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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悬疑小说《歧路》修订版[第4页]

作者:易水霜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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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盘台是1972年的7月底遭遇的“天灾”。据老吴说,当时因为公社和县里都有提前预警,所以道班房的人和勘探队的人无一伤亡,棋盘村的人大部分也都搬走的搬走,撤退的撤退,但还有少数人心存侥幸,不愿搬离,在天灾中遇难。邵宏渊说的这个亲戚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肯定是不在人世了。
    听朱文正说完,邵宏渊感叹之余,就要急着回县城。可北乌素到县城的班车下午就没了,邵宏渊只好多住了一天。晚上,他邀朱文正到旅馆去喝酒,他听了朱文正的遭遇(实际上是申大有的遭遇)之后很是同情。他说:“申老弟你很聪明,我看你的能力也相当不错。憋在这么个小地方,真是太屈才了。我在白州有不少同学,我回去问问,要是有机会,你调到白州去吧。那儿到底是大城市,比这山沟强多了。怎么样,要不咱们干脆一块走得了,你去了暂时找不到事儿,先上我们厂里的食堂也行。我一个老乡就是食堂主任,没问题的。”
    朱文正怦然心动。的确,他真的是在这贫瘠的大山里呆够了。不过再一想,毕竟这里要安全的多,如果去了大城市,满地都是警察(不一定是刑警治安警,交警也是警察),还真是挺让人心虚的。于是他很感激地对邵宏渊说:“邵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走了这边缺人手,而且我姑父身体不太好,我还得找个人照顾他。等我把这边安置妥了,我就去找你,行不行?”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去都行,到那边有我呢,你尽管放心就是。”邵宏渊没听出来朱文正已经委婉地拒绝了他,他说的很认真,还连连点头。

    第30章

    1

    刘伟红很快就和同宿舍的姑娘小兰混熟了。小兰跟她同岁,是西塔县人,两人性格相似,脾气也合得来。于是,刘伟红又跟她说起了“夏舟”的事儿,当然她编了个理由,说跟夏舟借过五块钱,老想还他就是找不到人了。小兰就说,可能他跟你说的是大名。这儿跟你们南乌素不一样,这儿的人很少用大名,互相之间,不是叫外号,就是叫小名。刘伟红恍然大悟,可又发愁地说,那谁知道他小名啊外号啊叫什么。
    小兰根本不把这当成难事。她说,就这北乌素,丁点大的地方,还能找不着。再说那建筑队的人,我还认识好几个呢,他长什么样?
    刘伟红就形容了一番:脸有点方方的,眉毛黑黑的,鼻梁高高的,皮肤细细的,身子不胖不瘦,个子差不多有一米八……她还没说完小兰就笑了,说:“原来是这么精神一个小伙子,你念念不忘的,不会就为了还他五块钱吧!”
    刘伟红的脸一红,打了小兰一下说:“去你的,是你问我他长得什么样嘛!你才念念不忘呢。”
    小兰说:“我又不认识他,我不忘什么呀。不过你放心,只要这人真在北乌素,我保证,不出三天,我定准能给你找出来。”
    小兰说到做到,这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她就拉着刘伟红去了公社的装卸队。因为原来的建筑队,现在改成装卸队了。
    不过不凑巧的是,装卸队没人,可能是跟着车出去干活了。院里的“运输办公室”也下了班,里面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在边啃着馒头边看报纸。小兰问了问他,他听了直摇头,一来他从没听说过夏舟这个人名,二来整个装卸队七个人,个头都不高,没一个超过一米七五的。
    小兰不灰心,拉着刘伟红出门继续往西,走到了“红旗”饭店的门口。
    这个时候是个吃饭的点儿,但饭店里没几个人。英子挺无聊地靠在旁边小卖部的门框上,嘴里磕着瓜子,见了她俩过来忙招呼:“买东西还是吃饭啊,吃饭里面请。”
    她俩是吃过饭出来的,刘伟红就连连摇手,拉着小兰往回走。小兰觉得英子好像有点面熟,就悄声对刘伟红说:“问问她也行啊,兴许她知道呢。”
    她俩又返了回来,这回英子先认出了小兰:“哎,你是粮店的小张吧?干嘛?有事啊?”
    小兰也认出了英子:“对对,你是那个,建筑队做饭的是吧。上我们那里买过粮食。怎么好久没去了?”
    英子说:“早不干了。你没听说棋盘台出事啊,然后建筑队就撤了,改成了装卸队。我这会儿在这个公社饭店——对了,你们那儿来人啊什么的,可以到我们这儿来吃饭。”
    小兰笑着说:“好好好。哎,正好跟你打听个人。你们原来建筑队,有没有一个叫夏舟的人啊,个挺高的。”
    英子直摇头:“没有没有。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人啊?你找他干啥?”
    小兰说:“是小刘找他。”她回身介绍说:“邮电所的刘伟红,不认识吧,她上个月才调过来的。”
    刘伟红朝英子点点头,笑了一下。英子也对她笑笑,挺好奇地问:“你找的这是个啥人啊,跟你说,建筑队根本没有名字是俩字儿的,好像整个北乌素也没几个。”
    小兰说:“真是,咱这儿还就是很少有叫俩字儿名字的人。”
    刘伟红苦笑:“他也可能不叫这个名儿,是编的。不过他说的很清楚,他住在棋盘台。”
    英子说:“怎么会住那里?那儿早就没人住了……哎等等,”英子忽然间心里一动:“他什么时候说,是在那里住着的?”
    刘伟红想了想,刚要说是“去年夏天”,忽然旁边有人叫着:“哎哎!这有人没有,拿包烟!”
    她们转头一看,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辆自行车,上面下来两个年轻人,正在小卖部的柜台那里转悠。一个瘦瘦的,光着头敞着怀,蓝布裤子上系一根粗大的牛皮带;另外那个冬瓜脸,咧着大嘴,裸着黑黝黝的上身,一件白布褂子搭在肩上。见三个女的回头,他俩的眼珠子立即紧紧盯住了最漂亮的刘伟红。
    小兰见状拉着刘伟红就走,一边对英子说:“快上班了,我们得赶紧回去,改天再来找你啊。”
    光头直叫:“哎哎,跑什么,那个、那个白溜溜的丫头,快回来,我还有事问你呢。”他话音没落,小兰已经拉着刘伟红跑远了。大嘴就呲着牙发出一阵怪笑。
    英子走到玻璃柜上给他们拿烟。那两个小子凑过来,又开始瞅着英子挤眉弄眼。 光头要的是“金枝”烟,扔给英子一张两元纸币。英子拿了要给他找零钱,他却一把攥住英子的小手,喷着满嘴的酒气说:“妹子,你让我摸摸,就不用找了。”
    说着他那脏爪子就在英子手背上摸起来。
    英子使劲将手往回拽,同时用另外一只手从钱盒里找出一块二毛钱扔到柜台上,骂了一句:“耍什么流氓,快滚。”
    光头野蛮地将英子从柜台里拖出来,怪笑着叫道:“小娘们脾气还挺大,我今儿让你看看,真流氓是什么样的!”
    英子挣扎着朝光头脸上抓了一把,光头一躲,松开了手。英子赶紧跑回柜台里面,随手抓起墙根的一跟扁担,对着光头怒目而视。
    光头脸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他火了,一脚揣在柜台上,哐啷一声,柜台的玻璃碎了。饭店里的人被惊动,纷纷跑出来看。大嘴赶紧一偏腿跨上自行车,拽着光头就要走。光头还一边骂着:“小臭娘们你等着,回来再跟你算账。”
    吴老六从饭店里追出来,喊着让他们赔玻璃。光头赶紧坐上自行车的后架,大嘴蹬起来就走。吴老六上去拽了一把,光头没留意,身子一歪就从自行车后架上摔了下来,正好跌在路边的石头牙子上。他抱着胳膊吱呀怪叫起来,见大嘴扔下车子要冲吴老六动手,他张口就骂:“他娘的死桩子,我胳膊断了,赶紧,赶紧,先去卫生院。”
    “死桩子”连声答应着,扶起车子,带着光头一溜烟往卫生院去了。
    吴老六愣了半天,回头问老杨:“谁呀这是,眼生的很?”
    老杨没吭声,拧着眉头四下瞅瞅,见看热闹的几个顾客走了,这才小声跟吴老六说:“坏了老吴,这俩小子是孙家寨孙老二的人,光头是他外甥。”
    “孙老二?孙云鹤吗?他的人怎么会跑这儿来?”老吴紧着问,见老杨点头,他的脸一下子白了。

    2

    下午快四点了,到县城进货的朱文正背着个大提包回到“红旗”饭店,进门一看吓了一大跳。
    饭店里被砸了 乱七八糟,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卖烟酒糖茶的柜台被掀了个底朝天,连蒸馒头的铁锅也被捣了一个大洞。吴老六和英子都不知去向,只有老杨一个人呆坐在灶间里抽烟。
    见到朱文正,老杨赶紧起身,跟他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情。还说,就在大半个钟头前,孙老二那里来了四个人,将饭店一通猛砸,临了撂下话说:“限今晚儿以前,让老吴给孙二爷送去三千块钱,不然就送去一条腿赔上。他要是敢不去,明天再砸他家,然后告他故意伤人,让警察把他抓起来。”老吴一听吓坏了,带着英子不知躲哪儿去了。
    朱文正听说过孙云鹤。只知道他是北乌素“三霸”之一,跟杨大柱子那个“杨家顶”是对头。正因为如此,他的人很少来北乌素。老杨就给他介绍了一番。
    据老杨说,孙云鹤是镇子西北八里地外的孙家寨人。他父亲原来是个小商人,后来家业败落,就进山当了土匪。但49年剿匪的时候,他曾经作为“内线”帮着抓获了匪首“卢老等”,立功受奖,以后就参加了工作。五几年他当过小鼓山石料场的场长,60年病故。然后孙云鹤“顶替”他爹,进石料场当工人,现在是石料场的副场长。孙云鹤练过武术,好勇斗狠,外号孙二愣子。去年有一次跟鼓山电灌站的人闹矛盾,一言不和,他就用镐把将那人的腿打折了。“联防”抓了孙云鹤让受害人指认,结果那人竟然改口,说不是孙云鹤打的,是他自己摔的。显然是受了“孙家寨”团伙的威吓。
    朱文正听了心里直发凉,他急问:“那个光头是孙云鹤的亲外甥吗?真的骨折了?”
    老杨说:“是他姐的五小子。我去公社卫生院问了,叫什么‘左上臂桡骨’折了。你说说,这个‘寸劲’,他的胳膊正好跌在石头上,就这么巧。”
    老杨又拿出一个信封给朱文正:“这是老吴让我给你的,里面是85块。孙家狮子大开口要让赔三千,现在店里就这些钱。老吴让你跟老孙说说,先给这些,以后有了钱,再继续赔他。”
    朱文正直皱眉:“这点钱能行?那边要是不干呢,怎么办?等姓孙的再去找老吴算账就晚了。”
    “晚不了。”老杨苦笑一下:“老吴的意思,让你去交涉,拖住老孙。他找了路子的汽车,一会儿就把他和英子送到县里去,他要先回老家躲一躲。”
    老杨说着,弯着腰满地找东西。结果从翻倒的菜筐下面摸出那个马蹄表,看看还没摔坏,他说:“四点多了,弄不好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你要还有别的事儿,赶紧去问问,看他俩走了没。”
    朱文正起身就跑,老杨又在他身后说:“我也不干了,我回家去。你记着,饭店还该我半个月的工钱呢。”朱文正没理他。
    朱文正紧跑慢跑往装卸队那里赶,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没到大门口呢,就看见路子的那辆破卡车从院里冲出来,疯了似的朝着东面的路上绝尘而去。
    朱文正狠狠地一拍大腿,心想,真他妈的邪劲,我怎么就像被丧门神给缠上了,倒霉事一出接一出,简直就没个头了!
    他又恨老吴:这个老头,讲起人生哲理来一套一套的,怎么胆小如鼠呢!遇上点事儿他就知道逃跑啊!

