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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天涯聚焦推荐】长篇女性题材小说《四凉八热》[第3页] |
| 作者:左十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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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受我蛊惑？我要有那蛊惑人的本事早飞黄腾达了！阿姨你要有特异功能，你就赐给我这个本领吧！”我挑眉望着卢惠，一脸地期待地望着她。 反观卢惠看我的眼神儿，又像在看一个神经病，马上就要给我确诊。 此时，章百宽说：“许前程和许家人都是我朋友，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与她们来往，但不要出言不逊。还有事吗？”章百宽对他老娘做出送客的手势。 卢惠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气愤地喊：“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是谁辛苦把你养大的！” 章百宽到恢复了平静，条理清晰地说： “你和我爸离婚后，我虽然跟着你生活，但我的奖学金足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后来我的支出也是我个人收入，我们每个学期能见上一面？你养我，并不算辛苦吧。等你需要赡养的时候，我会承担赡养义务。现在，我们保持之前互不干扰的状态生活，对彼此都好。” 卢惠愤恨地望着她儿子，显然章百宽说得都是实情，她找不到反驳的切入点，猛然转头，矛头又指向了我，说：“是你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以为许长安跟了章十全，你们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骂我就骂我，干嘛说我小姨？你跟章十全不早就离婚了，难道你还要把持住前夫？你不还有个外国人前夫，你不如去把持那个洋前夫吧。”她要说我小姨，那我就不能让着她了！ “你说什么？你个……”卢惠显然想骂人，但是她受的教育和层次让她一时找不出可以用来骂人的准确词汇，最终咬牙说了句：“果然什么人生的崽子像谁，你这是像谁了？你是怎么来的你自己知道吗？” 果然，这句话比任何骂人的字眼对我的杀伤力都强，我一时被封印住了，战斗力归零。 章百宽连忙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边说：“别听她说，我们去你家，我们一起过去……” 我茫然地被章百宽拉着出了门，此时看到我外婆家的门也开着，外婆就站在门里，板着脸望着这边。 卢惠本来还要追着我数落几句，或者再跟章百宽继续理论，但看到外婆在站在那里冷冷望着这边，就改变了主意，转了个弯，往单元门那边昂首挺胸地走了。 外婆冷静地叫我：“前程，过来！” 我松开了章百宽的手回家去，又担心外婆听到了卢惠最后说的话，细看她神情，试探着喊了声：“姥姥……” 外婆拉了我一把，把我拽进家门，看了章百宽一眼，就关上了铁门。 门合上了，外婆转头忧心忡忡地望着我，说：“章百宽这孩子是不错，可他妈摆明了瞧不上咱家，往后你跟章百宽结了婚，这亲家没法走动啊。” 外婆这么说，我就知道她没具体听到什么，反而放心了几分。被人骂我还能忍，被亲人知道自己被人骂，难堪加倍。 我立即故作轻松地笑说：“姥姥，你这担心得也太深谋远虑了！谁说我要跟章百宽结婚的？” “你俩不是在处朋友吗？不是他搬到咱家对门来干嘛？”外婆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早说了，他搬到咱家对门来，是因为姥姥您的威望……” 我还没说完，外婆给我一个白眼，说：“你住嘴吧你！当我老了呢？”外婆到底老没老，全看她心情。 转眼她见我真不像说谎的样子，板起了脸，追问：“你们还没说明白？他什么意思？不想认真处对象？那就是拿你当备胎了？” “姥姥，您知道的词儿可真多……” 我外婆作势就要往外走，边说：“这可不行，我去跟他问明白……” 我双手抱住了外婆的腰拦住她，“姥姥，我自己去！我自己去问明白！保准给您个标准答案还不行嘛！” 我被推出门，打算去街上逛逛再回来，顺便想想敷衍外婆的说辞。 然而此时单元门开了，矫虎走了进来，眼神忧郁地望着我。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想到我与他之间还有一个误会，顿觉人生艰难。 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他说：“我听说你跟小姨开家政公司了，那得用到车吧？我能不能应聘当司机？” “你要开着奥迪拉我们去做家政？”说这话的时候，我没克制住地有些表情扭曲。 “我不开奥迪了，我现在改开面包车了，拉的人多，还能拉工具……”他殷切地望着我。 这事若是半个月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矫虎妈经营着几个位置不错的海鲜档口，从运输到销售也雇着十几个工人，家里经济状况算是小富。矫虎妈是我们这一片出名的护犊子，在矫虎露出要混社会的兴趣时也苦恼过一阵，后来发现儿子放弃“理想”后对他的要求就很低，只要不惹是生非就是好孩子。所以矫虎不管是开网约车还是帮我们拉工具，在他都是个打发时间的乐趣。然而现在我却不能答应了，因为他对我的感情有那么点变质。这让我没法心安理得地带着他不务正业了，于是我说：“矫虎啊，我们去干活，都是骑电动车，面包车也用不上啊……” 总算打发走了一脸失望的矫虎，我抹一把额头的虚汗，忽然手机响了，是保洁赵大姐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边喊的很大声：“前程啊，这个客户平白诬陷人，说我拿了她的项链！你快过来！” 我得消息赶紧就往单元门走。章百宽家的门忽然开了，他站在门口说：“等一分钟，我送你过去！” 卢惠那句“你说你像了谁”还言犹在耳，我不想这个时候跟章百宽独处。然而我还没想好拒绝的说辞，他已经取了车钥匙又出来了。 出了单元门，我试着说：“我看你挺忙的，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他径直往前走，边说：“不忙，我已经算被停职了……” 我们小区没有停车场，车都停在道边。我上了车，想到眼前还有事情要解决，赶紧给赵大姐发了微信，让她把事情经过详细发过来，我好先考虑怎么解决。 赵大姐还是发的语音，语气很激动。我将她说的话连在一起串出了事情经过。 赵大姐上午到一个新客户家做保洁。打扫结束后，这家女客户说她挂在床头的一条项链不见了，死活说是赵大姐拿了。赵大姐为了赶紧脱身去赶下一家的活，就让女客户搜了带去的东西，可女客户又说赵大姐中途下楼扔过一次垃圾，认定她趁着扔垃圾的机会把项链藏起来了。 这时赵大姐的下一个客户打电话来，嫌她迟到，把活取消换人了。这下赵大姐急了，跟这个自称丢项链的女客户吵了起来。女客户要报警，赵大姐让女客户赔偿她耽误活的钱，两人各不相让。 我们赶到时，女客户正举着手机里她戴着那条项链拍的照片给大家看，边控诉：“我这项链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八千多，我手机里有电子发票！今天她不给拿出来，我就报警！” 赵大姐见我和章百宽进门来，又愤恨又委屈，将事情又重复了一遍，说得还有点过于发散：“我来时候这家脏得没下脚的地儿！我辛辛苦苦给她收拾出来了，这懒娘们儿还诬陷我拿她东西！” 女客户立即脸上挂不住了，跟着喊：“谁家脏了？不就是乱点吗？不乱让你来收拾？你就是干脏活累活的命！” 于是两人吵架的方向就歪了，赵大姐跳着脚喊：“你咋不让垃圾埋了你呢！你咋不窝吃窝拉呢？你个脏婆娘懒婆娘你还无赖！” 女客户跟着喊：“你偷东西还有理了？你活该刷一辈子马桶！” 我连忙挡在赵大姐面前，提醒她：“说正事，吵架没用！”转身对着女客户，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但是我好歹算是个领导啊，于是稳了稳神儿，说：“你确定你的项链一直挂在床头？” 女客户趾高气扬喊：“我睡觉前摘下来挂在那的！她一来就没了！” 赵大姐不甘示弱地跟着喊：“兴许你自己藏起来了！你故意诬陷我！” 我只能再次拦住冲动的赵大姐，劝说：“别急，她家里没有摄像头，我们先去查查小区监控！” 就这样我们四人去了小区物业，费了半天功夫才调出了小区监控，查了从赵大姐进门到她下楼扔垃圾又回去的相关视频，并没见她跟什么人碰头或是藏什么东西。 然而女客户依然不依不饶，嘴里说着各种想要跟我们死磕到底的台词，要报警要投诉还要曝光我们家政公司是贼窝…… 她坐后边跟赵大姐你一言我一语地较劲，我和章百宽坐在监控视频前想主意，就在我决心不行就只能报警解决时，章百宽上手把监控查询时间往前提了早晨，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从单元门里出来，像是戴着一条相似的项链！ 我顿时眼睛就亮了，忙招呼已经有点不耐烦的物业人员把当时电梯内的监控也调了出来，那个女孩子画面很清晰，胸前戴的项链与女客户手机里她那条项链一模一样！ 我将画面定格，让女客户过来辨认，她见到那女中学生就愣住了，明显是认识的，并且她有点慌了。 我问：“她从你家出来，进了电梯，这个人是谁？” 女客户迟疑了下，才说：“我女儿！” 女客户摸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也是开口就骂：“我DF的项链是你戴走了？你戴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跟你说你也不答应啊，就戴戴怎么了，我们今天搞活动……” 案子就这么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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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尚生活 2022-09-04 20:24:18 小姨和章十全真是灵魂契合，他们咋那么爱折腾，小姨一定要嫁给章十全啊，要不我意难平。女主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挺可怜的，一出生就挺可怜 ----------------------------- 感谢支持，人生许多事，生来就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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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能似水 2022-09-04 19:21:35 这个邻里真和谐，让我想起1988，很看好这种温馨的故事 ----------------------------- 感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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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和远方与苟且 2022-09-04 19:19:39 中国女人就是厉害，尤其是我们父辈的女人每个人物都写的那么鲜活，呼之欲出。 ----------------------------- 感谢支持，中国很多家庭里支撑生活和家族精神的都是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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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_紫气东来277 2022-09-04 16:47:15 我是宽粉啦！