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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八九十年代农村故事,长篇原创《扒埂草》[第3页]

作者:谁家毛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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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余华 2022-06-13 09:57:02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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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特殊原因,没有更新。感谢厚爱和斧正!~
    众人说扫山边丫头的彩礼也不瓤,结婚账要还大半辈子。不管娶哪的丫头,最好的出路是跳出农门当非农业,一分钱不要还有可能倒贴。说完对萧伟说:“等你以后考上大学,看在我们偷鸡为你补身体的份上,一定要匀几个不花钱的给我们!”
    “你们没吃啊!”萧伟哈哈大笑。正在此时,打马路上突然响起一声枪响,老犟头笑到:“狗日的拦路虎们又在打人抬货了!拆桥断路是强盗,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武淀的粮食经理部的生意,因两个外地来做生意的人被大卸八块,突然萧条了许多。赚钱但不能把命搭上。但路上依然有来来往往的拉粮食车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今旱烟绝种,只剩下似永远吃不完的粮食。
    大不方、小不圆的人都像扒埂草一般,捋捋都是亲戚。所以拦路虎们白天睡觉,傍晚时,就三五成群地抱石头,从三脚寒桥到小鸿沟桥路段上,拦起一道道“石坝”,有车路过时必会减速,他们便扒上车去掀货,芝麻、花生、稻谷、小麦和油菜籽,有啥掀啥,司机若敢翻眼,就拖下来一顿暴打。这来钱来的快,有时一夜上就能搞好几百,所以年轻人们纷纷从“溜乡狗”转行。
    后来二先生骂这帮拦路虎用石头拦车太明显,丢了历家人。他们便在路上挖起“放水沟”,那次萧伟和五老疤特意数了数,仅从钺牙塘到小鸿沟桥,这段两里远的路段上,竟挖了八十八道沟。这模样,就是坦克都过不了。所以来往司机编了一句顺口溜:“宁让鬼子砍三刀,也不到打马路上走一遭!”
    拦路虎中最出名的就是“五狼”。 二驴子、黑孩、大武、大牛和爱华虽然干架算不上最厉害,但打起过往司机来,每人都敢杀人,什么刀啊枪的,有啥都敢往人身上放。
    “多管闲事多吃屁!咱们吃饱了喝足了,学老狗熊睡觉了!”萧伟说完俏皮话,不顾夜路不能跑的规矩,拔腿就走:“今夜是八十岁老太太回娘家——最后一次!”
    第十六章 大皮牛的药子钱
    从能寺粮站门口一直到街上拐头湾,这几百步的距离上,打马路上横排了三道麻袋,这是前后汪庄汪家连夜修的“工事”,麻袋上架满兔子枪和土手榴弹,汪家要拼死要和历家决一死战:“狗日的历家欺人太甚,我汪家学蚕豆往土里拱也不行,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天来一个宰一个,来俩个杀一双!”
    不时还有人叫骂:“打起来时谁要装孬种,我日他亲妈!谁要是往后跑,他就不是姓汪的种!”
    这是一场关系到脸面的战斗。
    前汪庄女婿大皮牛来粮站交公粮,先是插汪家的队不说,到了过磅时,检验员汪大呆秉公办事,见他粮食里掺土太多要折秤,他便撂蹶子又骂又打,像粮站是他家开的一样。汪大呆还手,用粮食钎子把他屁股戳了一个指头大的小洞。按说抹点牙屎或洋油贴个洋火皮就能完事,大皮牛却躺在历万三医院装死,一天吊十来瓶盐水。
    王赘蛋带着三百块钱药子钱去平事。不但被小混蛋踹了一脚,还要汪大呆赔三千块钱,外加在要在二饼的亚西饭店请三十桌赔礼道歉。如果三天内达不到条件,历家就来抄家。这等于是把汪家按在骚泥里又踹上几脚。
    天已大亮,萧伟还躺在床上。四毛喊他吃饭,并叮嘱他今天就是旷课写检查,也不要去念书,水龙街要去和汪家干架,枪子不长眼。萧伟睡梦中哼哧着答应:“今天是星期天啊!”
    “你再和五老疤他们夜里去鬼混,回来就把你腿砸断!”四毛叹了口气:“昨晚拦路虎和公安在打马路上用枪打起来了,这世道老鼠不怕猫了!”
    萧伟一听马上爬了起来:“我们听到放枪呢,原来是这样啊!”
    历凤亲唱嗷嗷地从石椅子处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嚷到:“现在小孩真是黑卵天。几十公安押车,还被人扛走两袋复合肥!”这是他从金刀巷听来的消息。
    昨天下半夜,殿燕刑警大队化装成生意人,开了两辆卡车和一辆小警车,准备像钓鱼似地要把拦路虎一网打尽。头辆车装着复合肥,在前面开路,后面的车在五岔路压阵。可头辆车刚到鸿雁桥,就有十几个人爬了上去,车上帆布底下一个年轻公安沉不住气,拔枪朝天开了一枪,那帮人说这是假公安,开枪就打。等后面的一车公安赶到时,所有扒车人都跳进大鸿沟朝螺蛳涧跑去。一个没抓到,还丢了两袋复合肥。
    萧伟起身笑到:“这帮五郎神就是像老猫猴样,敢开枪打公安,那是要判死刑的!”说话间,只听房外一阵接一阵的土匪哨声,小混蛋在集合人要打到能寺去了。萧伟也把小拇指曲到嘴中,可就是吹不响,四毛马上翻脸骂到:“你要敢装痞混世,拿刀把你手指剁了!”
    历凤亲也是眼睁得像鸽子蛋样地骂萧伟:“一树枣子就看你一个红了!就你这小身体,干架混世还不挡一泡牛屎呢!你若再敢和五老疤他们鬼混,就把你的书包塞锅底下烧了!”
    “昨晚是不是又跟着偷鸡去了?”历凤亲从门后抓起一条棍子就要打萧伟,却被四毛拦住:“萧伟要不是为补身子,绝对不会偷人一根针,这是老犟头的主意。下次馋死不去就是,你这一棍子下去,他那麻秸样的小身子就废掉了!”
    二先生家院内已堆满了人,仍不断有人进门,吓得几只翻蛋狼母鸡咯咯地不停乱转。鸿坞和大冬瓜生完孩子刚满月,二先生便在外给她们盖四间瓦房分了家,实在不能忍受大冬瓜的拉呱样,小孩屎啦啦的尿布能从堂屋一直拖到厢房。鸿月见鸿坞盖了房子,虽然还没结婚,也闹着让二先生一碗水要端平。二先生也给他盖了四间一模一样的瓦房,并答应给他买一个小蛮。鸿月也搬走了。如今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二先生和历金凤华老俩口和三只芦花鸡。
    门口将台上,坐着一位穿着蓝色中山装的黑瘦老头。见小混蛋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起身慢悠悠地说到:“各就各位吧,还不抓紧去,等着汪家把枪架好了才动手吗?”
