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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悬疑小说《歧路》修订版[第5页] |
作者:易水霜19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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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ikl 2022-10-24 13:38:44 支持佳作! ----------------------------- 感谢支持 |
第36章 1 隔着大门看到院里停的那辆破卡车,朱文正轻轻舒了一口气。不过,他马上又紧张起来。 从那辆车停在院子里这一点判断,那个贾黑子可能真是把刘伟红关到了空厂房里。但接下来的问题他就很难判断了:他们有几个人?把刘伟红劫过来要干嘛?如果他们是坏人,那他们会不会有武器? 还有个事情朱文正不能不防:他们是不是只将刘伟红当作诱饵,为的是要抓住前来救她的人!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刘伟红是不是在里面。 现在里面情况不明,朱文正不敢就这么闯进去。他得转个路,从南围墙外面往西绕一段,然后翻墙进去。 厂子南墙外的那个大石坑,紧挨着围墙。坑沿上有一条极窄的小径,向西延伸一百五十多米之后,就是围墙的尽头。那里靠着一面石壁,围墙与石壁之间,有一道十来米宽的豁口。大半年之前,朱文正就是在豁口那里,与贾黑子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斗,被贾黑子摔到石坑下面去的。杨大柱子接手厂子之后,用碎石断砖垒了一堵墙,把豁口封上了。那墙不到两米高,而且“施工质量”极差,有的地方已经东倒西歪。朱文正将自行车藏在墙下的草丛中,然后毫不费力地翻过墙去,进到了厂区里面。 落地之后,他隐蔽着身体张望了一下,院里没人,除了东头的车间里偶尔有些声响,别的地方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过朱文正还是没敢唐突,他转到大车间的南面夹道,然后才朝着东头的车间那里跑了过去。 到了装有蒸球的车间外,他已经听出来有人在楼上。这个蒸球车间是个两层小楼,下层是蒸球,上层是装球的操作间,上去的楼梯是在制浆车间的北大门那里,两个车间从外观上是连在一起的。 朱文正选择了一个掉了窗扇的窗户,正想往里爬,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车间北大门过来,吓得他赶紧低头弯腰,伏在窗台上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
北大门离朱文正趴着的窗户只有十五六米,幸好那人没往这边看,他进门后就坐到了楼梯上。 朱文正趴在那里等了几秒,他在犹豫是爬进去,还是退出来。进去的话,里面情况不明,万一都是些坏人,那他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可要不进去,就没法从楼梯上楼。他现在已经能断定刘伟红就在楼上,因为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哭她在叫,中间夹杂着男人淫邪的狂笑和得意的喧嚣。很显然,那些畜生们正在欺负她、凌辱她。 朱文正心急如焚,他最后决定还是爬进去。他有手枪,而且从声音上判断,坏蛋人数不多。如果仅仅是几个地痞流氓,把刘伟红抓来只是要“劫色”,朱文正觉得问题还不大。论打架朱文正不一定能打过他们,但他可以用枪把他们吓跑。 朱文正提起右腿,正想往窗户里爬,忽然又听到了脚步声。他慌忙抽回腿,并且将身子也从窗台上退回,趴到了窗户下面。 脚步声朝这边的窗户走了过来。朱文正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使劲往窗户根缩着身子,一边悄悄掏出了手枪。 朱文正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开枪。因为楼上的情况不明,贸然开枪惊动了上面的人,他怕刘伟红会有生命危险。 脚步声走进了窗户,稍稍停了一下,接着又走开了。显然,刚才那小子是在朝窗外张望。他只是朝外看,没朝窗下看。这个疏忽对他来说是万幸,否则,朱文正将不得不开枪,这么近的距离,闭着眼都能打中他。 那脚步声很快就停了。按照距离判断,这小子显然没走远,也就是走到楼梯那里。这下朱文正明白了,他是负责在下面“警卫”的,除了北门,他还要经常看着南边。这样说来,“劫匪”可能人不多,估计也就是三四个人。 不过那小子守着楼梯,朱文正就没法上楼。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 朱文正离开那个窗户,低头弯腰,蹑手蹑脚地朝东面挪过去。他记得东面有个喷放罐,罐顶部有一架小桥与楼上装球的操作间相连。从那里也可以爬上楼去。 果然,喷放罐还在。与他们红光厂80立方的大罐相比,这个罐就属于袖珍型的,它大约有四米高,看容积最多20立方。但设计结构与他们厂的基本相同。罐体是铁质的,因为停用时间太长,外层的油漆大都剥落,上面锈迹斑驳。罐体东侧安装有一排铁蹬,可以攀爬到罐顶去。但问题是,从楼上的房间透过窗户看罐顶,可谓一览无余。也就是说,朱文正一爬上去,就有极大的可能被房间里的人发现。 就在朱文正犹豫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刘伟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朱文正一咬牙,将手枪揣进兜里,抓住铁蹬就开始往上爬。 |
铁梯只有十蹬左右,眼看就要爬到与楼上的窗户平齐了,朱文正放慢速度,然后慢慢地朝上伸头,直到将整个脑袋伸到了窗户上面。 2 整个楼上的操作间只有几十平米,可谓一览无余。登时,眼前的情景把朱文正的肺都要气炸了。 只见一个瘦高个的家伙,叉腿骑在刘伟红身上,正在得意地嚎叫着;旁边有个粗壮魁梧、光着膀子的大汉,手上竟然抱着个照相机,转着圈一边拍照,一边哈哈直笑。 正因为他俩全在忙,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已经爬上罐顶,并且掏出了手枪的朱文正! 但是朱文正不敢乱动。因为假如只有这两个歹徒,朱文正完全有把握把他们吓走(他不能伤了他们,那会带来极大的麻烦),然后救下刘伟红。问题在于还有下面楼梯口的那个家伙。如果他也有枪,如果他敢于冲上来帮忙,朱文正就会马上陷于被动,甚至会在片刻之间,满盘皆输! 可是朱文正不行动也不行。他现在无处躲藏,并且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两个歹徒看见。尽管他有枪,可他俩如果抓住刘伟红当“人质”的话,朱文正一点办法也没有。等他们再将楼下的小子喊上来,那就麻烦大了。 左右为难的朱文正,额头上瞬间冒出了汗水。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楼梯一阵乱响,一个黑胖子爬了上来。他冲着那两人喊:“他娘的,山爷马上就来了,你俩还有完没完。罗二怪你起开,该老子了!”说着,他上去就要将瘦高个从刘伟红身上掀下来。 顿时,朱文正一惊一喜! 惊的是,这黑胖子他认识,他就是那个贾黑子;而那瘦子竟然是杀人犯罗二怪!喜的是,贾黑子上来了就好办,只要再没别的歹徒,只要下手利索出其不意,他自信能对付了这三个人。至于那什么“山爷”还是“三爷”,朱文正觉得不必考虑,因为这边一打响,那家伙还敢不敢来都是问题。 |
@实事求是qm 2022-10-25 17:05:13 写的很好,只是太少了! ----------------------------- 感谢关注,尚未改完。 |
朱文正不再迟疑。当罗二怪因为贾黑子打断了他“欲仙欲死”的兴致,恼羞成怒地要对贾黑子动粗,而罗启才忙着拉架之时,朱文正一脚踹开罐顶通屋内的那道门,大吼一声:“我是警察,都不准动,谁不老实打死谁!” 如同一声晴天霹雳,那三个小子瞬间惊呆。当他们刚要转头之时,朱文正朝着贾黑子的脚下就是一枪,同时继续咋呼:“小张小李,赶紧上来,老孙,叫人从下面堵住他们!” 枪声把歹徒们都吓坏了。贾黑子当先没命地朝楼梯口跑,紧接着是罗启才;没穿衣服的罗二怪还想找裤子,朱文正朝他身边的窗户又是一枪,半截玻璃哗啦一声被打成粉碎,这下罗二怪顾不上衣服,屁滚尿流地往楼梯口蹿,一下撞到了罗启才身上。罗启才站立不稳跌倒在贾黑子背后,三个人象皮球一样滴哩咕噜地翻下了楼梯。 朱文正不敢怠慢,他还得把这几个小子赶远点。于是他冲到楼梯口,朝着下面的空地又是一枪,喊道:“小李,你们赶紧追,别让他们跑了!” 那三个小子真的以为有人在后面追,下了楼梯就没命地跑出楼外。朱文正隐藏在窗户后面,看到他们跟头趔趄地到了汽车那里。罗二怪先蹦进了驾驶室,另外两个小子也不要命地挤了上去,他们都没顾上去开院门,那汽车就“呜”的一声撞开大门冲了出去。 朱文正回过身,只见刘伟红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见朱文正看她,她的脸瞬间变得象一块大红布。 朱文正用急促的声音跟她解释:“没有警察,就我自己,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你怎么样,能走路吗?” 刘伟红点点头。朱文正将她拉起来,只走了一步,她的双腿一软,就跌在了朱文正的怀里。 朱文正扶住她,鼓励说:“小刘,你一定要撑住。那些坏蛋刚才是被我吓住了,要是他们觉出来就我一个人,可能马上转回来。我枪里只剩了一颗子弹了,所以咱们得抓紧时间逃走。 你咬咬牙,好吗?” 刘伟红重重地点点头,又走了两步试了试,说:“我还行,咱快走吧。” 朱文正带着她下了楼,然后翻过南面的窗户,朝西跑一段,又从院墙翻了过去。 朱文正推出自行车,迟疑了一下,问刘伟红:“你看,警察那边,是不是……” 刘伟红使劲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要。” 她说的很坚决,说完又盯了朱文正一眼。朱文正便也使劲点了点头。随后他骑车带上刘伟红直奔北乌素而去。 |