章百宽太可了！妈妈大爱(^з^) ----------------------------- 感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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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守人心 2022-09-04 16:36:32 用充满灵性的笔描写了一个个充满烟火气的人物，牛 ----------------------------- 感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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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er114q 2022-09-04 16:35:19 这里是首发吗?我想看完结文，马上开学了……能快点更吗? ----------------------------- 天涯首发，祝学业进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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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CfUbc 2022-09-04 08:56:30 作者把家庭和邻里关系写的真好，喜欢这种温馨有爱的家庭，期待拍成剧。 ----------------------------- 感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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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这次赵大姐理直气壮了，要女客户赔偿她误工费，两人又唧唧歪歪吵了起来。 最终我从中调节，劝女客户，说：“大姐，你没有仔细问过家里人就认定是赵大姐拿了项链，因为要配合你找项链，她还耽误了下一份工作。虽然是个误会，但毕竟你还搜了她的东西，是对她极大的不尊重，你跟她道个歉，误工费的事就不提了……” 赵大姐还不依不饶，说误工费不能不提，我只得答应她，公司把那份钱给她。赵大姐一听我给她补钱，立即改变了态度，说：“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女客户最终对赵大姐敷衍地道了个歉，就催我们赶紧走。 赵大姐现在不赶下一趟活了，反而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故意气那个女客户…… 从客户家出来，我想得给家政公司出个章程了，比如在打扫之前要与客户确认已经将值钱东西妥善收起来，易碎的东西做提醒等等…… 然而此时还不是说的时候，我得先安慰下赵大姐的情绪，于是我站在楼下，努力措辞：“赵姐，我们这个职业确实可能会受到一点歧视，但别人不懂事，咱不能放在心里……等到月底，我们去街对面烧烤大排档搞个团建……” 此时我收到了小姨发来的新客户信息。赵大姐立即要接这个活，不等我安慰的话说完，就急匆匆把工具绑好，骑上她的电动车奔客户地址去了…… 每个人都不容易，她有两个在读书的孩子，赚钱养家就是她眼前最重要的事。都说抬头望星很重要，然而毕竟不如兼程赶路那样能丈量出实实在在的距离。 我和章百宽回到车里，因事情解决了，我又有时间去想卢惠说的那些话。她没有说错什么，我到底像了谁？这是个我自己都回答不了的终极问题。 章百宽从小就擅察言观色，能洞悉别人所想，见我沉默不语，先说：“对不起。我替我母亲跟你道歉。” 我故作无所谓地挑眉，“道什么歉？两个人吵架自然要掐对方最疼的地方，我又不是朵白莲花，我说人可以，人家说我我就掉眼泪？” 章百宽看了我一眼，“你掉眼泪了？” 我立即反驳，“当然没有！不然你看我眼睛！”我凑近了与章百宽对视。章百宽措不及防与我近距离四目相对了，气氛无端有些暧昧，我忙推开他说：“快开车吧，回家吃饭！” 章百宽发动车子，边问我：“你明天忙吗？” “忙不忙的，我今天也确定不了啊……有什么事吗？你有事我就不忙！”这话不算敷衍他，我们家政公司很多活都是临时找上门的。 他笑了，说：“明天我还要去鹰集村一趟，你要不忙，一起去吗？” 鹰集村就是ZY生产工厂所在地，上次我跟着章百宽去过一次，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只可惜因为ZY的排污问题，存着极大隐患。 章百宽要再去鹰集村，显然还是为了ZY污染问题。我想起他出门时说“已经停职”的事，他停职了依然还要跟这件事死磕到底，无端生出几分豪情，我立即爽快地答应了，说：“行！那就一起去！几点？” 两人商定了时间，我心里舒服了一点，虽然帮不上他，但是能陪着他一起，也算是安慰。然后我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要努力将家政公司做大做强，至于章百宽，就让他好好当个学者，不用受社会上那些规则的闲气……这是不是有点变相地要把他当个小白脸养起来？ 我可能笑出了声。就听到章百宽好奇地问：“在想什么呢？那么高兴……” 我侧头打量他姣好的容貌，摇了摇头没说话。 然而他误会了，露出了幼稚的笑容，“跟我出去玩那么高兴吗？” 好吧，我也不想跟他解释，怕打击他。 …… 我回到家，外婆还是没忘了我出门时的任务，追着我问：“问清楚了吗？章百宽到底想的？”这追问的态度跟催着我小姨让章十全表态同出一辙。 我无奈语重心长地劝我外婆，“姥姥，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儿，这事我怎么能先开口呢？您放心，我已经有计划了，明天我跟章百宽出去玩，我找个时机……”我一脸狡诈算计的神情。 我外婆嫌弃地哼了一声，“你那点脑子还找时机，我劝你直截了当……明天跟他出去是吧？你可把握住了，女孩子不能行差踏错……” “姥姥您可真是自相矛盾……您这思路我真是把握不了……”最终我只能饭遁，奔厨房去找吃的。 第二天秋光明媚，我跟着章百宽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到了鹰集村。村子背山面水，鸡犬相闻，景色颇佳。上次我们来时，我还称赞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当然前提是有钱。这里的村民也淳朴，一个老乡十块钱一位就承包了我和章百宽一天的伙食。 老乡高高兴兴在家准备饭，我和章百宽就背着包沿着村边转了一圈。ZY的厂区与村子有两公里的距离，但用得是村子的地。 章百宽再次采集了附近土壤和水流的样本。从厂区到鹰集村，每隔五十米就做一次采样，忧心忡忡地装进试管，贴好采集位置和距离的标签。 我们回到老乡家吃午饭。老乡非常健谈。二十块钱的伙食费给准备了四个菜，他还一直念叨说菜简单了，因为最近河里的鱼越来越少，味道也不行。村里是轻易不到镇子上买吃食的，只能摘点自家菜园地的菜用腊肉给炒了。 章百宽将话题引到了ZY厂区上。老乡对大集团能到本地建厂还是挺高兴的，说：“以前我们村里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撇家舍业的，村里的孩子只有老人管着。孩子大一点就不听话，根本管不住啊……如今好多村民就近在ZY厂区里上班，骑个车就能来回，能照顾家里。况且厂子用了村里的地，还每年还给村民分点钱……” 章百宽看着老人知足常乐的笑容，忧心忡忡。 回来的路上，我问章百宽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章百宽说先把样本送到一个学长所在的研究所去化验分析，等准确数据出来，再做决定。这次他也要参与化验分析，反正他也是被停职了。 车窗外的山山水水渐远，我们在向城市靠近。 半天，章百宽又说：“他们都说我调查这个，是吃里扒外。其实我以为隐患不除，以后会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我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也是为了这里的村民，为了这里的山山水水。还有就是，ZY是大集团，是行业领军企业，也是行业标准，只有ZY把标准提高了，才能带动全行业……环保问题，是国计民生的大事！” 他像是在跟我解释，更是在鼓舞自己，坚定自己不随波逐流的决心。 然而我只能说一句：“你说的对……”然后我又加了一句，“你做的也对！” 他侧头对我笑笑。 我清了清嗓子，打算提高一下我的格调，说：“你不是说过，唐宋的诗人所以能出好作品，是因为他们首先都有社会责任感嘛。每个为社会和他人努力的人，其实都会把人生写成一首好诗！” 说完这话，我忽然也自悟了。我也要在努力工作和帮助他人中找回我的价值。 我的价值，不是我出生时决定的，是我这一辈子做了什么决定的！ 一时忽然志得意满，慷慨激昂。我甚至想跟章百宽击个掌。 章百宽也消减了刚出村子时的忧郁，对我点了头，说：“你说的对！” 果然，“你说的对”这词儿，放之四海都能达到沟通安抚的效力，不分学者还是草根。 我瞬间有点飘，豪迈地表态说：“但凡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不料章百宽闻言，思索了片刻，还真说：“确实有个事情，想找你帮个忙……” 我一下子慌了，挑眉望着他，“借钱可不行啊！跟我比，小区的流浪狗都算财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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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我回到家，外婆看着小超市，小姨和陆文文都出动亲自去做保洁了。我们人手太少，我请假一天，其他人就得全部出动。不过这也说明我们目前确实不缺客户。 我冲了个澡出来，就见母亲回来了，她提着一个黑提包紧张地站在门口，说她想回来住几天。母亲自从跟苏教授结婚后，虽然也每个星期都回外婆家看看，但几乎没住下过，这次忽然带了东西回来，显然是出了事情。 我把她的手提包接过来，转身放去了外婆住的大屋里。当初母亲没嫁去苏家时，她就是与外婆同屋住着。 外婆听到动静也从小超市出来，看看母亲，又看看我提着的手提包。 母亲的眼睛红红的，神情有些恍惚，担心外婆不收留她，分外可怜地站在走廊里，没再往前走。 外婆说：“先进屋再说吧。” 母亲松了口气，眼泪就落了下来。 后来母亲断断续续才把事情经过讲了，原来她得知是苏恬将外婆家的地址告诉了张素芬，就询问了苏恬几句。苏教授竟因此急了，认为母亲怀疑和不尊重苏恬。 母亲不过辩解了几句，苏教授竟说出了不想再见到母亲这样的话。苏恬也没发挥她善解人意的人设来圆场，眼看着母亲出的门。 外婆也没安慰母亲，只说既然回来了，就踏实住着，然后让母亲去小超市看店，她就去了菜市场。当天晚上外婆包了饺子，还炖了一只鸡。 吃完了晚饭，眼看着天黑了，我才想起章百宽拜托我的事情来，感觉出了其中的难度。我要怎么在外婆、母亲、小姨和陆文文的眼皮地下溜达到对门章百宽家去呢？ 我想了几个主意，比如过去送东西。但是她们眼见着我出门，必定会关注我什么时候回来，大晚上的更会分外关注。于是必须躲过她们的视线，偷偷出门…… 好在这天小姨干活累了，才过了九点就睡下了。小超市关门后，外婆就和母亲在大屋里说话，而陆文文已经在小超市里搭起来了折叠床，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我蹑手蹑脚经过走廊，小心翼翼做贼一样出了自家门。 我也不敢敲章百宽家的门，给他发了个微信叫他开门。顺利进了章百宽家。我刚松了口气，走进客厅就问：“我时间很紧，你准备好了吗？” 章百宽已经换上了睡衣，说：“那我们去卧室？” 我对他挥挥手，“赶紧地，别耽误时间了！” 