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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红尘依旧话桑麻[第5页]

作者:常山渐青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唐老狗一听此言,直接就晕死过去了,虽然最后他并没有如愿死成,勉强留了一口窝囊气在,完美地诠释了什么苟延残喘,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因为纵然是南厂的人再厉害,其手段再高明,也不能对一个活着的死人进行额外的训话,况且此时大明王朝也还蒸蒸日上,并没有混到穷困潦倒和即将崩溃的地步。
    老唐胸中一颗忠君报国之心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前边表现得比较嚣张跋扈的那厮是北厂从外省借来干活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爹,反正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吧。
    “以前啊,我总觉得指鹿为马是个天大的笑话,”老唐十分颓唐地随口叹道,他显然又从大明朝穿越过来了,“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把指鹿为马当成笑话的人才是天大的笑话。”
    “其实啊,错的人根本就不是赵高,”他又进一步解释道,也算是干了一件开启我智的大善事,多年之后依然让我感激不尽,对他甚为想念,“也不是见风使舵地跟着附和赵高的那些所谓的小人,而是那些明明干不掉赵高,却还在那里硬碰硬地说鹿就是鹿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揣着糊涂装明白的人。”
    “仔细想想,这个道理很简单啊,谁要想干一番大的事业,不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在旁边帮衬着,那能行吗?”他又冷笑着非常耐心地启发我道,像极了至圣先师孔子的当世弟子,只可惜我内心残存的那份根本就不值钱的骄傲不允许我当场拜他为师,否则的话我真的要当场拜他为师了,“赵高其实就是通过指鹿为马这简单的一招,来快速地判断谁和他是一心的,这个办法虽然有点野蛮霸道,但是效率却很高,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弯弯绕,说句难听话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不像有些更为阴险的人,你纵然是想巴结他,想追随他,云里雾里的你都找不到巴结他的地方,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明说,让你无从下手。”
    “那这么说,赵高还不一定是坏人。”我直接笑道。
    “谁也不是天生的坏人呀,”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我,显然是把我当成他的同性知心爱人了,尽管我本能地觉得他的回话有点文不对题,“坏人也是一点点变坏的,是吧?”
    “那倒是。”我附和道,就像附和赵高一样。
    “而且,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他赤露露地问道。
    “这个评价好人和坏人的标准又在哪里?”他又问道。
    “是谁来进行评价的?”他再次问道。
    “进行评价的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还问。
    我不得不愉快地承认,这家伙太会问了。
    由此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南方某高校的一位教授,临失踪前在网络上愤然举报其单位一把手种种问题的事情,然后便在自己心中草拟了一个情绪化很强的也行根本就不成体统的回复,好把这个反映着我的部分心声的回复贴在像白色塑料布一样朦胧的空气中,回复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你老人家都混到这个万人敬仰的位置了,居然还这么干,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和不太入路。要是有直接的过硬的证据,你就拿出来,并公之于众,让大家鉴别一番,也好为你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反正你都是准备死了,还捂着那些证据干嘛?要是没有过硬证据的话,就别说那些主观性太强的话,什么“用阴招、泄私愤、拉山头、无底线”,什么“满心名利追逐,建立独立王国”,这些个人感情色彩如此浓烈的话说出来有什么实际意义?这些话在法律上站得住脚吗?这是一个治学严谨的学者该说的话吗?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这些原本就不甚确切的评价换个说法也许就是有能力、有水平,有干事创业的魄力和勇气呢,未必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和无耻。这都什么年月了,朗朗乾坤,海晏河清,大众幸福,法治社会,你居然还满口“君子、小人”的,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另外,“独善其身、两袖清风”这种幼稚而可笑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人,或者在这之上的人,天下就没有几个敢这么标榜自己的,除非你自己的德能勤绩确实比焦裕禄之类的英模人物还要过硬,那个另当别论。另外,偌大的一个学校,精英人物肯定成千上万,难道都是蝇营狗苟之辈,酒囊饭袋之徒吗?你这一杆子打得也太宽了吧?难道就没有一个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在恰当的时机一举铲掉你口中那些“小人”这种人吗?难道大家都像你这样,没有斗争的智慧和勇气吗?现在你也许驾鹤西游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反正人活着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只是希望你临死的时候能看清楚这个社会,别死得那么不值。
    “干好事的就一定是好人吗?”老唐又连续发问,明知道我的脑子跟不上趟,他还在那里一个劲地谝熊能,硬生生地把我刚才的思绪都给打乱了,“干坏事的就一定是坏人吗?”