    第31章

    1

    朱文正骑着自行车赶到孙家寨的时候,太阳已经压到了西山头上。一片灿烂的云霞,把淡淡的金光洒在远远近近的田地里,景色很美,却丝毫也掩盖不住朱文正灰暗郁闷和忐忑不安的心情。
    孙二愣子的家就在村子东口,院子挺大,院墙是条石垒起来的,不好看,也不高。但在大部分是土院墙的村里,还是挺显眼。
    孙家的大门半开着,朱文正却不敢贸然往里进,怕有看院子的恶狗。他拍拍门,赶紧又退到几步开外的地方,预防有狗扑出来。
    还好,没有听到狗叫,倒是有两个人从另一边的路上走来。前面一个冲朱文正叫:“哎,干什么呢你,找谁啊?”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后跟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听他的口气应该就是这院的人,朱文正谦恭地笑笑问道:“我找孙云鹤,孙大哥。你是?”
    那人打量了朱文正一下,说:“你谁啊,我是他三弟。找他什么事儿?”
    朱文正忙说:“啊孙三哥。是镇上红旗饭店的老吴让我来的。听说中午发生了点误会……”
    “孙三哥”打断了朱文正的话:“什么误会。吴老六也他妈的太狂了吧……,哎你谁啊,不是让老吴自己来吗,你干什么的?”
    朱文正解释说:“我是饭店里做饭的,替老吴送钱来。老吴身子不好,知道你家小兄弟受了伤,吓的血压高了,在家吃药呢。”
    “进来吧。”那人就领头进了门。小孩拉了一把朱文正,小声叮嘱说:“哎,我二大爷可厉害着呢,你别惹他哈,你肯定打不过他。”
    没想到孙二愣子竟然还有这么个很有同情心的小侄子。朱文正朝他笑笑,说:“我是给他送钱的,我不和他打架。”
    @宣娇2018 2022-10-10 09:4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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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文友
    进到院子里一看,有个吊着胳膊的光头,正坐在树荫底下,跟一个咧着大嘴的家伙说话。朱文正想起老杨说的,知道这就是那“外甥”和“死桩子”。
    见了孙三哥和小孩,“外甥”先叫“三舅”,后叫“东子”。他三舅指着朱文正介绍,说这是老吴派来送钱的,光头斜眼瞅着朱文正问:“你拿了多少钱?”
    朱文正掏出旧信封递给他,说:“这位兄弟,实在对不起了。这里是一百块钱(朱文正自己又拿上十五,凑了个整数)。我们吴主任的意思,你先用着。因为他一共就这些钱。如果不够的话,他以后再想法去借。”
    “扯你妈的淡!”那小子登时翻脸,一掌将朱文正手里的信封打落在地,叫着:“你们打发叫花子呢!老吴头呢,他死哪儿去了,叫他过来!”
    朱文正不急不慢地弯腰捡起信封,再一次递过去,一边说:“这位弟兄,老吴他真的来不了。实话说,我今儿去县城了,下午才回来,我根本就没见到他,钱是他留给我们店里伙计的,话也是他留下的。你先收下钱,有什么事情,我以后再转告他。”
    桩子上来一把抢过信封,然后朝朱文正猛踢了一脚,把朱文正踢了个趔趄。他骂道:“少他妈的耍鬼心眼。他奶奶的,吴老六是不是吓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告诉你,说三千就是三千,少一分钱也不行。”
    朱文正强压怒火,一双眼紧盯着桩子,一字一句地说:“兄弟,不管到哪儿,咱们都得讲个理。你说说,今儿这事儿,开头是不是你们先挑起来的?是你们先打破了柜台对不对?我们老吴失手伤了人,是他有错,他也该赔,你也得给他时间筹钱吧?你们二话不说就去把店砸了,把那么多东西糟蹋了,这帐怎么算……”
    桩子没等朱文正说完,上去又要踢他。这回朱文正有了准备,他后退一步,冷下脸来叫道:“我让了你一次了,你别太过分。有话说话,有理讲理,你动什么手脚?”
    东子在一边也叫:“就是,桩子你干嘛欺负人,人家是来送钱的!”
    光头先训斥东子:“你个小孩牙子你懂个屁,一边玩去!”然后又冲朱文正叫道:“你他妈的还有理了!他没钱也行,叫他老小子拿一条腿来顶上。你要是拉硬屎,用你小子的腿顶上也行!”
    朱文正干脆挑明了:“老吴他现在不在,他坐汽车走了。要不这样,你还有什么要求,你都说清楚,我到时候捎话给他。咱们好好商量,你跟我叫唤也没用。”
    “去你妈的!”桩子朝朱文正亮起拳头:“闹了半天你是在耍我们。我告诉你小子,要不你拿钱来,要不你替老吴留下一条腿。你痛快点!”
    小东子还要仗义执言,被他爹一把拉住,就往堂屋里走,那孙老三一边还说:“不用多废话,你回去拿钱去吧。老吴打伤了人,屁也不放就走了,不像话。”
    光头却说:“不能叫他回去,这小子一走肯定也不回头了。”
    “一点不错!”桩子更狠:“我看把这小子吊树上去,老吴不拿钱,就不放他下来,看他妈的谁着急。”
    桩子话到手随,一下攥住朱文正的左臂,就想把他的胳膊拧到背后去。朱文正猛地挣开,又掐住了桩子的右手腕,往后一拽,再转手一抬,桩子疼的大声嚎叫起来。

    2

    堂屋门哐的一声开了,一个人走出来,喝了一声:“你要干什么?放手!”
    趁朱文正转头之际,桩子抽出胳膊,奔到墙边抓起一根顶门杠,朝着朱文正就要抡下去。
    东子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拉过朱文正,冲桩子骂道:“臭桩子你发什么飙,找死呢你!”
    朱文正连头也没回,只是紧紧盯着眼前那人,突然叫起来:“老孙?!你怎么在这儿!”
    桩子的手停在半天空,他疑惑地看看朱文正,又看看“老孙”,闹不清他俩怎么会认识。
    那老孙开始也是满脸的问号。不过当他细细打量了朱文正之后,猛然扑过来抓住了他的双臂:“哎呀呀!大恩人哪,怎么是你啊,你这样子变的,我我我,我都不敢认了。误会误会。”他先朝桩子骂道:“你他妈的真是找死啊,差点伤了我这大哥。”又紧着给随后走出来的那“三叔”解释:“老三啊,你看你看,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在西大沟救了我命的人。好人啊,救下我就走,连名字都没留,真正的好人哪!来来来,赶紧进来。哎对了,东子,快快,叫大爷!”
    东子有点奇怪,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大恩人”明显比他二大爷要小得多,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大爷!”
    朱文正答应着,同时从心底深处,长出了一口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大半年前在山洞里救下的那个“老孙”,竟然就是北乌素“三霸”之一的孙云鹤!
    同时,对于他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困于山洞,朱文正猜出了点缘由:他是私下去取那只手枪的,手枪就藏在洞里。枪肯定是别人藏的,孙云鹤跟朱文正当初一样,不知道那个山洞的特殊结构,所以掉进去出不来了。
    他偷偷去拿那支手枪,肯定不是干好事,没准这小子还涉嫌犯罪呢。不能跟他搅合在一起!朱文正心里想。
    于是,朱文正进屋去喝了一杯茶,就以店里无人,他必须赶回去照应为由,坚决要辞去。孙云鹤苦留,朱文正怎么也不答应。
    临走前,他又跟孙云鹤说:老吴确实是走了,可能是回了老家。不过不要紧,“外甥”的医疗费他可以替老吴来出,只不过他现在确实没那么多钱……
    老孙打断了他:兄弟,你这么说就是骂我了。咱这样,老吴的钱我叫秃子收下,就这些,从此他跟老吴就算两清。我欠兄弟的情,我一定要报。今儿你决意要回去,那我也不强留你。回头,我去你那儿拜访。
    出了孙家的大门,朱文正还有些后怕。同时他也意识到,危险可能还没过去。因为他不知道孙云鹤能不能约束得了那个光头和大嘴。他俩要是暗地里下黑手,朱文正可是防不胜防。于是朱文正就琢磨着,他是不是也该躲到哪里去避避风头。他倒真有个地方可去,就是给他治伤的老姚那里。
    可他要走了,饭店怎么办?公社肯定就会收回去了,那他以后呢?难道还要回装卸队去出苦力?
    他就这么边走边想,回到饭店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段苗条的年轻姑娘,正站在饭店门口,朝里面张望着。
    “你找谁啊?吃饭吗?”朱文正问道。
    姑娘闻声回头,朱文正猛然一愣:那竟然是大半年不见的刘伟红。
    刘伟红一开始还没认出他来,刚说了半句:“请问一下……”就突然收住,又仔细打量了朱文正半天,失口而叫:“天!你,你不是那个,夏舟嘛!你怎么……变样了?你在这个饭店呀?”
    朱文正不自然地笑笑:“去年受了点伤。哎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来的?”
    刘伟红显得兴奋异常,她说:“我调这边来了呀,来了快一个月了。找你好长时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你在饭店。你以前是不是编假话骗我啊。”
    刘伟红前头说的,朱文正相信,就是她调过来了。因为南乌素离这里很远,要不然她不会这个时间出现在北乌素;但后一句他根本不信,就是刘伟红说的,“找了好长时间找不到你”。不过朱文正不想跟她多说,就问:“你来吃饭吗?对不起,饭店今儿出了点事,被人砸了,没法做饭。”
    刘伟红说:“我正奇怪呢,你们饭店怎么成这样了,里头也没人。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大事,几个坏小子捣乱。”朱文正说着朝里走,也没让让刘伟红。
    刘伟红一把拉住他,笑着说:“还生我气呢是不是?我这不一直没工夫跟你解释嘛!上一次我真不是对着你的。那个姓何的是个小赖皮,一直缠着我。那天在我那胡说八道,气死我了都。正赶上你过去,我怕小赖皮误会,只好先赶你走。过后我就去棋盘台找你解释,怎么都找不到。你编了个假名骗我,叫我费那么大的劲儿,我还不高兴呢,你怎么还记恨我。你个男的心眼这么小啊。”
    朱文正愣了一下,不大相信地问:“你去过棋盘台?那儿离甲台镇好远呢。”
    “可不是,还是个大上坡。我骑着车子去的,累的我呀。结果碰上几个建筑队的人,抗着铁锨镐头什么的,我问他们你在不在,他们说没你这个人,还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吓死我了。”
    朱文正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问:“是不是我去你那里的第四天?”
    “好像是吧,反正那天我休班。那坡顶上有个大坑,坑里有水,水里还有个屋子……对吧?”
    朱文正立即意识到,是自己错怪了刘伟红。他赶紧把刘伟红往屋子里让,一边说:“我不知道这个事儿啊,对不起。那那,那你快进来吧。别嫌乱。你还没吃吧,正好我做点咱们一块儿吃。”
    刘伟红进了门,一边张望一边问:“怎么弄的呀,这还能做饭吗?”
    朱文正一边收拾一边说:“没事。好在吃的东西都在后面的屋里,大锅砸了还有小锅。你先随便坐坐,我去弄饭,有现成的馒头,马上就好。对了,你去把外面的门关上,暂停营业。”
    “好嘞。”刘伟红高兴地答应着。朱文正去做饭,刘伟红就收拾外面的屋子,收拾完,又把小卖部柜台里的东西划拉出来,找个袋子装了,拿到了厨房后面。

    四十分钟之后,朱文正和刘伟红对面而坐,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刘伟红使劲抽着鼻子:“好香啊。你当初不说实话,是不是怕我到你这里蹭吃蹭喝呀?”
    朱文正将筷子递给她,又给她夹菜,说:“你别急,听我给你慢慢说啊。它是这么回事……”
    朱文正先简单解释了他从建筑队到饭店的经过,又解释了那个“夏舟”。他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的规定,打个电话还要登记姓名。我原来在佳川打长途,邮电局从来不要登记名字的……
    “哎等等……”刘伟红停下了筷子:“你是从佳川到这里来的?那你原来是干啥的呀?”
    朱文正一吐舌头,心想,说漏嘴了。他连忙“圆谎”:“不是不是,我跟你说过我是陕西人。去佳川是因为我二姑父的亲戚在那儿,我就……”
    刘伟红直摇筷子:“别再编了。其实我也知道,人家都说,北乌素是藏龙卧虎之地,什么来历的人都有。咱不操那心,咱‘夏舟’,哦不对,申大有,咱大有哥就是老家在西北的,泥瓦匠出身的大老粗,是不是?”
    “对对对,多谢理解。”朱文正举起汤碗:“敬你一杯。”
    刘伟红喝了一口汤,又问起饭店被砸的事情。等听完了朱文正讲的全部经过,她停著凝思,半天没说话。
    朱文正笑问:“怎么?吓着你了。没事,惹他们的又不是我。再说这事儿也算了了,而且我还有跟孙老二的这层关系,不要紧的。”
    刘伟红缓缓摇头,低声说:“不是,我没害怕。我知道,你不是个一般人,找到你了,我就更不怕了。”
    朱文正很是诧异:“怎么了小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刘伟红抬起眼睛,一双眸子在波光闪闪中直对着朱文正:“大有哥,我什么都跟你说,你要帮我想个办法!