3 朱文正带着刘伟红走后十来分钟,罗二怪他们又返了回来。这一次不光他们三个,还多了一个干巴老头和两个彪形大汉。 站在人去楼空的“现场”,干巴老头用鹰鸷般的眼光将四周扫了一遍。一个大汉将捡到的两个子弹壳递给他,他仔细看看,阴沉着脸问罗二怪:“你说说,到底有几个人,嗯?” 罗二怪毕恭毕敬地站着,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山爷,他说他是警察,我们就都吓坏了,可、可,可能,他、他就一两个人。” “你呢?”他转向罗启才。罗启才谄笑地忙说:“我我,没看清,好像就他一个。不过,打了好几枪是真的。” 老头将子弹壳扔到桌子上:“混蛋。那根本不是警察用的枪,来的不是警察,可能就是那小丫头相好之类的。你们简直就是蠢猪,真他妈的给‘雷石帮’丢人。” 那三个小子都不敢吭声。老头又问:“不过,有这胆子,看来也不是一般人。他多大岁数,哪儿的口音,长什么样子?嗯?都没看清吗?你!”他指向贾黑子。 贾黑子正在皱着眉头在使劲琢磨呢,老头一指他,他吓一哆嗦。当时他一听枪响就“蒙圈”,惊得差点尿裤子,光顾着逃命,根本连人影都没见到。不过那哥俩都说见到人了,他也只好信口胡说,一下想到了他那个“仇人”: “山爷,我我我好像见过他,他跟吴老六的侄、侄女是相好,可能在在在,在北乌素开、开饭店。” 老头对站他身后的一个大汉说:“安子,你带贾黑子好好查一下,查清楚以后也不用告诉我了,如果就他一个人,直接‘裁掉’。” “是了山爷。”那大汉答应着。 |
贾黑子有点着急:“那那那,山爷,我我,我能不能跟你,跟你走啊,我,我怕他……” 老头有点不耐烦:“办完这事儿再说。你们俩,”他朝罗家二兄弟扬了扬下巴:“现在就走,天黑以后出‘边儿’。有水根子‘领道儿’,这两三年你们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是。”那两人连连点头,如释重负。他俩刚要下楼,老头又叫住了罗启才:“你说的照相机呢?” 罗启才傻眼了。其实刚一回来,他就急着找那照相机,楼上找遍了也没找到,显然,是被那个“饭店伙计”给拿走了。 照相机是他偷来的,本想献给“山爷”当“见面礼”,学人家杨子荣给座山雕献“先遣图”的意思。 看他那样子,老头眼一瞪,伸手就左右开弓扇了他两个大嘴巴,打完才骂道:“真他妈的废物。滚!” 第37章 1 朱文正带着刘伟红回到北乌素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朱文正想让刘伟红先到饭店去休息一下,但刘伟红执意不去,她要回宿舍。 一路上,刘伟红的情绪十分低沉,几乎没说一句话。而朱文正想安慰她,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措辞。这会儿,朱文正看着她虽然依旧泪眼朦胧,但体力好像已经恢复,就把她送到了离宿舍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刘伟红下来,背着身子对朱文正说了一句:“明天你别找我,晚上我去你那里。” 朱文正赶紧点头,刘伟红已经小跑着去了她的宿舍。 朱文正想,让她先自己平静一下,明晚她去了,自己再好好开导开导她。既然她不想报案,那就只能便宜了那几个王八蛋了。 朱文正往饭店走,老远就看到屋子大门敞开。他吓一跳,以为进去了小偷,继而想起来是自己中午走的太急忘了锁门。想到店里存着不少面粉,他的床铺下面还藏着现金和粮票,便有些紧张。到了门口往里一看,只见孙云鹤在里面,正坐在桌边抽烟,从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来看,他等在这里很久了。 |
进去一问,果然不错。几乎在朱文正赶去鼓山的同时,孙云鹤就从县里回来了。下车后他先来朱文正的饭店,看到大门敞开,屋子内外却空无一人。孙云鹤发现桌上的水碗还是热的,以为朱文正没有走远,就坐那里等他。结果一直等了一下午。 孙云鹤之所以一定要等到朱文正,是因为他要告诉他的事情很重要。 孙云鹤说,他去县里,没见到公安局的股长,却见到了商业局的那位副主任,也就是他表哥的连襟。副主任听他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悄悄跟他说,南乌素的那个案子他知道,他劝孙云鹤要小心行事,因为那事儿与“雷石帮”有关系,而“雷石帮”不好惹。 孙云鹤知道“雷石帮”不好惹,但不知道这一点不光是南北乌素人的共识,甚至也是东塔县的共识。别说县里,连盟里对这个屡打不绝的武装团伙也很头疼。 “雷石帮“之所以猖獗至今,除了因为县和公社两级政府里都有他们的眼线,还因为他们主要活动在边境一带,并在境外设有据点。公安打击的力度大了,他们就越境到国外去,风声过去再返回来。今年以来,盟、县两级联合办案,接连抓获“雷石帮”的骨干成员,漏网的一些家伙,可能又想要逃到境外去。走之前,他们最是疯狂,那副主任让孙云鹤一定多加小心。 朱文正想,怪不得罗二怪他们竟敢大白天绑架刘伟红,看来那几个人是准备要逃跑了。 孙云鹤还说,杨领住“窝藏”二罗,可能不是出于他的主动,而是受到了“雷石帮”的胁迫。他们在北乌素的能量可见一斑。 孙云鹤一边说,朱文正的心一边往下沉。显然,他得罪杨大柱子现在成了小事,他得罪了“雷石帮”才是大事,而且是天大的事儿。 见他沉默不语,孙云鹤以为他还在顾虑告发杨大柱子的事儿,就安慰说:“大有,杨大柱子刚闹出了事儿,一时半会他不会轻举妄动。再说,他也查不出来电话是谁打的,雷石帮就怀疑不到你身上。你也不用太担心,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朱文正轻轻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枪牌撸子”递给孙云鹤:“对不起呀孙大哥,今儿出了件大事,正好你也不在,我就去你家借你的枪用了用。我用过这枪以后,就彻底地得罪雷石帮了。” 孙云鹤吓了一跳,赶紧追问是怎么回事,朱文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孙云鹤简直就惊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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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正保留了很多情节,他只说刘伟红被罗二怪兄弟绑架,他得到消息追去了造纸厂,开枪吓跑了那几个家伙,才将刘伟红救回来。关于刘伟红被他们凌辱的事儿,他只字未提。 如果不是听朱文正亲口说,孙云鹤绝对想象不到朱文正还能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壮举”。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假如遇上同样的事儿,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他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心地问:“大有老弟,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是……我就想知道一点,一点点,你原来肯定不是个一般人,对吧?” 朱文正点头:“我不瞒你,大哥,几年前,我当过兵。” 孙云鹤也点头,他拍拍朱文正的胳膊:“我没看错你,老弟。不要紧,雷石帮咱惹不起,咱可躲得起,我找亲戚帮帮忙,你先去县上躲几天,等他们走了以后……” 朱文正说:“不用。你不是说,他们经常在国境线上来回蹿嘛,去县城也躲不过他们。你别操心我了,我想别的办法。倒是你,这几天要特别当心杨大柱子。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孙云鹤本想再叮嘱朱文正几句,觉得没必要,于是说了句:“那我明天再来。”就起身走了。 2 第二天上午,朱文正去了邮电所。 昨天晚上他没敢睡在饭店,他去了英子原来的住处。 那三个歹徒当中,他其实只认识贾黑子,而且在当时那极其紧张的气氛中,几个小子逃命犹恐不及,不大可能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不过朱文正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脸上有伤疤,特征比较明显,只要有人瞄到了那伤疤,以雷石帮的能量,不难查出他是谁。所以,他必须加倍地谨慎小心,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英子的房间他没有钥匙,这不要紧,他直接打破后窗玻璃,从窗口跳了进去。 英子把“细软”都带走了,但床上还有褥子和凉席。橱子里还有个旧床单,朱文正也没开灯,摸索着将床铺好,就躺了上去。 他好久都没睡着,因为他在思量今后怎么办。想了半个晚上之后,他拿定了主意。 他需要打个电话,而且是长途电话。 进了邮电所他才发现,刘伟红竟然没来上班。她昨天轮休,今天应该当班的。 邮电所柜台后面只坐着一个人,是邮电所的黄所长。他不认识朱文正,但朱文正认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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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所长沉着个脸在接待一个汇款的,看那样子,似乎对“替班”(按理说他不必坐柜台)满心不情愿。朱文正等他忙完了才问,“小刘同志怎么没来?” 黄所长抬眼看了一下朱文正,只说了两个字“休班”。忽然他又抬起头,盯着朱文正反问:“你找她干嘛?你谁啊?” 朱文正赶紧说:“不是,我不找她,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要打个长途。” 老黄“嗖”地扔出一张“登记单”,便又接待别的顾客去了。 朱文正把单子填好,交给老黄,老黄看了一下说:“南江白州?好远呢。你坐那儿等着吧。” 朱文正也知道很远,他估计怎么也得等半个钟头一个小时的,没想到才坐下几分钟,老黄就喊:“申大有呢?你白州长途来了。” 朱文正赶紧过去拿起电话,问对方是纺织机械厂吗?对方却说,我们是纺机总厂,你找谁啊?朱文正说,找邵宏渊,邵技术员。那边问朱文正是哪里,朱文正说他是内蒙古东塔县。那边就说“稍等”,然后放下听筒,喊了一声:“邵科长,电话!” 朱文正愣了一下,还以为那边的人搞错了,但很快邵宏渊就来接了电话。 朱文正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最坏的结果,就是邵宏渊已经忘了他是谁,那他就没话说了,说了估计也没用;次坏的结果,邵宏渊虽然记得他,但他在北乌素许的愿,只是随口说说,真要办事的话他无能为力。朱文正不敢设想有什么好的结果,因为他最近老走“霉运”。反正这阵儿倒腾馒头窝窝头,他挣了一些钱,白花三块五块的电话费,也不大要紧。 出于预料之外,邵宏渊不但记得他,而且对于朱文正在北乌素出手相救的“义举”,一直还念念不忘。当朱文正很不好意思地说到,他的饭店因为地痞流氓的骚扰破坏,已经干不下去的时候,邵宏渊立即打断他,热情邀请他到白州来。邵宏渊还说,他下个月可能要去外地出差,所以朱文正最好这个月就来,哪一天都可以。来之前告诉他车次,他去火车站接他。然后邵宏渊还问朱文正是不是国家职工,朱文正说不是,他只能算“大集体”。邵宏渊说,没关系,“大集体”以后可以转“国营”。反正你先过来,工作关系来不及办的话,以后再补都不要紧。 |