    这个老头就是号称历家“兵马大元帅”的老侠。那年组织去打年岗公社的曹楼,三百人打两千还把人干死了人。公安下来调查,吃惊地问他为何有这么大本事,他也是慢悠悠地说指挥这点人算个屁,在二十二岁他已是团长,吓得公安马上立正敬礼。
    故意讹诈汪大呆就是为打这场架。用棍麻三的话讲,现在学校念书小孩都不怕历家学生了。这次是杀鸡给猴看,让四周村庄看看,别动不动为了历家不长戈的小牛吃几口庄稼,就又打又骂还拉牛且日杠杠地找到洋町撒泼,常把历家弄得一点面子也没有。也不想一想,这些小姓的祖上若不是历家罩着,哪还能存到现在。历朝历代的土匪、流寇包括日本鬼子,哪个杀人放火的强盗不是历家用胸壳廊挡住的?杨家将只有四代,历家将连着六代将军。
    按老侠的安排,历家兵分两路。一路是由小混蛋领着水龙街人打头阵,如果见了前后左右汪庄人全参战,小混蛋就在正面拖延时间,然后由大头虎领着金刀巷和木钗巷人绕道山丁家打进前汪庄。如果只有前汪庄一庄应战,小混蛋就虚张声势,把他们引出能寺,然后大头虎侧面包抄,来个风箱里面捉老鼠,让他两头跑不掉。
    汪家是该收拾一下了。舞季时大头虎去管电站要电时,电没要回来,还被后汪庄王宏飞领人扛着叉扬撵到五岔路。历家那时就应该发兵,但家家都在抢收小麦,到手的庄稼不能烂在田里。
    老侠这么安排就是尽量避免和汪家正面接触决战,分开打让汪家更害怕。干架打死人简单,但要是能把人打服气比较难,只有吓唬。毕竟汪家和历家是亲家至礼的,不是像和肖家“结大瓜”样,那是蛐蛐斗死架,是要搂起来咬的。
    老侠这样安排,把大头虎留在家中,也是防止肖家乱棍打鸡。虽然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大白天就敢打进洋町。
    共有四辆小四轮吐着黑烟驶过濠溪大桥,后面跟着数百扛着兔子枪的年轻人,喊着震天的号子朝能寺进发。老侠笑着说这叫坦克兵在前,步兵在后。并在出发前一再吩咐小混蛋,千万不要感情用事,遇到情况,就让“通信员”接力赛地往家跑。从歪庙、五岔路、山陈家道濠溪到二先生家院子,老侠安排了六道六个“通信员”,每人一辆脚踏车,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来回。
    领头小四轮停在歪庙北口,小混蛋集合完人后,按老侠吩咐,三个人一组排好队步行朝能寺进发。刚过歪庙拐弯处,就见粮站门口的麻袋墙,一杆杆兔子枪如芦苇荡里的蜡烛签。黑压压的脑袋塞满了那段打马路。小混蛋见状心里一惊:“日妈的东西,前后左右汪庄人全来了!”,随手让身边的“通信员”回跑,自己仍然大声起头叫骂着朝前走去,只是离粮站门口一箭之地时,小混蛋又挥手让人停下,轻声招呼到:“不见我开枪,谁也不能打第一枪!”
    汪家见状所有人都把头缩在麻袋后,但也不开枪。任由小混蛋领着人在高声叫骂,也不还嘴。小混蛋等人嗓子已喊嘶哑,侧耳听着身后也没大头虎的动静,更没有“通信员”回来报信,一时进退两难。往前冲等于是朝汪家枪口上撞,往后退那就把历家祖上脸都丢尽。
    此时如两军对垒的前一秒,寂静得可听到风翻树叶的声音。黄孝上突然挥舞着盒子枪,从能寺庙前巷口冲出,厉声喝到:“都别装混蛋!” 能寺的庙已不在,只留下侠女十三妹火烧能仁寺的侠义故事世代流传。能寺的地名也是由此而起。
    听无人应声,黄孝上接着骂到:“你们在这是抬腿撒尿作哪门子狗怪?以后还要不要捧着脸见面?”历、汪两伙人这才开始骚动起来。小混蛋对黄孝上喊到:“你小花娘回妈家,歇逼吧!我们是来要药子钱的,汪家把着门槛打人!”
    黄孝上清楚,只要有一方开始说话讲理,这架基本上算是歇火。他收起盒子枪,对小混蛋笑到:“别讲了!屁大的小事,至于翻这么大的脸吗?又不是和肖家干架!”
    小混蛋拍着胸脯嚷到:“他汪家再小母牛迎风劈叉,牛逼飒飒,打死人我独顶着!”说完佯装抱着枪往前冲,黄孝上扬着巴掌骂到:“再犯浑,我去找你家老头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种放马过来!”黄孝上寻声望去,见是绰号“赌神”的二明,抱着枪从麻袋堆站起身来。黄孝上拧眉瞪眼地对他骂到:“是哪位裤裆拉锁没拉好,把你露出了?”
    二明却蔫不啦唧地回答到:“谁露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子有理讲过爷爷!我就想问特派员,你愿意让人骑在你脖子上拉屎吗?如果愿意,那谁拉多少我就吃多少!”黄孝上顿时卡住了嗓子。
    小混蛋用枪指着二明骂到:“别他妈的像孔老二的蛋皮子,文绉绉的!少老子的钱抓紧还!”
    二明鹿桥高中毕业后,原来一直在能寺中学当地理代课老师,但嗜赌如命。去年冬天鹿桥公安分局夜里抓赌,要罚他三千块钱。他没钱便到殿燕蹲了三个月,丢了教书差事。据说后来他到南方转了一圈,盖大楼怕出力,进工厂没技术。二百多块钱的路费盘缠花尽,也没打到工。成了“半截蜈蚣半截蛇”的四不像,不生意也不买卖,更不种庄稼,还靠赌钱养活老婆和孩子。
    “你能吸我蛋!”二明也端起枪来指着小混蛋骂到:“有种今天你就过来!”小混蛋暴怒之下,朝身后人群一挥手,端着枪就冲锋:“鳖养的东西,有种你别跑!”
    黄孝上立马又拔出盒子枪来,厉声对小混蛋喝到:“大呆已进了看守所,你歇逼吧!” 汪大呆捅完大皮牛,知道戳了大包,当场就扒拖拉机去了鹿桥,投案自首去了。小混蛋但见黄孝上还在阻拦,他大喊一声:“让汪大呆给我捅一刀,我也去蹲班房!”枪口朝上,正准备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历凤师的断喝:“谁敢动手,我扣他鳖眼!”
    小混蛋手指松开扳机。历凤师上前一把抓住领子,猛地一个提膝,把他掼倒在地。转身喊到:“二先生说了,全都滚回家!”事后小混蛋说,如果历凤师再晚来三秒,那次就砸蛋了,会被汪家打成蜂子窝。“通信员”在山陈家被历凤师截住,大头虎按兵未动。
    指挥汪家排兵布阵的正是王赘蛋。他见小混蛋带着寥寥几百人前来挑战,知道二先生和老侠肯定其中有计。于是他吩咐汪家所有人,哪怕洋町就来几个三岁小孩,也绝对不出麻袋掩体。尤其是大伙又见小混蛋所领的人,都是出名的拼命鬼子,所以任他喊破嗓子,也是按兵不动。这真是麻秸打狼,两怕。
    历凤师按倒小混蛋后,见汪家人还趴在麻袋后。便咋哇猴叫地朝他们走去,只是半道上点了支烟点,骂到:“二明你若想死,就杵在那等着我!”
    历凤师走到第一道麻袋“工事”前,汪赘蛋探出头来。历凤师却对他哼了一声:“老舅爷唉,你有道道没?”
    黄孝上长长地吐了口气,抬眼看天,乌云顿散,露出滚烫的蓝天。他朝小混蛋吆喝到:“过来陪我喝两杯!”小混蛋没有搭理他,低声骂了一句:“喝你妈的逼!”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曲指吹了一声撤退的土匪哨撤退。
    一场一触即发的武装械斗,被历凤师一个提膝顶灭。就如烧芋头的干牛屎火堆,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小混蛋带人撤退无影。黄孝上、历凤师、汪赘蛋、二明等一行人走进亚西饭店。老板二饼把他们带到堂屋,掏出一包黄皮渡江扔到大桌子上,笑着招呼到:“你们都带有茶杯吧?喝茶自己倒!”招呼完便转身出门备菜。
    二明撕开烟盒掏出两支,含笑着给厉凤师递上:“我表兄先打一批!”随手把剩下的一支扔给黄孝上。汪赘蛋顿时拧着眉毛骂二明到:“小日妈的东西,你墨水灌进狗肚子里去了呀!”