    第32章

    1

    第二天的上午,朱文正正在修理被砸坏的桌椅板凳,孙云鹤找上门来了。
    朱文正没想到他真的来“拜访”,忙将他引到店里,张罗着给他烧水泡茶。
    孙云鹤在店里店外转悠着看了看。朱文正沏好茶请他坐下,他说:“大有兄弟,事儿我全都问清楚了。主要是我们那两个兔崽子惹起来的,老吴去拽五秃子事出有因,也不是故意的,所以五秃子摔坏了胳膊他活该。而且我去卫生院问了,他是骨裂,也不是骨折,这小子还敢蒙我。所以呢,治伤的钱四十足够,剩下的,你还给老吴吧。”说着,他掏出了六十块钱,放到了朱文正的面前。
    这又是朱文正没想到的。他还一直担心那边的人不算完,还会继续来捣乱或者敲诈。现在孙云鹤主动把大部分的钱都退了,朱文正才算是放了心。
    孙云鹤又说:“那些鳖蛋还砸了你的店,按说我也该赔你。咱这样你看好不好:我瞅着你这儿地段不咋地,生意肯定一般化。我们村有个石材加工厂,雇了八十多号人,以后你每天给我供应四十斤馒头六十斤窝头,我跟你一天一算,肯定比你原来挣得多。”
    @宣娇2018 2022-10-13 09:23:15
    早上好,支持好作品
    -----------------------------
    谢谢
    @岸草平沙 2022-10-13 19:59:27
    想不到,天涯现在还有这么好的帖子。谢谢楼主!
    -----------------------------
    感谢朋友的高誉!
    孙云鹤这是主动要照顾饭店的生意,而且按照这个量,比以前的每天收入要多好几倍。朱文正对孙云鹤的观感大为改变,他觉得这人很讲道理,而且处事老练,倒真是值得一交。
    于是朱文正连连道谢,说明天我就再去找人,三天之后,我就按这个数量给你们供干粮。
    “不过,”朱文正又很真诚地说:“这些钱你还是该拿着,不管怎么样,毕竟你外甥还是受了伤,我们出点医疗费营养费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他把那六十块钱又推了过去。
    孙云鹤拦住他,说了一句动情的话:“老弟啊,要这么讲,你去年救了我一条命,那我该拿多少钱才能报答了你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文正只好收下钱。他举起茶杯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孙大哥,咱以茶代酒,什么话都在这茶里了。”
    孙云鹤笑着点头,与朱文正碰杯,将茶一饮而尽,然后亮杯给朱文正看。两人相视一笑。
    孙云鹤说:“大有老弟,不是我瞎恭维,我发现了,老弟你不是个凡人。起码整个北乌素,没人能赶上你。说起来,我的命就是你给的,那我对你就没有不能说的话。今儿,我先给你讲讲那管枪的事儿。你救我的时候,肯定也发现了。”
    朱文正觉得他自己猜对了。孙云鹤心里有个结儿,就是那支破手枪。
    手枪是孙云鹤的一个朋友留下的。
    “文革”大乱那会儿,造反派抢了县武装部的武器仓库,导致原来配备民兵的一些旧式武器流落民间。到了六九年的冬天,上级严令收缴枪支弹药,隐匿不交的,按“现行反革命”的罪名论处。很多人都把枪交上去了,但他那个朋友没交,而是悄悄藏了起来。去年春天,那个朋友得了重病,临终时,孙云鹤去看他,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孙云鹤。但他没来得及说出进那个山洞的“诀窍”——就是必得用长绳子拴在洞口不远处的大树上,拽着绳子下去,拽着绳子上来,结果导致孙云鹤滑下山洞掉在石头上摔伤了腿。虽然他按照朋友说的记号,在山洞东北角的石头底下找到了秘藏的手枪,但却被困在里面了。那里人烟罕至,要不是朱文正及时出现,孙云鹤真的会死在山洞里。
    孙云鹤说的这个故事,朱文正有点半信半疑。因为给他的感觉,孙老二的那个所谓“朋友”,实际上是想以枪为诱饵“谋杀”他,若不是朱文正偶然去了那里,他那“朋友”的妙计就已经成功了。不过既然孙云鹤“姑妄言之”,他也就“姑妄听之”。他在意的,是孙云鹤下面说的一段话。
    孙云鹤一定要拿到那支枪,是想用来对付一个人,那人是他的仇敌,也是宿敌,那人就是杨大柱子。
    孙杨二人的恩怨十分复杂,大概从“文革”初年就开始了。其中牵扯到争势力、争地盘、争利益,甚至争女人——杨大柱子的弟媳妇,原来曾是孙云鹤的未婚妻;而去年被孙云鹤打断腿的那个人,现在成了杨大柱子的侄女婿。
    杨大柱子的那个造纸厂“厂长”没戏了之后,很不甘心,随即他又盯上了孙家寨大队在小鼓山开的那个石料场。
    那个石料场,是兼任大队革委会副主任的孙云鹤在主事。杨大柱子想把那个场子从“大队”弄到“公社”来。实际上就是以公社的名义,侵占和兼并孙家寨大队的集体产业,更主要的是借此打击孙云鹤的势力。如果那采石场姓了杨,他再朝孙云鹤下手,孙云鹤就更无还手之力。
    因此,与“公”于私,孙云鹤都绝不能让杨大柱子得逞,他俩的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听了孙云鹤的话,朱文正心里很有些惶惑不安。他没想到孙云鹤与杨大柱子的积怨这么深,这样一来,他如果与孙云鹤走得近了,必然引起杨大柱子的注意。
    @静水雨霏 2022-10-13 23:40:44
    拜读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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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
    @ty_145263083 2022-10-14 08:45:15
    看帖回帖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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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关注
    @岸草平沙 2022-10-14 09:23:28
    预测一下:
    英子应该是个江湖中人,冷静且心思缜密,与吴老六关系密切;
    刘伟红只想找一个男人来保护,预计会给男主带来灾祸;
    护士小白可能会成为一个隐藏线,目前傻白甜,日后与男主会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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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提供的情节新思路
    不过,很快他就又定下心来了。现实很清楚地摆在那里:老吴真要一去不回了,他朱文正肯定在北乌素撑不下去,就像去年年底被人欺辱一样,“杨家顶”的人还会找他的事儿。所以,他必须得站到孙云鹤这一边来,尽管那样也是祸福难测,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于是他非常沉静地对孙云鹤说:“孙大哥,姓杨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他现在太狂了。前些天我的一个朋友来北乌素,大天白日的就被他的人给抢了。他再胡闹下去,指定长不了。而且,咱还可以想办法给他下绊子,让他早点倒霉。”
    所谓“想办法给他下绊子”是朱文正随口说说,但孙云鹤却信以为真。而且看朱文正的表情,一副没把杨大柱子放在眼里的样子,他十分高兴,立即就说:“好好,大有兄弟,那咱就联手对付杨大柱子。只要把他搞倒了,北乌素的天就有一半是咱哥俩的。”
    朱文正心里清楚,搞倒杨大柱子其实并不容易。不过那暂时还是“远忧”,朱文正有个“近虑”,倒是非常需要孙云鹤的鼎力相助。
    那个“近虑”就是罗启才。
    其实,那是刘伟红的“忧虑”。她跟朱文正说的很清楚,她指认过的罗启才竟然越狱逃出来了,他必定要找刘伟红实施报复,那肯定就不是砸两块窗玻璃的事儿了。
    朱文正开始还觉得刘伟红有点“草木皆兵”。因为这么重大的越狱事件,警方一定会高度重视,估计很快就能把罗启才抓回去;况且,他既然跑出来了,肯定不敢留在当地,他会往远处跑,跑得越远越安全,所以这会儿不知在几百几千里之外呢;再说,刘伟红已经悄然调到了北乌素,罗启才再去甲台镇找她也找不到。
    刘伟红自然也会想到这些,不过她担心的是“万一”。万一罗启才跑不出去,又转回乌兰山区呢?而且,罗启才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同伙,谁知道什么时候,刘伟红会被他的哪个同伙给发现了呢?
    这还真是些难题,朱文正回答不出来。
    如果是朱文正自己的事情,那他可以直接跟孙云鹤商量。可刘伟红的事儿,朱文正不好意思一下就说明白。他需要先“巩固”与孙云鹤的关系,然后再借他的势力关照刘伟红。至于到底怎么“关照”,他这会儿还想不出好办法。
    冥思苦想之际,朱文正脑子里一亮,记起了一件事情。循着思路仔细琢磨,他发现这事儿也许能帮了孙云鹤的大忙。但朱文正并不急于告诉孙云鹤,怕他“冒失”,他要自己先把相关的问题查清查实,再综合分析采取行动的科学性和可行性,“谋定而后动”,不急在这一时。
    朱文正的当务之急,是把饭店恢复起来。只要供应上那些馒头和窝头,经营上就不需要费多少心思,有这饭店当“根据地”,那时再去办其它事情也不迟。