朱文正非常兴奋,从老邵还要问清他是什么“身份”这一点看,老邵是真要帮他的大忙——不光给他找活干,以后还可能帮他“转正”,也就是弄个“正式职工”的身份。 朱文正知道,要想从“大集体”转为国家正式职工。难度是很大的。可假如邵宏渊真是科长,那他应该会有办法。于是朱文正便连连道谢,跟老邵说,他十天八天之内,一定去白州,到时他会提前再联系。然后邵宏渊又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让他以后打这个电话,这是他办公室的,如果办公室要不通,就再打现在的电话,这个电话是“厂办”的。 出了邮电所,朱文正顿觉全身轻松无比。 他直接去了刘伟红的宿舍。他不能不管刘伟红了,在走之前,他得想办法把刘伟红安顿好。 他现在其实没什么好办法,他得和刘伟红商量。如果刘伟红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他要全力帮助她;如果刘伟红也没办法,他就提议让刘伟红和他一起去白州。虽然那样刘伟红可能要丢掉工作,可去白州干临时工也比继续呆在北乌素强得多。因为就算以后她能调去县城,那还是要面临着“雷石帮”的威胁。 |
@ty_144467812 2022-10-28 09:54:29 愿意付费阅读 ----------------------------- 感谢朋友厚爱 |
刘伟红的宿舍房门紧锁。朱文正又去了粮站,发现小兰竟然也不在。那里的人说,她妈病了,她请了假。 朱文正心想,小兰她妈哪里会病的这么巧,肯定是小兰找借口躲开了。朱文正怀疑在刘伟红被绑架这件事情上,小兰可能有很大的责任。她认识贾黑子,应该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她为什么不提醒刘伟红呢?或者,她直接就是贾黑子的“帮凶”。 可是,据朱文正的观察,小兰不像个坏人。比较大的可能是,小兰知道贾黑子与“雷石帮”有染,所以贾黑子要她干的事情,她不敢不干! 但这不是一般的事情,这是协助犯罪!刘伟红就是因此受到了严重的伤害,那么小兰还应该负刑事责任呢。 朱文正气愤了片刻,又恢复了理智。现在他没有能力去管小兰的事儿,他得先找到刘伟红。 其实找也无处可找。朱文正只能蹲守在离她宿舍百十米远的树荫下,等待她回来。结果他一直等过了中午,等到了日影西斜,仍然不见刘伟红的踪影。 第38章 1 就在朱文正到处找刘伟红的时候,她已经在东塔汽车站下了班车。这时,还不到上午十点。 让刘伟红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在经历了长达两个半小时、不堪回首的噩梦之后,她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就平复了情绪,以至于当她走下长途车,一眼看见对面宣传栏内的《红灯记》海报时,她竟然哼起了剧里的唱词: 铁梅呀,你不要哭, 莫悲伤。 你挺得住,要坚强, 要学人家心红胆壮志如钢! 不是很准确地哼完之后,她冷冷地一笑。 她觉得自己变了,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地变了。变化就在一夜之间。 昨天在那个破工厂的破楼上,当她经历不堪回首的奇耻大辱之时,她一度万念俱灰痛不欲生。同时她也体会到了过去年代有些贞节烈女,只是在“可能”被玷污的情况下,就义无反顾地跳井上吊,宁死而不愿受辱的心态。但奇怪的是,她的这种心态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当被歹徒施虐引发的剧痛缓解之后,她就停止了无谓的抵抗和挣扎。肌体趋于麻木的同时,她的大脑也开始变得冰冷无比。她当时想的是,覆水难收,玉碎难全,既然万般无奈,那只能屈从于现实。这会儿,就随他们去吧,如果这些畜生蹂躏她之后又把她杀了灭口(朱文正带着她走过破工厂外面大石坑的时候,她看着坑底的一汪臭水,忽然意识到,那些人在“完事”之后,肯定会为了灭口而杀了她,然后沉尸坑底),那么万事皆休,假如她能逃出生天,那她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复仇。当然,能不能“复仇”她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她今后要换一种活法了! |
@宣娇2018 2022-10-28 09:18:42 秋晚霜叶红,天涯品佳作 ----------------------------- 谢谢宣娇朋友! |
算是老天有眼,那个申大有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一开始她从内心里感激他,但也仅此而已。的确,她挺喜欢申大有,可也仅仅是喜欢。她不可能把自己的未来,与这个连正式职工都不是的“山里人”联系在一起。而且说句实话,要不是这贫瘠的南、北乌素找不出个“正经男人”,假如是在县城之类的“高档地域”里他俩相遇的话,她可能都不会多看申大有一眼的! 而且,现在的申大有,是除了那三个混蛋之外,唯一见过她的身体,目睹了她那最耻辱一幕的男人。这个惨淡的现实,让刘伟红非常不舒服,甚至是非常的生气。要不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刘伟红真心希望这个男人在世界上不复存在! 刘伟红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邪恶”,还不是一般的“邪恶”,是非常的“邪恶”。好在这种邪恶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别人知道,将来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不过,既然自己没法让申大有“不存在”,那么以后永远不要见到他,应该是可以经过自己的努力而办到的。虽然这种想法和做法都有些“不地道”,更对不起申大有待她的一片真心,但刘伟红没办法。没办法就怪不得她了。 刘伟红今天到县城来,是要以“破釜沉舟”的精神干一件大事。事情极有难度,难到不可想像。但刘伟红却极其自信地认为,她一定能成功。这种自信本是很盲目的,因为事情牵涉面比较广,需要的条件比较多,缺哪一个条件都不会成功,可刘伟红就是觉得自信满满,这种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她也说不清楚。 时间还早,刘伟红下车后就去了附近的“东风商店”。转了一圈之后,又去了一家临街的饭店,买了两个烧饼,要了一碗开水,吃完之后看看手表是十二点四十。 |
刘伟红走出饭店,走过繁华的胜利街,穿过人民广场,进了广场后面的军民路。这条路的西头有个树木繁茂的院子,院内有一座三层楼,那就是东塔县邮电局的办公楼。院外隔着一条街有个宿舍区,那便是邮电局的家属院。 现在是午休时间,下午上班是两点半。在这个时间段里,办公楼的大部分人都回家吃饭午休去了,楼里应该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单身青年。当然,说单身“青年”并不是很准确,因为里面还有一个“老单身”,他就是邮电局的梁局长。他之所以“单身”,是由于他的家不在东塔,而在盟里。 梁局长的办公室在三楼的最东面。那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办公桌,里间是局长的卧室。三楼除了局长室,还有两个副局长室,一间大会议室和储藏室、盥洗室。两个副局长中午会回家,因此,多数的午休时间,三楼只有局长一个人在。 当然,今天梁局长也可能不在,比如出去开会了,到下面的所里去了,甚至生病住院了等等,这些刘伟红一概不予考虑。她迈着无比坚定的步伐进了办公楼。 2 她是一年前从这里出去的。一年了,这个楼的楼里楼外好像没有丝毫变化,不过她很快发现变化还是有的。那就是楼下大厅的宣传栏内容变了,去年走的时候,上面的内容是“认真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现在的内容是“坚决打赢什么什么、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人民战争”。 大厅的西面是值班室,里面有几个小青年围着桌子打扑克,吆五喝六的很热闹,谁也没注意到刘伟红进来。 上二楼的时候,刘伟红遇见了设备科的科长正下楼。他只问了一声“哎小刘来了?”刘伟红朝他笑笑说:“来办点事儿”,话音还没落,那小子已经出了楼门了。 除此之外,刘伟红再没见到其他人。 刘伟红敲了敲局长室的门,里面马上应着:“进来”。 梁局长在家,苗头不错。刘伟红自己笑了笑,推开了屋门。 外间没人,只听梁局长在卧室里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事儿?你就那么办,盟局找下来再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胆小。” 刘伟红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肯定是把自己当成去而复返的设备科长了。于是她停下脚,柔声应着:“局长,是我,刘伟红。” “啊,小刘啊,”局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热情有加:“你什么时候来的?进来进来快进来。” |