与我外婆家一样的格局，章百宽用作卧室的是小屋，他只摆了一张线条简洁的铁床，床头柜用张移动的小桌子替代，桌子旁放了一张躺椅。 我进门就说：“那你快上床吧，还愣住干嘛？” 章百宽摸摸鼻子，没动。我们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着。 好吧，我先解释下，章百宽遇到的困难就是睡眠障碍。他说从小就每晚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这些年情况越发严重，焦虑的时候更是彻夜不眠。 其实这事本来应该拜托安眠药，但是他话题一转说在外婆家小超市里打折叠床睡觉的那一个月，他从来没失眠过，每天睡足八小时，准点睡准点醒。 于是我当时感觉很难为，毕竟他如今这么大了，还要跑到我家小超市里去搭折叠床有点困难，更何况如今那位置已经让陆文文给占了啊…… 他就解释说：“其实是我气场让他分外有踏实感，总之是一种相互作用，所以在我的周围，他就能睡得很踏实……” 我说：“那我在家里跟你在家里的距离不管用吗？” 他很费力地解释，“刚回来时候还管用，这几天似乎又睡不着了，可能还是离得太远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玄学。然而科学的尽头也可能是玄学，于是我问：“那怎么办？我去你家，看着你睡觉？” 谁料到他竟然点头了，露出了一点感激我慷慨助人的笑容。他这种颜值再一笑，我实在是有点把持不住，刀山火海都想帮他。 如今我艰难地偷渡到他家，可是我要坐在他床边椅子上，当个吉祥物一样看着他睡觉吗？ 我说：“要不给我找一本书吧？” 他揣度了一会儿，走去大屋从他书架上搬来了几本认为我能看得懂的书，放在移动小桌上。 我坐在躺椅上，随便抓起一本书，然后对他示意说：“赶紧上床睡觉，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墨迹了，我真的很赶时间！被我外婆发现我大晚上在你家，明天就能让咱俩领证！你不会想跟我领证吧？” 结果他说：“领证也行啊，那样咱们就可以睡着一起了……”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幼稚！你以为领证只是要睡在一起吗？还得分你家产！赶紧睡觉吧！” 章百宽总算磨磨唧唧地躺到了床上。我刚翻了几页书，就去观察他有没有睡着。结果他忽然睁开眼，我俩再次四目相对。 大晚上的，被他屋子里的暖色系灯光诱惑，我这附身观察他的姿势很想要吻醒沉睡的王子。我连忙后退，重新坐回躺椅上，继续看我那本不感兴趣的哲学书。 他说：“要不你给我读几页书？” 我有些懊恼，说：“这本书我跟它相看两厌，明天我带一本唐诗来，再给你读……” 他似乎委屈地“嗯”了一声。 我想想还是让他早点睡着要紧，于是清清嗓子，不情不愿地开始念那本书：“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如吾子之说，则知行之为合一并进，亦自断无可疑矣……哎我说，你一只海龟，不应该读黑格尔吗？怎么读王阳明？睡着了吗？” 他再次委屈地睁眼看我，“你才读了一句……” 这意思我要读一本？我认命地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读。然而我跟这本书不对脾气，才读了一页，就自己先会周公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睡在章百宽床上，他不见踪影。我爬起来走到客厅，见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至于我是怎么睡梦中撵走了章百宽独占了他的卧室的情节，我半点印象没有。 我自觉完成任务，蹑手蹑脚地回了家。我回到小屋时，小姨好梦正酣，我松了口气躺在自己床上，也转眼就入了梦。 就这样我白天忙家政公司的事，晚上还接了这个哄成年人睡觉的活。后来我就偷偷把考研用的书过渡到了章百宽家几本，这些书跟我更是不对脾气，我跟它们打个照面就能睡着。以至于我把书推荐给章百宽，问他要不要也看我的书试着催眠自己。 多数时候是我把自己催眠了，章百宽何时睡着不确定，但好歹结果是好的，我就算自己完成任务。我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回外婆家去，反正就隔着两米的过道。 可是我终究是大意了，这是后话。 再说母亲在外婆家住的有几分心虚，她几乎把外婆手里的活都接过来了，每天忙忙碌碌。后来见我和小姨除了接待上门找家政服务的客户，还要亲自跑出去做保洁，就跃跃欲试要帮我们。 我和小姨也希望母亲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增强她的自信心。所以她一表明意愿，第二天兼任了家政公司的前台、文员以及人事主管。谁料她竟然适应得很顺利，与一群家政大姐以及客户都相处的极好，还学会了用电脑。 母亲在家政公司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冲淡了她被苏家赶出门的悲伤，虽然偶尔还是叹气，但只要有活干，她就立即精神起来。 苏教授本来以为母亲没两天就会主动回去，没料到母亲竟然回家十天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终于忍不住先打电话要母亲回去。 母亲放下电话随后就收拾了自己衣物要走。外婆心里不高兴，但是没说什么。母亲拎着手里的包出门时说：“妈，我走了，我回去跟他商量，往后还来家政公司帮忙。他们爷俩也都不在家吃午饭……” 外婆还是耷拉着眼皮，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我晚上回到家听说母亲走了，没有控制住脸上的失落。陆文文想安慰我，又不知说什么好。她已经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大约是从矫虎那里听说的，这两人最近来往颇多。 苏教授对母亲把时间搭在家政公司有些不满。然而母亲实在不愿意放弃她此生第一次做事业的机会，况且她在一群家政大姐中间确实找到了价值感，帮助别人的同时也激发了自己，她顶着苏教授的明示暗示，只装作不知，来往奔忙于苏家和外婆家之间。人虽然累瘦了一圈，精神却意外的爽朗。 这段日子章百宽和他学长做的样本化验分析结果出来了，如之前的分析一样，ZY的生产排污造成了鹰集村土壤和水源的污染，这个污染正在逐步扩大。 章百宽决定去见ZY的总裁常总，把这份资料亲手给他，如果常总也选择无视，那只能求助相关部门了。这份决定是与我、小姨、章十全一起商议后决定的。 那天章十全喝了几罐啤酒，十分豪迈地拍着他儿子的肩膀说：“大不了回家来跟爸一起开药厂，药厂在你手里，肯定比你爹我做得好！我这辈子就没什么大志向，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做大事的人！” 章百宽不像他父亲那样感情外放，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很佩服章十全，只是说不出什么感动人的话来。 到是章十全话多，转而又说：“我儿子亏了，从小到大都说他是富二代，其实就没花着我的钱。再说我三天穷、三天富、三天又跑路，我儿子这个富二代名不副实啊……” 章百宽又动动嘴唇，没说出什么来。我只得替他说：“他说他爸是英雄，跟我说的时候可骄傲了……” 章十全竟然有些愣神， 不敢置信地问：“什……什么时候说的啊？” 章百宽则有点尴尬的样子。 我如实说：“小时候……他住我们家，我跟他吵架，说他爸把他扔我家不要了……哦……童言无忌啊……”我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卖了，委实是双商有点残缺。 我小姨闻言帮我圆场，说：“幸亏把他扔咱家了，不然你上哪认识这么好的小帅哥去！”她说完，不等我反驳，又转头对章十全说话去了，“你不知道，我妈说自从百宽来我们家，前程明显活泼了不少，追着百宽叨叨个没完，百宽这孩子还有耐心，就一直听着……” 我直言：“那是他天生话少……” 小姨选择无视我的话，继续说：“后来百宽出国了，可把我们家前程给闪了一下，难过了好久……好在人生就是兜兜转转，该遇到的，就不会错过，他这不是又回来了……” 章百宽侧头望我，忽然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难过……” 我感慨地望着章百宽，情深意重地说，“怎么可能不难过？养条狗跑丢了我还得哭一场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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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成泥人 2022-09-05 09:01:32 形象丰满，文笔生动传神！赏读学习！ ----------------------------- 感谢文友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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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回到家后，我小姨往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教训我说：“我是拿你没法子了，你小姨我拼命给你制造气氛，你到好，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喝了口水，转身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小姨，为什么你们都认定我跟章百宽是不正常男女关系呢？我俩既没含情脉脉，也没亲亲抱抱，我俩就差一个头磕在地上拜把子了，是最纯洁的男女关系！” “你们岁数也不小了，不用太纯洁。”小姨说。 还好我外婆从走廊路过，闻言脚步不停地插了一句，数落我小姨说：“你还好意思说她，你管好你自己吧！” 我小姨嘀嘀咕咕反驳：“我这不就是自己没啥希望了，想在下一代身上翻盘嘛……” 说到翻盘，我想到了章百宽想见ZY的常总的事。ZY的常总是个公众人物，平时保镖助理跟着，并不是随便都能攀谈的，且可说是“行踪不定”。章百宽作为ZY的停职员工，见他也不那么容易。 我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韩小鱼啊！ 第二天我给韩小鱼打了电话，请他吃了一顿大餐，就是AM大厦美食街的烤鱼。当他烤鱼吃到一半时，我把我的想法缓缓提了出来。 我先说：“我走了以后，你还是负责大厦卫生这块吧？” 韩小鱼忙着吃，点点头：“你走了一直没招新人，都是我每天脚着挨个楼层检查卫生，鞋底都要磨破了……” 我眯着眼睛笑着说：“那各楼层的保洁员还是你负责安排吧？” 他给了我一个“那当然”的眼神儿，为了不耽误吃，都没开口。 于是我顺着说下去：“那你明天能让我去ZY总裁办公室当一个钟头保洁员吗？我有事必须见ZY的总裁常总……” 韩小鱼闻言差点就被鱼刺卡住，哀怨地看着我说：“我就知道你请我吃饭没好事，我能把吃下的去都吐还给你吗？再说你这什么戏路啊？好好的男朋友不要了？制造机会要攀上富豪当小三儿？许前程，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野心？人光有野心不行，还得有实力，你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哪有那实力？” 韩小鱼越说越歪，我不得不摆摆手解释，说：“行了行了，别浪费你那点脑细胞编故事了。是这么回事，我有个朋友必须见他一面，要跟他说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必须面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这事要成了，将来你也名垂史册！” 韩小鱼抓了张纸巾擦擦嘴，还是持怀疑态度，问：“你朋友男的女的？