木哥哥商量。”
    “会的会的。”飞飞答应。
    飞飞妈妈对方木、飞飞说:“你们从小就是好朋友,方木没少帮飞飞。你们在一起,我放心一些。”
    飞飞爸爸对方木说:“你这孩子,我看会是个有出息的人。在外边,还请你多帮一帮飞飞!”
    方木答应说:“你们放心,我和飞飞在一起,就像兄弟一样。我们会互相帮助的。”
    阿玲又生病住院了。方健、白朵在医院里照看她。方木来了,阿玲躺在床上叫了声:“叔叔。”
    方木上前不要阿玲坐起身子。方木问:“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啦。”
    方木看阿玲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方木鼓励说:“阿玲是个勇敢的孩子!”
    方木给阿玲买了苹果,还买了一本图画书。阿玲当时就翻起了书,看到里面的图画,笑出了声。方木问:“喜欢吗?”
    “喜欢。”
    “那好,你回家了,我再给你买。”
    方木坐下来又给阿玲削了个苹果。
    方木离开时,方健和白朵送他出病房。在病房外,方木对方健和白朵说:“哥哥,嫂子,阿玲这次住院又要花不少钱吧?听妈妈说,你们又向别人借钱啦?”
    方健有些尴尬地掩饰:“没……没有,不差多少钱。”
    方木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10元一张的钞票,塞到了方健手里,说:“这两百块钱是我这一年攒下来的,拿去给阿玲交住院费吧,还要多给她加强营养。”
    方健和白朵不肯收方木的钱,硬把钱塞回方木手里。白朵说:“你这钱是卖劳动力挣来的,来的不容易呀,我们不能要。”
    方健也说:“弟弟,这钱你自己留着。你马上就要下乡了,以后挣钱可是很难哪!”
    方木说:“哥哥,嫂子,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我也喜欢阿玲,想为她做一点事。”
    方木又把钱塞进了方健的口袋,然后转身就走了。
    方健、白朵望着方木离去的背影。方健的手紧捏着钱,白朵眼里有泪水在滚动。
    方木、飞飞很快就要下乡了,全市组织了一次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游行。这天,游行的卡车接成了长龙,每辆卡车上载满了戴着大红花的青年。方木、飞飞在同一辆卡车上。游行过程中,到处是锣鼓声、鞭炮声。
    不仅观看的人群中响起鞭炮,游行的卡车上也会想起鞭炮。方木、飞飞所在的卡车走了不到游行路程的一半时,有人拿出准备好的鞭炮让大家放。大家抢鞭炮,飞飞抢到了一挂。飞飞用打火机点着了一根香烟,再用香烟点着鞭炮。飞飞这时并不是站在卡车的侧面或后边,而是贴近车头。鞭炮在他身边炸起来,而他却无法把鞭炮吊到车厢外。这一挂鞭炮不但长,而且猛,飞飞挺怕的,车上也乱了。飞飞也不敢随手扔车外,怕炸到看游行的人群。情急中,飞飞手一甩,鞭炮一端在手,炸响的另一端甩在了车头前窗玻璃上。开车的司机吃了一惊,大叫一声:“怎么回事?”
    飞飞知道惹祸了,心里更慌了,手往回一缩。这回鞭炮在车顶上炸,就在飞飞面前炸,飞飞脸上都崩着了几下。他一慌,手又一甩。这回可好,鞭炮炸响的一端进了车头左边车门的窗户,就在司机的左侧炸起来。司机紧急刹车。司机从副驾驶座一侧爬出来,左手捂着炸黑了的左脸,对着车上吼叫着:“还让不让我活呀?”
    方木、飞飞和车上其他人都赶紧向司机赔礼,说对不起,说不是故意的。这一幕让两边看游行的人都笑翻了。
    游行中断一会儿以后又继续进行。
    经过这一折腾,方木的车上再无人放鞭炮,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严肃了。卡车离方木、飞飞住的巷口不远了,他俩站到了对着巷口的一侧。方木想母亲可能会站在巷口看着自己。
    卡车缓缓前进,方木远远地就看见了母亲。方木喊了一声:“妈——”
    飞飞也看见了他的妈妈,也喊了一声:“妈——”
    两位妈妈站在一起,他们都看到了车上的孩子。方木看见,泪水从两位妈妈眼里流出来了。
    方木心里忽然有一种悲壮的感觉,眼前闪现出二战时红场阅兵的景象,仿佛自己就是正在接受检阅,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他的耳畔响起了苏联歌曲《共青团员之歌》——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
    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共青团员集合起来踏上征途
    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吧亲爱的妈妈
    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再见了亲爱的故乡
    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
    十七 知青点

    方木、飞飞等五人(三男二女)坐卡车来到了坝口村知青点。
    这个点在坝口村外边,离村庄约有百米的距离。这里原有十九名知青,看到卡车来了,他们都出来迎接新战友,帮忙拿行李。方木一眼看见了赵斌,很意外。她还是那么精神,意气风发,但似乎比以前沉稳了一些。方木大声叫着:“赵斌,你在这里呀?”
    赵斌上前与方木握手,说:“没想到吧?我也是几天前看到了名单,才知道你会来。你知不知道,钱明也在这里。”
    钱明也是方木的同学,他同赵斌一年前来这里。钱明正跑过来,他就是那个外号叫“尼克松”的同学。曾经班上另一同学“老八”叫了他一句“尼克松同志”,被人揭发后,在班上整整斗了一个星期,“老八”还挨了打,他也被押上了台。钱明细高个子,还是白白净净的。怎么这乡下的太阳就晒不黑他?他上前握住方木的手说:“方木,你来了,太好了!老同学以后就在一起了。我们这个点,赵斌是负责人。”
    方木看着赵斌打趣地说:“怎么我到哪儿你都是我的领导?”
    大家笑了。方木又把赵斌、飞飞互相介绍了,飞飞握着赵斌的手说:“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斌笑着说:“这好像是古戏文里的词。”
    方木介绍说:“飞飞演戏是一把好手。老班长,要充分发挥他这个特长啊!”