刘伟红心想,应该是你出来,而不应该叫我进去。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想进去呢! 刘伟红进了里间,就见梁局长只穿背心和一个大裤头子,正从铺了凉席的床上坐起来。一看到刘伟红,他的小咪咪眼就亮了起来。 刘伟红穿了一件白色尼龙混纺的短袖衫,衣服有点紧,将她优美的上身(饱满的胸部)轮廓箍的很明显,再加上裸露在外的大半条玉臂,顿时让梁局长的呼吸急促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简单点说,就是开始的五分钟,是刘伟红在跟局长汇报,主要内容是她因为举报坏蛋,得罪了“雷石帮”,现在她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她无法继续呆在北乌素,她要求调走。 其实这是些“废话”,她的情况梁局长都很清楚,或者说,她面临的“危险局面”就是这姓梁的一手造成的。他当初要不是跟姓何的他爸沆瀣一气,将她贬到南乌素的所里,哪会有后来那么多的倒霉事儿。但这话她还是得说,这是必要的“铺垫”。 梁局长根本就没认真听,他嘴里唔唔地应着,那双小锥子一样的眼睛,却总是舍不得离开刘伟红俊美的面孔和诱人的躯体(前胸)。 然后的十分钟,梁局长借口出去给刘伟红倒水,悄悄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回来之后他把水放在刘伟红面前,轻抚着她圆润的肩膀,表示对她的“现状”很同情,但调人这样的大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他需要跟其他领导“研究”。刘伟红就撒娇似地哀求他,说只要局长把她调回来,她一定改正以前的错误,好好听局长的话,局长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绝对没有二话。局长就继续摸她的小辫子,从辨梢摸到了她那白嫩的后颈,一边说:我不相信,你真能这么听话?刘伟红就抓住了他的手,娇笑盈盈地挑逗他:真的呀,不信你可以试试我的心跳,看我是不是真心。然后梁局长就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了…… 又是几分钟后,刘伟红用一种极其厌弃和稍显粗暴的动作将光溜溜的梁局长从自己身上推开。这家伙看似威猛,实际上是个“银样镴枪头”,那劲头儿比山野里的二半吊子罗启才差远了。就凭这儿,刘伟红看不起他的程度陡然又增加了好几分 。 再下来的十五分钟,梁局长才算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性感撩人的小姑娘。他开始后悔了,开始只是隐隐地的后悔,后来就悔的痛心疾首、一塌糊涂。 他真的不该招惹刘伟红。他不能想象,那神秘的乌兰山区竟有着如此怪异的魔力,能在不到一年的时光里,将原本纯真无邪,羞涩安娴的女孩刘伟红,变成了女巫一样可怕的人。 刘伟红拿起梁局长床边桌子上的一个不知干嘛用的文件袋,在他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很野蛮地将里面的东西甩出来,将另外一个重要的“物证”放进去,然后就抱着那文件袋开始提要求,她要调走,而且是马上,越快越好。她说,这样对她有好处,对局长也有好处。 |
发错了,改一下: 刘伟红心想,应该是你出来,而不应该叫我进去。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想进去呢! 刘伟红进了里间,就见梁局长只穿背心和一个大裤头子,正从铺了凉席的床上坐起来。一看到刘伟红,他的小咪咪眼就亮了起来。 刘伟红穿了一件白色尼龙混纺的短袖衫,衣服有点紧,将她优美的上身轮廓箍的很明显,再加上裸露在外的两条玉臂,顿时让梁局长的呼吸急促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简单点说,就是开始的五分钟,是刘伟红在跟局长汇报,主要内容是她因为举报坏蛋,得罪了“雷石帮”,现在她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她无法继续呆在北乌素,她要求调走。 其实这是些“废话”,她的情况梁局长都很清楚,或者说,她面临的“危险局面”就是这姓梁的一手造成的。他当初要不是跟姓何的他爸沆瀣一气,将她贬到南乌素的所里,哪会有后来那么多的倒霉事儿。但这话她还是得说,这是必要的“铺垫”。 梁局长根本就没认真听,他嘴里唔唔地应着,那双小锥子一样的眼睛,却总是在刘伟红俊美的面孔和诱人的躯体上扫来扫去。 然后的十分钟,梁局长借口出去给刘伟红倒水,悄悄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回来之后他把水放在刘伟红面前,轻抚着她圆润的肩膀,表示对她的“现状”很同情,但调人这样的大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他需要跟其他领导“研究”。刘伟红就撒娇似地哀求他,说只要局长把她调回来,她一定改正以前的错误,好好听局长的话,局长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绝对没有二话。局长就继续摸她的小辫子,从辨梢摸到了她那白嫩的后颈,一边说:我不相信,你真能这么听话?刘伟红就抓住了他的手,娇笑盈盈地挑逗他:真的呀,不信你可以试试我的心跳,看我是不是真心。然后梁局长就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了…… 又是几分钟后,刘伟红用一种极其厌弃和稍显粗暴的动作将光溜溜的梁局长从自己身上推开。这家伙看似威猛,实际上是个“银样镴枪头”,那劲头儿比山野里的二半吊子罗启才差远了。就凭这儿,刘伟红看不起他的程度陡然又增加了好几分 。 再下来的十五分钟,梁局长才算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性感撩人的小姑娘。他开始后悔了,开始只是隐隐地的后悔,后来就悔的痛心疾首、一塌糊涂。 |
他真的不该招惹刘伟红。他不能想象,那神秘的乌兰山区竟有着如此怪异的魔力,能在不到一年的时光里,将原本纯真无邪,羞涩安娴的女孩刘伟红,变成了女巫一样可怕的人。 刘伟红拿起梁局长床边桌子上的一个不知干嘛用的文件袋,在他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很野蛮地将里面的东西甩出来,把重要的“物证”放进去,然后就抱着那文件袋开始提要求,她要调走,而且是马上,越快越好。她说,这样对她有好处,对局长也有好处。 当梁局长开始皱眉头的时候,刘伟红的要求又升级了:她不光要求调出县里,还要求调出盟里,最好调到天津去。如果说天津城市太大不好进,那起码也要把她调出北方,调到长江以南去。 梁局长觉得她是在做梦,做的白日梦。刘伟红却冷笑着说:你有亲戚在自治区,邮电系统全国一家,跨省调动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儿。没等梁局长再说什么,她竟然开始威胁他了。她说:梁局长,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两天遭遇了什么,我只告诉你一点, 不是我的一个朋友舍身相救,我早就死在雷石帮的土匪窝里了。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我现在的命就是赚来的,我已经无所谓了。我绝对不会再回北乌素。你这会儿就答复我最好,对你也最有利。不然的话,我要是生气生大了,没准会把持不住,随口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来。当然了,你答应之后,具体操作还要有个过程,那样我可以在县里等着,你给我找个住的地方。我明白地告诉你,今儿是礼拜三,我最多等到礼拜六,之后我一天都不会多等。我已经给你说清楚了,勿谓言之不预! 最后这句话比较文雅,却是文革时期很多“战斗檄文”最常用的一个词儿。 面对已经“破釜沉舟”,甚至不惜“鱼死网破”的刘伟红,梁局长顿时软了下来。 |
第39章 三天之后,朱文正得到确切的消息:刘伟红调走了。她走的很急,也很诡异,连北乌素邮电所的黄所长都不知道她调去了哪里。她一直都没回来,她在北乌素的行李,是县里来的邮政车给捎走的。 自始至终,刘伟红都没有再联系朱文正,也没有任何信息留给他。 朱文正开始的时候很有些郁闷,因为他还从没见过如此不近人情的女人。不过想想同样不辞而别,也同样走后就音信全无的英子,他又释然了。 “女人,水性杨花的女人。哪儿的女人都一样。”他这样认为。 也难怪,他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在他的生活中留下较深印记的只有三个女人:章谊、吴英(她到底是叫吴英还是吴小英,或者还有别的名字,朱文正一直没搞清楚)、刘伟红,她仨儿全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可能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吧!他还这样认为。 很快,朱文正就不想她们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赶紧离开乌兰山。每在这里多呆一天,他的生命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他找了公社的马主任,把饭店交了出去。他说叔叔家的人病了,他要请假去看望一下,可能耽搁时间长一些。他还想留点“后路”,请求马主任不要把他“除了名”。马主任刚开始还皱眉瞪眼,他便不失时机地拉开马主任的抽屉,将一叠人民币放进去,然后很自然地以给他点烟加以遮挡。马主任就呲了呲牙,喷了一口烟之后,说:行啊,你尽管回去吧。饭店的活儿我给你留着,忙完你再回来就是。 他要去白州的事情,只跟孙云鹤说了。现在的北乌素,他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孙云鹤了。 |
预订离开北乌素的时间是九月四号。交出饭店之后,他白天在孙云鹤家,晚上就去英子的房间里睡觉。 就在九月三号的下午,孙云鹤回到家里,给朱文正带来一个好消息:有几个“雷石帮”的人在企图偷越国境时,遇上了巡逻的边防军。他们武力拒捕,与边防军发生激烈枪战,被全部击毙,据说,里面就有罗氏二兄弟。 孙云鹤说完就以期望的眼神看着朱文正。他没说出来的意思,是觉得既然罗启才和罗二怪都死了,朱文正也就相对安全了。他希望朱文正能改变主意留下来,帮着他一起对付杨大柱子。 此事如果发生在一个月前,朱文正求之不得。但现在不同了,朱文正必须得走。他有了白州这个更好的去处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他继续在北乌素呆下去,依旧会危机四伏。 孙云鹤不太了解实情,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就算罗家二兄弟都死了,但“雷石帮”依旧存在,甚至“雷石帮”还有可能把“边界遇袭”这本帐,记到朱文正的头上。他不能不防。 于是他先谢了孙云鹤的好意,然后说,可惜我已经跟老邵说好了,他为了安排我费了不少事,所以怎么着我也得先过去看看。在那边混的不好,我就再回来。 晚上孙云鹤给朱文正饯行,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了。朱文正出了孙家,踏着月色朝回走。爬上村子东面的山梁,朱文正停了下来,遥望四野,向自己生活了一年零五个月的乌兰山告别。 乌兰山区初秋的夜色很美。晚风鲜明透亮、满含着清绿气息;东方天际那淡淡的云海边上,一轮银盘似的满月静静地浮现出来,通过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把一片片银辉均匀地涂抹周围的山峰上,象是给大地穿了一层盔甲;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山岭盖着轻柔的薄纱,静卧在眼前,好像都能听到它们舒缓沉郁的呼吸。 |