    2

    朱文正先去找了老杨。他开始没提“馒头”,只是以商量的口气,问老杨这饭店以后怎么办。
    老杨没精打采地说:“还能怎么办?关了呗。”
    朱文正说:“关了不行,关了咱俩上哪儿干去。不过要这么干等着,老吴也不知啥时候能回来呀。”
    老杨朝朱文正笑笑:“回来?老吴不可能回来了,英子也是,他俩都回不来了。以后光剩了咱俩,怎么干?而且老吴跟公社签了个东西,签了一年呢。”
    朱文正当然知道那个“经营协议”的事儿,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老杨说他俩都“回不来”了。
    听朱文正发问,老杨叹口气:“大有啊,这事吧它不怪我,是老吴不让我说。反正他们回不来了,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心照不宣hcc 2022-10-14 13:50:23
    楼主多写点啊,未修订版有全集吗,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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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关注,上中两部修改之中,下部尚未写就。
    老杨讲的“实话”有些颠三倒四,不知道他是本来就没弄明白呢,还是他故意隐藏了什么内容。他的意思是说,英子的丈夫已经被放出来了,原因是当年诬陷他的当权派倒了台,他丈夫的那帮人掌了权,平反了他的冤案。英子跟他丈夫其实并没有离婚,当年她丈夫被抓之后,仇家又找她的麻烦,因此她才仓皇出逃到了内蒙,根本顾不上办什么离婚。他丈夫一放出来,就到处打听英子的下落,由于她跑的太远,怎么也找不到,好像是两天之前才“联系”上。至于是打来的电话,还是写来的信,或者是派人来联系的,老杨也不清楚。
    朱文正还要往下听,老杨“没了”。老吴那天“逃跑”之前,就跟老杨说了这么些,还不让他和朱文正讲。而且老吴说的是,他去县城把英子送走,那意思是,送完就回来。这个连老杨也不信,因为老吴离开饭店的时候,把行李什么的都扛走了。
    朱文正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俩人演的这是哪一出。朝最好的方面去想,那就是,英子原来对他朱文正真的有点“想法”,但就在他去年受伤的前后,英子得知他丈夫出狱了。于是她开始疏远朱文正。她说老吴叫她带着钱去包头,实际上她是去找她丈夫。不知什么原因没找到,便又回来的。这样的事儿,英子没法跟朱文正说。
    当然,这是往好的方面去想。要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呢——朱文正强制自己不去想。他转而又想吴老六。
    朱文正觉得,老吴“出走”可能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得罪了“孙家寨”,有点害怕;二是他老伴没了,也没别的亲戚,英子要带他一起“回城”,他自然愿意;另外第三就是他在北乌素越混越不济,饭店再闹出这个事儿,以后公社也不会再用他。
    不管怎么说,老吴和英子就这么一走了之,甚至都没跟他打个招呼,让朱文正很有些伤心。不过再从他俩的角度想一想,他倒是也能理解了。道理很简单,要是朱文正不知轻重地问出一句“我也跟你们去吧”,他俩就会无以为对!如果仅仅是老吴要走,他倒满可以带着朱文正(假如朱文正不在乎自己“身份”的话);可朱文正要是跟着英子“进城”,那就是一件在她丈夫面前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事儿了。况且,他俩还曾经……
    当然,理解归理解,可朱文正心里的疙瘩却是很难解开了。
    事已至此,朱文正只能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对老杨说:“他们走就走吧,还有咱俩呢,咱俩接着干。”
    老杨直摇头:“怎么干?老吴他们惹了孙二愣,他能善罢甘休?还有,饭店弄了一个多月了,统共也没赚几个钱,又让人砸了个稀烂,以后怎么维持下去?”
    朱文正诡秘地一笑:“我来找你,自然有我的把握。”他就把自己的“把握”跟老杨说了。
    朱文正已经摆平了“孙家寨”,而且还与小鼓山采石场谈妥,按日向他们供应主食和咸菜,这可是老杨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事儿。由此他立马对这个“大有”刮目相看,表示说,今后要拥护大有的“领导”,并自告奋勇去雇几个临时工。因为一天要做出那么多的馒头和窝头,还要采购咸菜,光他俩肯定是忙不过来。
    跟老杨说好了,朱文正又去了粮店。明天他要带人来买面,先看看那里存的面粉还够不够。
    粮店在百货店的对面,离汽车站不远,临街两间房子大小的铺面,门口挂个牌子,写的是“国营东塔粮店北乌素粮油供应站”。
    北乌素吃“供应粮”的人并不多,所以粮店生意很清闲。朱文正远远就看见穿白色工作服的女职工,正站在店门口跟另外一个姑娘聊天。走进了他才发现,那个姑娘竟然是刘伟红。
    “哎,大有哥,你怎么来了?”刘伟红看到了朱文正,笑着朝他打招呼。
    那女职工瞅瞅朱文正,挤眉弄眼地在刘伟红耳边嘀咕了两句,刘伟红打她一下,也小声说了句什么,朱文正没听清,从嘴型上看,好像是“别瞎说”。
    朱文正说:“想来买点面。你今儿休班啊?”
    刘伟红说:“我上班呢,下午没什么事儿,出来转转。我那儿很近,从这儿就看见了。”
    朱文正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二十来米开外的那个“北乌素邮电所”。也就是说,从刘伟红站的地方,就能看到有没人进那屋子,怪不得她敢上着班出来聊天。
    “哎你们不认识吧,粮站的张小兰,我俩一个宿舍。”刘伟红只介绍了小兰,却没介绍朱文正,显然,张小兰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小兰朝朱文正笑笑问:“买多少面啊,没见你拿家什。”
    这个时候买粮都是十斤八斤的买,所以多半都会夹着个面袋子什么的。朱文正就说:“我得多买点,买100斤白面,然后那棒子面按粗细粮比例该买多少,我就买多少。今儿我先看看,明儿再来拉。”
    “那就三百来斤呗。行,够你买的。你那店生意不错啊,汽车站那个饭店半个月也买不了这么多。”
    “嘿嘿,凑合吧。那麻烦你给算算多少钱,我好有个数。”
    小兰算了一下,告诉朱文正一共是三十二块五毛六。朱文正说声“谢谢”,又看看天色说:“你们快下班了吧?到我的店去吃晚饭,怎么样?”
    刘伟红还没说话,小兰就抢着说:“好啊好啊。你那有什么好吃的?你赶紧去做上,我和小刘一会儿过去。”

    3

    朱文正走回店门口,心里还想着晚上给她俩做点什么,却看见了孙云鹤。他倚着路边的柳树抽烟,旁边停着自行车,好像是在等他。
    朱文正忙走上去,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孙云鹤从地上提起一个篮子,一边跟他进店一边说:“刚来没一会儿。小弟兄打了野兔子送我两只,我让人做了几个菜,咱哥俩喝两盅。”
    进屋后,孙云鹤就把篮子里的菜摆到桌子上,还摸出了一瓶“竹叶青”。
    朱文正说:“我早戒了酒了,不过孙大哥有兴,我就陪你少喝一点儿,多了真不行。”
    孙云鹤笑道:“我跟你一样,我也不敢多喝了,喝过劲了闹事。那次砸断人家的腿,我就是喝高了。”
    朱文正拿过筷子,想起刘伟红和小兰,动作就有点迟疑。老孙看出来了:“怎么大有老弟,你还有别的事儿啊?”
    朱文正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孙云鹤直拍桌子:“好啊好啊,那咱等等她们。菜不少呢,足够了。”他又问:“粮店的小兰我知道,邮电所的小刘我怎么没听说,那个小王我认识,生孩子去了。”
    老孙话音刚落,大门被推开,刘伟红走了进来。她大概没想到饭店里还有“顾客”,一下停住了脚。
    朱文正不禁有点奇怪。他没想到刘伟红来的这么快,早知道她没事,带她一块来多好,那样的话,孙云鹤肯定就不好意思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再一想他又骂自己荒唐,他跟刘伟红又不是谈恋爱,何来“电灯泡”一喻呢。
    老孙开始还以为这姑娘是“顾客”,后来看到朱文正脸上的神色,再看刘伟红穿的绿色制服,一下明白了,这就是那个邮电所的小刘。但怎么就她一个人呢?
    没等他多想,朱文正已经在那儿招呼开了。
    “来来小刘。你看今儿正好,孙家寨的孙大哥请客,拿来好多菜。我就干脆借花献佛连你一块请了吧,行不行啊孙大哥?”
    谢谢朋友们的支持
    “行行,好好。”孙云鹤挺有礼貌地站起来礼让:“小刘来请坐。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调来的,邮电所的人我很熟悉的,早就想请他们吃个饭了,今儿你就代表了吧。”
    刘伟红本来是拉着小兰一起来的,小兰推说还有事,刘伟红心想那正好,就兴致勃勃自己跑来了。她知道朱文正的饭店还没收拾好,不可能开张迎客,却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孙大哥”,不免有些尴尬。但看他虽然面相有点凶,但说话行事还挺懂理道,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下,对孙云鹤说:“原本想跟小申说两句话就走,既然孙大哥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吧。”
    “哎对对对。大有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咱都不必客气。就这兔子肉是咱山里的做法,油大口重,不知 惯不?”孙云鹤说着就夹了一块红烧兔肉放在了刘伟红面前的碗里。
    刘伟红连声说:“习惯习惯。鲜兔肉多好啊。我们那个食堂的菜里,根本见不到什么肉,有的话也是副食店的冻肉,可难吃了。”
    “那就好,你多吃点。”孙云鹤又给刘伟红夹了一筷子。
    于是他们三个就说说笑笑地吃起来。吃了时间不长,只喝了一杯酒,孙云鹤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声说:“坏了,你看我这个脑袋。不行了大有、小刘,我那石料厂的电机坏了一台,我得赶紧去运输队递个托运,送到县里去修。差点把这大事儿忘了。我得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啊。”
    朱文正和刘伟红紧着拦他,孙云鹤却连说“抱歉抱歉”,一溜烟儿出了门。朱文正赶紧小声对刘伟红说:“你吃着,别走啊,我送他一下。”
    朱文正跑出去,见孙云鹤也没走远,正站路边朝他招手。朱文正过去说:“孙大哥你别误会啊,这个小刘……”孙云鹤从兜里掏出一叠子粮票给他,一边说:“给你拿来的粮票,差点忘了。我是真有事。老弟你听我说啊,这个小刘挺不错,长的俊,人也好。你赶紧抓住别松手,其他的事儿你有空去我家,咱再说。”
    朱文正还要说什么,孙云鹤直摇手:“快回去吧,酒放你那儿,赶明儿咱俩再喝。”

    第33章

    1

    三天之后的晚上,朱文正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孙家寨的村口,只见麦场上放映的露天电影已经开始了。
    今天是县文化馆的电影放映队“送影下乡”。一般他们是“送”到公社,这次比较“深入”,直接“送”到大队了,而且还是新片《侦察兵》。
    孙家寨那个不很大的麦场上黑压压的一片,连场边的树上都挂满了人。因此村子里就变得特别安静,连小猫小狗也不见踪影。
    到了孙云鹤的家,见没别的人,朱文正就问:“都去看电影了?”
    老孙说:“院里院外,就剩了我自个儿。”
    朱文正把车子支在院子里,跟着老孙进了堂屋。老孙先给朱文正倒了茶水,然后走到堂屋的东北角,从那一人高的几柜上,拿下了一尊陶瓷的领袖雕像。那雕像是中空的,底下有个洞,孙云鹤把手伸进去,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放在朱文正的面前。
    里面正是那支“枪牌撸子”。
    枪拿到手快一年了,孙云鹤曾经偷着拿出来好几次,但他只能看看,却不知道怎么用。他倒是见过手枪,不过是在电影上。真的手枪他是第一次见,不光不会摆弄,甚至连扳机也抠不动。今晚上,他是特意把朱文正约来,教他使枪的。
    朱文正只打过五四式手枪,这种老式的枪牌撸子他虽然见过,但没上过手。不过手枪这玩意大同小异,没什么很复杂的地方。朱文正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就看明白了。这枪有两个保险,孙云鹤只打开了一个,所以他无法扣动扳机。
    朱文正先卸下弹匣,退出里面的子弹,数数一共五颗。表面看,子弹的状态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响。因为据老孙说,这枪埋在山洞里至少有四年的时间了。
    朱文正先教会了老孙操作,然后说:“这些子弹得打打试试,不知还响不响。”
    老孙说:“子弹就这几粒。不过六七年武斗闹的厉害的时候,秃子捡了十来粒子弹藏家里了,那个拿来能使不?”
    朱文正问子弹有多大,老孙比划了一下。朱文正说那是步枪子弹,肯定不行。
    从老孙分不清步枪子弹和手枪子弹这一点,朱文正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玩枪的料。这枪牌撸子在他手里,早晚是祸害。不过这话暂时还不宜讲,得慢慢开导他才行。于是朱文正将枪原样包好,递给他说:“大哥,你还是先收着。咱想法上哪儿再偷着弄点子弹,你记着啊,是7.62毫米的,别的不能用。等弄到以后,你还得好好练练,这手枪不像步枪,手枪很难打准。”
    老孙笑笑说:“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在这一天两天。”
    老孙收好了枪,过来坐下,问朱文正:“上次你说还有个事儿跟我商量,啥事儿?”
    朱文正没回答,先站起身到屋子门口朝外看了看。老孙说:“放心,我把院子门栓上了 。而且黑虎还在那儿呢”。“黑虎”是孙云鹤养的一条狼狗。
    朱文正回来,仍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我这几天一直没闲着,总算把杨大柱子的把柄攥住了。现在得你下决断。”
    孙云鹤一下来了精神:“怎么回事,大有你快说!”
    朱文正这些日子正在悄然探访杨大柱子的“杨宅”。得力于老杨在无意中的“协助”,他已经彻底搞清楚了:南乌素公社甲台镇的那个杀人犯罗二怪,的确就藏在杨大柱子家。不过不是他家的正房,是他家的后院,准确点说,是藏在他家后院北墙外的房子里。
    杨大柱子家在镇子的南边,原来是个只有北屋和西屋的“四合院”,不算很宽敞。他家后院以前是猪圈,不让养猪了以后(个人养猪是“资本主义”),他把猪圈平掉,盖了一间小平房当厨房使。后来他得势了,便将北墙外的过道封死,又盖了三间总共不到三十平米的简易房。问题是那过道不光他一家用,他的邻居老李家也有份。他一盖房子,不光占了老李家的地儿,而且那过道老李家也没法使了。老李在公社水利队干活,而水利队是杨大柱子的人当家;加上老李老实木讷,所以被人欺负了只能敢怒不敢言。不料就在半年前,杨大柱子忽然大发善心,过去跟老李说,我这一封过道,让你家后门不能使了。这样吧,我把你那边的两间平房都给你,算是补偿一下。西边的那间,你马上可以用,当中那间我还放些东西,等把东西收拾了,我也交给你。
    老李开始没听明白,听明白以后不相信,相信了以后却不敢要。杨大柱子就说,他现在是“公社干部”,住的房子太多“影响不好”,那意思是,老李要了他盖的房子,就算是给他帮忙。见老李还在粘粘糊糊,他就亲笔写了字据,签名画押,说明那两间房子从此归属于老李,他绝不会再要回来。老李这才把西面那间房子接了过去,当成了一个小仓库。
    可从这之后,杨大柱子就再也不提给老李当中那个屋子的事儿了。因为他把杀人犯罗二怪藏在了里面。罗二怪一天不走,那个房子就一天倒不出来。
    2