我也没见你还有朋友啊……” 因为有求于人，我先原谅他说话扎心，连忙说：“男的男的！行了吧？” 韩小鱼闻言却还是哀怨，说：“你那个男朋友？你对他真是肝脑涂地啊……” 我没空提醒他把身份搞错又臭词乱用，伸出手掌说：“事成了，五顿，我请你吃五顿烤鱼！” 韩小鱼委屈地望着我，说：“这是几顿烤鱼的事吗？保不齐我就被辞退了！到时候去你们家政公司，你收留我啊？” 我立即拍着胸脯保证：“收留！收留！我们现在正在做大做强，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韩小鱼哼了几声，最终答应帮我安排。 这个计划太过大胆冒险，我担心章百宽知道了反而拒绝，于是我只对他说我有个朋友认识常总，明天上午会想法子帮他约一次见面，让他先来AM大厦等我电话。 章百宽问我的朋友是谁，我琢磨着我确实很难有认识常总这个层次的朋友，只能再次利用了韩小鱼，说是他的叔叔…… 第二天一早我就拉着章百宽出了门，一起奔了AM大厦。进大门时遇到了章百宽那个叫周启明的同事，他与我们走了个对面，十分明显地为了避免打招呼环节而拿出了手机假装翻找消息。 章百宽是得罪了半个ZY的高层而被停职的，离被辞退就差一步了，他想离远点也是常理。这大约就叫人情世故。 我安排章百宽去一楼的咖啡厅等我消息，就急匆匆地去找韩小鱼。 在韩小鱼的掩护下，我换上了AM保洁员的衣服，替代了原本打扫这个楼层的保洁员，推着清洁车就往ZY总裁办公室所在的二十八楼去了。 电梯在不断上升，我在心里推测可能遇到的情景。也许常总的女秘书见我是个生面孔，会盘问我几句。但我对AM的保洁工作太熟悉了，一般不会出破绽…… 然而电梯上升到十一层时，门忽然开了。 苏恬走了进来，她见电梯里只我一个人，就上下打量我，一声冷笑，说：“呵，你回来当保洁了啊？” 我翻着白眼看着电梯上行，“你管得着吗？” “我有事跟你谈谈！” “我没空跟你谈！”我是真没空。 然后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停住了，尴尬地卡在了十九和二十层之间不动了。 不是吧？就能这么衰？ 别人都是跟男主角困在一个电梯里意外生情，我跟个恶毒的女二号关在一个电梯里了，真是让人心灰意冷。 苏恬对外面喊了声：“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她刚喊了一声，电梯忽然又开始迅速下滑，我们还没来得及慌，电梯再次卡住了，接着灯也灭了。 苏恬在黑暗里问我：“怎么没电了？” 我缓了口气，说：“是限速器切断了安全电路吧？你们没培训过吗？你让一下……” 我在黑暗里摸到苏恬身边，把她拽到一旁，摸到了电梯里的故障求救按钮。 大厦电梯管理员反应够快，故障求救按钮一接通，那边就有人回应了，说马上会让工人来修电梯，又叮嘱我们不要扒电梯门等一系列注意事项。 苏恬听得有些不耐烦，着急说：“电梯多长时间能修好？” 工作人员可能彼此沟通了片刻，才安慰我们说：“很快！很快！电梯有紧急制动系统，你们很安全……” 剩下的时间就是黑暗中的等待。 苏恬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了起来。我也划开手机，可能因为断电后信号扩大器失效的缘故，此时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她说：“要不我们喊喊看外面有没有人？” 我已经坐在了地上，直觉这样可能更安全点，边说： “如果电梯还是卡在两个楼层之间，估计喊了外面也听不到……” 黑暗里传来苏恬的声音：“电梯里会缺氧吗？” 我懒得回答她，我是在发愁出去后将要面对的事情。 然而苏恬竟然开始在电梯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似乎在找什么。为防备她做出连累我的行为，我只得说：“不会缺氧，电梯箱的上方有通风口！你坐下！” 苏恬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照了我一眼，竟然真坐下了。 这让我一惊，我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好使了。 苏恬又问：“坐下安全吗？” 我翻了个黑暗里不太明显的白眼，说：“站着摔下去死得不体面，坐着死得好看……” 苏恬竟然没计较我的语气，焦急地接着问：“电梯还会往下掉？掉下去怎么办？” 我抬手握住了电梯里的栏杆扶手，恶劣地一笑，说： “能怎么办？再往下掉就……摔成饼……” 苏恬终于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一点用处都没有！”然后，她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望了望我，也伸手抓住了栏杆扶手。 我对于她一边骂我一边学我的行为嗤之以鼻，内心却焦虑的很，我到没那么担心电梯再往下掉，我担心的是托的时间久了，我这个假保洁员的身份露馅，到时候常总见不着，万一连累了韩小鱼就太对不住他了。 我和苏恬就这样在黑暗里耗着。好一会儿，又听她说：“你那个家政公司真开不下去了？” 我心里想着事情，不想跟她较真儿，就没理她。 然而她不依不饶，又喊我：“我问你话呢！你到是说句话啊！” 凭什么你问我，我就必须回答？我冷哼一声，“说什么？留遗言啊？你的遗言是什么？你说说，我帮你转述……” “什么意思？我死了，你不也得死！转述什么？”她又再次观察了我坐在地上的姿势和握着栏杆的角度，像是在考虑我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绝密的求生技能。 我被气笑了，说：“你死了关我什么事……转述你的遗言是我心眼好儿……” 苏恬对我的恼怒终于超越了对被困在电梯里的恐惧，咬牙说：“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人？对！反正你也不是正常人，有那样的爸，那样的妈，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我故意抬头扫了眼电梯四角，说：“停电了，摄像头可就没用了，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揍你？” 其实我很怂，从小到大都没敢动过苏恬一个手指头，然而她就是认定我是个野蛮人，并且此时又信了，只冷哼一声，就转过头去。 于是我们又在黑暗里耗了有十分钟，总算听到电梯外面有了动静，工作人员确定了电梯里被困的人员状况后，就不再说话了。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果然这电梯还是停在了两层楼之间。 每隔几分钟就有工作人员确定一下我们的状况，但是电梯还是不动且黑着。 此时，外面传来苏恬的姨妈李总的声音，她焦急地问了一句苏恬的状况，接着就开始大声地催促工作人员赶紧去修好电梯。 接着就是工作人员的一顿解释，大意是已经有工程师在修了，他只是在这里负责安抚电梯内被困人员…… 李总与工作人员交涉的声音可堪高大威猛，苏恬稍稍有些安心。这表现在她坐的位置明显与我拉开了距离。 接着我听到了韩小鱼的声音，喊：“许前程，许前程，是你在里面吗？” 我这亲友团明显没有李总来得高大上，我正合计着怎么安慰一下门外慌乱的小弟，就听到李总说话的态度忽然一转，言语中竟带了一点惊喜：“百宽，你也来了，恬恬在电梯里面呢，她给你打电话了吗？电梯里面有信号？” 章百宽没回答这几连问，我估计他又是只点了头。 我也想知道章百宽怎么这个时候赶来了，我刚站起来想问个清楚，又听到了一个震撼级的声音，是刘主任不耐烦地问：“咱们部门的人在电梯里？谁啊？” 尚未脱困，强敌先至。这声音把我和韩小鱼都震住了。 我想转身钻进清洁推车的缝隙里，或者原地打洞逃走。 门外的韩小鱼在刘主任的威慑下支支吾吾开口了，说： “我……我也不知道啊……” 韩小鱼胆子小，怕是扛不住刘主任几句问。 我担心的有点多余了，苏恬闻言十分“好心”地在向外面喊：“是许前程！我和许前程一起困在电梯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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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电梯里的灯重新亮起来，电梯门重新打开那一瞬，也是我社死的一瞬。我身上的保洁制服和我身后的保洁专用推车加深了我社死的程度。 刘主任比李总先一大步迈过来，短粗的手指点着我吼：“许前程，你这怎么回事？” 我这辈子脑子都没转这么快过，迅速模拟出了一个逼真的惨兮兮的神情凝望着刘主任，说：“外面活也不好找，刘主任，我还想回来跟你混……” 刘主任抛出了一个“你休想”的表情给我，眼神儿里的嫌弃增加，然而愤怒值终于低了不少，说：“你想回来就能回来？就是当保洁也得人事那边同意！”转而又去骂韩小鱼 “你让她干活的？你有什么权利留她？” 我连忙摆手帮韩小鱼开脱，说：“不不不，我就是看今天人手不够先帮个忙，打扫下走廊……这不是想表现表现嘛……” 然而此时，苏恬又很积极地狗了一句，表情柔善无辜，说：“我进来时看你要去二十八楼，你去ZY打扫走廊吗？”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发挥演技，惊诧地望着苏恬说：“你看错了！我去二十二楼！”二十二楼是大厦的宴会厅，都是可对外临时出租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让我替班打扫下宴会厅，韩小鱼所担的责任还能小点。 刘主任终于不耐烦了，嫌弃且鄙夷地眼神儿扫过我和韩小鱼，说：“你，赶紧把这身衣服脱了！——韩小鱼，你跟我来！”这是要处置韩小鱼的意思。 韩小鱼给了我一个哀怨的眼神儿，垂头丧气地跟着刘主任走了。 我大业未成，连累队友，一时伤心欲绝。 苏恬像是怕我受到刺激，同情且无辜地望了我一眼，问：“你没事吧？我刚才说错话了？” 我不想配合她演戏，主要是我眼前事情太多，我没心情。 李总也望着我冷笑，对苏恬说：“恬恬，往后别离这样的人太近，也不怕被带坏了……” 我转身要去推那辆无辜的保洁车，好歹把东西还回去。 章百宽从李总身后走出来，手也搭在保洁车把手上，说：“我帮你推……去几楼？” 此时我才意识到了章百宽也目睹了我在刘主任面前露馅的全过程，简直是又社死了一回，这次一点抢救的余地都没有了。我想倒地不起。 然而苏恬看我和章百宽的神情也带着些她想倒地不起的意思，于是我支撑着站住了，反手拉住章百宽，在苏恬和李总的注目下，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就这样，我和章百宽又回到了一楼，我把保洁车给了一个从前熟识的保洁大姐，又去卫生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我出来时，章百宽就在卫生间外靠墙站着等我。我提了提神，问：“不是让你在咖啡厅等我吗？你怎么跑楼上去了？” 章百宽说：“我乘另一部电梯下来，正遇到韩小鱼往那边赶，就跟他一起过去了……前程，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显然他已从韩小鱼口中知道了我在刘主任面前客串的那出滑稽戏的来龙去脉。 我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帮上，还极可能搭进去一个队友。 章百宽说：“我已经见过常总了，他说会以最快的速度找专家团队评估我送去的资料……” 我抬头望他：“啊？你怎么见到他的？” 他说：“和周启明一起去的，我们本来约好，常总一旦从北京回来，他就联系我，一起去见常总……”就是那个在章百宽离职后看似走路都避着他走的周启明，竟然是他留在ZY的一个卧底吗？ 周启明见风使舵演得那么像，原来是忠肝义胆！影帝在民间，这份演技，我必须服！ 章百宽的事情办完了，那么今天总算还有点亮点，余下的就是等消息了。我鼓励地拍了拍章百宽的肩，说：“你有这卧底你怎么不早说！” 他望着我的眼神儿有些深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帮我……” 我没把这个不完美的计划提前告诉章百宽，是怕他担心，然而现在想想，我这个人确实是不靠谱的厉害，以后还是跟他多商量商量的好。我这一腔孤勇，需要一个章百宽这样的智囊团。 