    赵斌拍掌说:“好哇!方木能写,钱明能画,飞飞会演,以后搞宣传靠你们了。”
    飞飞谦虚地说:“我不行。看我这模样,不能演高大的工农兵形象,只能演反派人物。”
    大家笑着走到了住处。这是一排平房,男知青在左边,女知青在右边,中间是个大食堂。
    每间房住四人,方木、飞飞安排在同一间房。床铺还没收拾好,方木、飞飞又被叫去食堂开会。这个会搞得挺庄重的,叫“授镰授锄大会”。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袁四新特意赶来了,坝口大队贫下中农代表石大爷也被请来了。
    全体知青都在食堂,方木等新知青坐在前排。台上放了五套镰刀和锄头,每一套用红布把镰刀和锄头扎在一起。赵斌主持大会,她代表老知青向新知青表示热烈的欢迎。“授镰授锄”时,赵斌点到哪位,哪位就上前从石大爷手里接过镰刀和锄头。方木向石大爷、向大家行了礼,行的是弯腰礼。飞飞也向石大爷、向大家行了礼,行的是举手礼,但特搞笑,会场轰动。
    “授镰授锄”仪式后,赵斌请袁四新讲话。袁四新站起,他面目端正,身高中等,但很壮实。他原来就是这个点的知青,去公社也就半年。他说:“今天我算是回娘家了,我对这个点有特别的感情。三年前我们十个知青来到这里,在贫下中农的帮助下,就在这个地方,我们搭起了竹棚。记得冬天的一个夜里,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一阵狂风把我们的屋顶掀开了,我们不少人的被子淋湿了。艰苦的条件下,我们坚持下来了,因为我们有一颗革命的红心。现在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大家住上了能遮风避雨的砖瓦房,但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能丢。今天给新知青‘授镰授锄’很有意义,这也是我们点的一个优良传统。知识青年到农村来,就是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改造世界观,用劳动的汗水洗涤心灵……”
    袁四新讲完后,赵斌请石大爷讲几句,石大爷对大家说:“我一个没文化的老农民,讲不来。种田种菜我能教你们,别的我就不会讲。我只讲一句:好好劳动,农民的每一粒粮食都是汗水换来的。”
    @大圣小爱 2016-02-21 23: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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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会结束后,袁四新凑近赵斌轻轻地说要跟她谈点事,赵斌笑着点头答应。他俩前后走进知青队部,袁四新后进去,他进去后,随手把门关上了。
    钱明看见赵斌、袁四新进队部并关上了门,脸上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过了一段时间,钱明来队部敲门。赵斌开了门,问钱明:“什么事啊?”
    钱明先朝里看看袁四新,再对赵斌说:“方木来了,我们三个同学这么碰着不容易。我们别在食堂吃饭了,我请客,我们去路口的小饭馆喝点酒好吗?”
    “这……”赵斌看着袁四新有些犹豫。
    袁四新皱上了眉头,不说话。
    钱明催促赵斌:“走吧走吧,我同方木说好了。”
    袁四新只好说:“你们去吧,我也得回公社了。”
    方木来知青点时,晚稻已经收割完了。农村进入了漫长的农闲季节,但知青们并没有闲着。大家去不远处的一个小水库挑了十天土,加固堤坝;然后在后山上挖了许多坑,准备来年春天种桔子树;再隔三岔五往田里、地里送一些有机肥料(人粪、猪粪等)。农民们也常利用这段时间在家做草绳、编竹筐以备来年用。
    一次,赵斌布置生产任务:“这几天男劳力去山上挖坑,女知青往田里送肥……”
    飞飞打断赵斌,不解地问:“队长,为什么我们男的叫‘劳力’,你们女的叫‘知青’,这不对吧?”
    赵斌理直气壮地说:“没什么不对,我们这里就是这样。来到这里,你必须尽快适应‘劳力’这个角色。”
    飞飞还就真不适应‘劳力’这个角色。
    在山上挖树坑可不容易,男知青的任务是每天至少挖两个坑。坑的大小是直径1米、深1米,要求是柱形,不能是锅形,这是为了树苗根部能有效地伸展。赵斌太严格了,她做了个1米高、1米宽的丁字尺,验收坑时,要求上下都要能转动。挖坑的每人有三样工具:铲子、锄头和洋镐,这三样工具轮番使用。碰上石头多,石头大,坑就很难挖。赵斌也在山上挖坑,承担男知青同样的任务,并同男知青展开了竞赛。这一招把男知青逼到了悬崖,不得不拼命干,怕输给了女人很丢脸。
    这可苦了飞飞,他从没干过这么重的活,手已经打起了泡、磨出了血,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在山上,飞飞看赵斌,呼呼寒风中挥动着镐头,头发被风吹乱了,脸上冒着热气。飞飞过来对赵斌说:“队长,你饶了我们吧!不竞赛行不?你是铁姑娘,我不是铁小伙儿,这么干吃不消呀!”
    赵斌跳出树坑,对大家说:“同志们,这几天大家确实辛苦了,今天早点收工。我已让食堂去买肉了,晚上大家加餐,改善生活。”
    大家听说有肉吃,鼓起掌来。
    大家在山上挖坑半个月,劳动工具用坏了不少,有些要报废,有些要维修。
    知青点平房前面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用青石板砌成的水缸,水缸里的水很浑浊,这让用惯了自来水的城里人很不舒服。男知青们按日轮流去远处把水挑来倒入水缸。食堂做饭、洗菜用这里的水,大家刷牙、洗脸也用这里的水,但洗衣服、男知青洗澡不准用这里的水,自己去前边的池塘解决。
    一天,轮着方木挑水。在生活用水的池塘,池塘的水不清,水桶直接在池塘里舀。正好赵斌路过,他们打过招呼后,方木说:“喝这样的水,太不卫生了!”
    赵斌点头说:“是啊,这就是农村的现状。”
    方木指着前边说:“你看,旁边是一个洗衣服的池塘,再远一点是一个刷马桶的池塘。这能让人放心吗?”
    那两个池塘有人在洗衣服,有人在刷马桶。
    赵斌露出了忧虑的神情:“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看这三个池塘是隔开的,但下一场大雨,这三个池塘的水就混一块去了。”
    “这样不是很容易传染疾病吗?”方木问。
    “就是嘛。我调查过,这个村傻子多,肝炎病人多,传染病发病率高。饮用水不卫生可能是个重要原因。”
    方木想了想,又问:“为什么不打井呢?”