深山里美妙无比的夜景让朱文正的心情变得开朗欢快起来。他在想,老天爷是公平的,前二十六年,自己遇到的不幸和坎坷太多了,今后他老人家应该会多给自己一些补偿。比如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邵宏渊 ,他就那么偶然地来到了北乌素,朱文正又那么偶然地结识了他,没过多久,他就当了科长(或者他原来就是科长,说自己是技术员只是他的“谦虚”),然后在朱文正几乎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伸手相援。这就是命,这就是运。自己更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这次眷顾,认真地走好今后的路,也许真的就会时来运转了呢! 第二天的上午十一点多点,南下的列车在东塔车站缓缓启动了。孙云鹤和孙江东跟着火车一边走,一边频频向车厢里的朱文正挥手。后来孙江东跟着火车跑起来,边跑边哭,用稚嫩的童声叫着:“申叔,再见!你以后要回来看我呀!” 临别前十分钟,朱文正才跟孙云鹤说了他这几天忙活的一件事。他通过“贿赂”老杨(足足花了250元的巨款),已经查清了杨大柱子窝藏杀人犯罗启才和罗二怪的全部真相,然后他在昨天晚上潜入那个农机维修店,打了两个举报电话。一个打给西塔县公安局,一个打给西盟公安局,单单绕开了东塔县公安局。打完电话之后,朱文正就有了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先不管那个雷石帮还能闹腾多久,反正杨大柱子的完蛋,就这几天的事儿。 今后,孙云鹤在北乌素的日子将会好过的多。 列车加快了速度,向着正南方向疾驰。朱文正坐在车窗边,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不禁想起了一年半以前他刚进乌兰山区时的情景。他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五百个日夜。这段时间在人生的旅途中并不算长,可他却经历了前二十六年加起来都不能与之相比的艰苦磨练,还实现了浴火涅磐一般的死而复生。现在,过去的朱文正不存在了,他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新生的申东阳。展现在他面前的,将是一片崭新的天地! 也就是在这同一天,佳川市北城区公安局刑警队的周队长调走了,原副队长王隆继任队长。当上队长的第一天下午,他来到局档案室,找出了才入档不久的那块“奇石”。 他仔仔细细地端量着那块石头,自己暗暗点头:有凶器,有指纹,不怕找不到你!你等着,咱俩就算摽上了,不逮着你,我绝不算完!(上部《生死歧路》完) |
长篇小说《歧路》之中部《晓风残梦》 第1章 1 苏云卿怎么都想不到,她刚调来新单位,还没正式上班呢,就接连遭遇了两个“灵异事件”。这两个事件的间隔还不到一个小时。 苏云卿是从地处海滨的寒阳调到白州来的。隆庆集团的总部在寒阳,白州的这个“隆庆运输服务总公司”是它的下属单位。按说应该是“人往高处走”,可苏云卿却反其道而行之,她是自愿从寒阳“下调”到白州隆庆公司的。 当然这里自有原因,暂且不说;而且苏云卿从中午报到,到晚上吃过“接风宴”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事情也暂且不说,先说那两个“灵异事件”。 第一个“灵异”发生在晚上8点多一点,地点就是公司的单身宿舍楼,再准确点是三楼的东头那个盥洗室的外面。 三楼住的都是公司的女职工。据说原来住的人不少,可现在不多了。楼道北面的几个房间都空着,南面的四个房间被占了三个:305是公司总经理助理乔琳,306是财务科的小孙,307是办公室打字员刘盈。苏云卿住的是308。 隆庆公司机关在苏云卿来之前没有“单身”女职工。那三个人不光都结了婚,而且在本市都有房子。她们占着公司的单身宿舍,只是为了“午休”,因为隆庆公司的机关宿舍闲的太多,不占的话,只能浪费。据说浪费是“犯罪”,因为伟人有言: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要知道,苏云卿在寒阳住的可是三人间的集体宿舍。这就是苏云卿要“下调”白州的几个原因之一:白州公司的“住房福利”,要比集团总部好得多。 乔琳和刘盈正帮着苏云卿收拾宿舍,她的科长杨艳就找来了,说是晚上要给苏云卿“接风洗尘”,地点就在公司院外街上的联运大酒店。 吃饭的时候,公司副总周处也去了。周处今年五十出头,矮墩墩胖乎乎的看上去像个弥勒佛。他长得好,性格也好,极热情也极随和。当“小兵”的刘盈都敢随便跟他开玩笑,不叫周总,而叫他的外号。他的外号叫“处座”。 |
这顿晚苏云卿吃的很舒坦也很开心。吃完饭那些人各回各家,苏云卿一个人哼着歌儿回到了公司。 公司院子里空空荡荡,十分静谧。三层的办公楼里漆黑一片,只有楼门口的两个壁灯亮着。宿舍楼在南墙根,紧靠着汽车库。它的二楼是公司活动室和仓库,一楼是水房和锅炉房,下班后全都没人。办公楼与宿舍楼之间,有一片林地,两方花圃。时值初夏,花圃里面五彩缤纷,香气袭人。 汽车库的旁边有两间平房,其中一间是司机值班室,里面亮着灯却没人。今晚应该是司机小庄值夜班。苏云卿下午见过他,他还曾主动地帮着苏云卿把行李扛上了三楼。 三楼因为是“女生宿舍”,所以在楼梯口那儿还安有一个栅栏门,从里外都可以锁闭。住三楼的每人一把钥匙。 这晚的头一个灵异事件,就发生在苏云卿去盥洗室冲澡的时候。 盥洗室紧靠楼梯,里面安了一个电热水器。苏云卿调好水温,正要脱衣服,忽然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声响。她吓了一跳,赶紧关上莲蓬头,侧耳到墙边再听,却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苏云卿想想还是不放心,就打开插销,出门探望。 走廊上和楼梯间都亮着灯,苏云卿透过栅栏门朝下面的楼梯上看看,那里空空荡荡。苏云卿自己笑自己:“神经过敏”。她正要回身进去,却一下看到靠着盥洗室的楼梯墙上,镶有一个蓝色的铁盒子,像是个电话线的分线盒。不过上面引出的电线是截断的,说明这个盒子已经废弃。苏云卿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个两三公分直径的小窟窿。她再回到盥洗室,找到跟外面盒子对应的地方,发现那儿有一个凹槽,应该原来是插座之类的东西,后来拆掉了,也留下一个小窟窿,比外面的还小。但是正处在莲蓬头的下方。不过很靠下,估计从外面偷窥的话,最多只能看到膝盖以下的部位。 苏云卿想了想,就把莲蓬头开大,让水哗哗地喷涌着,然后她就紧贴那面墙,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几分钟后,她又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响,声音就出在那个凹槽里。苏云卿明白了。她立即抄起自己的塑料拖鞋,朝那个凹槽狠狠一击,“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楼梯上“咕咚”作响,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了。 苏云卿冲出盥洗室的门,却看到楼梯间的电灯灭了,栅栏门外一片漆黑。 她这才明白,楼梯上的灯应该有两个开关,上面下面各有一个。因为只有这样,那个想偷窥的人才能在“作案”时关上楼梯间的电灯。 她立即就想到了那个色迷迷的司机小庄。 |
2 苏云卿回公司时,小庄屋里没人,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他上厕所去了,二个他在门卫室看电视。照时间推算,他在门卫老岳那里看电视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在门卫室里面,能透过门窗玻璃看到苏云卿回来。他会想:今儿天比较热,苏云卿回到宿舍该先干什么呢…… 于是苏云卿起身下了楼梯。 此时的小庄——庄嘉仁,正满脸丧气地在灯下检查他的右小腿。那里被楼梯磕了一道血印子,他用卫生纸擦拭着,疼得直抽冷气。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敲门。小庄不耐烦地问:“谁啊?”却没人答应。他只好起身去开门,但奇怪的是,门外没人,只有轻微的暖风吹过杨树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庄骂了一句,转身去继续处理他的伤口。不料他刚坐下,那门又被敲响了。小庄再问:“谁啊到底,进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门外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小庄轻轻走向房门,侧耳倾听。突然,他的脸色一下 变得煞白——只见门旁边的窗户玻璃上,慢慢升起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就象日本特产的女鬼贞子一样,黑瀑般的长发间隙中,露出两只光剩下眼白的大眼睛。 小庄目瞪口呆地朝后退去,身子撞倒了一把椅子,吓得他尖叫一声,瘫在了地上。 “嘿嘿嘿嘿……”外面的女鬼笑了起来,然后房门被推开了…… …… 苏云卿下楼梯直到小庄被女鬼吓晕的情节,全都是苏云卿的想象。实际上她没真的下楼去,况且她现在也不能确定想偷窥的人一定是小庄,尽管是他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下午小庄走了之后,刘盈曾提醒她小心点,说这个小庄长了一双色眼,见了美女就拔不动腿。 要换成别人,这会儿肯定是又气又恨又恼火,满心琢磨着怎么揪出小色魔,让他在公司名声扫地,无颜为人。但苏云卿不是“别人”,她根本就没生气。她只是暗暗思索了十秒钟,然后堵上那个窟窿继续洗澡,洗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才穿好衣服回了宿舍。 苏云卿不是不会生气,而是因为前段时间她生的气太多,太大,估计都能充满一个可载人的特大气球。 后来苏云卿觉悟了,因为生气对身体不好,而且光生气也毫无用处。于是她就想了一些奇方妙法来疏导自己,结果发现很有效。申请调离寒阳,就是方法之一。 苏云卿讨厌寒阳,有好几个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让小林给气坏了。 小林是苏云卿的前男友,原集团生活服务公司的团委干事。他俩谈恋爱谈了半年,小林却忽然让一个叫罗娟的小白领给抢走了。苏云卿没想到,她的同事们也没想到,甚至小林自己都没想到。 |
小林是个帅小伙儿,可罗娟长得一般化。某天,罗娟在集团大楼里偶遇小林,然后一见钟情,后来就不管不顾一通猛追,还真把这小帅哥追到手了。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爸爸是集团“领导”。准确点说,仅仅是领导之一,她爸是隆庆集团的党委副书记。 这一类的俗套子很多,前后过程也挺复杂,化繁为简的结果是:小林在认识罗娟一个月后,向苏云卿提出分手;然后他在苏云卿离开寒阳的前一周,从下级单位生活服务公司,调入集团党委办公室“助勤”。 小林跟苏云卿“拜拜”之前,去找苏云卿,提了好多不是“理由”的“理由”,苏云卿还没听完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脑袋上。本来应该打耳光的,苏云卿嫌他那张脸“太恶心”。 小林挨了打并没生气,他就是有点害怕。怕苏云卿会跟他拼命。因为苏云卿随后骂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混蛋,我真想先掐死你!再砸扁了你!再活埋了你!” 苏云卿当然不至于那么“残忍”,但随手拿个什么物件敲破他脑袋的事情还是能干出来的,因此小林以后就老是躲着她。 |