可能我思考的时间太长，直到他问我在想什么时，我才回过神儿来，说：“在想怎么搭救韩小鱼啊……” 可能是我的错觉，章百宽眼底的感激和深沉忽然就淡了不少。 我们回到了一楼咖啡厅，一起等韩小鱼的消息。快到中午的时候，韩小鱼才委委屈屈地来电话了，说自己被罚掉了半个月工资，要不是这会儿正缺人，刘主任能让他就地滚球。 好歹韩小鱼的饭碗哆哆嗦嗦地保住了。我松了口气，把他喊下来到AM的美食城吃午饭，许诺的烤鱼不能耽误。然后就是一顿破罐子破摔的午饭，韩小鱼一边大口吃烤鱼一边“赞美“我为了男朋友能对兄弟两肋插刀…… 我笑着向章百宽解释，说：“可能是你实在长的太好了，我身边这些人本着占便宜的心思想都想把我跟你凑一对儿……” 章百宽被夸长的好看后，心情似乎不错，把烤鱼的盘子往韩小鱼面前推了推，又起身去给他加了一杯饮料。 这天晚上，章百宽接到了周启明的电话，说常总已经组建了专家团队，还让他参与了对资料的详细阐释，进展这么快，我们都觉见到了一丝曙光。于是这晚我和章百宽就都有点精神亢奋，导致我没能像往常一样与书一照面就自动开启睡眠模式。主要时间过得太快，仿佛只聊了几句就到了十二点多。 我也顾不得我的哄睡任务了，急匆匆就出了他家。就在我还差一步就到自家门前时，门忽然开了，外婆站在门里黑着脸望着我。 于是我家又连夜开了家庭会议，连睡得糊里糊涂的小姨都被叫醒了。她一听说我大半夜偷渡到章百宽家，立即睡意烟消云散，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拍了我肩膀说：“你行啊！小姨低估你了！” 一家人追问我跟章百宽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我只得坦白了章百宽拜托我的事情，我只是好心地去帮助一个长期被睡眠困扰的朋友而已。目的高尚，行为纯洁。 一家人的意见还产生了分歧。外婆警告我不要一时冲动行差踏错，小姨立即反对，说：“不要听你姥姥的，听她的你一辈子嫁不出去，该错就错！” 陆文文更兴奋，见缝插针地表态说她完全同意我跟章百宽这门亲事。谁问她意见了吗？ 我正跟外婆和小姨迂回打太极，门铃忽然响了。我心头一震，这大半夜杀上门的，怕不是章百宽来救我了吧？我目光掠过外婆和小姨，深觉章百宽此举堪称羊入虎口。 果然不出我所料，转眼章百宽就跟着去开门的小姨走了进来。 外婆对他一向和气，这次却板着脸问：“百宽，姥姥一直当你是靠得住的好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姨靠着门边站着，也拿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说：“是啊，前程脑子拎不清，我都懒得问她了，就问问你，你怎么想的？” 简单分析下情况，也不过是我晚上在隔壁邻居家多待了一会儿，这一家子就逼婚人家，也太残酷不人道了！ 我清清嗓子，正想着怎么支援一下章百宽，却听到他说：“姥姥，小姨，我一直是奔着结婚的目的跟前程交往的……” 我本来是要站起来，被他这么一说，又跌坐下去，慌忙问：“章百宽，这也没打你也没骂你，你说什么呢？” 我外婆直接给了我一个“你闭嘴”的眼神儿，然后目光转向章百宽时，脸上就笑出了点褶子，说：“有你这句准话儿，姥姥就放心了！你们也过了法定结婚的岁数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劝说：“姥姥，不带这么逼婚的！您老是不是想让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儿？只拉拉手就得结婚？我俩也就逃跑的时候拉过手而已！” 我小姨迅速抛过来一个“很失望”的神情，然后看向章百宽，语气甚至有点不着调的遗憾，说：“你们这代人不是挺奔放的嘛……”然后又幽怨地看向我外婆，“妈，还是你把孩子管得太严了……” 为了避免我这两个长辈话题跑得更偏，我只得再次冒险开口，说：“那什么……上个月我还帮矫虎救场，场冒充过他女朋友，矫虎妈来那天，章百宽帮我救场，也冒充过我男朋友……这会儿他也是来给我救场的，保不齐过两天我们就按剧本‘和平分手’了，这都是年轻人互助的事，你们别太当真啊！” 陆文文站在走廊里，隔着敞开的门在外面偷听，此时忽然探头进来插了一句，说：“我看章百宽说的是真的！”自从我们把她从畸形的原生家庭里拯救出来以后，她就变得太过活泼，太爱多管闲事。也是，我们这个家里的人都爱多管闲事…… 外婆听了我的解释，生了几分疑惑，又板起了脸看着章百宽。 章百宽在外婆的威压下估计是不敢反口，又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前程……” “哎？这话你怎么以前没跟我说过呢？要是真的，你不应该先跟我表白吗？”我不得不直接去拦章百宽，语重心长说：“这次不用救场，救了场没法圆……” 章百宽转头望着我，他是换了件衬衫后才过来的，瞧着还是件新衬衫的模样，大半夜的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 就在我思路又无端跑偏的时候，章百宽说：“你不喜欢我吗？” 章百宽望着我，男主角的忧郁脸。他相貌与母亲七分像，很有些精致，但却并不女气。此时细看，眉宇间也有些他父亲章十全的模样，只是章十全似乎从不忧郁。 前几天我是有过决心努力将家政公司做大做强，然后将章百宽当小白脸养起来的心思……但那是我在逗自己玩…… 我喜欢章百宽吗？要与他在漫长的人生里默契相守的那种喜欢？那种只属于彼此的喜欢？ 我忽然预感到我要说我一点也不喜欢章百宽很难，而且会很茶。很白莲花的那种绿茶。当然，我没有影射楼上贾阿姨的意思…… 可是我喜欢他，我凭什么喜欢他呢？世间的事，总是要凭点什么的。当公主要凭家室，成绩好要凭努力，女主角至少要美丽善良，而我什么也没有。只有被人议论的出身，和我自己也不敢直视的血统。我可以一个人无忧无虑的傲娇着，说我不在意，可是我担不起另一个人的爱。 喜欢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于我，更不简单。我忽然想到了那天在章百宽的车里睡着时做过的梦。梦里拎着小兔子的耳朵告诉我“世间所有的小兔子都会越长越像它的父母”的那个人如果真变成了章百宽，我要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可能会通过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可能会通过帮助别人获得自己的存在价值，可是我依然没有底气抛开这些直白地站在一个人面前，单纯地认为自己配得上一份爱情。我没有自信平白地得到一份爱！我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我不配！ 我再次摇头。章百宽的脸忽然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似乎离我越来越远。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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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那天晚上我埋在被子里默默哭到天亮。从小到大的成长片段不断在我脑海里刷新，那些关于章百宽的每一帧都刺痛着我的心。如果人可以永远不用长大，不用选择，也不用失去，那该多好。 然而只有不成熟的人才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奢念。真相是人伴随着成长就要不断地选择和失去。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 我的选择，是失去了章百宽。虽然他没有一刻属于过我，但我就是对这份失去悲痛欲绝。 第二天我爬起来，小姨望着我的脸，定位我为“毁容式痛哭”。之后我抱住我小姨，又加哭了一场。 我小姨心疼且无奈地抱着我，心不在焉地安抚，说：“别哭了，哭早了，人生兜兜转转都会变，得而复失和失而复得都是寻常事……行了，行了，别哭了，你小姨我还没死，我死了你再哭……” 我外婆从门外路过，听了这话扫了我们一眼，骂了一句：“死也是我先死！被你们气死！你还哭？哭也是我哭！” 果然，外婆骂人的效果立竿见影，我立即无端认定了自己原来没有什么哭得权利，就这么收声了，抽抽搭搭地去洗了脸。 之后我就要面临另外一个人间难题，就是“分手”的男女还能不能做回朋友……虽然我跟章百宽这“分”得莫名其妙…… 我还关心着他那份环保报告的进展，还担心着他的失眠困扰，还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他被苏恬那碗绿茶骗……然而我已经没有立场走到他身边，轻描淡写地打个招呼。我应该像对矫虎一样，远离对方才行，否则我怀疑自己会变成一朵假惺惺的白莲花……贾白茶阿姨传授的“成功把握一两个男人当备胎”的方法只能一笑而过，不能用在对待章百宽身上。他从前，至少从前，是我自己人！ 被陆文文定义为“准失恋”的我，每天浑浑噩噩地混在一群保洁大姐中间，默默低头干活。 有句老话说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可见人生有失必有得。没过两天，竟然有客户打电话来咨询我们接不接公司保洁。 这是大买卖啊！我和小姨原本的思路是稳定几个月，先把人手和工作经验都集齐了，下一步才是争取承包公司保洁的业务。然而有客户找上门，那必须得接住！ 我立即调整了状态，去见客户前我特意理了发，换了职业装，还借了我小姨上了年岁的破车充门面。出门前赵大姐还从小超市里追出来，她高高兴兴地拍着我肩膀鼓励我：“失恋不重要，赚钱才重要，男人没有钱靠得住！把这个大活接回来，赚大钱！” 我“失恋”这事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吗？但是我很亏，因为我并没恋过，就失了。但也没时间想太多，敷衍地点点头，就奔赴了预约见面的公司。 这是二环外的一家中小型民企，生产仪器仪表的，厂房和办公楼加起来占地面积也不大。接待我的是位姓代的经理，瞧着比我也就大几岁的样子，斯文客气。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是带着合同来见我的！说是看过我发过去的资质和报价了，直接可以进行到签约的步骤了！ 这么痛快的甲方？怕不是个陷阱吧？于是我趴在合同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生怕里面有卖儿卖女的条款，主要我没有儿女兑现给人家。 在这位代经理催问了两次之后，我终于在合同上抬起了头。一咬牙一跺脚，把合同签了。 我脚步轻飘飘地从办公室出来，就见隔壁办公室里飘出来一阵香风，伴随着香风一个颇有点面熟的姑娘奔到了我面前，细看竟是谭芮芮！ 距离这姑娘在AM大厦卫生间意外流产已过去两个月了，她已恢复了健康和精神，看着也漂亮了几分，喜滋滋地望着我说：“合同签完了？” 我直觉地点点头，她拉了我的手往旁边办公室走，边说：“那就好了，进来说！” 我跟着她进了旁边的办公室，这办公室布置的幼稚风粉色系，与这个厂子十分的不搭。她指了指旁边搭了卡通图案垫子的沙发让我坐下，说：“我好了以后去AM大厦找过你，他们说你辞职了！后来我费好大功夫才知道你开了家政公司，当老板了！我就想给你介绍个活，这厂子是我舅开的，我说你人好，负责任，用你们公司管保洁肯定没问题。他还不信我呢！说我不会看人，非让我不准先说出去，让我表哥先评估下你们……你看，到底还是用你了吧！”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骄傲，那是一份自己朋友很靠谱与有荣焉的骄傲。 我进门时将前后事情串联起来，已经大体预测出我这个便宜大单极可能是她照顾我的，但我跟她真的有那么大的情分吗？这个姑娘，心眼也好了吧，跟她不着调的行为和长相完全不搭啊！ 我有些愧疚，当初她出事情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分内工作，即便后来去医院看过她两次，也是为了跟她“对台词”，统一口径将大厦洗手间事件的舆论压下去。我愧对她这份感激。 于是我说等她下班请她吃饭。 