    “以前我也向大队提过这个建议。”赵斌回答,“但大队说没钱,这里打井不容易,打得很深才有水。”
    方木挑水回去,赵斌去公社办点事。
    方木穿的是一双长筒套鞋,在农村,没这种雨鞋还真不行。不晴三天以上,路都是泥泞的。
    知青点放假,二十来人来到了公路上。大家在公路上拦车,想搭便车回家。但是司机都不肯停,总是不减速从他们身边冲过去。这事惹恼了雷武,他一招手,把大家领到来车的上坡处。雷武中上个头,小平头,一脸冷峻。这时一辆卡车过来了,因为坡比较陡,来车必然减速。雷武站在公路中间,举起双手要求停车。司机不想停,想冲过去。雷武却面不改色,毫不避让。司机不得不紧急刹车。其他知青乘机赶快爬上卡车。因为知青还没有全部上车,雷武继续挡在卡车前面。卡车并没有完全停下来,保险杠顶着雷武向前推着,雷武抓住保险杠向后退着。当所有的人上了车,雷武迅速转到车后,飞身上车。
    雷武像是一位英雄。
    但这一幕让方木着实有些害怕。
    卡车载着知青们过赣江上的八一桥进城。当时的八一桥很狭窄,汽车速度慢,也常会停下来,这时大家纷纷跳车。
    方木、飞飞在家休息了几天。
    一天早上,方木、飞飞又来到八一桥,准备回知青点。在桥上,他们碰到了雷武几个人。大家判断,某卡车应是往知青点方向去的,于是,他们悄无声息地翻上了这辆车。
    知青们来去大都强行扒车。其实,在八一桥下有去知青点的客车,只需四毛八分钱,但大家不坐。因为对知青而言,一天挣不到四毛八分钱,再就是扒车够刺激,好玩。
    卡车到了知青点附近,有人敲司机窗户,请司机停车。司机吃了一惊,没想到车厢里上了人。司机恼怒,不但不停车,还故意加快速度前进。大家说好话,请司机原谅,也无用。无奈,大家准备跳车。当然,跳车时机应选在很陡的上坡路上。通常在汽车减速时,人吊在车厢后门上,双脚踏地跟随汽车跑,脚跟上节奏以后再放开手。一般这样无事,但有时也会摔得鼻青脸肿。
    在一个陡坡上,大家做好跳车的准备,却发现无法跳,因为汽车的速度还是很快。常有这样的事情,因为无法跳车,人被拉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一回,方木、飞飞等被拉到了很远的一个县城。方木感觉该县城古色古香的,值得一看。干脆,他们在那里玩了半天,就算是旅游了。玩饿了,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然后又扒车返回了知青点。
    司机不减速激怒了边小二,他平常嬉皮笑脸的,这回他很严肃。他使劲拍打车顶,大声命令:“停下!停下!停下!”
    司机不理睬他,继续把车开的最快。也不知边小二哪来的一股气,他猛然脱下身上的长棉袄,手一甩,棉袄挡在了司机的前窗玻璃上。司机眼前突然一黑,吓得赶紧刹车。车上的人也乘机跳车。
    司机是个壮汉,他气势汹汹,握着一把扳手冲出驾驶室。雷武最先跳车,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大家也都准备“斗杀”司机。雷武狠狠地说:“你敢上前来,今天就结果了你!”
    司机看对方人多,不敢上前,又钻进驾驶室,开车走了。

    边小二喜欢跟飞飞玩。一天,在飞飞的房间里,边小二在飞飞面前吹自己多勇敢、不怕死。方木在旁边听到了,对边小二说:“几天前你在车上的表现确实‘勇敢’,不怕死。”
    边小二更加洋洋得意:“这是我的绝招,告诉你,这不是第一次。”
    方木问边小二:“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你想过大家的安全没有?”
    边小二听方木在指责自己,反击道:“怕什么,不就是豁出一条命吗,也就你那么怕死!”
    方木知道说不通边小二。边小二不但文化低,小学毕业的水平都没有,身上还沾上了许多坏毛病。
    飞飞有点神秘地对边小二说:“听说你还有点特殊手艺?”
    边小二心里知道所指,并不在乎,故意问:“你说的是……”
    飞飞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一个二指钳东西的动作。
    边小二一笑说:“对,我有‘二级钳工’的手艺。怎么样,要不要我表演一下给你看看?”
    “行哪!”飞飞鼓起掌来。
    方木也想开开眼。
    边小二在房间里转了一下,随手把角落里的一顶草帽戴在头上,然后又取下草帽,掸去上面的灰尘。他走近飞飞,脸朝窗外一仰:“你看,谁来了?”
    飞飞向窗外看,疑问:“没人哪?”
    “是没人。”边小二说,“你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
    飞飞摸一下身上,上衣口袋里的钱包没了。飞飞惊奇地说:“我怎么没感觉呀?”
    边小二觉得很露脸,笑着说:“让你感觉了,这手艺还能挣饭吗?”
    飞飞又问方木:“你刚才看到了没有?”
    方木摇摇头说没有。方木只看见草帽做了遮挡,后来,边小二的身体又挡住了方木的视线。飞飞赞叹道:“神了,神了!”
    边小二越发起劲了,对飞飞说:“要不要我教教你?”
    方木赶紧上前拦住边小二说:“行了行了,这手艺飞飞不学,你自己留着吧,最好也别用。”
    方木扫了他的兴致,边小二气呼呼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呢?”
    边小二走后,方木对飞飞说,跟这种人别走那么近。
    方木、飞飞出去走一走,他们来到一个山坡上。突然一阵喊叫声使他们停住了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在前边跑,三人在后边追。一会儿以后,方木、飞飞看清了,被追的人是雷武,后面追的三人是附近另一个知青点的知青。方木问:“打架了,为了什么?”
    飞飞想了想说:“肯定是为了争女人。”
    “你怎么知道?”方木又问。
    “边小二告诉我,雷武玩了那个知青点的女人,侵到了别人地盘上,所以跟人家结仇了。”
    方木知道飞飞所指的女人也不是正经女人,本地叫“雀子”。
    在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方,三人追上了雷武,并把他围在了中央。其实,雷武想跑的话,三个人是追不上的。雷武是个喜欢打架的人,这回让他逮着了。他故意把他们引到开阔地,好放手一战。
    雷武毫无惧色,伸手招呼他们过来呀。三人从三个方向扑过来时,他突然跳出包围圈,在开阔地与三人打起了运动战。雷武的跑动把三人拉开了,他看准落单的一个人,迅速出击,飞起一腿,把那人踢倒。当另二人赶上来时,他又跑了。他总是保持不同时与两人短兵相接,也不同任一个人缠斗在一起。他的策略是各个击破。他身形灵活,拳头也很重(他房间里有一个沙包,他天天练)。经过不长时间,那三人一个个被他击倒在地,起不来了。
    雷武指着三人,胜利地狂笑:“哈哈哈哈……还打不打呀?”
    三人不敢吱声,雷武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雷武和边小二住同一房间,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当地话叫“割头换颈”的朋友,比“两个人穿一条裤子”还要铁。他俩抽烟、喝酒都会,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抽烟时,你一支,我一支,喝酒时,就一瓶白酒,对着瓶口喝,你一口,我一口。
    一天夜里,约莫近十二点,方木从床上爬起来出去小便。他在屋子旁边一块黑咕隆咚的地方撒了一泡尿,正准备回去,见两个人影轻轻地走来。方木没动也没说话,人影走近时才看清是雷武和边小二,边小二还背着个书包。他俩很快闪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下午,在知青点的后山坡上,一位农村妇女在破口大骂,显然是对着知青点骂。原来她家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没了。昨天晚上她赶这只母鸡进了笼子,今天早上就不见了。她到处找,结果在知青点的后山坡上,她找到了一把鸡毛和吃剩下的鸡骨头。她对偷鸡的诅咒着,采用农村妇女那种最厉害的方式,不但要咒祖宗八代,还要咒子孙后代,咒得非常难听,其中骂“生个儿子没屁眼”就算是轻的。
    这位妇女最后骂道:“什么‘知识青年’,我看是‘鸡屎青年’!”