苏云卿并没有采取什么暴力手段。她原本就喜欢侦探小说和犯罪小说,从此便益加用功地钻研,从中总结出了很多谋杀方案。她把这些方案全都应用于小林身上,一共实施了16次很解气的“谋杀”。 当然,苏云卿谋杀小林是在她的日记本上进行的。那都是别人写过,或者罪犯实际上应用过的手段。有的很残忍,挺好玩儿,有的不怎么样,或者说手段很不高明,留下的痕迹、破绽太多。还有就是,所有这些谋杀,最后都被警方或者波罗、亨特、柯南一类的神探侦破,真正完美的谋杀几乎没有。 苏云卿其实没那么残忍,她谋杀小林就是为了出气。在将小林“杀死”了16次之后,她感觉有点累,于是将那负心人置诸脑后,并很坚决地申请调到了白州。 来白州大半天了,整体感觉还真的不错。公司的领导如陆总、周副总、乔助理,她的科长杨艳,同事刘盈等等,看起来人都挺好的;公司的办公环境、生活条件、福利待遇等等,都比在寒阳强得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刚才遇到的那“灵异事件”了吧。 让苏云卿没想到的是,很快,她就遇到了第二个更加灵异甚至带点惊悚气息的事件——如果那事儿能叫“事件”的话。 第2章 回到宿舍,看时间还早,苏云卿就拖过箱子收拾里面的东西。她把衣服什么的放进衣柜,一些小的物件准备放到写字台里面去。 她的宿舍里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橱,还有一个旧写字台。 写字台是办公室倒下来的,式样有点老,但很实用。中间有一个大抽屉,右边从上往下并列三个抽屉,左边是个橱斗。里面还残存一些杂物和书报杂志。那应该都是陈元秀留下来的。 今年刚满24岁的陈元秀,原是隆庆公司下属的商品部副经理。一个多月前,她在晚上外出时遭遇抢劫,反抗中被“劫匪”杀害。这件事苏云卿在集团听说过,但没想到这位“死者”在公司机关里还占着一间宿舍。乔琳给她解释说,小陈原是公司经管科统计员,去年年底才调到商品部去的。商品部给了她一套宿舍,她早就该把这边的房子腾出来。可她一直到死都不吭声,也没人敢催她。言外之意,相当的“不屑”。 苏云卿不知“乔总”跟那个小统计员是否有矛盾,反正听她口风,极像是有宿怨的样子。而且她的用词很“微妙”:“没人敢催她”。那商品部是公司下属单位,一个副经理比乔琳这个公司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低得多,怎么倒个宿舍还没人敢说呢? 乔琳对陈元秀稍显“刻薄”,但对苏云卿很不错。她跟苏云卿说,朝阳的空房子就剩小陈这一间。要不这样,我反正不大在这儿住,我可以搬到北面的301,你住我的305。 苏云卿忙说,谢谢你乔总。不用的。我就住陈元秀这间好了。我不忌讳,她又不是死在那屋子里。 苏云卿虽是“女生”,却从小就胆大,而且还属于“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比如,对于陈元秀的遗物,别人肯定避之不及。苏云卿却不,她还挺感兴趣。在处理那些“遗物”之前,她还要翻检一番。 |
她将塑料垃圾桶放到桌边,准备将没用的杂物直接扔进去。 中间的抽屉里有几张报纸,是一个多月前的《白州晚报》。日期相连,从4月6日到11日,每期副刊上都有一段连载小说,题目叫“一个二奶的末路疯狂”。估计陈元秀拿来报纸就是为了“收集”那篇小说。她如果真的是在关注“二奶”的下场,那这个事儿就挺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苏云卿自己觉得好笑。管她关注的是什么呢,人都没了,她关注过什么也就毫无意义。 抽屉里还有几本杂志,有《寒阳文学》、《时尚论坛》等等。苏云卿将杂志和报纸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侧面的抽屉里是一些纸张,其中有几张写的是“安全警示教育观后感”,署名是陈元秀。 苏云卿发现陈元秀的字写得相当漂亮,字体特点兼具了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刚韧。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能写这样一笔好字呢。苏云卿自己写的字也还算不错,但跟陈元秀的“书法”相比就差了一个档次。于是她把这“观后感”挑了出来,留待以后研究临摹。 那是死人留下的东西,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忌讳”这两个字。 旁边的抽屉有些皮筋、绳圈、药瓶、发夹之类的零碎,集中放在一个小纸盒里。苏云卿把里面的东西连同纸盒子一起倒掉,然后铺上白纸,将自己的东西放了进去。 收拾了抽屉之后,苏云卿又开始收拾那个橱斗。橱斗里面有薄薄的一叠信纸,还有一个只剩了一半而且没有了封面的笔记本。 苏云卿翻了翻本子,没有发现字迹,就把本子朝垃圾桶一扔。本子碰到桶的边沿上,一下把垃圾桶砸倒了。 “嗯,怎么个意思?”苏云卿念叨着,重新将垃圾桶立起来,一松手,它自己又倒了。 苏云卿来了兴致,一边说“你闹啥灵异?”一边将本子拿了出来。 其实没什么灵异。垃圾桶比较小,那些书报只能斜立着放进去,结果就造成塑料桶“偏沉”,稍碰一下就会翻倒。苏云卿没注意这一点,她觉得是那个本子在“闹情绪”。 她重新将本子从头翻倒尾,还是啥都没有。她不死心,将本子靠近台灯细看,这回发现那首页上散落着几处微小的黑点。再贴近仔细看,原来那是在书写前一页的时候,因为用力较大渗出的墨迹。既然这么使劲,那么这页面上就该有痕迹。果然,她很快发现了很多略微凹陷的小线条。她把台灯调到最亮,最终连辨认带猜测,觉察出上页纸上写的应该是:“你这不就是杀人凶手嘛!你也太残忍了吧!”。 苏云卿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陈元秀在临死之前已经知道了谁要杀她?而且还知道那杀人的手段很“残忍”?不对呀,这在逻辑上讲不通。 |
或者是,陈元秀发现了某人是杀人凶手(当然杀的不是她),那人得知此事狗急跳墙,先把陈元秀给杀了。 也不对,因为据乔琳所说,陈元秀是偶然死于劫匪之手的。 也许那“劫匪”就是陈元秀所说的“残忍”的凶手呢?也许陈元秀不是死于“偶然”的抢劫,而是死于“必然”的谋杀呢! 想了半天一转念,苏云卿骂了自己一句:走火入魔,神经病! 这算哪门子“推理”啊,也许这句话是陈元秀写着玩的,或者就是她看了那“二奶的疯狂末路”之后的观后感呢! 而且,“你这不就是杀人凶手嘛”这句话还有语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就是”的意思,带着点“应该就是”,但也没有绝对肯定的意思。 还有,这也不一定是陈元秀写的,因为从那微弱的纸痕上是很难看出笔迹的。 刚轻松一下,再深入一想,苏云卿忽然又紧张起来。 不对,笔记本是在陈元秀的写字台里面,应该就是她写的。而且钢笔能透过这样中等厚度的纸,在下面纸页上留下痕迹,说明陈元秀写的时候用了很大的气力,也许她当时十分气愤,这就不像是写着玩儿。这是不是能够说明,陈元秀之死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云卿想,她可以试着探讨一下这件事,看看“陈元秀案件”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苏云卿刚失恋不久,心里比较郁闷;她刚调到一个新单位人生地不熟,情绪上难免有些惆怅。要是能有点什么比较刺激的事情,让自己心情兴奋起来,脑子活跃起来,可能对于适应新的生活会大有好处。 如果是别人,自然会想出别的办法。但是苏云卿和那些“别人”不一样,苏云卿忽然就对“治理”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庄,和研究不久前发生的离奇血案,同时发生了兴趣。 她就不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灵异”问题是不是足够刺激。 |
第3章 1 下了半夜的小雨在黎明时分停了。天亮之后不久,经过雨水沖刷的太阳跳出了渐渐稀薄的云层,将明亮艳丽的光芒投射到大地上。随着早晨那层依稀的薄雾很快散去,气温迅速升高,初夏的热浪便很快笼罩了隆庆公司的大院。 上午九点,一辆皇冠轿车驶到了办公楼前。下来的是致远实业总公司的总经理邵宏渊和基建办公室主任申东阳。申东阳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看眼前那幢陈旧的办公楼,他问邵宏渊:“这家人不是说很有钱嘛,怎么也不盖个新楼。” 邵宏渊说:“别看房子旧,质量相当好。这还是三四十年代日本人盖的,你瞅那楼基。”邵宏渊指点着那些大方的花岗岩。 他又问申东阳:“东阳你估计一下,他们这个办公楼,加上西面的平房,东面那三层楼,再加这么个大院,还有那些汽车,这公司机关该有多少人?” 申东阳猜道:“得将近一百来人吧?不会超过一百五。” 邵宏渊笑道:“老土了吧?告诉你,算上司机门卫,他们总公司机关一共31个人!” 申东阳着实有些吃惊。三十来人占着这么大的地方,这办公条件,在白州不说独一无二,恐怕也找不出几家来。 这时从门厅里迎出三个人,热情地招呼“邵总”。为首的是隆庆公司总经理陆明远,还有副总周处,办公室副主任陈豫。 邵宏渊跟他们握手,然后介绍了申东阳,再给申东阳介绍“陆总”、“周总”和“陈主任”。两个老总对照鲜明,那邵总面色黝黑体态宽厚,而陆总却脸色萎黄,十分瘦弱。他俩都是四十来岁,反而那个“官”最小的陈主任却岁数最大,他是个干巴精瘦的小老头。 进到接待室落座,临时充当服务员的刘盈依次给客人们倒上茶水。不过这位穿着时尚短旗袍的服务员不够敬业,不光没有职业性的微笑,而且刚倒完水,她就踩着那双水晶高跟鞋咯噔咯噔地扬长而去。 邵宏渊和申东阳今天专程来隆庆公司,是想要修改一下安化路联营项目的协议。 这个项目是双方在一个月前商定的。致远公司在安化路地段有一处仓库,闲置多年,想要开发利用却又资金短缺。而隆庆公司有钱无地,于是决定由隆庆出钱,与致远共同改造那一片库区,搞一个联营的纺织品批发市场。 本来双方都议的差不多了,准备下周就签署联营协议,然后组建机构进行前期筹备。但邵宏渊这次提出了两个修改意见。 这两个意见比较复杂,简化之后就是:甲方(就是致远公司)想无偿划给乙方(隆庆公司)一块地,由隆庆公司下属的“运贸经营部”使用;然后呢,在联营协议上写明,待联营公司成立后,所需员工优先录用甲方的富余人员。 再简单点说,就是致远用“地权”换取“用人权”。 隆庆公司的运贸经营部就在安化路上,与那个仓库为邻。运贸部的“生意”很好,就是场地狭小,发展后劲不足。如果致远公司无私相助,那是再好不过。问题在于致远并不是“助人为乐”,他们还附带了那个不大讲理的条件。 见陆明远皱起眉头,周处就表示说,照原来的协议,用工问题应该是项目建成后,由该公司的管理层商定。现在要在联营协议上直接规定用哪儿的人,似乎不大合适。另外,我们的协议原稿,集团已经审批同意,贸然修改的话…… “对对对,周总言之有理。是我们考虑不周。”邵宏渊马上说,“那这样吧,咱们先确定那块地的事儿。就是仓库西北角的一块闲地,放那里也是浪费,就给你们使用吧。用工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何?” 这回轮到了“乙方”不好意思了。陆明远说:“这更不合适,我们不能白要你们一块地啊。” “不是白要。”申东阳解释:“地呢,归你们使用。咱们在联营协议上写明,这个场地也可开展与纺织品批发市场相关的业务。这不就名正言顺了。” 既然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陆明远和周处自然乐见其成。于是陆明远就让陈豫现场修改一下那联营协议的 条款。 |