然而她立即拎起她的名牌小包包，腰肢轻软地一转身，说：“走吧，现在就去吃，我随时可以下班！” 后来的日子里我带着家政公司的大部分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仪器仪表厂，誓要把我们这个大单做得尽善尽美。谭芮芮在她舅舅公司里挂个职位，每天在办公室里玩手机，时常跟着我到处晃荡，我们也就渐渐成了朋友。 谭芮芮与我同岁，名校海归。看她的简历和照片简直是完美无缺。但她许是天生坦诚或者生活中属实有恃无恐，对我毫不隐瞒她的底细，说自己虽然是海归，但读的不是什么名校，而是一所花钱就能上的野路子大学，还因为语言不通提前回国，毕业证书也是花钱买的。至于美貌，是多次奔赴韩国后天造就的。 因着这些与白富美擦边的瑕疵，谭芮芮对外人就故意表现得更高傲几分，必须把精英气质拿捏的稳稳的，比如说话要随时夹杂点英文印证自己的海归身份，也偶尔会显出了几分因缺乏常识造成的天真。但我对她这些习惯到没多少反感，爱秀那是她个人的事。 主要是她这朋友做得这么坦诚，我就也不好太过隐瞒。试探着问她知不知道我的传闻。她于是再次诚恳过度，直接点头说：“知道！我听说了！你们AM的员工说的，你爸是个强暴犯，你妈被强暴了，后来为了告你爸进监狱才生下的你……” 她太不会察言观色，看不出我听得脸都僵了。 然而她既然知道了，就算过了这关，我揉揉僵硬的脸颊，点了点头，虽然与事实有些出入，但大体如此。 我问：“那你还找我……” 她竟然一摊手说：“那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人好啊……” 我忽然转过头去，因为眼睛发酸。人这辈子什么最重要？可能有很多答案。交朋友什么最重要？不就是应该“人好”吗？ 我也是配拥有朋友的，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好朋友。 我忙着在事业上开疆拓土以及跟谭芮芮建立友谊，确实冲淡了些我对章百宽的惦念。只是晚上睡觉前我还是会偶尔想起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失眠……偶尔翻出手机，看到微信置顶栏里他的名字，还是有点伤感。 小姨偶尔会通过章十全辗转帮我打听一些关于章百宽的消息，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透漏给我。比如章百宽那份环保提案经过专家组的评估后终于引起了重视，他不仅重新回到了ZY，常总还在公司高层会议上严肃谈论了这件事，赞扬了他坚持真相维护公司长远利益的做法，批评了曾经阻挠调查的几位高管。 我自然是为他高兴，也想着他如今也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估计也忙得很。这样大家都忙，过段日子大约就能把那天晚上的尴尬事给忘了，保不齐往后还有重新回到友谊小船上的一天。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那么措不及防。谭芮芮自从知道了外婆家开着小超市后，就想照顾生意，开着车绕了一个小时跑来买了些不大用得上的东西，我送她出门时，正遇到了章百宽。 谭芮芮后来与我形容，说她见到章百宽的一瞬间，小心肝顿时就金蛇狂舞起来，爱情领域跟这叫一见钟情。 彼时章百宽从单元门那边过来，正经过小超市门口。而和我谭芮芮正从小超市玻璃门里出来。我身上穿着印着我们家政公司名头的保洁服，手里还提着谭芮芮刚买的两大袋子东西，像个兢兢业业的小保姆。 章百宽转过头来时，眼神儿就与我撞个正着。 半个月不见，他清瘦了些，头发也长了，想是没时间打理，竟然从精英范儿异变成了颓帅型。然而我依然得发自肺腑的赞一句“好看”。 做人得大气，既然撞了个面对面，就得昂着头打个招呼，我说：“你怎么还瘦了……” 话说出口，才觉出几分不对。这会不会有些影射他为我情伤日渐消瘦？ 果然他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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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我正琢磨能说句什么话找补一下。谭芮芮忽然挽住了我的胳膊，嗲嗲地来了一句：“你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谭芮芮果然是国外镀过金的就是不一样，这份敢想敢干让人佩服。我不得不给她和章百宽简单介绍了下说：“这我朋友谭芮芮，这我……邻居章百宽……” 章百宽大约也有点不明状况，对谭芮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转过头来望我，像是需要一点解释？ 我拿什么给你解释，这奔放的朋友我也是新认识的…… 就在我想把这个意思用眼神儿传达给章百宽时，门前小街上忽然停过来一辆A5，瞧着有几分眼熟。果然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更眼熟的苏恬。她望着我们含蓄地一笑，目光落在章百宽脸上，说：“百宽，我们走吧……” 不是半个月前还表白说喜欢我吗？这就跟苏恬成双入对了？虽然我不是个爽文女主，活得过于一波三折，但反派为何有金手指？忠厚老实的章百宽就这样被苏恬笼络去了？好吧，也许忠厚老实本来就是我对他的误解！ 章百宽望了眼苏恬，又转头望我，这是还指望我说点什么？ 我想说果然男人没有不渣的！ 还没等开口，章百宽已经转身往苏恬走去。两人就这样在我和谭芮芮的注目下上车走了。临走苏恬还友好对我们摆摆手。以至于谭芮芮问了一句：“他女朋友你也认识？” 我猛转头纠正她说：“那不是她女朋友！” 谭芮芮也有点蒙圈，接着她就笑得有点卡粉，说：“那就是我还有机会了？” 整个下午我都有点心不在焉。谭芮芮还缠着我一直问章百宽和苏恬的关系，终于把这两个人与我的复杂关系都了解个透，得出结论说：“你也太惨了！不是亲姐妹，也算一个户口本上的继姐妹，她那一身怎么也得上万，你这一身，上百吧？她还把你那么好的男朋友给抢了！这也太没人性了！不带这么欺负我朋友的！我必须给你报仇！” 我惺惺地转头问她：“你要怎么给我报仇？也抢她男朋友吗？” 她笑得大言不惭，说：“被你猜中了！这个小帅哥我必须把他抢回来，放心，抢回来我再甩掉，就是给你报个仇，顺便我乐一会儿……” 谭芮芮在男女关系上三观不正，这个我早就知道，但是她把主意打到章百宽身上，这个绝对不行。 我望着野心勃勃的谭芮芮，琢磨着怎么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最终动了动嘴唇说：“其实章百宽他……他……他有病……” 谭芮芮惊诧地睁大眼睛望着我，问：“什么病？那方面的？他不行？” 好吧，既然她自己都脑补全了，我就沉重地点了头。 谭芮芮仔细观察了我的神情后，认定我说的是实话，最终说了句：“可惜了他那张脸……”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但我没想到地球是圆的，谭芮芮和章百宽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门当户对，也就是圈子勾三搭四地就撞上了。没过几天，这两位在一个酒会上重逢了！ 我根据谭芮芮的讲述复原了当时的场景。就是谭芮芮跟着舅舅去见世面，也就是想让她多认识点人，将来成不了互相帮助的小伙伴儿，好歹储备点男朋友资源。 谭芮芮是八卦体质，不仅是她总处在被八卦的位置，还有她自己也是个八卦爱好者，且好奇心强脸皮厚，凭着这个本事，她是很容易混进圈子的。于是她很快把这个酒会摸透了，似乎也挺寻常。偏就在这时，章百宽跟着他老爹章十全出现了。 章十全刚从南方回来，章百宽也没回国多久，但这爷俩有一个很有名气的背景人物，就是章百宽的老娘卢惠。卢惠这种层次的律师，一般是这些商业精英的储备资源，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双方都保持着互利互惠的友好。 因着对他们了解少，八卦这爷俩的来历就成了热门。谭芮芮有了用武之地，她没忍住，抛出了她掌握的终极秘密，章百宽有病…… 我能想象一众白富美们原本发亮的眼睛是如何惊讶地瞪大瞪圆接着充满遗憾地黯淡下去，间或有一声叹息或者一句台词儿，类似于“可惜了”…… 我捂着脸听谭芮芮讲完。心说这下章百宽在新圈子里的形象算是被我毁完了。但想到他如今跟苏恬沆瀣一气混在一起，又觉得不那么心虚了。 说是不心虚，我还是不想遇到章百宽，每次出门进门都先左右观察一番，形同做贼。然而书上说，越是躲着谁，就遇容易遇上。这人生没准就是一个既定程序，一本书，为了精彩，偏好给人制造巧合。 也就是说，我第二天晚上回家，就遇到了章百宽。 他站在街角的路灯下，像是算好在等人。这些年那路灯一直没换过，还是那么极富年代感的昏黄，照在章百宽的脸上，有一点老照片的效果，真是美貌又忧郁。 我正合计着怎么能不声不响地绕过去，他已经看到了我，叫了我的名字：“许前程！” 这么连名带姓的喊我，很像是要算账。想到他跟我确实还有一笔账在，我只得心虚地走过去了。 “这么冷天，怎么站外面？”我笑得像欠他钱。 果然，他是来算账的，直接就问：“是你跟人说我不行？” 我尴尬地挠挠头，说：“哎，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好歹也是高级知识份子……”我看他脸色渐变，连忙否认，摆着手说：“决没有！没有！” 他冷着脸笑了，说：“就是说嘛，我行不行的，你又不知道……” 哎呦後，这是跟我明目张胆开黄腔啊！前阵子还说我喜欢我，这会子不喜欢了，就不装道貌岸然了呗？ 然而我却只敢腹诽，打算找个机会从他旁边绕过去。他看出了我的意图，拦住我说：“我还没说完呢！” 要是以往，我必定说：你说没说完那是你的事，老子不想听了…… 然而此时不同以往，我笑着转过头来，问：“还有事？” 他发丝被晚风吹得有点乱，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微微垂着望着地面，语气竟有点哀伤，说：“那天，我以为你会拦住我，至少会说点什么？” 结果我说：“哪天啊？” 于是他抬头看我的眼神儿竟带了哀伤，说：“就是遇到苏恬那天……” “那天啊……你们郎才女貌的一起出去浪，我说什么闲话呢？但为了你后半生着想，我说句肺腑之言，她不适合你，你另找一个也不难……”我深觉我这份真诚和莽撞有些不合时宜，就算我临别赠言吧。 不料章百宽望着我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接着说：“其实那天是我妈病了，我车又送去保养了，本来想打车过去，没想到我妈让苏恬过来了……如果你不在，我一定不会跟她走……” “我不在你就不跟她走……敢情你老人家是为了气我的？”我表情纠结地望着他，“至于的吗？不就是表白被拒那么点小事吗？你自尊心就那么强，不容拒绝？” 我这话说得有点刺激人，本来以为他会恼上一恼。谁料他思量片刻，竟点头说：“你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接着他那份来去自如的哀怨又浮现出来，说：“我原本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挠挠头，其实我…… “不喜欢，你为什么一直和我在一起……”他问。 我抬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才七点多，要不我们去看一场电影？” 许是我说的太突然，他一时就愣住了。 我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请你，看电影，你，去不去？” 2018年11月，我拉着章百宽进了电影院，看了一场《无名之辈》。 章百宽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他去看这么一场电影，但是出于教养，整场电影他都看得很认真且安静。直到出了电影院才问：“你什么意思？” 我与他沿着街边往前走，边说：“你说那个瘫痪坐轮椅的女孩子和那个劫匪彼此喜欢吗？” 他说：“马嘉旗和胡广生？”果然学霸就是学霸，比我这种看场电影记不住主角名字的强多了。 我点头，依然等他回答。 