    递烟,递两支表示恭敬,递一支表示挑战。掏出两支,别人接剩下一支,是留给死人的。喝酒,不能喝单盅酒,最少四个以上的双数。吃菜,两个菜是挖眼菜,三个菜砍人菜,菜必须四个以上。
    黄孝上见状,知道二明记仇了。还在怨恨去年他赌钱被抓的事。鹿桥民警夜里搞突然袭击,根本就没打招呼,这能怪到老鸡巴!想到这,黄孝上冷笑一声:“没看出来,你二明挺有种啊!”
    厉凤师上前一把夺过二明手里的烟,扔给黄孝上:“特派员还得劳你大驾,大呆没有你估计出不来!”黄孝上知道历凤师这是在众人面前抬他,立即抬起了架子:“嗯,这个、这个,我考虑、考虑!”
    小四轮一字排开,“噗通、噗通”冒着黑烟,在打马路上呼啸前行。车轮不时轧飞石子,嗖嗖砸进两旁花开叶绿的庄稼地里。在剧烈的颠簸中,小混蛋让大伙扯开嗓子齐声高唱:“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沙尘落进嘴里,牙一咬就咯渣渣乱响。
    大皮牛拉着腿从厉万三家医院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向小混蛋和大头虎等人打招呼,让大伙回家喝茶,还嘴不怂地说中午来个猴子喝酒二两头:“我这屁股也值了,被捅了一下,挣了一千块钱。刚丢了一头大腱子,回来两条小沙牛。真是小菩萨蹲在了头上!”
    小混蛋带人去能寺后,历凤师对二先生说,殿燕县公安局马上要下来“拉网”,黄孝上透露说洋町大队有七个名额。如果这次和汪家真打起来,那就得成把的抓人。“严打”不是拘留,住个十天半个月就会出来,在“严打”一旦被逮住,就会送到大西北沙漠里,吃沙种树,一辈子就别想回来。情急之下,二先生只好让历凤师出来唱个红脸,把小混蛋压住,问汪家要一千块钱拉倒。
    小混蛋对大皮牛冷笑到:“你以后在街上摆摊子卖撅屁股吧!”众人哄堂大笑,大美说如果真是撅屁股挨刀能发财,以后满大街都站不下。
    厉万三探出脑袋对大皮牛来喊到:“别忘记明天拆屁股上的线!”大皮牛朝厉万三朗声笑到:“别人扎我屁股给我钱,你扎我屁股我还得给你钱!”
    厉万三瘪了下嘴:“你家已挂账超过五十块了!”他家的医院,厉家谁看病都可以赊账,但欠账不能超过三十块,超过的部分要收五分利息。说利息钱以后用来当历家和肖家干架受伤的药子钱。
    大皮牛耷拉着眼皮不作声,拧开怀里的小茶杯,又大声招呼大头虎等人:“都到我家去吧,凉水变热水!”众人对大皮牛说,别那么假客气。真要遇到日粘皮,顺着杆子爬过去,你两口子估计又要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第十七章 五狼麻袋背小蛮
    早上小混蛋他们开拖拉机去能寺后,五老疤一直在想要成一个帮,到学校把汪家的男生打跑,女生按倒,给历家长威风。可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六斤半和老鸭子这几个货色,早已喝完血酒,成立“小五狼帮”,小毛蛋是帮主。真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称霸王。
    看完三黑蛋用硬币夹光胡子,五老疤便带着小毛蛋等人一起去萧伟家找他下象棋练脑子。六个人围着萧伟下了一上午,却每盘棋都被他吃的只剩一个光杆老将。大伙正在懊恼之中,从濠溪南岸的“麻园”传来一阵起哄声,五老疤呼啦掉棋子,便跑了过去:“去看看汪家被干倒几个!”
    “麻园”是历万三家新医院后面的一块“河边田”,古时尽是沙子,一直只能种麻。但如今濠溪埂已塌,麻园成为空地,几座坟头藏在荒草之中。
    在一片没有猪屎的干净地方,老歪和大美站在人墙圈内,各自在系紧板带,正准备出招。大美扭了扭肩膀头,向老歪招手到:“放马过来吧,让你三招!”老歪也不搭话,只是笑了笑,慢慢腾腾朝大美走去,大头虎知道大美要吃亏,立刻喊了一嗓子:“点到为止!”
    老歪像只炸了毛的斗鸡,跳将起来,右拳一记“横扫千军”,啪得一声正打在大美的眉心。大美“哎呀”一声,捂脸蹲在地上,老歪微微翘起嘴角哼到:“老子混世,你还穿开裆裤呢!”说完抬腿一脚,大美摔个黄狗晒蛋。
    五老疤见状心里一惊,“这分明是水龙街和金银巷单挑啊!”随后便拉起萧伟要拍屁股走开,自家人干架不见血太没有看头。
    一帮人朝着大美怪叫着:“一个槽上就不能栓两头驴!”老歪却斜嘴对大美哼了一声:“小皮带头,不服接着来!”大头虎冲上前去,照着老歪屁股一板脚:“真是二青头!”
    见天色不早,众人纷纷准备回家吃饭。只见五个穿着同样款式衣服的年轻人飞奔跑来:“你们快点跟我杀回五岔路,狗日的老臭蛋在耍洋豁!”众人见是二驴子“五狼”几人,都咧嘴笑开:“狗日的二驴子你又在搞空,老臭蛋吃一麻袋胆子也不敢碰你们五狼一根寒毛!”
    “肯定又是摸人小丫头耍流氓了吧?”二狗子见众人哈哈大笑,只能叹了口气到:“日妈的东西,这到哪讲理去,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膻!”
    “老臭蛋刚买的小蛮奶子像气球!”黑孩色眯眯的样子令小混蛋十分反感,对着他吼到:“滚一边扣鼻屎去!你家没有女人吗?”说罢抬起脚来就要踢他:“整天搞得像骚狗子样,不嫌丢我历家人!”
    “鳖养东西小混蛋,你想死吧!”站着还没坐着高的二驴子指着小混蛋鼻子骂到:“再这么腌臜人老子把你牙掰掉!”身旁的四大美男见状连忙去劝二驴子:“五老爷哎,你还是回你猫猴洞喝酒去吧!”
    身高马大的小混蛋整天吭吭叫地,但似一物降一物,在脑袋没有自己拳头大的二驴子面前,却如一只十斤重的老鼠见了二两三的猫。有人说是因二驴子他爹瘸老四太过传奇,没人敢招。也有人说秤砣不大压千斤,二驴子心比毒蛇,什么事都能拿下意来去干,就如一条打不死的毒蚂蟥,每人敢沾。
    猫猴洞就在桃花山脚下北炕房中,这里与洋町村落中间隔着阴气森森的潘家坟大地,原本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加上老酒匠吊死在里面,更如一片位置偏僻无主的荒坟滩,月夜孩子们玩藏老猫都不敢来。这里过了常会淹死小孩的响水坝就是棺材山,不显山显水,加之出入自如,二驴子认为这是个理想的搞钱据点,于是便领着黑孩、大武、大牛和爱华,便修葺了一排炕房住了进去,起名“猫猴洞”。
    “猫猴洞”内有生火做饭的“厢房”,摆桌子喝茶、吃饭的“客厅”,两间“卧室”里,放着三张铺着厚褥子的大床,剩下的两间空着,是“仓库”和“歌舞厅”。二驴子说不用出门,猫猴洞就能做到吃喝玩乐一条龙。
    “碰碰!”两声枪响,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只见老犟头冲出打马路边的新供销社,背着血头血脸的鬼子六朝历万三家跑来:“快让一下,我的钢珠枪走火了!”