    罗二怪为啥一直不走呢,因为他在等他堂哥罗启才。前不久,罗启才逃出来了,可能是没敢回乌兰山,所以罗二怪还等在那里。
    罗二怪住的那一间,原来的房门是朝向杨家后院的,罗二怪住进去之后,杨家将院内的门堵死,改成了窗户,同时将朝向老李家后院的窗户改成了门。不过那门一直锁着,罗二怪出来进去,都是爬窗户走北院。
    孙云鹤听了之后说,姓杨的这么做,是为了留后手:将来如果有人说他窝藏罪犯,他完全可以找人证明,说“罪犯”躲的那间房子,他早就“移交”给老李了。可要是这样,就算警察抓住了罗二怪,杨大柱子也能撇清关系,他还是没事啊!
    朱文正胸有成竹地说:不能让他撇清。那罗二怪一日三餐,都要从窗户爬出来,到杨家后院的厨房里去吃。所以,让警察先侦查好,算准罗二怪在杨家吃饭的点儿,闯进厨房去抓他,就能把杨大柱子“栓”进去了。
    孙云鹤点点头,等着朱文正继续往下说。
    朱文正告诉孙云鹤:鼓山石灰厂的北面,有个农技站的维修店, 就两间房子三个人,但是里面有一部电话。那三人下班以后各回各家,维修店晚上没人。因为店里没有值钱东西,店周围还有一圈将近两米高的围墙,所以那里的人经常会锁了门而忘了关窗户……
    这件事朱文正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孙云鹤没问,朱文正也不好意思说——他原来在造纸厂那里住的时候,曾经偷着翻墙进去打过电话。
    其实朱文正说到“忘了关窗”就行了。孙云鹤完全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朱文正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工作,他要让孙云鹤去完成后期的工作:派一个可靠的人,晚上悄然进入农技站的维修店,装作一个不相干的好同志,给派出所打个举报电话。
    当然,以后派出所可能会寻找那个“报案”的人,那就对不起了,让维修店的三位工人师傅去应对吧。
    前后都想明白之后,老孙有点激动,他拍拍朱文正的肩膀,站起来在堂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停在朱文正的眼前说:“老弟,你确实厉害,想的太周全了。能遇到你,我老孙真是三生有幸啊!”
    朱文正笑笑说:“大哥,你别抬举我了。不是你在顶着台,我还敢跟杨大柱子对着干?”
    “不不不,没你这些好主意,我拿姓杨的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就好了,大有啊,弄倒了姓杨的,北乌素就是咱哥俩的天下。哎对了,你跟那个那个,那什么小刘,进展怎么样?”
    “大哥你开玩笑了。人家长那么漂亮,中专毕业,正儿八经吃商品粮的,怎么会看上我。当个一般朋友就是了。”
    “哈哈,别不好意思。我都看出来了,她对你挺好的。不行哪天我找她说说,我来当这个媒人。”
    “别别别,”朱文正赶紧摇手,他倒不是假装推辞,他是因为真的摸不透刘伟红的心思。
    刘伟红这几天晚上,天天到他那个小店里去。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聊的很默契也很投缘。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刘伟红就要回去,朱文正每次都去送她,一直把她送到单身宿舍的门口。到那儿的时候,有时屋里亮着灯,说明小兰在家;有时黑着灯,说明小兰不在。不过不管小兰在还是不在,刘伟红都没邀请朱文正进去过。但是就在昨天,这个情景有了一些变化。
    3

    昨天晚上,朱文正和刘伟红并肩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停电了,整个街道上顿时漆黑一片。刘伟红一把挽住了朱文正的胳膊,语调里带出了惊慌:“大有,这这,怎么回事啊?”
    朱文正说:“停电呗,你没遇到过啊?对了,这半年好的多了,以前三天两头停的。”
    刘伟红使劲往朱文正的身上靠。朱文正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和柔软,也感觉到她在微微地颤抖。他拍拍她的手说:“停电怕什么,可能一会儿就来了。”
    “那,要是不来呢?”刘伟红更紧地揽着朱文正,半边身体几乎全都贴上了朱文正的右臂。如同一股蜜汁般的热流涌进了朱文正的心底,他呼吸立即急促了起来。
    他强自镇静地说:“不会吧。你屋里有蜡烛没有?没有我们回去拿,我那儿有。”
    “有蜡烛,可是,没人……小兰明天休班,她,回家了。”
    “那这样,我过去陪着你,等到来电了我再回来。”见刘伟红迟疑,他就又提议:“或者,回我那里,来电了我再送你回宿舍。”
    刘伟红摇头,半天才说:“你,去我那儿吧。”
    于是朱文正就随着刘伟红到了她的宿舍。
    刘伟红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摸了半天,才找出根一寸来长的蜡烛头。点上以后朱文正说:“这用不了十分八分钟的,我再出去买两根。”
    “不要啊。”刘伟红一把拉住他,将他按坐在自己的床上。她也紧挨着他坐下,再次揽住他的胳膊,轻轻地说:“不要你走,我害怕。”
    朱文正摸到了刘伟红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攥住。刘伟红往外抽,朱文正使了点劲儿,刘伟红就不动了。
    感谢xugang0927/爱吃萝卜干的兔兔 两位朋友的关注支持。我是边改边发的,上部很快就要完结。
    朱文正说:“哎,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话说从前啊,有个老大妈进城,头一次看见火车,忽隆忽隆拉着那么些车厢,跑的好快。老大妈就问别人,闺女,那是什么呀?人家告诉她,那是火车。老大妈惊叹到:老天爷,这个家伙真厉害,它趴着都这么窜,它要站起来那不跑得更快了!”
    刘伟红就嘻嘻地笑,问:“还有吗?”
    “还有”。朱文正继续讲:“还是那个老大妈,头一次进城住旅馆。回来后人家问她:城里好不好啊大娘?她说:城里哪都好,就是送的饭不好。又小又凉又油腻又难吃。吃了还闹胃疼,跑肚拉稀的。人家问:旅馆还管送饭啊,那是啥饭?大妈说了半天,人家才听明白,她把旅馆的肥皂当点心给吃了。”
    刘伟红笑个不停,抽出手来用小拳头轻轻砸着朱文正的前胸:“你就瞎编吧你。这笑话我也会讲,你听着啊。话说有一天晚上,一下子停电了,老鼠里面的鼠大哥很高兴:弟兄们,今晚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你们还傻楞着干什么,赶紧……”
    一句话说一半,眼前突然一黑,那蜡烛光熄灭了。
    “你们还傻楞着干什么”这句话让朱文正心血上涌,骤然熄灭的蜡烛简直又是在火上浇油,朱文正使劲忍着还是没忍住,他猛地抱住了刘伟红,在她脸上狂吻起来。
    刘伟红没躲也没闪,她先是任由朱文正吻着,很快她也抱住了朱文正,开始回吻他,并主动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朱文正如醉如痴的时候,电灯一下亮了。
    两人赶紧分开,刘伟红跳起来把只能挡住半截窗户的窗帘拉上,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
    她脸色通红,娇喘吁吁,眼睛中波光 闪闪,娇媚万分。见朱文正目不转睛地瞅着她,她含羞带笑低下了头。
    朱文正看看桌上的小闹钟,轻声说了一句:“十点了,我得回去。”
    刘伟红抬眼看看他,点点头。朱文正忍不住俯下身子又想亲她,她躲了一下,将手指朝窗外指了指。
    朱文正在她耳边说:“你这人多,下次去我那里,没人。”
    刘伟红含笑打了他一掌,起身送他。
    回到饭店,朱文正半夜未眠。天将明时,他下了决心。
    他要取得孙云鹤的支持,想法让警察把罗二怪抓起来,这样也许就能通过他,抓住外逃的罗启才,彻底解除这小子对刘伟红生命安全的威胁。然后……
    然后就可以追求刘伟红了吗?朱文正还拿不准。不过他估计,只要他主动,刘伟红跟他好是不成问题的。成问题的是“以后”。
    朱文正不愿意多想“以后”的事儿了。
    他想的是,怎么更好地抓住现在的机遇。把现在过好了,才能争取以后的“更好”!
    朱文正万万没有想到,一件在十分偶然的状态下发生的事情,导致他面临的事态急转直下。