    “好人干的好事,最后就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吗?”他像条占据绝对优势的疯狗一样继续吠道,吵得我的耳膜疼,“坏人干的坏事,最后就一定能带来坏的结果吗?”
    “那倒是未必。”我替他说道。
    “对呀,我就是这个意思,”他眉飞色舞地大声叹道,同时把大腿拍得很响,“要不我说咱俩有共同语言呢。”
    其实我是不想和他有共同语言的,这个大傻子。
    此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丈母娘家影壁墙上的那副著名的山水画,是印在瓷砖上边的,包括大红色的鲤鱼、青翠色的竹子、灰色的小桥和镶嵌金边的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等。以前我总觉得那种图案又贫又土又噱,甚至还有点干哕人,但是现在我却觉得那确实是一种朴实无华和直抒胸臆的美,真是奇了怪了。
    嗯,想来从前是我过于草率了,多少有点自以为是,同时也能看出我的心态确实老了不少,当然也宽容了不少,尤其是对那些看不透这个世界的执迷不悟的人,我真的宽容了不少。有些事确实怨不得他们,比如指鹿为马这个事,他们和我的理解,以及和老唐的理解不一样,我也没办法,我又不能拿刀一个一个宰了他们,硬逼着他们在本就复杂多变的难以把握的想法上和我保持完全一致。
    既然我宰不了人家,那就只能宰自己了,而宰自己我又是先从自己的朋友圈宰起的,所以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这样的:做人就应该一诺千金,言必行,行必果,我曾经说过不再发朋友圈了,还立圈为证,结果我食言了,为此我一直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内疚,现在我要彻底兑现曾经的诺言,以摆脱这种烦恼的苦苦纠缠,永远不再发朋友圈,喜欢我的人们,忘了我吧,谢谢!
    多情而又矫情的我啊,到现在也没能确定谁真正喜欢我,居然还好意思让人家忘了我,这真是一个莫大的悲剧和讽刺啊。至于谁是喜欢我的嫌疑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伙伴,这个我倒是可以伸出手指头来数一数的,因为别的本事我没有,尽情地臆想确实是我的拿手好戏之一。正所谓鳝大成蛇,蛇大成蟒,蟒大成蛟,蛟大成龙,龙大成王,王中王,火腿肠,一节更比六节强,果冻我选喜之郎,喜之郎,不一般,马可波罗是瓷砖,能贴墙,能贴地,敢想才能出奇迹。
    不好意思,又扯远了。
    食言的后果是一再食言,以后我果然又食言了,照样发起了朋友圈,真是无志之人常立志啊,我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明朝遗民唐老狗的事吧。
    “青云县里有个普普通通的小吏,”老唐再次言道,他也是个喜欢看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场景的货色,一旦说高兴了,什么话都往外胡吣,“因为喝了村里某个大户的酒,被北厂的人当场逮住了,然后也是采取了传首九边之类的处理方法……”
    我听着听着差点打盹了,因为这类事情太司空见惯了,他讲的东西根本就引不起我的兴趣。要不是老满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真的要睡着了,因为诱导睡眠的药物已经开始在我身上发挥作用了。
    “这个年年节节的,”老满在我们身边像条迟暮的狗一样转来转去的,一刻也不闲着,嘴里还不停地如此嘟囔着,“大家伙看望我,给我送的购物卡,钱又不多,不能算受贿,最多就是违纪——”
    我们都没有理会老满这家伙,随便他嘟囔去吧。
    “而最最可笑的事就是,”老唐又咋呼着讽刺道,这家伙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顿时就引起我的注意了,我的睡意也立马不见了,转而开始洗耳恭听,“传阅公文上竟然这样写道:酒酣耳热之际,尔等竟然高谈阔论长达一个时辰之久。”
    “我的个神啊,这是毛意思?”他诧异道。
    “高谈阔论是什么罪名?”他故意问道。
    “他要是杀人了,那是杀人犯,他要是放火了,那是放火犯,他要是徇私舞弊了,那是徇私舞弊犯,请问这个高谈阔论到底算是什么犯呢?”他用世界上最冷的冷冷笑道。
    “而且,什么叫高谈阔论?”他激动异常地说道,非要在我跟前较那个真不可,真是迂腐得不要不要的,都忘了这是哪里了,我又算个毛啊,“谁来定义这个高谈阔论呢?”