    大队老供销社搬到新址后,假丫头为解除萧德没干上营业员的误会,便辞掉了营业员自己单干。萧德没干上营业员是因为他五婶老许不同意,怕他喝酒干架误事。因新供销社明的是大队的,其实早被历凤师一家承包。不久筛富也走了,据说到了殿燕县城去承包了轮窑厂。而也辞职的黑皮干上了大队副书记,一心讨好历凤师,准备随时扶正,干干一把手过过瘾。别开假丫头家小店门,也是为了此意。
    新供销社只剩老许一人,夜里老犟头常带人去睡觉。在假丫头家小店被偷后,老犟头从大头虎那买了一把铝合金把子的双管钢珠枪,放在供销社内镇邪。也怕带回家被历凤师没收。今日老许去鹿桥进货,便由老犟头看店。见傍中店内无人,老犟头便把枪拿出来和鬼子六、三友、蛤蟆和小四蛋等几人显摆,未想到刚拿出来便走了火,碰地一枪把鬼子六的一张白脸打成了常艳花。
    历万三让人把昏迷中的鬼子六平躺在濠溪边的凉床上,就如给喝农药的妇女洗胃一样,用镊子在他脸上捏子弹,一共有十八个枪眼,历万三却十分紧张地叹息到:“老犟头真戳包,怎么会用豆子当子弹呢?”历万三用手背不时地擦汗,饱满的额头上血迹斑斑,如染了红纸。
    鬼子六依旧未醒。他娘老懒虫领着老牛等一帮老妇女如蜡烛签般,跪在凉床不远的沙地上,拍着手中的圣经书,一会儿放声大哭做祷告,一会儿手舞足蹈地“打魔鬼”。气得历万三向她吼到:“别像苍蝇样嗡嗡吵人了,我手一抖给你家鬼子六脸上留十八个疤,要不到老婆别怪我!”
    用豆子代替铁砂当枪子,打进肉里豆子会碎,只能把镊子伸进枪眼深处搅动着才能取干净,虽然豆子打不进骨头,但比取铁砂要疼百倍。村上很多老混世的年轻人,都用这个法子,打不死却能疼死个人。
    历凤师脸色铁青地坐在堂屋,一旁的历凤亲也是一言不发,猛地抽了几口烟后,悠悠地说到:“老五啊,他扒了咱家房子,咱枪打了他家儿子,这是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了!”
    历凤亲当年被抓,不但“进士宅第”房子被扒掉,还连累在部队即将转干的历凤师,把他撵回了老家。所有的这一切,历凤师认定是历自然写的检举信。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别的村上地主帽子早就摘掉,历凤师就是装着不知道这回事,不给历自然说法。想让他把地主的帽子带进棺材里。这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我四哥你要会讲话你就讲,不会讲话就回家吃饭去!”历凤师心底烦躁,哆嗦着手掏出一支烟来,含在嘴上又拽下来扔给历凤亲:“我从未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啊!”其实他心里明白,马上就要拉网,如果历自然咬住老犟头拿枪打人的事,必定会被抓到大西北种树。
    “酒秀才对咱们家不错,还让我娘睡到了风水宝地,三代之内,必出将军!”历凤亲默默地点着烟,侧脸看了历凤师一眼:“一会让你四嫂过来帮着老许烧锅,我去把历自然他们几家人请过来,都抹抹脸上灰,把怨解掉耶熊!”说完起身出门:“有多大事啊?不就是几壶酒的事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屁大的事影响我家老犟头的前途,那就砸蛋了!”
    历自然酒量不行酒胆不小,喝得桌子上仅剩历凤师哥俩和自己时,还闭着眼睛要酒,让萧军嗦着筷头嫌弃,不时翻着白眼沤他。
    午睡醒来,天开始下起雨来。二驴子站在猫猴洞屋内,抖动着碗口粗的小腰,对着雨幕呲着尿带着节奏笑到:“咱伸着头,弓着腰,扎着大腿,当啷着蛋,干、干、干!”
    二驴子撒完尿,双手接着房檐的滴水,转身进屋就朝正在推着牌九的黑孩、大三、大武和大牛脸上甩去:“小嘚嘚猫子,我这把可换了手气!”黑孩连连往地上啐着口水:“摸过老妇女屁股,手真骚!”
    “那你扣过老女人的爪子都该剁了!”二驴子坏笑着:“我就搞不懂,那么老的女人你也会直起来!”大三、大武和大牛三人哈哈大笑:“三年不见女人,狼母猪赛貂蝉!”黑孩脸突然变得苍白,大声嚷嚷着:“你们几个有意思吗?”大伙更是笑得直不起来腰。
    前段时间夜里,蹲在在鸿雁桥。车没拦住一辆,五狼却逮到一个瘦的像蔑皮似的外地女人。拖到草堆头前,她自己说是人贩子,主动从身上掏出厚厚一沓票子,说要和大伙交个朋友。她这一露彩,被黑孩一拳打晕,弯腰就扛进了“猫猴洞”。
    马灯下的人贩子,长得豁牙咧嘴,脸像开了线的皮鞋,样子十分丑陋。二驴子却像得到了宝贝,让人剥光人贩子的衣服,从带拉锁的蛋兜子里搜出三千块钱,乐得几人蹦将起来。满脸胡子的黑孩,却把眼睛放在人贩子的裸体上,灯没有吹,当众把女人压在身下,说要给大伙表演真人版的“黄色录像”。
    “大哥,我有病!”身下的人贩子扭动着身子向黑孩苦苦哀求。
    “你妈逼的什么病!”血脉喷张的黑孩骂到:“我就喜欢有病的!”
    “梅毒!”人贩子答完,黑孩哈哈大笑:“你有毒没毒,又不是老子吃你,是你用小嘴吃我!”笑完身子猛地挺入,女人顿时如肠子寸断,那嚎叫声像铁锅铲刮锅灰,不一会便昏死了过去。
    二驴子见人贩子又老又丑,便让大三、大武和大牛三人“剪刀石头布”,等黑孩完事,挨个上去接着泄泻火,算是他请客了。
    黑孩完事后,掰开奄奄一息的人贩子双腿,见她裆部像挤碎了得红洋柿。他吹牛逼到:“谁说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老子的牛把田都犁碎了!”
    大三见状惊恐万分:“黑孩你死定了,这就是日本鬼子传过来的花柳病!”
    黑孩疯了一般举起手中的棍子朝人贩子脑袋打去,十分败兴的大牛、大武和爱华也轮起了家伙,直到人贩子呼吸全无,二驴子才鬼叫到:“住手,就是一头狼母猪也能卖几个钱啊!”