陈豫就根据他们说的那些,在协议的草稿上勾勾画画,然后把草稿拿给陆明远看。陆明远一边看一边皱眉,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他问陈豫:“杜丰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申东阳冷眼旁观,知道这位“陆总”显然对“陈主任”的修改不满意。申东阳就坐在陈豫旁边,他发现这位陈主任的文笔确实不咋地。他添加的段落不光词不达意,而且还错字连篇。难怪他的老总不高兴了。 但让申东阳颇感意外的是,那陈主任也不高兴了。他把手里的圆珠笔往桌子上一扔,生硬地说:“谁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他走的时候,都没跟我打声招呼。他这工作态度也太随便了吧?凭他叔调来当了市长啊?他妈的他又管不着咱们隆庆公司!” 申东阳虽然没来过隆庆公司,但他知道杜丰是“隆庆”的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这位“老陈”的上级。可他闹不明白,隆庆公司这是啥子管理体制。怎么总经理陆明远竟然不掌握自己办公室主任的动向;而陈豫一个小小的副主任,不但对顶头上司毫无敬意,还朝着他老总反唇相讥,而且当着“外人”。就算你们老总的体态像个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哪! 还有个疑问是,“他叔调来当了市长”,“他叔”是谁啊?他说的应该是副市长,白州现有五个副市长,没听说有个姓杜的呀?这让申东阳和邵宏渊都有些疑惑不解。 陈豫当着致远公司的人显示他的桀骜不驯,陆明远非常生气。不过他将火气强压下去,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你把乔琳叫来!” 周处见场面有点尴尬,赶紧和邵宏渊找话说,瞎扯些“经济形势”。 五分钟后,乔琳没来,来的是刘盈。她拉开接待室的门,把头探进来朝陆明远说:“陆总,乔总去税务局了。” “进来进来你进来!”陆明远不耐烦地叫着。刘盈赶紧走过来,陆明远把手里的协议稿递给她说:“叫老陈再改改,然后打印五份送过来。快点啊!” 刘盈瞅瞅那文稿,眉头直皱:“老陈写的这什么呀,划的乱七八糟的!” 见陆明远脸色阴冷,她赶紧又说:“要不,等一下乔总?” 陆明远想想说:“你找苏云卿吧。她原来就是搞宣传的。你跟杨艳讲,就说我说的,让苏云卿先到办公室帮帮忙。协议叫她马上改,不明白的地方问老陈。弄好了以后,你让她送过来。” 于是二十分钟后,申东阳就看到一个极标致的年轻姑娘走进来,将修改打印好的协议文稿送给陆明远过目。显然,这就是那个苏云卿了。 2 陆明远将文稿给了邵宏渊两份,邵宏渊又给申东阳一份。邵宏渊和陆明远边看边议论。这个期间周处出去了一趟,邵宏渊便跟陆明远小声说起话来。 两个老总说的什么,申东阳一点没听到,因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姑娘身上了。 |
她穿的一件浅绿色的短袖真丝衫,同样颜色的短裙,一对玉臂晶莹剔透,双腿挺拔修长,而且雪白圆润,嫩得象刚刚做出、香气四溢的豆腐。那明星般娇媚的五官,简直就挑不出一点瑕疵。尤其是那双亮如秋水的眼睛,配着长长的睫毛,有一种摄人魂灵的独特魅力。以至于一向在女士面前装“矜持”的申东阳,竟然无法控制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冲她微笑了一下。 正当申东阳暗自责骂自己荒唐,强制自己收回那既贪婪又很不礼貌的目光时,奇迹发生了:那坐在一边静等结果的超级美女,竟然也抬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还含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 一颗糖衣炮弹在申东阳脑子里炸开了。炸的他晕晕乎乎加飘飘悠悠。他想,我的天,这世界上还真有“一笑倾城”的事情呢。这姑娘笑的太美了。简直美轮美奂美不胜收美若天仙美味无比……还有什么“美”来着?小小的隆庆公司,竟然藏有这样的大美女。她今年多大了?哪儿的人?做什么工作(刚才老陆说的是,让她先到办公室帮帮忙)?最重要的是,她结婚了吗? 不过申东阳没法接着往下想了,因为邵宏渊忽然问他:“东阳,西仓库那边陆总没去过,咱一块过去看看吧。再把更具体的数据,直接写到协议里面。然后咱就定稿签字算了,你说呢陆总?“他转问陆明远。 |
陆明远点头同意,然后对苏云卿说:“小苏你去叫叫周总,你也去。带上软盘。再跟小庄说一下,让他把车开到门口。哦,你跟小庄讲,是我说的。” 陆明远之所以加上后一句,是怕小庄不听苏云卿的“招呼”。 苏云卿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其实用不着陆明远多操心,对别的司机苏云卿还不大熟,当然也指使不动,但这个“庄稼人”不一样,苏云卿已经很轻易地把他给“降服”了。 苏云卿觉得没必要装鬼吓唬他,真把他吓神经了以后坐他的车还不安全。苏云卿是直截了当找上门去的。当然,此前她已经到门卫老岳那里进行了“求证”。 那天早上,苏云卿先去外面的马路跑了一个小时,回来之后就气势汹汹地一脚踢开了司机值班室的门。 刚从床上爬起来,正要出去洗脸刷牙的庄嘉仁吓一大跳,手里的脸盆差点扔到地上。看到苏云卿的满脸乌云,他又吓了第二跳,以至于说话都变了腔: “苏,苏,这么早,啥啥啥事儿?” “叫苏姐!我比你大三岁。知道吗?”天空瞬间一亮,苏云卿嘴角一弯,没笑出来呢,立即又皱起了眉头:“哎姓庄的,昨晚你摔的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走不了我给你叫个车。” 庄嘉仁脸色大变,忙不迭的说:“没事儿苏姐,就腿上破了点皮儿……哦不是不是,那个那个,没没没,没摔啊!”庄嘉仁显然被吓傻,不打自招之后又极力否认,已经语无伦次了。 苏云卿鄙夷地瞅着他:“小庄嘉仁,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呢!没劲。算了,你也不用说什么了,反正你是犯罪未遂,我呢警告从严、处理从宽。只要你不说,这事儿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不?” 明白是明白了,庄嘉仁庆幸之余还有点不甘心,因为苏云卿的那种“鄙视”,而且是大美女对大男人的鄙视,让他极不舒服,他还得挣扎一下,多少挽回点自尊:“不是苏苏苏,苏姐,你误会了吧,我昨晚什么也没干……” “我说你昨晚干什么了吗?”苏云卿一下将他堵了回去,美女眼中的不屑更加深重了。而且她还哼了一声:“别多废话。告诉你,小心眼儿玩多了副作用大。我当过兵你知道吗?我就喜欢干脆利落。咱说好,以前的事儿到此为止,以后好好干活。洗脸去吧你。” 庄嘉仁赶紧点头:“是是,苏姐,以后我一定听你的。” |
苏云卿走出去两步,看见门卫老岳拉个管子要过来浇花,忽然又转了回来,带着阴冷的笑容再次问他:“小庄,你的伤真没事吗?我那有酒精,还有创可贴。” 后来庄嘉仁想了大半天,最后的结论是:这个当过兵(说“当兵”是人家苏云卿谦虚,庄嘉仁问过杨艳闹明白了,苏云卿当的是“军官”,正儿八经的连级干部呢)的苏姐,跟他以前认识的所有女人,包括美女和非美女全都不一样。一句话概括,她就不是个凡人。自己昨晚干的事儿,简直蠢到不能再蠢的程度,都蠢到家了。 当晚,小庄买了一兜水蜜桃,等在小楼的门口。苏云卿回宿舍的时候,他赶紧迎上去,一口一个苏姐地叫着,请她品尝新下来的“白州特产”。 苏姐很给他面子,收下了他的桃子,还跟他站在楼门口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打那开始,小庄就真的决心拿苏云卿当姐了。他算计过,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他不光不吃亏,还算是占了大便宜。当然这需要他的诚心、真心和忠心,不然的话,小姐姐没了不说,她再轻轻一翻脸,他庄嘉仁今生今世,可就再也没有脸了。 小庄开的奥迪车是隆庆公司最好的车,也是总经理兼党总支书记陆明远的专车。不过陆明远除非必要,一般不愿意坐汽车。尤其是上下班,经常骑一辆半新不旧的“永久”自行车。所以,小庄的闲工夫很多。当苏云卿去司机值班室喊他出车的时候,他正半仰在床上看小说,看得昏昏欲睡呢。 第4章 二十分钟后,“皇冠”和“奥迪”一前一后驶入了致远公司的安化路仓库大院。 这里申东阳常来常往。因为在筹建致远大厦期间,他的办公室就借用了仓库的办公楼,由此跟仓库主任老彭混的很熟。 申东阳也没叫老彭,他领着那一行四人:陆明远、邵宏渊、周处和苏云卿,顺着仓库通道由西向东,边走边给“隆庆”的几个人做介绍。 |