    当地话,“知识”和“鸡屎”发音本来就很接近。
    坝口村的祠堂前是一块大空地,开社员大会在这里,放露天电影也在这里。天气好时,老头、老太太喜欢在这里晒太阳、拉家常,年轻人也喜欢在这里跳绳、踢毽子。
    一天,飞飞独自一人溜达到这里,看到一些年轻人在踢毽子,其中一位漂亮姑娘踢得特别好。她左脚、右脚都能踢,一会儿脚内侧踢,一会儿脚外侧踢,一会儿前脚面踢,中间还夹杂各种花样的跳踢。看到精彩处,飞飞鼓起掌来,嘴里叫“好”。
    听到喝彩声,姑娘收了毽子。她面色红红的,像是踢毽子踢热了,又像是害羞,也许二者兼有。飞飞上前对姑娘说:“踢的真好,继续踢啊!”
    姑娘害羞地摇摇头。旁边另一个胖女孩对飞飞说:“她是我们这里的毽子女王。你要会踢,你踢给我们看看!”
    飞飞从小就喜欢踢毽子,刚才姑娘的表演正勾起了他的瘾。他向姑娘讨来毽子,很潇洒地踢起来。大家一看,真不错吔!一片叫好声。飞飞是个有表现欲的人,适合舞台表演,人越夸他好,看的人越多,他就越来劲。他表演起了他的绝技:在前面把毽子踢的很高,让毽子往身后落,然后用脚板从后面踢回来,如此循环。围看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热烈鼓掌。
    飞飞休息时,那位胖女孩又建议:“你们两个对踢怎么样?让大家开开眼!”
    飞飞上前摆个绅士动作邀请姑娘,这回姑娘大方地接受邀请。两人被大家围在中间,毽子上下翻飞,你踢一脚,我踢一脚,你一个这样的跳踢,我一个那样的跳踢。两人配合默契,创造了许多优美的组合。看的人不停地叫好,掌声雷动。
    大家散去后,姑娘问飞飞:“你是新来的吧?”
    飞飞点头说:“是,我来不久,我叫飞飞。你叫什么?”
    姑娘有点害羞,她小声说:“我叫青萍。”
    “哦,青萍,”飞飞轻柔地念着,“这个名字真好听!”
    以后,天气好,飞飞就常来到祠堂前。青萍也总在这里,好像约好了似的。他俩一起踢毽子,许多人围观。他俩踢毽子的优美身姿已经成了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春天了,常下雨,飞飞、青萍有段时间没踢毽子了。一次雨过天晴,飞飞在后山坡上碰到了青萍,青萍胳膊挎着一个竹篮子,旁边还跟着一只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花狗。飞飞问:“你干什么去呀?”
    青萍指指天说:“刚下过雨,是采地木耳的最好的时候。”
    一听采地木耳,飞飞来兴趣了,他在家就喜欢吃地木耳,无论炒着吃还是打汤吃,都好吃。飞飞说:“我跟你去采,好吗?”
    “好哇!”青萍高兴地答应。
    他们朝深山走去,小花狗跑前跑后,欢蹦乱跳。青萍教飞飞在潮湿的地方找地木耳,比如在背阴的石头底下,或者在低洼的草丛中。他们采摘着一朵朵黑亮鲜嫩的地木耳,一些地木耳上还在滚动着晶莹的水珠。青萍还教飞飞识别不同的地木耳,有的地木耳不能吃,吃了容易坏肚子。
    他们采了满满一篮子的地木耳,然后在一个沟边,用清清的泉水洗涤。飞飞放眼望去,这春天的山里,开着各种各样的花,不同的花形,不同的色彩,有的像红霞一样灿烂,有的像白云一样静美。飞飞在草丛中摘下一朵漂亮的花,来到青萍面前,把花递过去:“这朵花送给你!”
    青萍不接,害羞地摇头说不要。飞飞又说:“我帮你把它插在头上,一定很好看!”
    飞飞把花插在了青萍头上,两人相视笑了,接着又不好意思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回到了知青点的后山坡,青萍把篮子递给飞飞,说:“飞飞,地木耳给你吧!你喜欢吃的。再你们知青点那么多人,没这一篮子也不够吃。去年我采地木耳被毒蛇咬了,是知青点的两个姐姐救了我。”
    飞飞要推辞,但拗不过青萍。青萍带着小花狗沿另一条小路回去了。飞飞看见,那朵鲜花在青萍的头上一颤一颤的。
    飞飞把地木耳送到了食堂,知青们吃了一顿炒地木耳。
    刚吃过晚饭,飞飞去青萍家还篮子,青萍正在吃饭。飞飞看见,青萍是在喝粥,桌上两碗菜,一碗是芥菜咸菜,另一碗是霉豆腐。飞飞有些好奇地问:“你就吃这个?”
    青萍却说:“大家都这样,很正常。”
    “怎么就只有咸菜?新鲜蔬菜都没有吗?”飞飞又问。
    “这几天园里的菜没接上。”青萍解释。
    “不会去买一点蔬菜或豆腐吗?”
    “没钱,家里油都没有。平常炒菜也就是用油沾一下锅底,有时就干脆‘吃红锅’。”
    “吃红锅”就是炒菜不放油。飞飞又问:“你们这里的人怎么都喜欢喝粥呀?我看见别家也是喝粥。”
    青萍勉强一笑:“谁喜欢喝粥呀?粮食不够,才中午吃饭,早晚喝粥。”
    原来如此!飞飞想了想,转身走了。很快,他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玻璃瓶子。飞飞把玻璃瓶子递给青萍,青萍问:“这是什么?”
    “前几天我回家了,这是家里给我做的酒糟鱼和炸肉丸子。”
    “你自己留着吃!”青萍把瓶子推回去。
    “我留了一半,”飞飞说,“你尝尝看!”
    飞飞拧开瓶盖,找来一双筷子,夹出一个肉丸子、一块鱼,都放到了青萍的碗里,并催青萍吃。青萍吃着,眼睛有些湿润:“我们家过年过节才能吃上鱼和肉。”
    青萍家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他们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飞飞。晚上,青萍还要纺纱,飞飞觉得好玩,要青萍教他纺纱。
    原来如此!飞飞想了想,转身走了。很快,他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玻璃瓶子。飞飞把玻璃瓶子递给青萍,青萍问:“这是什么?”
    “前几天我回家了,这是家里给我做的酒糟鱼和炸肉丸子。”
    “你自己留着吃!”青萍把瓶子推回去。
    “我留了一半,”飞飞说,“你尝尝看!”