    人死了大伙都很害怕。唯独二驴子笑到:“武淀武二蛋俩口太笨蛋才被公安查出来的,你们听我的保准没事!”几人把死尸装进麻袋往棺材山扛去,先是找了个山坳,把尸首烧成了碳,再埋进一块野石头下。二驴子说这才叫毁尸灭迹。只是在知道三货郎捡到一只红皮鞋后,二驴子骂黑孩等人都是生猪。但转头一想,杀人这事要是败露出去,他们四个一个都跑不掉,全得吃公安的花生米。这让自己多了一副铁把柄,稳坐老大的位子。
    二驴子坐在庄家的位上,发完牌九,攥骰子放在手心,连哈三口“仙气”,大喊一声:“离手吃通!”“当啷”扔进碗里,骰子在碗里当当叫地乱转。
    二驴子伸手抓过牌九,摸出第一张牌是“老天”,兴奋地把牌啪地摔在桌子上,又捡起盖在另一张牌九上,嘴中念念有词:“要七、要八、不要九!”搓牌到一半时,停滞片刻,见大伙已亮牌,天门是“小娥配杂八”、上门是“嫦娥配小人”、下门是“小地配十点”三门全是“两点”。二驴子猛地拽开牌来,往桌子上一摔:“天杠!”
    黑孩、大三等人顿时哄堂大笑,二驴子拿的是“老天配大九,天九一”!顶天的“一点”也要输给最孬熊的“两点”。气得二驴子把牌一推:“还玩你妈的逼呀!”
    嘴长头发的黑孩满脸堆笑到:“不玩算了,还是想点子搞钱吧!”连心眉的大三笑到:“咋搞?上搞天、下搞地,中间搞空气!”
    二驴子沉默了一会,一拍大腿:“他娘的,财路来了!”
    上午从能寺干架坐拖拉机回来,路过五岔路“翡翠塘”时,黑孩见正在捶衣裳的过老臭蛋小蛮,十七八岁,瓜子脸,大波头,又俊又时髦,像画上的明星一样漂亮。几人见状就如吃屎狗见了茅厕,立马跳下拖拉机。
    未曾想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膻,老臭蛋领头五岔路全村出洞,扛着叉扬,把他们撵到鸿雁桥。这事弄得真是掉价,到濠溪大桥还被小混蛋等人一顿腌臜。这憋在肚里的气,中午喝了半斤酒都被烧干净。于是二驴子像大伙说出今夜如何搞钱想法。大伙一阵兴奋过后,却又有些犹豫:“老臭蛋家真有钱吗?”
    “真有钱?用脚后跟想想也会知道有没有钱!”二驴子不屑地笑到:“今晚谁敢不去,我就把他闷掉了!”
    原先老臭蛋家软腿子多,是五岔路出名的“救济户”,穷得尿血,出门见人都不敢正眼看。直到去年他表叔陈三屁在外发了财回来,在他家走了一趟,他家如尿到了银兔子,打伞似地盖起三排带围墙的大瓦房,老臭蛋和二臭蛋先后买了两个小蛮。一二十岁正当时的三臭蛋和四臭蛋还马上与当地丫头香了门头。
    十八年前,陈三屁用一个新罩子灯换走他家放在家堂上当煤油灯用的铜香炉。拿到蚌蚌银行,国家奖励陈三屁四万块钱和十台东方红拖拉机。陈三屁用这钱当本钱,在南京搞工程发了大财,开着听不到声的私人小轿车,仅小老婆就要了三个。老臭蛋家盖房子买小蛮的钱都是陈三屁白给的,据说给了三万。那肯定不止,从未穿过新衣裳的老臭蛋,如今到地里干活,哥四个都是穿皮鞋戴手表,顿顿吃肉还有啤酒顶着。历万三家也不敢过那样的高消费生活,所以陈三屁给了绝对不止三万,最少得十万,不然陈三屁良心也过不去。
    鸡叫头遍,弯月挂夜灰。五岔路老臭蛋家后门竹园里,时有惊醒的麻雀,叽喳几声。二驴子五人如白天挂在黑洞里的蝙蝠,悄无声息已趴了很久,他们今晚要把老臭蛋的小蛮背走。
    一阵风来,竹叶唰唰落下水滴,似知了撒尿,蚊群嗡嗡。黑孩望了望老臭蛋家那不漏一丝光亮的后门,轻声向二驴子嘀咕到:“看来今晚是狗咬猪尿泡!”二驴子骂到:“别哔哔,沉住气!”
    黑孩嗤嗤笑到:“女人被灌溉后,一般都会起床放放水。”又挨了二驴子一骂:“闭上你那臭屁眼!”
    鸡叫二遍,弯月夜灰白,星辉润湿露。老臭蛋家后门仍迟迟不开。二驴子失望地摘下马虎头帽子,门吱呀一声开来,他又猛地蒙上帽子,招手示意,五人顿时屏住气。一个黑影走进茅厕墙头,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尿声和几声苍老的咳嗽声。
    黑孩起身要扑过去用麻袋装人,却被二驴子一把抓住,压着嗓子骂到:“别动,蠢驴!”大牛、大武和爱华只好老老实实地蜷伏在黑暗的竹影之中,眼睁睁地看着黑影又走进房中,“咣当”一声插上了门。
    五人如鬼影般飘到小鸿沟桥头,望着前方黑洞洞的洋町村影,五人蹲下抽烟。贼不落空,几人准备在山陈家随手拿一样东西回猫猴洞。黑孩不解地问二驴子,在竹林里喂了大半夜蚊子,为何不吃到嘴的肥肉。黑暗中二驴子翻眼瞪了他一下:“大姑娘撒尿刺啦啦,老太太撒尿呼啦啦!”听尿声和咳嗽声就知道刚那黑影一定是老臭蛋的老娘。

    第十八章 大军师拎肚子
    点点星光下,大队部坍塌围墙内,荒草蓬中,鼠奔唐突。脏水漾漾的巨大石灰窖,如那骷髅的嘴巴,无边地萧瑟寂静中,这里俨然成一处废弃古刹。露闪瞬间,只见大队部办公室地上,蠕动着两个雪白的肉体影子。一阵“嗯嗯啊啊”地呻吟声传来,犹如妖精打架,听不出缠绵春色,只有毛孔悚竖。
    风掠屋檐落下沙沙尘声,“啊!”地一声闷哼,响如擂鼓过后,又夜生风声。忽见火光一闪,传来隐隐对话:“老子先吃一根事后烟!”
    “吃你娘的腿!”竟传来女人嘤嘤的哭声:“你是个孬种,为啥不带我跑?”
    “不是一直攒不到路费嘛!”
    这对打野的男女正是大军师和三英。上次两家干架大军师爹放了一枪过后,两人的婚事算被打了个粉碎。德棒家第二天就把三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开始像老许处理库存货大减价般到处找媒人,可大伙都知道三英和大军师睡过,人长得也拖屁股拉胯地不好看,许多小伙子都说狼母猪刨窝,倒贴钱也不要她,怕脏了蛋。
    “卖田娶媳妇,抬头嫁闺女”,即便长得像猪八戒二姨娘,只要能生小孩,丫头最终还是能嫁出去。大头虎山陈家的表弟陈业就拍着胸壳廊要娶三英,婚期就在这月二十六。三英家已准备好尿桶、罩子灯、大小脚盆和两床十斤重的被子等陪嫁东西。
    陈业家是长草短草一把握倒,连香门头、盖房子、“三转一响”和过大、小礼全免,一把折干了五千二,就能如买个小蛮似地把三英领到家。满村人都说德棒是尿壶打掉底,算是倒尽了。如果不是因为德柱和铁梅结婚,害得德棒不能姓历,这么点钱宁可把丫头塞进墙窟窿里做成酱豆,也丢不起这个人。这点钱还不够人家丫头香门头的见面礼呢,难道是三英缺胳膊少腿地丢了零件?