这个仓库的东区,也就是准备开发建设的那一块是老库房,建成于五十年代初,现在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西区这一块,是七十年代中期建成的,共有九栋大库房,还有三栋在使用。但西区的西北角有个破院子,原是库区的伙房、食堂和锅炉房,早在十多年前就废弃不用了。“致远”要拱手相让的,就是这块大约九百多平米的场地。场地的北邻,便是隆庆公司运贸经营部的后院。 周处多次去过运贸部,却并不知道那后院墙外还有这么大一块空地。看过之后他连声说,好地方,闲在这里真是太可惜了。 陆明远却没跟着他高兴,他与邵宏渊对视,邵宏渊悄然一笑。 瞅见他俩那表情,申东阳不由自主地偷瞄了苏云卿一眼,没想到苏云卿也正好扭头看他。然后还朝他心照不宣地扬了一下眉梢。 申东阳暗自惊叹:神奇啊神奇,灵异啊灵异。我跟这小美女,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当邵宏渊以十分无奈地口气,说到纺机总厂效益不好,很多工人已经下岗或者面临下岗,这且不论,单单安化路仓库一改造,就得精简将近四十个职工,安置工作实在太难做时,周处就主动替他问陆明远,以后联营公司的用人,还真应该尽量照顾这些下岗职工。你说是吧陆总,要不,咱们再就协议修改,请示一下集团公司? 申东阳却善解人意地说:“现在再跟你们上级提修改这个条款,陆总的话也不大好说。或者咱们可以变通处理一下,另外签个补充协议,原则性地提一下这两件事,作为正文的附件。这样好不好?” 大家都说这办法不错。陆明远提议说,干脆,这补充协议就烦劳申主任主稿,完后连正式协议文本一块签了算了。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致远公司所在的致远大厦副楼。邵宏渊招待陆明远和周处在他屋子里品茶,申东阳就带着苏云卿到他的屋子里去准备那补充协议。 “基建主任室”在三楼,装修讲究,宽敞明亮。苏云卿感叹,说申主任你这屋子比我们陆总的还气派。 申东阳说:“才搬来半个月。我们公司原来在老厂区那里,挤在一个破旧的筒子楼上。”又说:“其实我们现在也就是住个新楼装装门面,论营收论效益比你们公司差远了。” 申东阳给苏云卿让座,又拿出两听果汁给她。跟她商量说:“要不,那协议还是你起草吧?不然你会觉得我们段总在忽悠你们陆总。” 苏云卿歪头瞅他,带点调皮的意味问:“那你就实话实说呗,你们到底忽悠我们了没有?” 申东阳笑道:“怎么可能,咱两家是兄弟单位,合作伙伴。坑你们就是坑我们自己呀。” |
苏云卿说:“严格说,你们没忽悠我们。因为那块地是实实在在拿出来的,但是……”但是什么苏云卿不说,她说的是:“其实我能理解你们公司,也理解你申主任。不过你们实话实说就行,不必要兜个大圈子。我们陆总啊周总啊,都是老实人,转圈多了他们会头晕……” “哎哎哎,苏老师……” “苏云卿。叫我小苏就行。” “小苏老师,你千万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隆庆公司想以“地权”换取“用人权”的主要原因是:就在昨天下午,邵总忽然得到消息,说一些下岗职工正在“串联”,要去市府上访,派人做工作一直做不通。于是他就想了个应急措施,把与隆庆公司的联营协议改一下,加上一条:未来的“纺织品市场”,管理员工要全部安排纺机总厂的“富余人员”。这样修改,自然要“侵犯”隆庆公司的利益,所以他们要拿出一块场地给予补偿。 苏云卿点头。申东阳就继续解释道:有了这个协议,邵总就可以安抚住那些要上访的工人,把不安定因素先压下去。至于以后的事情,反正项目完成还得好长时间,邵总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想法解决那些人的问题。至于能不能解决,那是另外一回事。真正的政治家考虑问题,有时需要想得很长远,有时为了解燃眉之急,也不排除搞点“急功近利”。 苏云卿说:“那你们还比较‘仁义’。其实对付隆庆这样的公司,你们真的不必拿场地交换,地多值钱啊。你们就请他们吃一顿,说几句好听的,顶多再买上千儿八百的礼品,事情一样能搞定。” 申东阳小声问:“真能行?” 苏云卿说:“绝对行。不过那些礼品,如果他们怕担受贿的罪名不敢要,我就笑纳了,行不?” 申东阳笑出声来,苏云卿也笑了。申东阳的心扉还被深深地触动了:为这个绝顶聪明的小美女。虽然她是在开玩笑。 于是申东阳一激动,就又透露了一个秘密:其实那个地段,市里规划了一条街道。将来隆庆公司能用的地方,大概也就百十平米的一小块。说完他多少有点后悔,但一想,对于他的“泄密”,苏云卿肯定会领他一个小情,倒也“合算”。 苏云卿确实很喜欢申东阳的坦率。申东阳本不该把这笔交易的底细全都告诉苏云卿的,他对苏云卿的信任很有点“过头”。苏云卿不知道过后他会不会悔之不及。 要不是那两个老总还等着看修改后的协议,申东阳真想一直跟苏云卿聊下去。他发现,自己跟这个小美女特别容易沟通,跟她聊天,特惬意特轻松特让人愉悦还特让人上瘾。他起码有十七八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了。 尽管申东阳接下来争分夺秒地起草打印了补充协议,但他和苏云卿一起送过去的时候,邵宏渊的眼神中还是露出了疑惑。因为照他估计,申东阳弄完那些东西用不了二十分钟,可他在办公室足足呆了一个小时。不过看到跟随其后的苏云卿,他似乎明白了一点点,因此拿过协议时,朝着申东阳皮里阳秋地微微一笑。申东阳就有点脸红。别人没注意,苏云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
办完了“正事”,已经是中午的十二点半了。邵宏渊请隆庆的客人到致远大厦的餐厅去吃饭。 陆明远先是推辞,推不了就说要吃工作餐。邵宏渊说:那咱就吃个“便餐”,很简单的。 这顿饭还真吃的是“便宴”,因为两个老总都不喝酒。邵宏渊是因为动脉硬化,陆明远是因为有胃病。 少了敬酒劝酒那一套,大家就很轻松地边吃边聊。提到刚才看的仓库,陆明远对邵宏渊说:早知道你这里有这么多的闲置地儿,前年咱们就该下手。你们都闲了十来年,多可惜啊。 邵宏渊却似开玩笑一样的说:老弟你有所不知。安化路这片仓库一直闲置它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地方风水不好,以前经常闹鬼,我的前任都没人敢动它! 见大家都笑,邵宏渊倒认真起来:“哎你们别不信啊。我以前就听仓库主任老彭讲过好几次,我还骂他造谣生事扰乱民心。后来还真的让我碰上了一次!真正的活见鬼。” 苏云卿正在跟申东阳说话,听到“有鬼”她来了精神,赶紧催道:“咋回事儿邵总,你还遇见真的鬼了呀!” 邵宏渊很严肃地朝苏云卿点头,以示确认,然后就绘声绘色讲起了他“遇鬼”的经历。 说有一次邵宏渊到仓库“检查工作”,因为特殊情况耽搁了,就睡在了仓库西区的办公楼里。半夜他起来解手,一出门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头发好长,身上穿着肥大的衣服。那影子飘飘荡荡,若有若无,简直把他吓坏了。他连厕所也没敢去,就又缩回到了屋里,以后再也没睡着。第二天跟仓库主任老彭一说,老彭讲这个仓库好多年以前死过一个女职工,是上吊死的,她的头发就特长,而且死的时候身上穿着风衣。邵宏渊一想对了,昨天晚上那个人影穿的就是风衣啊! 在坐的人听邵宏渊讲完,有的说他梦游,有的说他发臆症,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只不过申东阳有点疑惑。因为他从没听邵宏渊说过这件事,而且邵宏渊也不是个讲究“封建迷信”的人。 当时,申东阳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就是安化路仓库“闹鬼”事件的后遗症,竟然在一年之后将他置于了生死抉择的十字路口! |
第5章 1 杜丰是在走进绿星大厦门厅的时候,接到那个传呼的。他按下按键,看到屏幕上显示了八个字:车已修好,停到原位。 杜丰松了一口气,哼着小调进了电梯。 位于大厦十六楼的总经理室外间,秘书小韩刚在办公桌后面坐下,见到匆匆而来的杜丰,她又赶紧站起来,恭敬地打招呼:“早啊杜主任。您找景总是吧,她上午要去局里有事,可能不会过来了。” 杜丰“嗯?”了一声:“她昨天怎么没说?” “哦,是局里临时通知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吧,她才买的大哥大。” 杜丰点头,同时心里说:什么她买的,那是我送给她的。 打通电话后,“景总”说她正在去局里的路上,不过她马上转回来,让杜丰稍等。 过了十来分钟,杜丰正跟小韩闲聊,只听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一个风韵犹存、身穿藕荷色连衣裙的中年女子带着一股化妆品的香气走了进来。 杜丰抢着招呼:“三婶”,小韩紧随:“景总。” 那位“景总”——绿星大厦有限公司总经理景修,面无表情地“嗯”一声,吩咐道:“杜丰你过来。小韩,暂时不要让人打扰。” 那两人同时点头答应着。 进到办公室之后,景修示意杜丰把门关紧,然后她先把表情放松,紧接着却皱起了眉头:“你干的吧?嗯?胡闹啊你,想进去了是不是?” 杜丰紧随她走到那巨大的老板台前,边走边问:“你消息挺快嘛。那不是我干的,我怎么能办那蠢事。我还就怕你怀疑我,急着来跟你解释,早班的火车我都没赶上。” 景修坐到椅子上,伸出脚来,一边一个甩掉了高跟鞋,杜丰将一双平底的软皮鞋放在她的脚下,然后坐到了老板台上,又问:“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我刚听说不到半小时。” 景修穿好鞋,推了推杜丰的胳膊:“下去,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
杜丰一伸腿下去了,朝房门看了看,却又一歪屁股坐了上去,朝景修倾过身子小声问道:“哎,到底谁跟你说的?姓黄的找你了?” 景修说:“不是姓黄的,是他那个姓张的副手,上次他也跟着骂我来着。一早他就打来电话赔罪,说黄总骑自行车锻炼,摔伤胳膊住了院,让他专门解释一下,辛镇的事情完全是误会,他们已经把路障拆了,人也全撤了。” 杜丰轻蔑地哼了一声:“姓黄的就那狗熊德性,欠收拾。”他看看景修,再次“澄清”:“哎修姐,你别瞪我呀。我这几天一直在白州,再说我是很文明的国企干部,一向主张非暴力主义。我估摸着,那小子流氓成性,得罪人无数,不定哪个仇家下的手。咱们只是跟着‘无功受禄’而已。” “还‘无功受禄’,什么词儿啊。你赶紧给我下来。”景修又去推杜丰,一边自语似的问:“真是他自己个摔的?要跟辛镇的工程没关系,姓张的道的什么歉?服的什么软?” “哐”的一声,房门被猛然推开了,把景修和杜丰都吓一跳。杜丰象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嗖一下从写字台上跳下来;景修正要朝着门口发作,却一下子被噎住了。 进来的人西装革履,气派十足,但脸上却是一片冰霜。显然他看到了刚才杜丰那“不雅”的一幕。 他是景修丈夫杜成安,半个月前,他由寒阳市乾山区区长,调任江湾市副市长,代理市长。 江湾是个县级市,市区位于白州以东十公里,属白州市管辖。一周前,杜成安先去江湾“到任”,又回寒阳办理了交接,于今早六点带着司机驱车返回江湾。景修是在家里将他送走之后才出来的。按时间算,他这会儿应该都快到江湾了,不知怎么却又跑到了这里,然后比较糟糕的是,他“恰巧”看到了杜丰极其“放肆”地坐在他三婶的老板台上! 景修赶紧站了起来,使劲挤出温柔的笑脸问:“哎成安,你这是,还没走啊?” 杜成安没理她,却瞪着杜丰骂道:“小丰,你他妈的还就是长不大了是不是?一贯不务正业的,你不在白州好好上班,成天往寒阳跑什么?” 杜丰忙不迭地解释:“没,没,不是三叔,我们集团开开开,开经营会议。另外辛镇的工地出了点事儿,我来跟我三婶……” 杜成安打断了他的啰嗦:“说完了吗,说完了滚!” 景修不乐意了:“成安你这是干嘛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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