    飞飞拧开瓶盖,找来一双筷子,夹出一个肉丸子、一块鱼,都放到了青萍的碗里,并催青萍吃。青萍吃着,眼睛有些湿润:“我们家过年过节才能吃上鱼和肉。”
    青萍家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他们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飞飞。晚上,青萍还要纺纱,飞飞觉得好玩,要青萍教他纺纱。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天不早了,飞飞要走了。青萍用脚踢踢小花狗,说:“给我送客去!”
    小花狗能听懂青萍的命令,小花狗也最喜欢跟着青萍。以前读书时,小花狗每天送她去上学,放学时又来接她。路上,哪个男同学想要欺负她,小花狗会凶猛地扑过去。
    青萍又对飞飞说:“外面太黑了,不好走,小花狗会送你到知青点。到了后,你最好给它一点吃的,鼓励鼓励它。”
    小花狗送飞飞到了知青点,飞飞在食堂里弄了一点锅巴给它吃。飞飞又把小花狗领到自己房间,夹出一个肉丸子扔给它。小花狗吃了肉丸子,摇头摆尾,还用头来蹭飞飞的裤脚。从此,小花狗跟飞飞特亲,特别喜欢送飞飞回知青点。
    飞飞和边小二都喜欢劈甘蔗(一种游戏),也都不服对方,他们买来两根甘蔗以一决高下。两人议定,谁输了,谁就出买甘蔗的钱。
    在飞飞房间,两人比起来了。由于甘蔗比较硬,一刀都劈不了很长。你劈一刀,我劈一刀,两人劈下甘蔗的长度比较接近,飞飞感觉自己略好。中间,飞飞把自己劈下的一节咬了一口,感觉比较甜。
    劈完后,比一比各自劈下甘蔗的总长度,飞飞输了。飞飞觉得奇怪呀,不应该呀!飞飞怀疑地问:“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甘蔗?”
    边小二不慌不忙地说:“你先劈,我最后收,我们劈的刀数一样多。你数数我们的节数是不是一样多?”
    飞飞数了一下,确实一样多。但飞飞突然发现了问题,自己咬过一口的那节甘蔗怎么跑到边小二那里去了。飞飞指着咬过的那节说:“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咬了一口。”边小二有点心虚。
    “那我咬过的那节呢?”飞飞继续追问。
    边小二装着在飞飞那堆里寻找,没找着,他干脆死皮赖脸:“你没咬!”
    “我咬没咬还不记得吗?肯定是你乘我不注意,用一根短的换了我那根。”
    “没有没有。”边小二抓起他劈下的那些甘蔗,又屁颠颠地跑了。
    飞飞气得跺脚。
    方木回来问怎么啦?飞飞说:“边小二不是个东西,输不起,就会耍赖。”
    方木安慰飞飞:“算了算了,也就几毛钱的事。几毛钱让你看清一个人,值!你以后还是少跟他玩。”
    @河马王子王 2016-02-24 18:5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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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飞每次回家都会带一些菜来。飞飞常叫方木来吃一点,但方木很少吃。方木知道飞飞从小口娇,没点荤菜吃不下饭,而方木没什么菜也能吃不少饭。一天,飞飞找不到只剩半瓶的炸肉丸子了,肯定是让人偷吃了!谁最可能偷吃呢?不用猜都知道,当然是边小二啰,但飞飞没有证据。
    几天后,飞飞来到边小二房间,里面只有边小二,他翘着腿,半躺在床上。飞飞早就注意到了床底下有几张报纸,而边小二是不看报的。飞飞故意说想看看报纸,当把报纸扯开时,飞飞看见了原来装炸肉丸子的玻璃瓶。飞飞把玻璃瓶拿出来,对边小二说:“它怎么长了腿跑你这儿来啦?”
    边小二嬉皮笑脸,飞飞又说:“要真嘴馋了,你跟我说呀!”
    “跟你说的话,你会给我吃吗?”
    飞飞想了想:“对你这种人,我真不会给你吃。”
    “所以我就只好拿来了。”边小二满不在乎。
    “你这是拿吗?”飞飞气愤地说,“你这是偷,你就是一个贼,一个贼骨头!”
    边小二被骂得翻了脸,厉声说:“你再骂,我对你不客气啦!”
    “不客气又怎样?”飞飞不后退,“骂你是贼错了吗?”
    边小二对飞飞猛推一把,飞飞后退了几步,然后冲上来对边小二也猛推一把,接着两人抱住一起扭打起来。飞飞被边小二压在床上,边小二的双手掐住飞飞的脖子。飞飞喘不上气,面色都憋青了,两条腿在绝望地蹬着。
    正在这时,方木在外边听到打闹的声音,冲了进来。方木一把揪住边小二的衣领,死劲一甩,边小二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桌子上。飞飞喘上气后,从床上蹦起来,对着边小二,两手左右开弓扇起来,左一掌,右一掌,左一掌,右一掌,扇了四个耳光。
    这时,雷武同几个知青进来了。雷武板着脸问:“怎么回事?”
    边小二哭着说:“他两个打我一个。哥啊,你得替我做主!”
    雷武瞪着方木和飞飞:“在我屋子里欺负我兄弟,我可不答应!”
    方木说:“我没打小二,是他快把飞飞掐死了,我进来把他揪开了。”
    边小二指着方木说:“是你把我头撞到桌子上吧?我现在脑袋还嗡嗡叫呢。你要不揪住我,飞飞扇得了我四个耳光吗?”
    飞飞指着边小二说:“你偷了我的炸肉丸子,还差点把我掐死,打了你,你活该!”
    雷武对方木说:“你帮飞飞,这是你们的兄弟情义,应该的。但小二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看他被你们欺负。你们说,怎么办吧?”
    方木对雷武说:“你可以帮小二,但首先你要明辨是非,弄清对错。”
    雷武火了:“我不管是非对错,谁欺负我兄弟,在我这儿就过不去!”
    方木面色也非常严峻:“那你说怎么办?”
    雷武微微笑着:“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公平,我们两个对你们两个,再开一战。”
    方木说:“我跟飞飞都不会打架,我们承认打不过你们,我们认输。”
    雷武摇摇头说:“不行,没打就认输,那不是真认输。要认输就服服帖帖地认输。”
    “那你说怎么认输?”方木问。
    “跪下认输!”雷武手往地下一指。
    方木冷冷地一笑:“哼哼,我们的膝盖可没那么软。我宁可被你打趴下,也不会向你跪下!”
    雷武两掌一拍:“好!这倒像个男子汉说的话。说,怎么打?”
    方木想了想说:“后山坡有一块开阔的地方,去那里吧!”