    大军师又“哗啦”划亮洋火,吧唧吸了几口,摸了摸三英的脸,发觉两手湿润,啧了啧嘴哼到:“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哭个的蛋啊!”又不耐烦地俯下身来,一把捂着女人的嘴:“这深更半夜的,别把鬼哭来!”三英推开大军师的手,吸溜下鼻子,对男人骂到:“你就是想快活!”
    “你又少不了一块肉!”兵临城下的大军师浪笑着,嘴唇堵住她的嘴,又把女人压在身下,准备再次攻城拔寨。突然“碰!碰!”一阵枪声,男人停下动作,女人扭动身子要起。大军师一把搂住她腰:“别慌,老水牛还在井里崴呢!”
    突然一阵骚动,村庄内脚步声、喊叫声骤起。三英猛地推开大军师坐起,抖动着积鼓鼓的胸脯,慌乱地摸着衣服。大军师却哼哧一笑:“这肯定是谁家买的小蛮跑了!”
    这几年人贩子比牛行老板还多。云南、贵州、四川、山西、江苏等各地小蛮纷纷被贩卖过来,全部嫁给三四十岁的老光棍。买的时候就如买了头小猪仔,见怪不怪。但只是小蛮金米银面地吃着,却好似都不愿在此地生活,三天两头逃走。有人说这都是人贩子在放飞精,一个小蛮卖个七八村,就能搞得两三万,比画钱到手还要快。
    历家姓大本来光棍就不多,又嫌买小蛮丢人。整个洋町也就两三家还都是杂姓。真若是历家买小蛮,就是大门开着,若没人领着跑,小蛮也很难转出村外。所以大军师不紧不慢地又把三英压在身下,如一只贪婪的苍蝇,不知疲倦地叮咬着臭肉:“估计这辈子,咱俩只有这 缘了!”
    @左岸香花槐 2022-07-04 14:49:46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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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天气短
    三英吃罢晚饭抓了一把纸装作上茅厕,出门就翻进了自家隔壁的大队部院内。大军师在得知三英婚期的当日,就嗷嗷叫地喊着两人平常约会的暗号,还说如果不见,结婚那天他会抱炸药包把来接新娘的拖拉机炸掉。三英怕他说到做到,为了平安也只能舍得一身被刮。
    三英使劲推着大军师:“狗日的你忘记了,刚差一点被五老疤他们逮到?你难道不累吗?人家都疼了!”
    “不就是伸着头、弓着腰、扎着大腿、当啷着蛋嘛!有啥累的?”大军师又搂了过来,真是三年不见女人,狼母猪赛貂蝉。
    吃罢晚饭,大凤抱着鞋帮唠门去了。三货郎对她虽未死心,知道大伙为何要反对他和大凤,一旦再招惹,全家可能都无法在洋町安身,连刀片等几个死党都会和他翻脸。毕竟自己爷爷是历家的大功臣,自己要是德柱的话,大凤估计都会把小孩生下来了。所以三货郎也很自觉,每次吃完饭就去刀片家,不与大凤打交道的机会。
    大桂兰因为没儿子,却认定三货郎是个最理想的女婿。两家一个生产队,不是养老女婿也是养老女婿。于是借口大凤办不成身份证明,不愿她再出去打工。目的就是让她在三货郎面前转,就像把鱼放在猫嘴边。
    儿大不由娘。一时不见大凤,骡子就隐隐不安。作为过来人都明白,男女那点事,躲在哪个墙角都能办,比吃一支烟还省事。正好遇见五老疤、小毛蛋、三老俏等人,骡子让三老俏到村内僻静的地方转转,三老俏一听就明白,便特意回家拿出一个三节手电,一口气从迷魂塘、南石洼、生家小庙台转到大队部,正好撞见大军师和三英。五老疤手欠,还没看清是谁,就一石头砸去,正中大军师的脊梁,就听哎呦一声,人差点被砸趴下。
    五老疤、三老俏等人回到骡子家,却见桂兰正领着大凤等姊妹五个,在玩扑克牌“金钩钓鱼”。五老疤像茅厕有人似地咳嗽了一声,桂兰伸头就骂:“你五老疤别作孽念中学,蛋毛还没长齐就学会了听窗户!”气得五老疤几人转身就走:“真是狗咬拉屎的,不识好人心!”
    五老疤、三老俏几人悻悻地走到石椅子处,五老疤埋怨到:“今晚耽误到马圩看电视,还出力不讨好!”大伙都让五老疤别哔哔了,现在跑到马圩还能看半集武打片。五老疤说自个电视瘾还没那么大,不如回家靠在床上看小说快活。大伙说就那几张逼逼屌屌的图片,看得纸都发黄了也办不成事。
    小毛蛋突然嗤笑了一声:“孬头日脑的六斤半又去跑骚去了吧!”
    大伙正在乱七八糟地说着六斤半和玲玲的好事。远处手电光一闪,三货郎哼着黄色歌曲走来: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
    自从在能寺帮着刀片“八杰”等人和汪家混世小孩干完架,五老疤觉得三货郎越看越顺眼,除了满嘴跑火车外,也没什么令人讨厌的地方,大凤若是跟了他,以后不愁没日子过。
    三货郎手电一抬,见是五老疤等人,立刻跑了过来:“萧水哥啊,今晚你们没去马圩算是错过热闹了!”五老疤知道这货习惯说话大喘气,便笑着不作声。
    三货郎关掉手电筒,张牙舞爪地说到:“今晚我们又干掉三个肖家小孩,打完全扔进水沟去了!”还没等众人惊叹,三货郎无限感叹到:“鬼子六脸上的枪子刚挖完,心就变得比墨水还黑!他说听他爹说的,若是肖家小孩被打死,扔在水里可以狡辩是自己淹死的,那就不用抵命!”
    “为啥打的呀?”五老疤啧着嘴问到。
    “打肖家小孩还用问为啥吗?里面就有你的死对头菜盒子!他大腿被攮了一刀!”三货郎吐沫星在夜色中乱飞着对五老疤喊到。正在此时,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六斤半慌张跑来,只听鬼子六在后面骂到:“狗日的东西,老子不把你家房子点了就在洋町倒爬三圈!”
    今晚在马圩干架,是刀片“八杰”和鬼子六、三友、蛤蟆和小四蛋等两伙人一起上的。打完之后,两伙人分开跑回。鬼子六等人顺着惊牛沟跑到家西大地时,正撞上靠在草堆头的六斤半和玲玲,她们并没有干什么,只是在数星星。
    “狗日的鬼子六,你狂啥狂啊!我现在就剥你皮!”五老疤撸起袖子把六斤半挡在身后,三货郎也拿着手电就刺向鬼子六的眼:“看你老逼的,还要打到我老七门门上啊!”
    “你算那棵葱?你他妈的三货郎不过是个野种!”鬼子六话未落音,三货郎便抽出腰间的蜈蚣刀扑了上去:“今个就我一个管你咳嗽管你喘!”鬼子六扭头就跑,三友、蛤蟆和小四蛋连忙拉住三货郎:“都是家下,搞误会了!”鬼子六没跑多远,又弯腰抓起一块石头,回身杀了一个回马枪,照着三货郎就砸了过来,只听哎呀一声,三货郎捂头蹲在地上,血从指间热乎乎地流出。
    大队部里的大军师和三英鏖战正酣。两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夜,就如过年时在吃最后一把花生。德柱和铁花成亲改姓后,蛋毛早浓的大军师立刻把眼睛盯在了三英身上,不顾两家合不来,不但偷偷帮三英干活还常给三英卖些瓜子小糖等零嘴。去年舞季,三英独自一人在家煮猪食,大军师来了个霸王硬上弓,把她按在锅台下,生米煮成熟饭。从那便上了瘾,一发而不可收拾。用大军师的话讲,三英腿裆长着那玩意就是让男人用的,若是不用就会生锈。
    三英矮胖如瓜,满脸麻雀屎。两条老鼠尾巴辫子拃把长。直到德柱把两人逮到,才有人相信大军师会看上了三英。全笑话他饿得糖鸡屎都可以当饭吃。可德棒家也看不上大军师:“整天偷人不正干,到时一定是个劳改犯!”