    第34章

    1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北乌素邮电所进来一个粗壮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蓝涤卡的裤子,梳着中分头。外面的天气很热,他却戴着个白纱布口罩。他靠到柜台边,朝着里面埋头写字的刘伟红说:“同志,我打个长途,要西岭公社的……”
    刘伟红转头看他,他突然一愣,很快又改口说:“哦,算了,不打了,不打了。”边说边转身离开了。
    刘伟红的对面坐着营业员老钱,刘伟红冲他说:“什么毛病啊这人?”
    老钱说:“不打正好。这个天他还戴口罩,肯定是得了病,别让他传染了。”
    那人正是潜逃在外的罪犯罗启才。他离开邮电所之后,如同惊弓之鸟,顺着墙根一溜疾走,边走还边往后看。走到杨大柱子家的后院墙那里,他四下转了好半天,在确认无人跟踪之后,这才翻了过去,从窗户钻进了北面的小平房。
    他的堂弟罗二怪正仰在床上看一本破旧的《三侠五义》,见了他忙问:“打通了吗?这么快?”
    罗启才摘下口罩,走到他跟前小声说:“坏事了,我去的时候,碰见了原先告发我的那个死丫头,她不知怎么到这儿来了,不会是警察安排她来的吧?”
    罗二怪一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怎么回事,她她她,她看见你了?”
    “看见了,不过我戴着口罩,不知她能不能认出来。”
    “你打电话了没有?”
    “没来得及嘛!我一见是她,吓得扭头就走了。”
    “她没跟着你吧,她要知道咱俩住这儿……”
    “应该是没有,不过也不敢保险。你说,咱怎么办?”
    罗二怪皱着眉头,两只小绿豆眼滴哩咕噜转个不停,半天才说:“咱不能冒险,咱得赶紧挪地方。还得让杨老大帮忙,他在小鼓山弄了个破厂子,不行上那儿去躲躲。”
    “扯你妈淡!”罗启才张口就骂,“小鼓山靠着大鼓山,派出所就在山那边,去找死啊!”
    “你懂个屁。”罗二怪并不把他这个堂哥放在眼里:“这就叫‘灯下黑’。那些公安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咱藏他们眼皮子底下。再说也不用多长时间,山爷就要走‘趟子’了。怕什么?”
    罗启才急火火地说:“你倒是去讨个实底儿,山爷这‘趟子’到底啥时候走,我他妈的现在度日如年啊,你们没在劳改队呆过你们不知道……”
    “行了行了,那些以后再说,关键是现在。如果那死丫头报告了联防,警察马上就能到!”
    罗启才一下跳了起来:“那你还啰嗦个屁,赶紧走啊!你快去找杨老大!”
    罗二怪说:“杨老大在公社,不到下班点儿他回不来。”
    “那怎么办,咱就是出了院儿,咱上哪儿藏着?大天白日的,出门碰见人,认出咱来不也是完蛋嘛!”罗启才急得冒汗。
    @吹牛大王 2022-10-18 14:09:02
    一口气看完了。绝对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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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关注!
    “有了。咱先躲到老李家去,等杨老大下了班,这边没什么事儿,咱再回来。快,赶紧走!”
    别看罗启才是哥,而且人高马大,但论心眼比他堂弟差得远,所以他一直对罗二怪言听计从。上次在南乌素杀人,那本是罗二怪从“雷石帮”领的任务,结果下手的却是并不“在帮”的罗启才。不过“雷石帮”的老大“山爷”倒是很讲“义气”,打从罗启才被抓,他就一直在想法子把他弄出来,然后再借着“走趟子”的机会,把他转移到境外去。
    “走趟子”是“雷石帮”的黑话,意思是把被警察追缉的同伙,偷着“运送”到境外。别看乌兰山往西北几十公里就是国界线,但这段路却很难走,也相当危险。所以“走趟子”对于“雷石帮”来说,是一件大事。罗二怪真的不知道啥时能走成,他知道的是,无论是罗启才还是他自己,都绝对不能再落到警察手里,特别是罗启才,再被抓一次,他就永远别想再跑出来了。
    所以,尽管目前那边院子里依旧风平浪静,但罗二怪不敢侥幸,他也没顾上把屋子收拾一下,就带着罗启才打了出去,直打进了老李家的后院。
    为什么要“打”出去呢?因为他俩住的房子,已经让杨大柱子“赠送”了老李。杨大柱子借口屋子里还有东西没倒出来,暂时跟老李“借用几天”。所以,杨大柱子当着老李的面儿,给那间屋子上了锁,并且把一把钥匙给了老李,他自己还留下了一把。老李开始不要钥匙,杨大柱子说,里面就是些机器零件,以后搞造纸厂用的。需要搬的时候,我不一定来,你开门让他们搬就行。
    既然罗二怪在里面住着,杨大柱子为什么还敢把钥匙给老李呢?因为他知道老李胆小如鼠,给他钥匙,他也不敢偷着开门。

    2

    不过杨大柱子没想到出了“意外”怎么办。那样罗二怪他哥俩就“没法办”了,他们只能砸门。所以,他俩就用屋子里的铁锨和锄头,强行将门扇撬了下来,出去以后,再把那门给凑合着重新安上。
    他们在老李家的后院又撬又砸,老李家的前院却没动静,原因是老李两口子都“上班”去了,家里没人。
    老李今年四十五,因为家里穷,加上他个子矮小其貌不扬,三十八岁那年才从山西过来的“盲流”里面找了个媳妇。婚后媳妇一直没生育,所以家里只有他们两口子。老李在公社水利队干杂活,他媳妇在公社的缝纫社里做工。
    感谢各位朋友支持,继续……

    那两个小子从后门进到李家,罗启才就四处乱翻找东西吃。还没翻两下,罗二怪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因为他听到从东院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动静。两人赶紧溜到后院,紧贴在房门那里屏息静听。
    只听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直奔他俩住的小屋而来,紧接着有人喝问:“后面这小平房是干什么的?把门开开。”
    杨家老二故意高腔大调地吆喝:“哎哎警察同志,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家犯法了吗?”
    “少啰嗦!赶紧的!”那人声色俱厉。
    稍顷,那人又叫:“还有西面这两间,这怎么回事?房门呢?”
    马上有另外一个声音说:“队长,中间这屋有两个铺,没人,好像是跑了。房门在那一边。”
    杨老二的声音在说:“哎呀误会啊,这位领导。这两间不是我们的,是西院老李家的,房门在他家院子里。”
    “把窗户砸开,进去看看。”那个“队长”命令道。
    罗二怪吓坏了,一把拖起罗启才就往前院跑。罗启才边跑还有点不以为然:“他们看见门锁着,不一定过来。”罗二怪张口就骂:“猪啊你,那破门一脚就踹开了。赶紧的,他们派人绕过来堵上前门,咱就完了个屁的。”
    “绕过来堵上门”这一句,立时把罗启才惊得五官移位。他甩开大步追上了罗二怪。
    他俩刚穿过堂屋,忽然“咔嚓”一声响,前院门锁被打开,老李媳妇带着另外一个女的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老李媳妇从没见过罗家兄弟,更想不到他们就藏身在自家后院的小房子里,所以突然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从家里出来,顿时大惊失色,转身就往门外跑,边跑便喊:“来人哪,我家进贼了,快来人啊!”
    罗二怪抢步上来要抓李家媳妇,她跑的快,罗二怪一把没揪住,她已经窜到大街上去了;另一个女的是老李他二姨,岁数大点跑的慢,被罗启才揪住脑后的发髻按倒在地,她杀猪似的尖叫救命,罗启才一拳打在她的后脖颈上,打得她脑袋一歪不动了。
    这边的喊叫声惊动了隔壁的警察,小平房的门被砸的山响。罗二怪不敢再耽搁,拽着罗启才冲出李家大门,落荒而逃。
    3

    吃过晚饭,又等了一会,到了天色将黑没黑的时候,刘伟红从宿舍出来,去饭店找朱文正。
    在粮管所的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听到人们都在说,杨大柱子家里出事了。他家窝藏了一个杀人犯,被警察抄了家,把杨老大和杨老二都抓走了。
    但具体的情况,人们的说法不一。一个说法是,那个杀人犯不是藏在杨家,而是被杨大柱子“寄放”在隔壁老李家里。听说警察去抓人,他打死了老李的一个亲戚,然后翻墙而逃;还有一个说法是,那杀人犯是藏在杨家的厨房里,有个同伙今天去接他,被警察发现,他俩都会“武功”,跟警察一阵搏斗,打倒了警察才跑掉的。
    刘伟红不怎么关心“杀人犯”,她关心的是杨大柱子被抓这件事。因为她听“申大有”讲过,杨大柱子是孙云鹤的死对头,杨大柱子倒霉,最高兴的是孙云鹤。而孙云鹤是申大有的“大哥”,所以申大有一定也会高兴。饭店地方比较偏,“大有哥”不一定知道这个新闻,所以她得去“报信”。
    到了朱文正那里,他正在和面,准备明天蒸馒头。刘伟红就迫不及待地将那个大新闻告诉了他。
    朱文正果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下午他没在镇上,他去石料厂送“干粮”去了,刚回来不一会儿。他开始听的时候还极感兴趣,但听到不知是一个坏蛋还是两个坏蛋都逃跑了的时候,他吃了一惊,急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么多警察他们怎么能跑了呢?”
    刘伟红说了那两个不同的传说“版本”,朱文正的活儿就干不下去了。
    他估计,第一个版本应该是真的。因为罗二怪就是藏在李家后院的小平房里。警察去抓他的时候有点麻痹大意(或者警察对报案信息的分析有误),让罗二怪听到动静从李家后院跑掉了。
    他的心情有点沉重。事情很清楚,扳倒杨大柱子的关键,是抓住罗二怪。能在杨家厨房抓住他最理想,那样的话铁证如山,杨大柱子辩无可辩;在别的地方抓住也行,警察应该有办法审出他藏身杨家的实话来。但如果罗二怪跑了,事情就会很棘手。因为杨大柱子肯定会耍赖,说罗二怪实际上是藏在李家,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至于送饭什么的,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他的手下。以他目前在北乌素的势力,他有很大可能会躲过这场危机。
    接下来就麻烦了,杨大柱子一定会千方百计打听风声是如何泄露的,是什么人向警方报的案,那时候,朱文正可能就会引火上身了。
    这样想着,他急出了一头大汗。
    刘伟红还以为他是热的,拿起桌边的一把扇子给他扇着。看看他神色不大对,就问他:“哎大有哥,你咋了,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啊?哦,没有没有。我是,我是担心你啊。杨家院里藏着杀人犯,你有时候从那墙外走,多,多吓人啊。”
    “可不是咋的。”刘伟红说:“我这会儿还后怕呢。杨大柱子不是革委会的人嘛,怎么还干坏事呢。”
    “唉,人不可貌相,看外表好好的,谁知道……”朱文正忽然停下,因为他从门玻璃上看见老杨匆匆跑来了。
    朱文正想叫刘伟红先躲一下,为什么要躲老杨,他也说不大清楚,但来不及了,老杨跑得很快,转眼间推门进屋,正要跟朱文正说什么,一下看到了刘伟红,便愣在了那里。
    朱文正赶紧跟他招呼:“杨师傅,这下班了你还来店里?哦对了,这是邮电所的小刘,给我送挂号信的。”
    “哦哦,小刘啊。”老杨呲了呲牙,看着朱文正说:“大有,有件事我得问问你,很要紧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瞅了一眼刘伟红。
    刘伟红忙说:“那,申师傅,我那边还有事,我就走了。以后有什么信件包裹啥的,你就跟我说,别客气。”
    “好好,多谢多谢。”朱文正又说:“我送送你。”
    到了门外,他小声对刘伟红说:“一会儿我去你那里。”
    刘伟红也小声说:“没事儿,我就在西边转转,他走了我再来。”
    “不行。”朱文正很干脆地否定,“不安全。你忘了刚才说的那个坏蛋了?你快回宿舍吧。你看,那有两个人,”朱文正示意了一下,刘伟红也看到街上走过一男一女,朝东面去了,朱文正叮嘱说:“你跟在他们后面走,跟的紧点。回了宿舍你别出来,我去找你。”
    刘伟红迟疑了一下,才说:“今儿小兰在。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再来你这儿。”
    “也好,那你小心点啊。”朱文正目送刘伟红,见她一直跟在那两人身后走着,直到走的看不见了,他才转回来。