    雷武兴奋起来了:“说的对,这里屁大的地方,胳膊都伸不直。”
    男知青们都来看这两对兄弟打架,但他们显然不看好方木和飞飞这一对。
    路上,方木轻轻对飞飞说;“那里有一些石头,可以用上你的飞石功夫。你要多跑动,不要靠近他们,尽量用石子打他们。”
    同样在路上,雷武对边小二说:“你对付飞飞,我对付方木。”
    大家来到了开阔地,它比较平坦,中间还有两棵树,适于飞飞跑动、躲闪。方木、飞飞站在一边,雷武、边小二在另一边,两边离得较远。方木叫飞飞去捡好石子。飞飞走到有石子的地方,假装系鞋带。他捡了十来颗大小合适的石子,几颗放手上,几颗放裤子口袋里。
    打斗开始了,四人都向中间走近。雷武盯着方木,边小二盯着飞飞。当边小二离飞飞约一丈远时,飞飞闪电般出手,石子直奔边小二面门,边小二“哎哟”一声惨叫,手捂住脑门。这时,方木迅速脱离开雷武,冲到边小二面前,重重的一拳打在边小二胸口,边小二应声倒地。
    雷武几乎愣住了,没想到有这种打法。旁边看的人也都狂呼起来。雷武奔飞飞冲过来了,飞飞又是右手一甩,一颗石子出去了,雷武已有准备,脑袋一偏,石子擦着耳朵过去了。飞飞转身就跑,雷武在后边追。眼看飞飞就要被雷武揪住了,方木冲了过来截住雷武。借助奔跑的惯性,雷武突然一拳袭来。方木躲闪不及,胸口挨了重重的一拳,“砰”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方木感到胸口很痛。
    飞飞又从裤兜里摸出几颗石子,对雷武连飞两颗。雷武躲过了一颗,另一颗打在了颧骨上。雷武暴怒,猛追飞飞。飞飞围着树与他周旋。周旋中,飞飞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一个趔趄,雷武冲过来一拳把飞飞打倒了。也就在飞飞倒地的同时,方木已忍痛站起并冲到了雷武侧面。方木借助身体的猛烈旋转,拳头重重地打在了雷武胸口。雷武晃了几下扑倒在地。雷武胸口疼痛,他明白了方木的拳头也不轻哪。
    雷武咬紧牙又站起来了。方木上前揪住他两只胳膊,想要摔他,但方木已没了这种体力。雷武也揪住方木的胳膊,想摔方木,也摔不动。两人成摔跤姿势,头顶着头,都在喘着粗气。
    飞飞挨了雷武一拳,感觉很难受。他看到方木和雷武顶上了,挣扎着爬起来。对这种情况,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绝招,他要一招制胜。他转到雷武后面,双掌合起,对准雷武的屁眼猛插进去。雷武痛苦地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观看的人都笑翻了,都说飞飞制胜的这一招太绝了。
    胜负已经出来了,出乎大家的意料。所有的人对方木、飞飞刮目相看。雷武捂着屁股说:“我不服,都用了些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开始是飞石子,后来是插屁眼,有这么打架的吗?”
    过后,方木问飞飞怎么想到最后一招。飞飞说:“我以前被人家用过这招,我知道好胀、好难受。”
    回到房间,雷武埋怨边小二:“飞飞能爬起来,你为什么不能?如果是你爬起来,他们就输了。”
    边小二哭丧着脸说:“我一开始头就被撞的有些晕,再挨了一颗石子,又挨了一拳,我哪起得来哟!”
    雷武仔细想想,其实最大的错误还是自己疏忽了方木,让他有机会给了自己一记重拳。自己本不该输的,他不服,他要扳回来。
    一天,方木的煤油灯不见了,那是一盏简易煤油灯。因为农村经常停电,方木晚上要看书,就靠这盏灯,尽管每天晚上鼻孔都熏得黑黑的。很快方木发现,这盏灯在雷武的桌子上。方木找雷武,要拿回煤油灯,还有几个人也跟着进来了。雷武对方木说:“这灯是你的吗?你叫一下它看看,它应了那就是你的。”
    “你讲不讲理呀?”方木问。
    “我不讲理。”
    “你这是挑衅。”方木压住火。
    “对,我就是要挑衅!怎么样,敢应战吗?”雷武很强硬。
    方木对雷武露出轻蔑的眼神:“我以前还有些佩服你是个男子汉,没想到你这人没心胸,输不起!”
    “对,我丢不起这个脸,我要找回面子。我跟你单挑,敢不敢?”
    “我承认打不过你,我不跟你单挑。”方木冷静地说。
    “飞飞也上,我一个挑你们两个。敢不敢?”雷武越发狂了。
    “为什么一定要动武呢?谁受了伤都不好。”方木想缓和一下。
    “但只有动武才能解决问题。”
    “那你说,动武怎样?不动武又怎样?”
    “动武了,不论胜负,以后我都不会找你的麻烦。不动武,那以后你会麻烦不断,你再买一个煤油灯,我还会拿来。”
    “你说话算数?”
    “你买四两棉花去纺纺(访访),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方木下了决心:“行,我和飞飞可以应战。”
    雷武又说:“我有个条件,不准飞石子,不准插屁眼。”
    方木听着也笑了起来,想想后说:“可以。为了少受伤,我们再定一个规则,对打倒了的人不能再打,必须在对方站起后说了‘再打’才能打。如果一分钟内不能站起再战,这个人就退出了。行不行?”
    “没问题。”雷武爽快地答应了,“那我们就去吧!”
    一伙人又跟着来看热闹。
    路上,方木对飞飞说:“我们不要分开,我在正面打,你在背面攻,我们小时候不是这样打赢过不少人吗?如果他打着你了,你赶快倒地,不要让他连续打你,那样你会受不住的。”
    飞飞知道了方木的策略,心里有了底。方木又说:“我会想办法像上次一样揪住他,你上前用拳头打他的脸,他就完了。”
    飞飞也觉得这招好。
    到了那片开阔地,打斗即将开始。雷武把上衣全脱了,只剩一件背心。方木、飞飞惊呆了。雷武是有备而来,这样就不可能出现他被揪住的情况。雷武认识到了那种情况对他非常不利,这使方木、飞飞失去了一个制胜的方法。
    打斗开始了。雷武对准方木奔跑过来,然后纵身一跃,飞起一腿。方木看到过他使用这招,有所防备。方木迅速侧身躲过,右手一捞,碰到了雷武的小腿,但力度不够。雷武踉跄了一下,没有摔倒。雷武心有点虚了,不敢再用这招。雷武想起上次打倒方木的那一拳,他想再重复一次。他把气运到了右胳膊上,对着方木猛扑过去。这一幕在方木的脑子里演过好多次了,他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硬生生地挨一重拳。方木朝右躲闪,左手还顺势反击了一拳。
    雷武被围在中间,方木在前,飞飞在后面或侧面。雷武、方木各自都挨了对方几拳。雷武感觉占不到便宜,跳出圈子逃跑。方木、飞飞也不追。雷武招手叫方木、飞飞来追,想通过跑动使方木、飞飞分开,再各个击破。但方木、飞飞识破了他的阴谋,不上当。
    雷武想,方木一下子弄不倒,应先解决掉飞飞,再对付方木就会容易些。雷武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先猛攻方木,再突然转身攻击飞飞。飞飞已经几次倒地,但都打得不够重,他又能站起来。飞飞的躲闪和倒地减轻了打击的力量。
    雷武打出一组拳,令人眼花缭乱,方木被逼退。雷武突然转身,这时飞飞站位不好,很可能受到连续击打。方木冲上来解救。但这似乎是雷武挖的一个陷阱,雷武又突然转身挥出右拳击打方木,方木刚躲过,雷武的左拳又出来了,重重地打在方木的右脸上。方木倒地,鲜血从口里流了出来。
    飞飞缠住雷武,想让方木有更多的时间喘息,但雷武的一拳打在了飞飞脸上,飞飞也倒地了。
    看到两人都倒地了,雷武傲慢地走开,哈哈哈哈地狂笑。
    方木、飞飞倒在地上,离得不远。方木问飞飞:“你还行吗?能起来吗?”