他可能是担心我这个问题里有陷阱，很考虑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是在那样的处境下，彼此萌生了感情，有喜欢也有同情和感动在内……” 我抬手做出了要与他击掌的手势，说：“对对，我跟你想得一样！” 然而他不肯与我击掌，还是警惕地望着我，问：“什么意思？” 我说：“他们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萌生了感情，但是如果他们都活着，他们的感情能持续多久呢？几天？几个月？几年？胡广生能忍受马嘉旗的暴躁、绝望、犀利、吵闹多久呢？马嘉旗能忍受胡广生的自卑、无能又好高骛远多久呢？两个人能在电影结束后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我望着章百宽好看的眼睛，继续说：“他们不能……就像《罗马假日》的男女主角一样，他们能够萌生感情，彼此喜欢，但是他们只能相爱一场电影的时间……” “如果我们的一生只有一场电影的时间，我也会喜欢你，很爱很爱你……抛开所有人间的烦恼和障碍选择你！可是我们的人生不是，我们的人生还有电影结束后的漫长时光……” 说出这些话时，我一边伤感一边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我只是个电影人物，那么我真的很想要跟章百宽一起度过这段浪漫，甚至惊险，我绝不会选择别人，我只会选择他。也许这就是爱？ 但我不知道能爱他多久，能和他在一起多久，我在这人间太脆弱，扛不住沧桑，守不住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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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那天我们是走回家的。走着走着，天空竟然很应景飘了点雪花，传说中2018年的初雪。也许这是我们唯一一次能一起走到“白头”的机会吧。 章百宽这样骨子里骄傲的人，算是被我拒绝了两次。也许他明天就从我们小区搬走了，从此搬出我的世界，往后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快走到小超市了，他停住脚步，垂眸望着地上薄薄的一层雪花，说：“你不信任我，但是我信任你……” “你信任我什么？”我确实是没听太懂。 章百宽抬头望着我，他长睫上有雪花融化，说：“我信任你会对我很好很好……我还梦到过我们一起头发都白了依然很相爱的画面，我相信那是真的……” 那天我却出奇的冷静，我想我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将我所想说给他听了。我说：“章百宽，我们也只是，人生中偶然相遇，偶然相识，也许彼此萌生了一点点喜欢，也因此忘记彼此的差距，或者说觉得那点差距不算什么，如果我们不去在乎电影结束后漫长的人生，不去在乎生活最终夺走浪漫的面纱露出嶙峋的真面目，那我们也可以相爱一场电影的时间，你想要这样吗？” 我甚至萌生了此刻只要他点头，哪怕只与他相爱短暂时光也好的念头，只要大家在不把感情耗尽时就体面分开，也许结局也没有那么难看…… 然而他有些懊恼地望着我，说：“要说差距，我爸和小姨之间的差距不是远胜你我？我一直觉得你跟小姨很像，现在才发现，也不那么像，你为什么没有她那样勇敢……” 他这番指责让我忍了一路的悲伤忽然崩溃了，我的眼泪措不及防的落下来，也有些愤恨。我说：“我拿什么勇敢？我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个错误，我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因为我的出生进了监狱，现在还下落不明！而我母亲因为生了我，一辈子被人钉在耻辱架上！我得了外婆的恩情才长大活到现在！世人对我维持表面的和气就已经是他们的教养，是他们品德高尚！他们随时可以丢掉这份高尚，用一句‘孽种’就把我打回原形！”这一刻，我忽然意外地穿越时空理解了母亲的自卑，她那些我怨恨的隐忍，是多么的不得已。 虽然我的出身章百宽心知肚明，但是我一向不肯在他面前暴露这份出生就注定与影随行的卑微，这是我第一次直白地提起这些，生生揭开自己的伤疤。 章百宽也慌了，他伸手想要抱我，边说：“出生又不是你的错！你只要勇敢地做你自己，何必在乎别人？” 然而我后退了一步，大声说：“勇敢？我就必须勇敢？我不想勇敢！你们心地善良，你们同情我，劝我勇敢！可问过我怎么想吗？我根本不想勇敢，不想被同情，我就想普普通通！可我连普普通通的权利都没有！我出生就不普通！” 说完，我转身跑向还亮着灯的小超市，落雪的地面有些湿滑，我险些摔倒。章百宽从后追过来，扶住了我，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跟之间的差距，不是谁的错。我可以跟他做很好的朋友，可以看着他就欢喜，可以也信任他会对我很好很好，可是那都是我撑着给这个世界看的坚强，我其实自卑、脆弱，甚至预感到这些都还不是全部。 我甩开了他的手，自己狼狈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上了台阶。 外婆正在架子后面理货，我怕她看见，一溜烟地冲过狭窄的走廊跑回到了小屋里。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哭，小姨洗漱完回来，坐到我床边，唉声叹气地望着我，说：“你说你怎么回事，恋爱一天没谈，到分手了两次！”她扯了纸巾塞到我手里，“擦擦眼泪，我掐指一算你们还有第三次机会……” 我泪眼朦胧的望着小姨，问：“第三次分手吗？” 接着我就被自己的问题逗得破涕为笑了。 小姨伸手把我拉起来，我抱住我的小姨再次哭起来。她拍着我的背轻声说：“每个人在旁人的眼里价值都不一样，在不爱你的人眼里，你什么也不是；但在爱你的人眼里，你就是珍宝……你要相信爱你的人都没瞎了眼，你是值得被爱的……” 前半段浪漫且哲理，后面用词有些跑偏，然而言简意赅。于是我彻底收了声。但是想到章百宽，就又哭了一会儿。这小子真是赚足了我的眼泪。 睡着前我想：如果真有第三次分手，那分手前能不能先谈几天恋爱呢？ 后来的日子，我一边带着队伍早出晚归，一边担心章百宽搬家。 这天我回来的晚，外婆和小姨已经吃过饭，给我留了蒸饺子在锅里热着。我边吃蒸饺边听小姨说：“咱们家政公司势头挺猛的，尤其是前程那个仪器仪表厂的客户，算是咱们跨出了接公司业务的重要一步……” 我咽下嘴里的饺子，说：“全靠裙带关系，往后未必还接的着……” 小姨扫了我一眼，说：“凡事往好了想……总之，就是接普通的家庭保洁，我们的客户也已经算稳步发展了……哎，我就是说咱们那门面再窝在小超市下面有点摆布不开了……” 我外婆闻言转过头来问：“啥意思？想要把牌匾挂超市上面去啊？想骑在你老娘头上？” 我小姨嘿嘿笑了几声，说：“那我哪敢……我就说门面太小了，两个客户一起来，坐都没地方坐，不如我们再租个门面……” 这到是个正事，但是去哪租呢？租什么价格的？还有待商兑。 我外婆只给了一条意见，说：“随便你们折腾，就是别离家太远！” 这条意见迅速被采纳了。然后我和小姨拍板，第二天开始发动保洁大姐们一边干活一边忙打听哪里有便宜的门面出租。 我们再回家的时候，外婆拉着脸对我们说：“门面有了，便宜又近……” 我和小姨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见外婆哀怨地扫了我一眼，继续说：“早晨百宽过来说，他这阵子不在这边住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给你们当家政公司的门面……” 许是因为入冬的缘故，我一时心凉的厉害。章百宽到底要离开我的生活了。 然而我就是这么务实，下一步就在想他那屋子怎么改成门面…… 章百宽只出租了大卧室和阳光房给我们，他保留了小卧室，用来存放东西。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章百宽家阳光房外的竹篱笆拆掉，阳光房的落地窗换成了双扇玻璃门。工人只忙了半天，家政公司的新门面就见了雏形。 章百宽的书他已经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码在纸箱子里，我之前落在这里的几本考研的书摞在最上面。书上覆着一张打印纸，上面是章百宽十分骨感的字：低头赶路，抬头望星。 他是提醒我不要荒废了这些书，和我遥想唐宋的梦想。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曾经在我生命里出现过，让我曾经也想要成为一个美好的人。 我把那几本书抱到新置的办公桌上，他和这些书，其实都是让我抬头相望的星。 然而我一翻这些书，就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过往，那个不靠谱的哄睡任务，每次我都捧着这些书先把自己催眠了。然后章百宽把他的床让给我，自己跑去客厅睡沙发。我醒来再小心翼翼地偷渡回家，有一次路过客厅，就看到他躺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下他似乎微眯着眼睛望着我…… 午后的阳光从玻璃屋顶照进来，我走过去，打开屋顶的电动遮阳棚，看着那阳光一点点被遮挡起来。 我的忧伤没持续一会儿，就见小姨从单元门那边过来，说“卧底计划”有进展了，让我赶紧准备“剧本”，跟她去演出！ 这“卧底计划”还是跟章十全的药厂有关。之前提过有位老人，吃了假保健品吃坏了肚子，住了几天院。而那个假保健品冒的就是章十全药厂FD药业的牌子。老人的家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事情发到了网上，说FD药业的药吃坏了人。这事本来警察已经介入，对假药进行了鉴定，章十全药厂确实是被冤枉的。 然而舆论不那么认为，导致FD药业的形象一下子跌了不少。而且冒充他公司牌子卖假药的人和幕后厂子目前还没找到。 小姨的“卧底计划”就是利用我们家政公司的名头，想办法潜入那位老人家里做保洁，近距离说动老人，把当时买假保健品的情况说清楚。然而要让老人家属请我们做保洁，那需要详细策划。 上个礼拜小姨就开始布局了。她先发动认识的保洁大姐们人传人传递消息，找到了一个在老人所在小区另一住户家里做保洁的大姐。又把那位大姐给约出来，好言相劝加一点物质鼓励，让那位大姐在小区里跟老人家属接上了头，各种攀谈后终于把我们家政公司的优惠券递到了对方手里…… 那张优惠券是为老人家属特制的，免费全屋打扫一次，体验价只要9块9…… 然后就是等人家打电话上门，再殷勤就太像骗子了。如果人家实在不上钩，只能另外想法子。 好在等了三天后，老人的女儿打电话来了，问我们家政公司的优惠券还能用吗？ 小姨接到电话时眉飞色舞，好在声音还稳得住，煞有介事地说：“哎呀，那是我们开业时候发的优惠券……” 人一旦发现想要的东西可能得不到，就瞬间认为有价值，对方立即不依不饶，质问：“那你们券上也没写截止日期啊？这不会是你们发着骗人的，谁打电话你们都说过期了……” 我小姨于是假装勉为其难地去查看了工作安排，答应兑现优惠券上的承诺，给老人家里进行一次全屋打扫…… 放下电话，小姨就高高兴兴地奔过来找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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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詹姆斯邦德 2022-09-07 18:31:36 喜欢女主和小姨，但是也喜欢贾白茶，她那个成功把握几个男朋友和备胎，这是绝技啊，哈哈哈。 ----------------------------- 贾白茶也还是很刚的，中年古惑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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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纳斯里 2022-09-07 15:59:47 喜欢这个家，每个人都有故事，希望小姨跟章十全快结婚，又舍不得小龙，备胎也太好了。