    4

    老杨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见了朱文正他酸溜溜地扔出一句:“大有,你行啊,北乌素头号的标致姑娘,你都能搞到手。”
    朱文正很吃惊:“你认识啊?她来了时间不长。”
    “不认识还不能听说?北乌素鸡腚眼大的地方,来了这么个仙女儿,谁还不知道。不过这丫头长的真嫩啊,皮儿都白亮白亮的……”
    朱文正打断他问:“看你跑的一头汗,什么事儿急成这样儿?”
    老杨拉下脸来,俩眼珠子锥子似的盯着朱文正:“大有,我问你,罗二怪的事儿,是不是你告的密?”
    朱文正立即明白了老杨的来意。
    他眨了眨眼睛装糊涂:“你说谁?什么二怪三怪的?”
    “罗二怪,我跟你说过的,藏杨老大家里的那个人。”
    “那个什么杀人犯是吧?”文正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小刘还在说,警察去抓,他跑了,怎么……哎老杨,你怀疑我啊,你以为是我跟警察说的?你可不能胡猜啊,我他妈的连派出所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朱文正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了。
    见他的样子,老杨顿时矮了一截:“不是不是,大有你别急。我这不是问你嘛。或者,你跟别人讲过没有?我跟你说,这不是小事,要是因为我露了风出的事儿,那杨老大能立马把我脑袋拧下来。他六亲不认你知道吗,了不得啊!”
    朱文正还是高腔大嗓:“你糊涂了老杨,你那什么时候跟我说的,一个多月了吧,我他妈的早忘脑后去了。再说了,我是那没事干胡乱窜着嚼舌头的人嘛!我除了去粮店,去石料厂送馒头,我哪儿都不去,装卸队我都不去,我上哪儿跟人说去。”
    老杨连说:“是是,也是啊,再说你是挺有数的人。”
    “不是老杨,你就想想这个理儿,要是我说的,我还能等上这么多天啊!那人不早走了个屁的,我傻啊我。”
    “对对对,咱说那时候,好几十天了都。我不是怀疑你……”
    “老杨,我申大有把话搁这儿,你让杨主任去查,他要查出来是我给警察报的信儿,不用他找我,我死给他看就是了。”
    见朱文正赌咒发誓的,老杨彻底解除了对他的怀疑,紧着道歉。朱文正却不算完,问他为什么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老杨说,警察这次一共抓了三个人。除了杨家兄弟,还有一个是运输队的杨领财(就是欺辱过朱文正的那个杨老七)。结果先把杨大柱子放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摔凳子砸碗,见谁骂谁,说非查出来是什么人诬陷他哥几个。刚才把我喊去审问了半天,连“叔”也不叫了,问完了就让我“滚”。
    朱文正心里发凉,同时也理解了老杨为啥急成这样。他安慰老杨说:你只要不承认,他就没办法。他手下的人那么多,院子里成天有人出来进去的,值得怀疑的人多的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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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杨走了,朱文正却慌了。刚才刘伟红来的时候,说杨大柱子被抓,这会儿老杨却说杨大柱子被放回来了。显然,或者是杨大柱子并没有被“抓”,警察是带他去了解情况;或者,杨大柱子在公安里面有人罩着,抓了也能放,他根本就有恃无恐。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个杨大柱子的能量都不能小觑。朱文正苦苦思索破解当前危机的办法,突然院门咚咚地响了起来,把朱文正吓了一大跳。
    他站起来,四处望望,到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藏在身后去开门。
    他先问:“谁啊?”
    “大有,是我,睡了吗?”原来是孙云鹤。朱文正松口气,赶紧把门开开。
    孙云鹤进门以后,朱文正让座,他摆了摆手,小声问:“事儿砸了,你听说了吗?”
    朱文正说:“听说了,乱七八糟怎么说的都有,刚才老杨还来了……”朱文正讲了他听到的混乱信息,以及老杨的来意。
    孙云鹤说:“我也得到信了。除了杨大柱子,那两个人后来也放了。这事儿具体怎么弄砸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正安排人四处探消息呢。不过,杨大柱子看来真是在派出所里有人。当初有点失误,应该把电话直接打到县公安局就好了。”
    朱文正说:“也不一定管用。县里肯定会让南乌素去抓人,那还不一样?”
    孙云鹤说:“所以得赶紧想办法,要是杨大柱子查出来是咱们给他下的药儿,那就麻烦大了。”
    朱文正心里一动,转起来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便跟孙云鹤说:“大哥,要不这样,我躲到外地去。如果杨大柱子怀疑到你,你就把事儿往我身上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就是馒头跟窝窝头的关系……”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孙云鹤很不高兴地打断了他:“你把你大哥看成什么人了。别说事情没到那一步,就算杨大柱子真查清楚了,我也不能说出你半个字来……”
    朱文正又打断了他:“大哥,我知道你是最讲义气的人。可咱俩不一样,我一无所有在哪儿混都一样,你这里有家有业,你不能让人给毁了。”
    孙云鹤一把抓住朱文正的右手,很有点激动的样子:“老弟,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事儿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听我说……”
    孙云鹤说了他的打算。他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坐石料厂的拖拉机进城去。他姥姥家的一个表哥,在鼓山公社的治安联防上干;表哥有个连襟,是县商业局革委会的副主任;那连襟的侄子,是县公安局的一个股长。孙云鹤想通过表哥的连襟,去找找那个股长。
    孙云鹤的意思是,只要把事情捅到县公安局去,那么不管是鼓山派出所(兼管南乌素公社)还是北乌素“联防”,在调查“杨领住窝藏杀人犯”一案中,就不敢玩什么大猫腻。而最终只要能查清杨领住确实跟窝藏罗二怪这事儿有关系,那就行了。即便不能定他什么大罪,也会把他在公社革委会的职务拿下来,那时老孙就自有办法对付他。
    朱文正有点不以为然,因为老孙“上访”绕的这个弯子也太大点了。可是再一想,别的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便点头称是。
    孙云鹤又嘱咐他说,现在到了鱼死网破的关键时候,咱们都得小心谨慎。馒头什么的先别送了,你把你那几个人放了假,然后你哪儿也别去,就等在饭店里。我从县城回来,马上就到上你这儿来。

    第35章

    1

    第二天,朱文正先去通知他的人“放假”,理由是石料厂因为“秋收”的原因,没那么些人干活了,暂时不需要再供应馒头窝头。通知完之后,他就回到饭店,满心焦急地等着孙云鹤从县里回来。
    说实话,他不大相信县公安局的那个股长能起什么作用。朱文正在佳川的时候,因为厂里与白塔村的纠纷,多次跟当地的派出所打过交道。派出所跟刑警队不一样,比方说这次处理罗二怪一案,他们的任务是去杨大柱子那里“调查情况”,兼着抓人,人没抓到,他们汇报上去也就算完事。因为类似这样的匿名举报,也不排除是有人挟嫌诬陷,或者是举报人自己也没弄清楚事实。还有,根据朱文正最新了解的情况,人家说老李家跑出来的不是什么杀人犯,而是两个小偷。被发现后,急于逃走才伤人的。没人说里面有什么“杀人犯罗二怪”。而且“举报者”说杨家只藏了罗二怪一个人,从李家逃跑的贼却是两个。由于这些对不上茬的事儿没搞清楚,那个股长很可能嗯嗯啊啊地应付了孙云鹤,接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做。
    然后呢,杨大柱子这边可是在紧锣密鼓地查“泄密”,如果孙云鹤派出去打电话的人不靠谱,让杨大柱子查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朱文正不能不预先考虑。他跟别人不一样,别的人如实把事情一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一样。他最怕的就是面对警察,尤其是多少有点头脑的警察。他在当地的老百姓跟前冒充“申大有”,还算游刃有余,但面对警察尤其是脑筋复杂的警察,他就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
    朱文正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中午也无心做饭,拿开水泡了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吃完,就出门站在老槐树底下,朝着汽车站的方向眺望。他算计着,孙云鹤是天亮就走的,拖拉机跑的慢点,估计来回得四个小时,除去办事两三个小时,二点左右也该回来了。
    立秋半个月了,秋老虎依旧在发威。站了一会儿朱文正就浑身冒汗,于是他又返回屋子里,坐在椅子上拿个蒲扇使劲扇着,同时不错眼珠地盯着敞开的大门。
    忽然门外一阵脚步声,朱文正赶紧起身,只见一个苗条的身影闪了进来。那竟然是粮店的张小兰。
    “哎,你怎么来了?”朱文正迎上去急问,“有事吗?”
    小兰的脸色有些惶恐不安。她看着朱文正直眨眼,停了一下才说:“小刘,她,没来你这里吧?”
    “没有啊,怎么了?”朱文正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全身弥漫。
    小兰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才迟疑着说:“有件事,不知道,怎么闹的。刚,刚才那会儿,有个男的,把刘伟红叫走了,我以为,你派去的呢。”
    朱文正有点发呆,他根本没听懂小兰说的是什么。他忙问:“到底咋回事?什么男的,为什么叫她,让她上哪儿去?”
    小兰还是支支吾吾,朱文正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你快说,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人啊!”
    小兰被朱文正攥的生疼,她使劲抽动胳膊喊:“你松手啊。我跟你说,但是你不能怨我,这事跟我没关系!”
    朱文正赶紧松开手,连声说:“好好,跟你没关系,那你快说,到底是谁把刘伟红叫走了?”
    小兰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说了实话。
    今天刘伟红休班。她有点偷懒,说中午不想去食堂打饭了,让小兰替她把饭打到宿舍来吃。小兰下班以后,从食堂买了饭菜,端着两个饭盒往宿舍走。刚拐到后院的路口,就看见一辆破旧汽车停在房头的榆树下。车边一个黑胖的男人拦住她,问她刘伟红在哪儿住,他们给她捎来的东西。小兰便回去告诉刘伟红,刘伟红就出去了。小兰在屋里等了半天,饭菜都凉了刘伟红也没回来,她出门走过去一看,汽车没了,刘伟红人也没了。
    朱文正大惑不解。原因不是“刘伟红没了”,而是小兰怎么会把这当成个大事儿似的。因为那很可能是刘伟红的亲朋好友托人给她捎东西,然后刘伟红领他们吃饭去了。这没什么奇怪的呀!
    突然,他心里一动,觉察出问题来了。于是他马上问小兰:那黑胖子你是不是认识啊?
    小兰摇头,摇的有些迟疑。朱文正马上追问:你肯定认识,对不对?你快说,那人到底是谁,他跟刘伟红什么关系?
    朱文正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以前去南乌素骚扰刘伟红的何卫东。再一想不对,姓何的不黑也不胖。小兰眼中那迟疑、困惑,还夹杂一丝胆怯的神色,让朱文正确定她一定认识那个男的,而且那人还不是个“善茬”。
    果然,小兰“坦白”,她认识那个人,那人外号贾黑子,他爸原来是北乌素公社的副主任。
    朱文正心里一沉。原来就是那个欺负过英子、还差点把他置于死地的王八蛋。

    2

    从他俩打过那一架之后,那小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朱文正没想到他竟然也认识刘伟红。继续再想,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假如刘伟红认识贾黑子,那么小兰紧张什么?肯定是小兰认识贾黑子,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但刘伟红则一无所知。朱文正一下意识到,刘伟红可能要出事,出大事!
    果然,在他的逼问下,小兰说了实话。
    实话是,小兰很怕贾黑子,所以当贾黑子让她编假话把刘伟红叫出来的时候。她不敢不叫。不过她觉得,大天白日的,贾黑子也不会把刘伟红怎么样,后来发现贾黑子把刘伟红带走了,她才担心起来。
    朱文正紧皱眉头,苦苦思索。从现在的情况看,虽然贾黑子不是东西,但也不能肯定他带走刘伟红就一定有恶意。假如他没有胁迫,而是刘伟红自愿跟他走的呢?或者,刘伟红其实也认识他,他要带刘伟红去办什么事儿或见什么人呢?
    但是,更有可能的是,贾黑子存心不良,刘伟红不是自愿跟他走的,而是被他胁持走的。他记着英子跟他说过,贾黑子跟杨大柱子走得很近,假如是杨大柱子指使他干的,而背后又有罗二怪的鬼影子,那就坏大事了。
    怎么去追查这件事呢?看来,只有从那辆车来找线索了。
    朱文正问小兰,那个汽车有什么特征,车上装着什么,写什么字了没有?
    小兰马上说,我想起来了,那车上有字,好像是——鼓山石灰厂!是一辆破旧卡车,四个轮子的。
    石灰厂?朱文正心里默念着,一下联想到了他曾经住过的鼓山造纸厂。造纸厂跟石灰厂挨的很近,住那里的时候,他朝外打电话都是去石灰厂,跟看门的老贾头很熟悉。
    他听孙云鹤说过,自从杨大柱子接手“筹建”造纸厂之后,他根本就没“筹”也没“建”,那破院子一直原封不动扔着。假如真是杨大柱子或者是罗二怪他们“绑架”了刘伟红,倒是很可能把刘伟红关到那里去。
    可真要这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罗家兄弟要报复,还是杨大柱子别有企图?
    朱文正觉得,不管怎么样,他得赶紧去找石灰厂的那辆汽车,顺着汽车再去找刘伟红,防止她真有什么不测。
    朱文正推上自行车就要走,小兰跟在他后面不住地叮嘱:“大有哥,你要是找到了小刘,赶紧想法打个电话给我,让我放心啊!”朱文正一边点头,一边飞身骑上车子就走,其实他根本没顾上听小兰说的是什么。
    朱文正先骑到了孙云鹤的家,把车子扔到门口,就急匆匆地冲进了院子。
    院里只有胖乎乎的“东子”——孙云鹤的侄子孙江东,在那里逗弄“黑虎”。见了朱文正,他跳起来笑着叫道:“大有叔,你怎么今天来了,我以为明天呢。”
    孙江东的妈,也就是孙云鹤的三弟媳有严重的心脏病,住院好长时间了,孙江东就一直住在孙云鹤家里,跟朱文正混得很熟。这些日子放暑假,朱文正帮他补习功课,每隔一天就会来给他辅导一次,“上课”的时间应该是明天。
    朱文正说:“咱就是明天,我有点别的事儿。你二大爷回来了没有?”
    “没呢。你找他有事吗?”
    “你玩你的,他让我给他拿点东西,在堂屋里。”朱文正说着直奔堂屋而去。
    朱文正从塑像的下面取出了那支枪,揣到身上,出来跟孙江东招呼一声,便急匆匆地骑车去了鼓山。他一边骑一边想,老天爷保佑,但愿这枪不必派上用场。
    3