    本来三英准备嫁人,大军师就像揭去身上的一张狗皮膏药。但陈飞仗着是大头虎表弟又是二妹女婿,在能寺街上当面给大军师打指子:“陈业是我堂哥,你在沾染三英,我就把你手剁了!”人狂得一逼,大军师上前去打,三下五除二,被陈飞一脚踢个黄狗晒蛋,脸面被摔个粉碎。于是他回来就约三英,想着让三英带着自己的种嫁给陈业,让这楞种货带一辈子摘不掉的绿帽子。
    黎明由黑发灰,冲出鸡窝的狼母鸡,咯咯地勾引着正在打鸣公鸡。又一次结束。大军师突然又斗志昂扬,板正昏昏欲睡的三英。三英只能哼哼唧唧地应战。大军师把三英抱起,顶在窗户台上,正喘着粗气在玩隔山打牛。
    此时凉风从哨拐西拐一户窗洞吹进,小白菜醒了。他挪了挪身子,当枕头用的破棉袄发出一股酸臭,他鸡爪般的残腕生出一阵麻痛,脊梁上的新伤,也像有蚂蚁在咬,这是上次在武淀被大头虎用斧头砍的。他摸起床头缸盖上的烟盒,竟然没掏出一支烟,老伤新疼让他恼怒地骂到:“尻他娘的大头虎!”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隔夜痰,又仰脸喊到:“娘啊,我渴了!”
    “渴了找尿喝!都多大了人了,喝口水还要找你娘!让你娘去喂你奶吧!”小白菜他爹张嘴骂到:“少干些架,多干些正事,和你差不多大的人,最小的孩子都比你大腿高!”
    “我高兴,别瞎操心!”
    “你高兴,姓高,狼母狗丈母娘被人尻!”他爹被气得语无伦次。
    小白菜揉着眼睛向已端水站到床边的他娘说到:“一会给我五十块钱,我来去买条烟!”
    他娘吃惊地叫到:“啥烟一条五十块!”
    小白菜要钱自有打算。上次他和表妹小秀在石碑桥下打野,正好撞见大头虎和歪抗麻屁,事没办过瘾还把小秀的定亲表搞丢了。那是块进口手表,只有酒瓶盖大,一千多块钱,够买两头牛。小秀女婿是前汪庄俊生,如果不把手表补上,汪家肯定和历家一伙,到时肖家屎都会被打出来,自己也会被挫骨扬灰。
    小秀和俊生香完门头后,小白菜却从中插进一腿。鼓弄着小秀和俊生退亲,不顾表姊妹是近亲不能结婚,要小秀嫁给他。便出了个主意,说俊生常年在温州打工,过年过节也不来接小秀,显然不够诚意,便让俊生给小秀买一块进口定亲表,不然算俊生自动悔亲。未曾想刚张完嘴,俊生就特意说从南京把表买了下来。如果小秀再耍什么叉骨眼,那就把香门头的账算清。
    小秀的婚期定在腊月,如果不赶快把一模一样的手表买来,到时露了陷会吃不了兜着走。小白菜已逼五个姐夫每人掏了二百块,但来回去蚌蚌和省城几趟,没买到手表还把钱花了,急得小秀昨天说,再有一个星期搞不来手表,她就喝农药。
    小白菜正在为钱和爹娘吵嘴,门外突然哭着跑来几个妇女:“小白菜啊,你可得为我们家报仇啊!”这是昨晚被鬼子六他们扔进水沟里几个孩子的母亲:“历家小孩都是强盗种啊,你们年龄大一点的再不上,以后迟早都会被历家那帮小畜生打废掉!”
    小白菜腾地从床上翻起:“中午把四拐的老头都找到场,赶快把黄衣帮的人增加些。不然让历家骑着脖子拉屎了!”历家有水龙街、金刀巷和木钗巷三大支,肖家有东南西北“四拐”人,比历家多好几百人。真要是搦在一起,大头虎和小混蛋他们还真占不到便宜。
    风箱声响起,鸡鸣人声,炊烟袅绕,这个凉薄的清晨渐已喧嚣。
    大军师和三英分开后,歪歪倒到没走几步,突然有人喊他,抬眼见大老枝背着粪箕,龇着黄牙在对他诡笑,“心不偷,凉飕飕”,大军师心里一惊:“这个傻屌知道自己偷了他家的大白顶了?”
    “乖乖,这地方能有屎吗?”大老枝虽比自己老的多,但大军师却抖起大辈的架。抖完他自己想笑,为何村上从前有钱人家的辈分都很晚呢?
    “咦!根爷吃了吗?”大老枝抱着粪耙恭敬地打着招呼。大军师听完笑到:“你说你是不是孬透了气,现在谁家还勾屎捡粪?”
    “化肥种出来的粮食没有饭味!”大老枝歪嘴突然问到:“根爷你没拉我家的大白顶的吧?”此话一出,大军师一怔,但马上笑着说到:“就是我拉的,杀掉吃肉了!”本想开玩笑赛唐,未曾想大老枝立马当了真,挥舞着粪耙就朝他打来:“偷牛会被枪毙!”