大大加油! ----------------------------- 我争取给小龙写个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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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丘丘诵 2022-09-07 12:02:06 每一章都好看，舍不得看完。赶紧拍电视剧，等看。 ----------------------------- 感谢支持，我也写的有点江郎才尽了，写了小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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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xh317 2022-09-07 11:33:35 感情戏也写那么逗，哈哈，小姨安慰女主那段也逗，真是一边哭一边笑。 ----------------------------- 生活从俯瞰的视角，都是一段一段喜剧串成的悲剧。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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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惊喜 2022-09-08 09:19:00 谭芮芮也挺好，感情上三观不正但是人挺好。女主好像更有女人缘!女世子也有女人缘!男主也挺搞笑的，冷幽默。龙仲辛呢?大大别忘了他!谭芮芮也很有意思。 ----------------------------- 刚还说给龙写个番外。最后给他写番外。我也喜欢小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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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这次我们出场的全是家政公司的“精英”，我小姨带着我和陆文文，还带上了刘大姐和她老公。这队伍轰轰烈烈地从电梯里出来，围住了老人家的防盗门。 老人的闺女从猫眼儿里往外看了好一会儿，有点不敢信一次免费的保洁服务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几番确认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进门之后我们立即拿出专业的态度，五个人各就各位。刘大姐带着她老公擦玻璃，这高层玻璃里外清洁是个技术活。陆文文收拾厨卫，我和小姨就打扫客厅和卧室，一边伺机跟老人闺女和老人攀谈。 这攀谈是有讲究的，不能太主动热情，又不能太被动，要时刻掌握话题走向，力求尽快代入我们约定的轨道。 话题首先从“老人的闺女真孝顺”下手，力赞这位五十多岁的常阿姨悉心照顾七十九岁的老母亲。结果是常阿姨眉开眼笑地从冰箱里又拿饮料又拿水果，让我们慢慢干，不要着急。主要是她还没听够夸奖呢，不想马上放我们走。 接着小姨顺着第一个话题继续，讲起自己老母亲近来身体偏弱，找中医吃补药，吃了几天又嫌熬药麻烦，打算买点中成药的保健品…… 这个话题常阿姨也立即接住了，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篇保健品不靠谱论。 于是小姨接着又说隔壁邻居阿姨吃了某某保健品说是很见效，表示了一些疑惑……两人你来我往，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老人前阵子吃的FD保健品的经历上。 老人这时候也坐不住了，抢过了常阿姨的话题自己说。老人周末去郊区赶集，被拉去免费体检，体检完事就被说动买了几盒子挂名FD品牌的保健品。吃了那保健品后拉了好几天肚子，本来也不是大事。但老人这辈子一直体格健朗，就没进过医院，这保健品让她平生第一次挂上了吊瓶，实在是把她吓住了…… 可以说，老人故事讲的十分精彩。 我和小姨跟着故事的起承转合积极配合，表惊讶、表遗憾、表愤怒，情绪跟的非常好。然后在故事结束后顺理成章跟了一句：“那个人名片有吧？拿着她名片找她去！不能便宜了坏人！” 老人说：“名片本来有，后来不知道丢哪了啊，警察也问过我药是在哪买的，可是名片找不到了，就见过一面，我哪知道是谁……最气人就是那个药厂，竟然不承认药是他们家的！非说是假药！我家老三一生气，就把这事发网上了……” 后面的事我小姨知道的很详细，所以她又把话题引回去，问：“那手机号有吗？” 老人闻言摇头说：“没打过电话……电话也在那名片上……” 线索就这么卡住了。我和小姨也没有了继续套话的欲望，开始默默干活打算早点收工。 然而就在这时，陆文文从老人卧房的床头柜底下扫出了一张沾着灰尘的纸片，她捡起来，正打算顺手扔到旁边的垃圾袋里，就被正进门的我小姨大声制止住了，激动地喊：“别动！千万别动！别动那张名片，让我来……” 经老人确认，那张藏身床头柜下的名片就是三个月前在市集上卖假保健品的业务员给她的！ 我们极力地控制住要马上收工的冲动，坚持将老人家打扫一新后才走。刚出了门，小姨就迫不及待地把那名片拍了照发给了章十全。 章十全把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提供给警方后，警方查出申领这个号码的人。这人身份证被申领过很多手机号码，他自己完全不知情。然而警方还是通过充值等情况查到手机号曾经的使用者，竟是章十全药厂之前的业务员钱小露。这个女业务员之前确实是章十全FD药业杀回北方市场的先遣队，那时候派到这边的业务员有十几位，但是这个钱小露在八个月前已经离职了。 因钱小露此时不在本省，找她协助调查的过程还有点复杂，我们只能暂等消息。 虽说事情有了进展，但若向大众解释说是离职业务员销售的假药，那估计有让“离职业务员”顶罪的嫌疑，这跟遇事就说是“临时工”一个道理，在大众眼里都是耍手段。舆论不翻盘，FD药业这个牌子在北方市场就算砸了。 但章十全是个想得开的，当天晚上就约我们出来，说要请客吃饭，给我们庆功。 我本来不想去，担心见到章十全有些尴尬。但小姨执意拉着我和陆文文一起去，我想着就是没有章百宽这层关系，章十全也极可能是我未来的“姨父”，我还是得适应他以后的人设。 我小姨带着左膀右臂到了，见章十全就一个人来的，就问了一句：“你儿子呢？” 章十全一边推过菜单让我们点菜，一边说：“我儿子没事能理我吗？我儿子多忙啊……他被ZY派去北京快一个月了，跟研究所一起继续他那个环保课题，总不能提出问题了不解决吧。ZY部分厂区已经在减产降低排污了，一天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不能恢复产能，拖得越久公司损失越大。但是常总到底是做大事的人，没有把事情瞒下来，而是在轰轰烈烈地解决问题。本来我还合计不行就让我儿子回来继承我这分小家当，但常总这么靠谱，还是让他在大集团混吧，别耽误他……” 我在一旁听着，心不在焉地喝我眼前的果汁。 我小姨点了几样我们平常爱吃的菜，就把菜单递给章十全了。章十全又加了两个主菜。 服务员出了包厢后，几个人一边等菜一边闲聊。等小姨绘声绘色把今日去老人家“卧底”的来龙去脉讲完后，就把话题扔给了章十全，问他：“你当初怎么想到去南方开药厂？” 章十全讲自己的事也跟讲故事一样，表现力十足，说：“一是这边的药厂不是被烧了嘛，家当也没了；再者当时我认识了一个朋友，跟我说他们那边偏远，但遍地野生药材，说如果我去那边建厂，我能有便宜的原材料，村民也能赚点钱……” “就是那个到这边出差包被抢了，你追了两条街给他抢回来那个？”我小姨对章十全当年的事迹也知道不少。 章十全有些得意，说：“对，就是他！后来我不就去他们那边看了嘛。这一路上，坐完飞机坐火车，下了火车坐汽车，汽车开到一半停路边了，说前面没修路开不进去了，得走过去……后来为了把药材运出去，得先修这段路，为了拉投资修路，我真是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那段时间忙得啊……” 小姨看着章十全的眼神儿复杂，语气却还平静，问：“后来呢？” 章十全并无察觉，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后来就发现这翻山越岭的没白去，那边不仅野生药材好，土质也好，种植药材也有优势，那里发展的慢点，我去建厂，正好也解决了村民就业问题……” 我小姨此时才貌似和蔼地说了一句： “所以你就丢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十全不料此地有陷阱，一时就卡住了，连忙辩解说：“哎，你这怎么脾气说来就来，我当时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离婚还带个孩子，我不是想混好点再说，谁想到我这一辈子就没混好的时候……” 我小姨优雅地冷笑了，赐给他一个字，“滚！” 我和陆文文面面相觑，用眼神儿交流我们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一起撤，把战场留给他们。 我和陆文文的意图被我小姨精准洞察到，她说：“吃完一起撤！我跟这个人也没什么说的了……” “吃完我送你们回去……”尴尬的章十全叔叔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一边见义勇为，一边对群众时刻保持着春天般的温暖。 我和陆文文多懂事啊，吃得差不多就双双表示接到紧急电话，“不得不”先后出门，在酒店门前汇合了，准备打同一辆车回去，保持节约。 我是后出来的，陆文文好奇打听：“你出来的时候他们吵起来没？” 我摇头，说：“没呢，未必吵起来，章十全正夸我小姨这十多年一点变化没有，还是肤白貌美，要是跟他去南边吃苦，早晒成黑炭了……我看他还能抢救抢救……” 我俩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陆文文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挂断了电话，向我解释了一句：“我妈……” “你妈又找你？” 陆文文叹了口气，“是啊！她说我嫂子月份大了，不能打工了，家里缺钱……”然后对我苦笑，“她说又给我找了个对象……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认定可以欺负我一辈子！不把我卖点钱花她们就不甘心！好在我住在你家，有你们在，她们还不敢怎么样……”说到这里，陆文文哭了，被亲人欺负，还要倚靠外人的庇护，对她来说也是伤痕。 我搂着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安静地等她自己平复情绪。 然而待她平复了情绪，却反过来安慰我，说：“章百宽挺难得的……” 我一头撞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我放弃章百宽，就是因为他在我来说，太难得了……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从那晚看电影之后，就没有章百宽的消息了。他去北京这一个月，一条微信都没发过。不都说失恋还有个什么周期？他得至少发几条微信过来表达一下吧？说说狠话骂我几句也好啊。他完全没有，就那么消失得彻底。 我哀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我小姨回来了，进门就带着气恼。她这份恼怒到把我的睡意给击退不少，揉着眼睛问她：“章十全不是一贯那个样子，你还真生气了……” 我小姨坐到我旁边，“不是因为他！你们走之后，卢惠去了！” 听到卢惠，我就完全不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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