    刘伟红被贾黑子捂着嘴强行推进驾驶室的时候,还想挣扎呼救,但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瘦子抄起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朝她一比划,刘伟红立即老实了。她心里很清楚,眼下要想保命,只能顺从他们。
    卡车的驾驶室内空间很小。贾黑子上来之后,把刘伟红的双手捆住。硬塞在脚下的空挡里,然后充当司机的罗二怪立即发动汽车,绕过北乌素的大街,从南面的小路飞快地开走了。
    车上这两个人刘伟红都不认识,她被小兰给骗了。因为小兰说的是,一个县邮电局的人找她,等在外面。结果她一出门,就被那个贾黑子抓住了。
    刘伟红本能地呼救,喊了几声“干什么”“放开我”“来人哪”之类的,但 不远处的两个行人朝这边望了一眼,就匆匆跑开了;前面路上走过来的一个小青年,听见她喊叫之后不光不管,反而一扭头朝另一边走去。
    不等她再喊,贾黑子已经把她搡进了驾驶室。
    刘伟红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自己。从他们开着汽车来,抓住她之后又急于逃跑来看,他们可能是要“绑票”。
    只要他们抓她不是为了杀人,刘伟红就觉得情况还不至于太糟。如果真是绑票勒索,那这两个小子就找错人了。因为刘伟红不是本地人,坏蛋要勒索钱财只能找她家。她家离这里至少有八九百里,要是来送赎金的话(坏蛋怕暴露地址,肯定不敢让她家汇钱),那么坐火车、换汽车,最快也要两天才能赶过来。这期间小兰就会发现她出了事而报警,那样的话,可能还不等赎金送到,警察就会找上门来。
    想到这些,刘伟红的心情稍稍平定了一些。她不由恨起北乌素这个“破地方”。她知道这里比较乱,可真没想到能乱到坏人公开“绑票”的程度。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得“老实”、“听话”,跟这些凶神恶煞似的坏蛋慢慢周旋,为警察来解救她争取时间。
    汽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晃悠了一下停了下来。刘伟红看见那司机先跳下去,然后听到唧唧嘎嘎好像关大门的声音,稍后,他在下面叫:“贾黑子,把她弄下来。”
    贾黑子不放心似的,先伸头朝外看了看,小声问:“门口没人吧?”
    司机罗二怪说:“你个胆小鬼。这儿鬼影没一个,放炮仗都不会有人听见。”
    贾黑子拽着刘伟红下了车。刘伟红发现这是一个很大很破的院子,堆了一些她没见过的机器设备,那些东西都很老旧,许多机器长满了黄锈。院子南面是一溜很高的平房,从残缺不全的窗户上,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些设施,刘伟红判断,这应该是个废弃的工厂。
    罗二怪没等刘伟红看清周围环境,就粗野地推着她进了车间东头。在一架简易的铁梯子前头,他命令刘伟红蹲下,不准吭声。然后对贾黑子说:“你在这儿看着,注意点西边,那儿的围墙缺一块。我出去看看,再瞅瞅我哥他们怎么还没来。”
    罗二怪走后,贾黑子就像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兔子,在北边的房门和南边的窗户之间来回蹿。他忙活了半天,刘伟红才明白了,他去北面的房门,是为了监视院子的大门;去南面的窗户,是为了“注意西边”。因为那才那瘦小子说了,西边的围墙“缺一块儿”。贾黑子如此的小心谨慎,说明这院子不是处在荒郊野外,那就不大像是“绑票”,意会到此,刘伟红的心脏就“通通”地急速跳动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罗二怪才回来。他揪起刘伟红,解开绳子要带她上楼,同时对贾黑子说:“你就守在这下头,好好望风,千万小心。”
    贾黑子不乐意了:“哎哎,凭什么叫我望风啊,你在这儿,我把这小丫头弄上去。”
    罗二怪瞪眼:“你懂什么,我们是有大事要问她。你先望望风不行啊,一会儿我来换你。”
    贾黑子说:“你想着啊,你不来换我,我就扔下这儿不管了。”
    刘伟红一边被推上楼,一边还有些奇怪:什么“大事儿”,这绑匪还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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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去之后,刘伟红看到楼上是个足有五六十平米的大房间,有桌子椅子,还有一张破木床,上面摊着污迹斑斑的被褥。这些东西都集中在屋子的北面。房子的东面是墙,西面则只有半面墙,剩下的一半,除了他们上来的楼梯,就是悬空的楼板;南面则一半是墙,一半是少了很多玻璃的大窗户,另外还有一扇小门。这样布局的房子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东面的墙上和房子的中间地上各有一个两三米见方的洞口,被几块木板胡乱遮掩着。
    刘伟红刚上来不一会儿,就听铁梯子蹬蹬一阵响,随即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快步上了楼。一见那人,刘伟红瞬间象见了恶狼似的浑身一抖——那人竟然是罗启才!
    刘伟红这才意识到,她今天是大祸临头、在劫难逃了!

    4

    罗启才冷笑着走向刘伟红。刘伟红不由自主地朝后倒退,却被身后的罗二怪挡住了。
    罗启才走到刘伟红跟前,一把拧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没想到吧小娘们,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嗯?”话到手随,他狠狠一巴掌抽在刘伟红的脑袋上,紧接着又是一下。
    刘伟红被打的眼冒金星。她咬了咬牙,没敢吱声。
    罗启才开始“审问”刘伟红,因为他必须要弄清楚一个特别重要的“大事”。
    罗启才问的是,刘伟红在发现他去邮电所打电话之后,是跟谁“举报”的他。因为“雷石帮”的老大已经得知,给派出所报信,说杀人犯藏在杨大柱子家后院的人是个男的,用的是农技站维修店的电话。这就说明,并不是刘伟红直接报的警,可能她没敢,她告诉了另外的人。另外的那个人也没敢当面跟警察说,而是选择了匿名打电话。经过查实,这个人并不是维修店的工人。“老大”认为这个偷着报案的人相当危险,要罗启才想办法弄明白他到底是谁。罗启才自然就认为那肯定是刘伟红——刘伟红的男“帮凶”。
    刘伟红听了以后直眨眼,因为她根本没闹清是咋回事。罗启才只好又尽量详细地说了一遍。这回刘伟红听懂了,她赶紧说:“哎呀罗大哥,你真是误会我了。那天戴着口罩去打电话的是你吧?我这会才寻思过来。当时我根本就没认出你,我上哪儿报告警察去啊?还有上一回……”她又把上次在鼓山派出所“指认”他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罗启才愣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大号螺丝刀,抓住她的胳膊逼问:“别的不用说,我就问你那天在邮电所的事儿,我就站你跟前,你肯定认出我了。你快说,你都告诉谁了,你要是敢不说实话,我马上把你眼珠子捅烂了。你说不说!”
    面对在眼前晃动的螺丝刀,刘伟红吓得魂飞魄散,她站立不住,一下跪倒在地上,流着眼泪哀求:“罗大哥,我真的没认出你来,我真的没报告警察。上一次去派出所的事儿也是警察逼的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罗二怪觉得他哥有点蠢,而且蠢的程度还不轻。他哥根本没闹明白“老大”的真实意思。刘伟红当时没报告警察,这事儿问都不用问。因为那天罗启才打“长途”没打成,匆匆跑回了杨家的后院,然后警察立马就到了前院,说明那警察是得到“维修站”头天晚上的报信,专程去抓他罗二怪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罗启才也藏在那儿,所以那事儿跟刘伟红没关系。“老大”怀疑的是,刘伟红调到北乌素没多久,警方就查到了罗二怪的藏身之处,她不会是警察的“卧底”吧、
    于是罗二怪又抓住刘伟红的小辫子,将她提起来,夺过罗启才的螺丝刀直接摁到她眼皮底下,恶狠狠地继续“审问”:“你别给我耍滑头,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这些日子你在镇子上到处蹿,跟你的同伙接头。那些人都是谁?你老实交代了,我就‘坦白从宽’放了你。你敢不说,或者说假话骗我,那你这个漂亮的小脸蛋马上就会变成筛子底。你说吧?”
    一边的罗启才疑惑不解。他闹不清所谓的“到处蹿”和“接头”是怎么回事。他当然闹不清楚,因为那是罗二怪瞎蒙的。罗二怪原本不认识刘伟红,甚至都不知道邮电所有这么一个人。他是无意中听杨大柱子的手下说的。那些人只说邮电所才调来一个小姑娘,长的怎么怎么好看之类,罗二怪猜出来,他们当时说的,应该就是眼前的刘伟红。
    但刘伟红却上了当。这与她的智商没什么关系,与她此时的精神高度紧张有关系。所以她赶紧“交代”,说她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没乱窜,就是去过红旗饭店,因为那有个做饭的“伙计”,她以前在甲台镇的时候认识。
    罗启才抢着问:“他叫什么?哪儿的人?”
    刘伟红说:“他叫申大有,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他原来在建筑队……”
    罗二怪打断她急问:“他跟警察有关系吗?还是治安联防的人?”
    刘伟红刚说了“他就是个泥瓦工,后来又上的饭店,哪是什么治安联防”,就听楼梯咚咚一阵响,贾黑子像身上着了火似的冲上来,一把揪住刘伟红:“你说的那个申大有,你认识他?”
    看到贾黑子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恐惧,刘伟红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她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她立即毫不犹豫地点头:“不光认识,他还想跟我谈对象。今儿中午,他原准备接我去饭店吃饭的。”
    贾黑子用惶惑的眼神瞅了瞅罗二怪,罗二怪却说:“放心,他找不到这里来。”
    “你懂个屁,他最先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贾黑子突然不怕罗二怪了,冲他大声叫道:“我认识那个申大有,他不是个一般人,他比野猪还狠哪!”想到当时的恐怖场景,贾黑子仍然心有余悸。
    听贾黑子简单说了经过,那俩人一下子呆住了。
    还是罗二怪最先缓过神来。他朝罗启才使了个眼色。罗启才没闹懂他是什么意思,糊里糊涂地点点头。罗二怪就对贾黑子说:“既然这样,那你先走吧,别叫申大有来了跟你不算完。我们得在这儿等山爷。”
    贾黑子忙说:“还什么山爷水爷的,申大有带了警察来,你们全都完蛋。”
    罗二怪说:“我们完蛋不完蛋的跟你没关系。你回去吧,告诉杨大柱子,我们哥俩谢谢他了,后会有期。”
    贾黑子犹犹豫豫地朝外走了两步,自个琢磨琢磨,又转了回来,讪笑地问罗二怪:“老二,你心里有数了是不是?那申大有,他想不到这小丫头是咱们弄走了,因为青天白日的,一般的没人敢这么公开‘绑票’,所以也就找不到这个地方来。对吧?”
    罗二怪得意地一笑:“说你是个猪吧,你还多少有点脑子。申大有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咱们绑了人,他来个屁。而且,山爷的人很快就到,他们一到,咱就走人了,他上哪找去?哎不过这儿也没你的事儿了,你走也行。”
    贾黑子涎着脸裂开了大嘴:“那个,老二啊,我这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这妹子先让我玩玩,然后我一直等着送你们走,你们走了我再回镇上去,行不?”
    罗启才骂道:“你他妈的先下去守着,我俩完事了叫你。”
    罗二怪催道:“你赶紧下去吧,一会儿山爷的人来了,咱谁都玩不成。”
    等贾黑子磨磨蹭蹭地下了楼,罗二怪他俩回头一看,刘伟红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瘫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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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04 02:21:13  更:2022-10-28 22: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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