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金沙江系列第三部《皓月之光》中国水电百年起落[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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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金沙江系列第三部《皓月之光》中国水电百年起落[第18页]

作者:山茅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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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文友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好像又到了唇枪舌战的讨论会场。

    张济夫缓和了一下口气说：

    雄华，你晓得我是学水利的，其实三峡工程首先是一个水利工程，发电倒是其次的。从治水工程的角度看，修水库的作用是很有限的，相当于把水“堵”起来。中国古人治水的经验中，更看重的是“疏”而不是“堵”，你去过都江堰，应该晓得李冰治水的原则是“深掏滩，低作堰”……

    姜雄华觉得张济夫转换了话题，不高兴地打断他：

    老张，你扯远了，古人有古人的智慧，今人有今人的办法。古代人哪有现代的技术？古代人即便想在大江大河上筑坝也做不到嘛！所以这“疏”和“堵”根本扯不到一起！多数专家的考量加上现代技术运用，三峡工程是可行的！

    张济夫看姜雄华情绪激昂起来，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诘问。

    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茶，又慢慢放下茶杯，缓和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在老朋友家争执起来不好，曲英霞没事，会影响到姜一曲。孩子还小，不明白大人为啥要争论这些。

    想到这些，张济夫用很缓和的语气说：

    你说的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告诉你，雄华，你是搞工程的。少数服从多数这种事，不见得对，而且很危险，国内这种教训还少吗？一个工程不上马，以后还有上马的机会，一旦上错了，就难以补救了。三门峡水电站的事，你肯定比我清楚。不就是这样吗？当年有几个人反对，公开反对的就只有黄遥远和温好文，绝大多数人都不反对。结果后来的事，证明他们两个人是对的。三峡这次论证，有不同意见的就多了，但他们都不在签字专家的范围内，否则就不止10个人的事了。这些有不同意见的人，都是某专业方面的顶尖人士，针对生态、环境、泥沙、移民都提出了许多意见。

    说到这里，张济夫停顿了一下，像在斟酌语句似的，然后说：

    雄华，除了关注官方的信息，你了解学界和坊间的信息吗？比如黄遥远先生和黎利先生的观点。

谢谢文友

    张济夫说这些话的背景，过去几十年来对三峡工程的认识分歧，一般民众是不知情的。业内的人根据位置的不同，晓得的内容和范围也是不同的。

    官方这次论证三峡工程的内容通过媒体向民众公布了，在民众中引起了一波一波的关注热潮。而在参与官方论证的不同意见中，以越山先生等人的意见最有代表性，影响也最大，但他们的意见不是反对建设三峡工程，而是主张缓建。

    同时，民间对三峡工程的论争也达到了历史高点。其中反对建三峡工程的意见中，有两个人最有代表性，一个是水利专家黄遥远先生，黄先生当年反对三门峡工程上马，历史证明他是对的，黄先生因此而享誉中外。正是由于这些原因，他反对建设三峡工程的意见尤其为世人看重。

    另一个是政府官员黎利先生，黎利先生反对上马三峡工程更有传奇色彩。五十年代高层领导在憧憬高峡出平湖时，作为主管全国水电建设官员的黎先生，就反对上马三峡工程。为此，他和另一位主张上马三峡工程的代表性人物凌益先生，展开了辩论。

    凌益先生既是执掌长江水利的政府官员，又是业内的权威专家。最吸引人注目的是，黎先生和凌先生这两位官员的这次辩论，是按照最高领导的要求，并在最高领导面前展开的。后来这次辩论，被一些媒体冠以“御前辩论”的名号。

    三十年过去了，到八十年代这次“三峡论证”时，黎先生对三峡工程仍持反对意见。黄先生和黎先生这两个人，都是中国水利水电史上绕不过去的人物。所以他们的观点在坊间有更广泛的传播和影响。

谢谢支持

谢谢文友

    姜雄华对张济夫提到的两个人的观点是非常了解的，黄遥远是业内著名专家，其观点他自然了解。而黎利先生曾经还是水电部领导，其观点他自然也了解。不过他现在的位置是需要和官方观点保持一致，不方便多谈论非官方观点。想到这里，他说：