    应付完大老枝,大军师听到肚子在打鼓,“一滴精,十滴血”,他猛然决定今天逢集一定要拎个猪肚子补补。
    太阳照打马路集市上,几只猪扭着屁股,大大方方地在赶集的人群中拱着脚下尚且泥泞的地面。大军师娘扭着屁股,似按着喇叭“嘟嘟”放着屁而来,五老疤噗嗤笑出声:“亮火虫跳舞,走路带伴奏!”萧伟诡异地说,他知道大军师娘一定是来割肉的。似乎猜到大军师今天要拎肚子吃。

    第十九章 五老疤打石头
    早稀饭再开二遍绿豆就开花了,老犟头还在捂着被子在装睡。萧军喊他起来吃饭,还被老犟头砸了一枕头,眼泪汪汪地在厢房里向老许告状说大死孩懒得屁眼生蛆。在锅底下杵着火叉填火的老软抿嘴苦笑,喊着让萧军去拽两把草来。整天打扮的像非农业样的小丽在院中笨拙地抬着大粗腿在踢毽子,十三四岁的她,啥事都不干也啥事不会干,也不怕以后给婆家会被一天打八顿。
    老软是老二,比老犟头小俩岁。老犟头年二年级时他念一年级,如今老犟头初中毕业从初二回炉又念到初三,老软这才和鬼子六同班,明年考初中。都说他每天当丫头围着锅台转被耽误了。可萧军是快活三老疙瘩,啥活不用干,照样一年级念了四五年。都说酒秀才亲点穴位的历凤师娘的好老坟,力量全用在了萧伟身上。“三代之内,必出将军”,可长得像串糖葫芦样的萧伟,打死却没有将军样。看来看去,只有老犟头能有绿豆色。
    历凤师眼皮一扒背着一蛇皮袋牛肉去能寺送礼去了,虽然他是特务连当兵出身,却不会骑脚踏车。只能早早地去,怕走在路上被人骂豁蛋。这次当兵无论如何也得让老犟头走掉,不然这个戳包精一不小心就得被“拉网”去大西北。
    老犟头不仅在学校干架是一霸,哼几声就能把人吓尿裤子。最近除了枪走火把鬼子六打了满脸豆子,还有前几天又把后汪庄三轮车司机马虎子打成了重型脑震荡,吊了二十多天盐水。哪块渣巴头都戳脚。这两件事只要被人检举一件,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幸好能寺街上没有邮电局,到武淀寄信还要闯龙潭虎穴样的哨拐,不然此时检举一定早放在了殿燕公安局的办公桌上了。
    虽然这两件事都不是老犟头故意,马虎子挨打是因他开三轮车故意把骑自行车的大丫拐进了水沟,可历凤师知道,法律是以事实为根据,法律为准绳的。
    仿佛一夜间打马路通了黄帆布三轮,有两三辆来来回回地从武淀到能寺,在从能寺到武淀,上车两毛,分段计价。只是现在脚踏车太多,年轻人几乎没人舍得做。
    老许知道老犟头肚里装着心事,早饭做好后。马上就让老软、萧军和小丽快吃完念书。自己却吧嗒着嘴在骂历凤师出不尽的花色,孩子婚事都不能干涉,却死要面子活受罪非让老犟头当兵。老软盛好稀饭端上死面粑粑,摆好萝卜干和酱豆,老许却竖着眼睛吼他搞快点。她心里也烦,自黑皮偷假丫头家小店被抓,新供销社生意就不好,加上鬼子六挨了一枪,店里一天天不见个鬼影,生怕盐都会发馊。老许已把供销社值钱的货拉来了家,过几天退回公社,自己还是扛着大锄下地比较自由。
    五老疤也在家和镐头把闹着情绪。这学期马上就要念完,除干活就是干各种活,学校不过是多招了一个不管饭和免费的长工。他想去上海跟着秋阳学木匠,虽不知道学会手艺有什么用,但最起码不会一辈子只能犁田打耙。把镐头把气得把碗摔到院内的粪堆上。
    “小学和初中有啥区别?不过把算术改称数学,语文还叫语文。只是新添了一门英语,只是把“A啊、B波、C菜!”念成“A艾、B比、C碎”,“早上好”喊成“裤裆冒烟”、“中午好”叫“裤裆拿斧子弄”、“晚上好”叫“裤裆也为你弄”,难怪叫放洋屁,全是从“裤裆”问好!”
    第二十章 请当兵酒的晚上
    草尖已有霜吻,濠溪水也渐无声。寸把长的小福鱼沉睡在癞猴石底下,秋收完的大地又被绿油油的麦苗铺满,南飞的大雁咕嘎提醒人们不忘老话:一年盼着一年好。
    老犟头在殿燕验兵合格,马上就要打背包走人。历凤师今夜摆开了三十桌酒席,宴请老七门所有“大掌柜”,等带兵的下来政审,天王老子要敢提一个不字,老七门绝对也不会放过。老犟头当兵花得代价太大,不连成袋送出去的花生绿豆等土产,光现钱已有大几千。不过这一场酒席下来,现钱肯定能回来不少。但这没有结婚礼钱随得重,因不是家家都有人能当上兵,这是贺喜。
    大头虎为办好这次酒席,特意把自家电瓶搬过来放在历凤师家堂屋,这里当“雅座”由二先生和老侠坐上岗,专门招待武装部长张三麻子和特派员黄孝上等公社干部。传说崔普种伤养好去了深圳,不然他今晚肯定也会在。如今没人愿来能寺干一把手。俗话讲“千里为官一张嘴”,谁也不想把命丢在这穷乡僻壤。
    “一碗水牛蛋、二碗水牛逼,三碗唧唧嘎、四碗嘎嘎唧,五碗水里游、六碗草里崴,七碗花里蹦、八碗哼哼叫,九碗龙王兵,十碗门神汉”,今晚历凤师用的事“十大碗”婚宴标准待客,看来不干供销社的老许真会哭穷,大队干部没有工资但又外水。院外黄帆布大棚内一放着四五个暖水瓶的大桌旁,坐着一个满脸骚疙瘩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他便是小毛蛋哥哥大毛蛋,旁边围着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六斤半、老鸭子、萧伟、萧军还有三货郎等一群半截头小伙子,他们今晚全当跑堂,每人盯几桌,负责用筛子端碗。
    三货郎满脸媚笑地向大毛蛋说到:“我哥你回农村还能吃得惯吗?”老七门差不多大的小孩从小都不愿带三货郎玩,这货嘴不怂还手不稳。唯独大毛蛋搭理他,还帮过他干架。
    “你们别坐那像死板桩样地!起来送送水也好呀!”一个矮粗的年轻人大声吆喝着:“大毛蛋,你比他们都大些,你得带头干!”他是很久露面的“三偷”中和大军师齐名的三红。说完从桌上提起一个暖瓶就朝历凤师家堂屋走去,他今晚负责伺候公社干部,历凤师特意安排的。
    第二十一章 雪夜关门吃狗肉
    风吹着雪花,瞬间白头。村庄里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叫,声声如猿啼。阴沉了数日,雪花终于飞扬。
    “一虎二蛋,三偷四横,五狼六怪,七雄八杰”。历凤师眯着眼对二先生说到:“无风不起浪,到底是谁编的这顺口溜呢?”三大杠头和九门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屁只能闻得到却抓不到!”大头虎和小混蛋立即暴跳起来:“下次谁再这么喊,一定把嘴撕开!”
    拉网的名单真的有眉目了,昨天准备调往鹿桥公安分局的黄孝上特意找到二先生,说殿燕公安就要按那顺口溜抓人。宁左勿右,先抓后审,审出罪来再送大西北,动用了法律,天王老子也插不进嘴。历凤师今日在家炖了一只狗,召集来二先生和三大支九大门老大,商量对策,这一下把历家抓走一拖拉机,假如小白菜挑头闹事,历家绝对会被打个肚子朝上,翻不过身来。
    枫杨县那边拉网动手比较早,起芋头时,肖家黄衣帮被一网打尽,小白菜当时躲进床底下,也被公安拖了出来,临出家门时哭的像老水牛般哞哞叫。虽已有人回来过年,但传言小白菜等十来个家伙正月十五能回来就算磕头了。黄衣帮把铁路枕木拉回家打家具被抓的,说起来也有些亏,那一堆堆枕木放在铁路边已很多年,没人看管,都以为是废弃不要的。历自然说他们犯得是铁路法,铁路上任何东西碰都不能碰,哪怕是一根洋钉。不然都得判刑。
    大头虎接话到:“顺口溜上的一帮人,没事就混混世干干架,又没耍流氓,干架是我打你、你打我的事,难道会犯法吗?下来拉网也不怕!”
    老犟头成功戴上光荣花当兵走了,根本没有人从中捣鬼。历凤师这辈子第一次把历自然也找来喝酒,让他从打官司的角度上看看如何应对拉网。这把历自然激动地坐在二先生身边,眼泪婆娑地一言不发。此时有人提起了二驴子等“五狼”把老臭蛋家小蛮用麻袋背走,还敲诈人三千块钱的事,大伙异口同声地说到:“拉网要是专拉这帮家伙那绝对是活该的!”
    狗肉下粉丝的香味熏满雪花。老软已端来洗手热水,开始收拾大桌上的茶杯、瓜子,扭头问历凤师中午喝什么酒,大头虎立即笑着让他不用操心,马上老歪会搬两箱“包公醉”过来。惊得老软扭着脖子叹到:“乖乖啊,得二百多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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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3-30 19:37:43  更:2022-08-06 11: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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