    “行,我能起来!”飞飞咬紧牙关说。
    方木、飞飞都站起来了。方木用手绢擦去嘴巴里流出的血。方木突然想到某本小说里说,把手绢握在掌心,可以保护手,可以增加拳击的力度。他把带血的手绢叠好,握在了右掌心。
    方木、飞飞又把雷武围在中间。雷武不能一心对付方木,飞飞总在后面袭击他,让他很烦。他又想偷袭一下飞飞,先把飞飞打倒。雷武向方木又打出一组拳,方木判断雷武下面的动作又是突然攻击飞飞,所以方木的脚步虽然在后退,但那步态却是可以突然起动向前的。果不出所料,雷武又突然转身击打飞飞。方木也迅速起动,贴近雷武,一个上勾拳,重重地打在雷武的下巴上,雷武仰面倒地。
    这一拳方木打得重,感觉自己的右手很疼,那块握在掌心的手绢还真是有作用啊。方木在等待雷武爬起来的同时轻轻地按摩右手。雷武翻转身,挣扎着爬起来。方木说:“不要打了吧,你站都站不稳啦!”
    雷武狠狠地说:“再打!”
    方木冲过去,那块手绢已握在左手心,他左手对着雷武的胸口一拳袭来。方木只用了五成的力,他身体突然向外偏了一点,拳头也偏了,这一拳打在了雷武的近肩膀处。雷武旋转着倒地,一分钟内起不来了。
    十八 三人行

    三年前,袁四新率其他九名知青来到坝口村,他们是这个村第一批知青。刚来时,大家分住在老乡家里,袁四新向大队请求自己搭建竹棚建立知青点。在老乡们的帮助下,大家动手把竹棚搭好了,知青们聚在了一起。由于没有床,大家在泥巴地上垫上稻草,再铺上席子,睡起了地铺。冬天里,地铺很冷,竹棚又四处漏风,长夜难熬。特别是一天夜里,风雨交加,竹棚的屋顶被掀开了一角。不少人的被子淋湿了,大家只好缩到一个角落里。一位女知青哭出了声:“这过的什么日子嘛!”
    袁四新却豪情满怀,他说:“不要抱怨,现在正是我们接受党的考验的时候了。《沙家浜》中十八个伤病员在芦苇荡中都能坚持下去,他们比我们要艰难得多,我们也一定能坚持!”
    说完,他学郭建光唱了起来: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后边大家会唱,但是大家并没有和着他,因为每个人心里头另有一番滋味,没有浪漫的心情。
    雨稍小,袁四新穿着雨衣出了竹棚。他搬来一个梯子,爬上了竹棚顶,把掀开了的油布又固定好了。
    袁四新干活是一把好手,他舍得花力气,劲又大,一个能顶几个。老农看了都啧啧称奇。
    那时,农村吃的是“大锅饭”。出工的钟声响后,农民们懒洋洋地从家里出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田间地头人虽不少,但干不出多少活,几乎人人都在“磨洋工”。虽然每个人都拿着扁担或锄头,但大部分时间,扁担不是用来挑担的,锄头也不是用来锄地的。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呢?经常是用来顶着胳肢窝让人斜着倚靠的,有时是用来斜顶着腰或背的。用扁担或锄头做这些动作人很轻松吗?其实一点都不轻松,反而更累,闲的无聊而已。
    劳动中,袁四新认识了两个年轻农民:男的叫有兴,女的叫玉莲。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两兄妹,家庭成分是富农。再深入打听,这两兄妹是两口子,玉莲是童养媳,过不久他们就要办婚礼了。袁四新受到很大震动,都解放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有童养媳?
    他又想,这是一个恶劣的旧风俗,应该管一管。在大队部,他找到大队书记石刚,石刚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袁四新对老书记说:“老书记,有兴和玉莲的事你知道吧?”
    “什么事啊?”老书记问。
    “他们就要办婚礼了。”
    “哦,这我知道,到时候去喝一杯酒就是了。”
    “怎么能去喝酒呢?”袁四新着急地说,“玉莲是童养媳,这是旧风俗,早就应该革除了。”
    老书记不解地看着袁四新,问:“你说怎么办?”
    “大队应该管管这事。”袁四新说。
    “这怎么好管呢?”老书记说,“这是人家家里的事,人家自己愿意就行呗。”
    “可这会造成多么坏的影响啊!”袁四新说,“为什么社会主义新文化新风俗不能很好地占领农村这块阵地?就因为那些封建落后的旧文化旧风俗在农村还很有市场嘛。”
    老书记皱着眉头说:“农村这类事多啦!要说影响也坏不到哪去。”
    袁四新严肃地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从阶级斗争的高度去认识,他们家的成分是富农,这难道是偶然的吗?”
    “贫农家也有抱‘童养媳’的。”老书记回答。
    袁四新失望地看了一眼老书记,转身走了。
    袁四新失望地看了一眼老书记,转身走了。
    几天后,袁四新去公社,路上恰好碰到玉莲。玉莲很小心地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绣了花的布。袁四新问玉莲:“你一个人去哪里呀?”
    玉莲笑笑说:“今天是赶集日,我赶集去。”
    这里三日一集,农历日期尾数为1、4、7的是赶集日,集市就在公社所在地。袁四新说:“那好,我们同路。——你篮子里是什么?”
    玉莲揭开绣花布一角,回答:“家里的鸡下的蛋。”
    “自己舍不得吃呀?”
    “换点钱再买点油、盐回家。”
    袁四新指着绣花布说:“这花是你绣的吧?你的手好巧呀!”
    玉莲被夸得有些脸红。
    袁四新又问:“听说你要结婚啦?”
    玉莲点点头。
    “听说你是童养媳?”
    玉莲看一眼袁四新,还是点点头。
    “抱过来时你多大?”
    “一岁。”
    “跟亲父母有走往吗?”