    “老张，你说到这里，我得多说两句。你提到的这些事情，不能说啥问题都没有，哪个都不敢打这种包票。你也是学工程出身的，应该明白这层道理。

    像黄遥远先生质疑的泥沙问题，泥沙专家组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结论。泥沙专家组的顾问、专家全是国内一流的，很多人在国际上也是享有声誉的。而且分别由不同的单位独立做大型泥沙物理模型，两年后得出的数据基本接近，结论一致，问题已经基本清楚，泥沙是可以解决的。能长期保留的调节库容和防洪库容，分别在80%和90%以上，不会因淤积而报废。泥沙专家组32位专家全部在论证报告上签字。

    再说，现在的情况跟过去上三门峡工程时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那是在特殊年代。不能因为当年少数人反对上三门峡工程的意见对了，就能证明今天少数人反对上三峡工程的意见也是对的。

    你也应该知道，长江和黄河是完全不同的两条大江，泥沙情况也是完全不同的。对整个三峡工程，以我的专业水平看，同意上马的意见是有道理的，不同意上马的意见也是有道理的。

    都有道理，听谁的？从民主决策的机制讲，应该听多数人的意见。我想你不会连这点也反对吧？至于对错，只能由将来的历史作检验。”

    姜雄华以为这番话能说服张济夫，张济夫却连连摇头，不为所动。

谢谢文友

    六十、        人挪活

    张济夫认为主张三峡工程上马的人，多是搞水利水电专业的人，就是认定了要上马，就从这个角度来论证，那还有不被通过的。而不搞专业的人，觉得非专业人士不便多说。既然如此，为啥不能换一种思路考虑问题？

    他对姜雄华说：“既然还有这样多的问题，干嘛要提出早上，先缓下来，等问题都搞清楚了再上有何不可？再说现在的经济环境也不利于搞这样庞大的工程。这期间可以先搞其他水电项目嘛。你们搞水电的人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姜雄华说：“老张，你听到老家四川库区代表的发言了吗？”

    姜雄华这样反问，是他脑壳里立刻浮现出那天会场上，库区代表的激烈发言：过去拖了三十年，建设没法搞，对我们库区影响太大。三十年前还没有出生的人，现在都成了新移民，而他们的后代也成了新移民，人口翻了两倍多，补偿一年大于一年。

    缓建会带来更大的经济压力和不确定性。移民专家组的专家、淹没地区的领导支持上马，在谈到移民费用时说，移民费用打得住打不住的问题，按现在的情况看是可行的，早上比晚上少花钱，效益好。

    张济夫说，全国政协副奚德源先生经过考察后说，三峡工程长期举棋不定，已经严重影响到库区的生产建设和人民生活。

    姜雄华在材料上看到过张济夫说的情况，马上说，情况确实如此。所以更应早上。湖北宜昌的同志说，水位线以下的建设根本控制不住，现在移民经费占全部投资的三分之一，一缓就可能到二分之一。他认为目前有环境容量，可以安置。有的专家说，三峡工程推迟一天，仅移民费用每天就得增加100万元。

    过去有一句老话“人挪活”，用在移民问题上也是有道理的。大多数移民所在区域都是贫困的区域，很多地方都是生产、生活条件很差的地方，离开这些地方，对移民的生产、生活来说，都能得到极大的改善。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人挪动了，整个一盘棋就活起来，将是更大区域乃至全国人受益，何乐而不为？

    张济夫摇摇头，严肃地说，移民问题不单纯是一个费用问题、经济问题，也不仅是环境容量、土地承载力问题，还有心理承载力问题。

    恋土怀旧思想，仍然使一些人弃温饱而逃回他那一贫如洗的家，这里头有很深的文化观念。既然这样，就更应该选择其他专家建议的，先开发上游或支流的水电，淹没少，移民问题也好解决。

谢谢文友

    姜雄华刚想反驳张济夫，说自己的看法。

    这时，曲英霞从女儿房间出来，轻声说女儿已经睡了，你们说话小点声。张济夫一摊双手，冲曲英霞抱歉地一笑，表示不谈这个事了。

    姜雄华也以轻笑回应，他又想起梁仲夏的话，观点不同，最好就不要讨论。他用平静的口气对张济夫说，会议结束总结时，就说了，这次论证工作仅仅是第一层，至于三峡建与不建，何时能建，得由国务院审查委员会根据经济发展规划、财政情况、改革开放等情况做出抉择，提交中央政治局讨论，最后还得提交人大讨论通过。我们两个就不要争了。

    张济夫点头，他也不想再跟姜雄华讨论，在他看来，这些搞水电的人都是上三峡的铁杆，跟他们讨论不会有啥结果。而且能否上马，上头的拍板才是决定性的。

    姜雄华告诉张济夫，自己很快就会到四川砻滩去，砻滩工程前年已经正式立项。他一直想去，部长不放他走，这次同意了。

    张济夫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俩口子，姜雄华一直想干大工程，而曲英霞一直在机关，不会丢下自己的工作和女儿去四川，如此一来，这个家肯定就得分成两边了。问：

    “都安排好了？”

谢谢文友

    姜雄华没马上回答，为了这事。他和曲英霞争论了很久，各不相让，又都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不愿意把两口子的争执说出来，只是看了曲英霞一眼。

    张济夫明白了，心想应该劝曲英霞支持支持老朋友。

    曲英霞并不希望丈夫去，因为他一去，家这付担子就全压在自己肩上了。她曾劝他，再等两三年，她母亲一退休就可以来帮忙了。但姜雄华说，机会错过，下次再来就说不好啥时候了。

    她也不反对丈夫去，因为姜雄华想到下面干工程的念头，是随着在机关的时间成正比，呆得越久，就越想去。

    而且，当她在电话里把这事给她爸妈说，希望她爸妈能劝阻姜雄华。曲长英已经退休两年，对女儿说，男人愿意干就让他去嘛，你要不让他去，早晚都是事。

    李淑霞还是那一套人事经，比她丈夫还来劲，说树挪死，人挪活。干部就是要多交流，这是升迁的机会和资本，一下去就升副局了，在基层干两三年，就有可能再提拔。这样的话，在四十出头就进入正局级领导行列，以后的路就看造化了。干部队伍会越来越年轻化，比同级先上一个台阶，后面的路至少宽了一倍。

    李淑霞在电话那头劝女儿：

    “雄华选择是对的。往上走得有资本，用时髦话说叫业绩、政绩，组织部门看重这点。小霞，你辛苦点，不要拖雄华后腿。坚持一下，我一退休就来帮你。这之前就花钱请保姆。”

    曲英霞听得哭笑不得，说：“妈，我让你帮着劝雄华，你反倒鼓动他去。我算是白说了。”

    李淑霞力劝：“小霞，雄华岁数不占优，耗不起。你一定要顾大局。”

    “唉”，曲英霞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电话，心头想，我这个妈把“大局”都顾到我家来了，不能指望她劝丈夫了。

谢谢文友

    六十一、        下马威

    董建设在水电工地泡了二十多年，八十年代中期，在部基建司司长的位子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用他的话说，是“过客”而已。砻滩工程上马，他奉命筹建砻滩公司。

    砻滩工程是利用世行贷款的项目，跟外商打交道，用他自己的话说，天天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一路摸爬滚打，也学会了许多东西。

    董建设清楚，砻滩项目能上，费尽周折。国家决定部分利用世行贷款，不用外资，国内缺钱，项目上不了。但用世行的钱，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土建工程实行国际招标。问题又来了，实行国际招标，投资将要增加二十多亿人民币。

    这不是一笔小钱，反对的声音质疑：这样干，合算吗？

    而像董建设这些赞成的人，着眼的是利用外资，尽早开工，尽早投产，尽早获得更大的效益。

    事情原本还算顺利，六月又风云突起。因××事件，西方国家和世行制裁中国，砻滩工程也陷入诸多不确定之中。

    进入十月下旬，离原定的一、二标开标日期越来越临近，没有两天了，董建设感到心头的压力越来越大。因为受六月份事件的影响，世行也冻结对华贷款，董建设在心头骂了一句，跟老子，让我赶上了。

    那时很多人都担心砻滩工程要“黄”。如延期开标，延到啥时候？谁心里都没底，这样一来，事情差不多就黄了。如按期开标，各方都可能有变故，面临着有废标在内的风险。一句话，骑虎难下。

    董建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谢谢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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