    “有,过年过节走一下。”
    “你对现在的生活有没有不满意?”
    玉莲不肯说,袁四新鼓励她说。玉莲轻轻地说:“我家成分高了,日子不好过。我亲父母的成分是贫农,他们日子好过些。”
    “你想过反抗没有?”
    “反抗?”玉莲吃惊地问,“怎么反抗?”
    “走出这个家庭。”袁四新鼓动说,“你是新时代的青年,不要做旧风俗的牺牲品。”
    “不不,”玉莲连忙说,“我哥对我好,我爸爸妈妈也对我好,我怎么能这么做?我愿意跟他们在一起。”
    玉莲借口有小姐妹在后边,她离开了袁四新。
    回家后玉莲把碰见袁四新的事同有兴讲了,有兴听后心里有些紧张,他叮嘱玉莲以后不要同袁四新接触。
    有兴和玉莲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只摆了两桌酒,只请了大队干部和近亲属。
    袁四新心里有某种失败感。
    一次,知青中有人提议磨点豆浆吃,再磨些糯米粉,大家同意。于是袁四新来到大队部借石磨,他找到石大爷。石大爷领他去一间仓库借出石磨,石磨很沉,袁四新又借来一辆板车。石大爷说,村里人要磨点东西都用这个石磨,不过最近没人来借石磨,知青点可以用几天。石大爷还说,这个石磨以前是一个地主家的,土改以后就充公了。
    石磨在知青点磨了两天,在还回去之前,袁四新要把石磨各个地方都洗得干干净净。袁四新在擦洗石磨底盘背面时,无意中发现上面刻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应该是刻了很久了,都快看不清了。经过仔细辨认,袁四新认出这三个字是“石大牛”。袁四新想,这“石大牛”是谁呀?为什么要把名字刻在磨盘上。袁四新脑袋里的一根弦忽然绷紧了。
    在还石磨时,袁四新问石大爷:“石大爷,这村里有个叫石大牛的吗?”
    “有哇,”石大爷回答,“他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他什么家庭成分哪?”袁四新继续问。
    “他父亲是地主,对了,这石磨以前就是他家的。”
    果然如此,袁四新心里掠过一阵惊喜,他为自己敏锐的嗅觉感到骄傲了。石大牛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石磨上意味着什么?袁四新想,这不就相当于一本“变天账”吗?
    袁四新没有把石磨上刻字的事告诉石大爷,他想先见识一下石大牛这个人。一天干活时,他向人打听谁是石大牛,但石大牛没出工。他又打听为什么不出工,人们的回答有些闪烁其词。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又绷紧了。
    经过细致调查,有人反映:最近,石大牛经常请假外出,有村民看见他在城里打爆米花。不在生产队里参加集体劳动,却独自进城打爆米花赚钱,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袁四新想,这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袁四新到大队部找老书记汇报情况,恰巧公社张书记来视察工作。袁四新下乡前就是党员,在全公社都是有名的,所以张书记认识他。袁四新忽然一想,这也是个机会,他向两位书记汇报了“磨盘刻字”和“打爆米花”的情况。张书记四十多岁,对这事非常感兴趣,他让袁四新带他们去看看磨盘上的刻字。看完后,张书记拍着袁四新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思想敏锐呀,这是现实中活生生的阶级斗争的教材呀!难得难得!”
    袁四新听了很高兴,但对张书记说的“难得难得”不能准确理解,不知是夸自己人才难得,还是说发现这件事难得。但不管怎么理解,都是好事。
    张书记又对老书记说:“这事你们大队党支部要抓紧哪,这是一个很有典型意义的例子,要抓出一个典型来。你要支持小袁的工作,放手让他干,也是为了培养革命接班人嘛。”
    袁四新本来就是大队支委之一,负责宣传工作,现在石大牛的事就交由他管了。
    石大牛在哪儿?这几天,他确实藏在南昌城的巷子里面打爆米花。石大牛坐在小凳子上,左手摇着熏黑了的爆米花筒,右手拉着风箱,眼睛不时看一下压力表,旁边有十几个脸盆装着米在排队。炉火烧得很旺,石大牛的脸上有汗水也有煤灰。
    石大牛二十五岁了,当时在农村就属于大龄未婚青年。虽然他人长得蛮精神的,脑子也活,也能吃苦,但由于家庭成分不好,找不到对象。家庭成分好的女孩子,自然不找他;家庭成分不好的女孩子,也不想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看到有兴和玉莲结婚,他很羡慕,他甚至“恨”父母为什么没给他抱一个童养媳呢?否则他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的烦恼和痛苦。
    在生产队挣工分,日子实在不好过。石大牛还想,如果有钱,如果多花一点钱,也许对象好找些。他想到了打爆米花,当然只能偷偷地做。他买了爆米花机,放在城里的亲戚家,隔三差五他就进城几天。
    打一锅爆米花约莫5、6分钟,石大牛看看压力表,这一锅已经熟了。他将盖口对准一长长的布袋子,再用铁棍松松盖子,大叫一声:起爆啰!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气夹带着浓浓的爆米花香,直扑口鼻,孩子们迫不及待地上前抢着吃。
    就在石大牛准备打下一锅时,突然来了几个人围在了他面前。石大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认得的,他们是村里的民兵,他感到大事不好。二话没说,石大牛被抓回了村里,爆米花机也作为证据扣在了大队部。
    在大队部,袁四新正在审石大牛,像公安机关审犯人一样,先问了一遍姓名、年龄、家庭成分等等。袁四新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看穿石大牛的心。袁四新问:“石大牛,你做什么啦?”
    “进城打爆米花了,”石大牛回答,“没有经过大队同意,自己搞了点副业。如果不让搞,我就不搞了。”
    “是这么简单吗?这是走什么道路的问题,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大是大非的问题。”
    石大牛看袁四新一脸的严肃,说:“袁知青,你初到乡下,还不太了解乡下的情况。农民都要搞副业的,不搞点副业日子很难过下去的。”
    “这就是你的思想?”袁四新盯住石大牛。
    石大牛点头说是。袁四新微微一笑:“毛 说的好哇,‘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
    石大牛家里成分高,最怕谈阶级,他不敢吱声了。袁四新用笔作记录,又说:“你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你好好想想。”
    说着,袁四新起身出了房门。石大牛愣住了,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问题。袁四新返回时问:“想到了没有?”
    “我没什么问题呀!”
    “那你跟我来!”袁四新带石大牛来看磨盘上的字,又问,“这是不是你刻的?”
    石大牛心里一震,顿觉大祸临头。他哭丧着脸说:“这是十年前刻的,我那时小,不懂事嘛!”
    “你知不知道这个磨盘原来是你家的?”
    “知道。”
    “为什么要刻上你的名字?”
    石大牛低下了头。袁四新咄咄逼人:“是梦想‘变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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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10-08 21:45:25  更:2022-10-08 22: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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