    “高谈阔论又和最后给人家定的罪名有何干系?”他道。
    “这就是侮辱人的意思嘛!”他又嘟囔道。
    我弹了弹身上穿的一身比较耐涴的衣服,吓得半天都没敢接他的招,尽管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挺牛气的,我可不想被扣上一顶和他这种前几朝的遗民进行高谈阔论的大帽子,那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搞得我身败名裂,猪狗不如,生不如死。
    “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见老唐的表情很是尴尬和具有喜感,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便敷衍着回应道,“鄙人三生有幸,见此神句,佩服得咱家五体投地外加不可名状。”
    “唉,雷打真孝子,财发狠人心,”他随后又如此叹道,显然是理解透彻了我的意思,尽管我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嘴贱胡乱说说而已,他却当了真,上了劲,真是没办法的事,“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春天的夜晚你明白,经常可以听到猫的叫声,就和三四岁小孩子的叫声一样,喊得撕心裂肺,动人心扉,人们即便是堵上耳朵也还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叫声里充满了野性的呼唤和生命的激情。有时候我真想做一只特立独行的流浪猫,这样就可以对着自己喜欢的异性大声地呼喊了,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想多大声就多大声,哪怕是把阿炳的《二泉映月》完整地给叫出来都行,任谁也管不着我,单是如此想想就让我兴奋不已,当然也是孤枕难眠。
    这天晚上都十点多了,连窗外的野猫都叫唤累了,估计是找到自己喜欢的异性了,唐老狗这个喜欢黏人的家伙又跑我的病床跟前来骚扰我了,我真是有点烦他了。
    我虽然入睡很困难,躺在床上也只是干瞪眼而已,无非就是一会想三,一会想四,一会想三加四,一会想三减四,一会想三乘四,一会想三除四,有时候还会想想三三四四等等,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尽快进入梦乡的,所以我不喜欢这个时候他来打扰我,他又不是什么绝色大美女,我真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宝贵的待眠时间。
    他在和我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开场话之后,又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四周,确认没有医生来巡视病房并干扰他的地下活动,才下定决心把他想说的话悄悄地告诉了我,那就是他以前在单位里毅然决然地退群的事,而且还声情并茂地把他当时发的退群声明朗诵了出来,好像这件事有多光荣似的。
    退群声明: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本人虽然就要忍痛退群了,但是感觉也有必要在临退之前说上两句。人人都长着一张嘴,其主要功能除了吃饭喝水之外就是说话了。人不会吃饭喝水不行,不会吃饭喝水会饿死渴死,不会说话更不行,不会说话就容易得罪人,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我这个人平时随便和散漫惯了,思想境界和道德觉悟也不高,各方面的水平也很有限,所以难免在群里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有时候惹恼了别人,给自己树了敌,我也不知道。这个群里原本只有小兵的,并没有戴官帽子的,所以大家说话也比较随便,开个玩笑也很普遍,没事了还可以发个红包什么的,气氛一直都很活跃,大家的关系也很融洽。自从有个姓卜的猪把一把手甄耳东拉进群之后,这个群的性质就变了,大家都不敢随便发言了,谁要是忍不住想说句话,也变得小心翼翼了,必须得思量再三才行。当时甄耳东这厮还扭扭捏捏地问了一句:“我进来好吧?”对于这句话,我只能说“呵呵”了。要是拿不准的话,你老人家可以不进来呀,对吧?大家虽然都很反感这件事,或者我认为大家都很反感这件事,但是奈何姓卜的孙子一心想要服侍甄耳东的消化道末端,那么大家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反正谁也不能拉下脸来把一把手撵走。再后来,其他戴官帽子的人五人六地陆陆续续地都进来了,这个群就变成普普通通的毫无特色的单位群了。后来有个不在群里的姓躁的副职在开会的时候曾经公开讲过:“我虽然不在单位的群里,我只在一个群里,那就是另外的官帽子群,但是单位群里发生的事我也知道。我劝一些人,说话一定要注意,要多说充满正能量的话,多说委婉的话,不要说不委婉的话,要多说积极向上的话,不要说消极的话。你要是不加考虑地胡乱说话,别人就会忌恨你,就会烦你,投票的时候大家就不会投你,很多好事就轮不到你,你就会吃大亏……”当然了,人家这位戴官帽子的人物说的话未必指的就是我,或许我还轮不上让人家说我,但是其意思还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不准大家在群里乱说话,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准随便说话。别人哪怕是照你的脸使劲打了一巴掌,你也不要多说话,要老实地认了,不然就是你自己找事,就是你这个人不平乎,就是你不懂得如何顾全大局等等。他这个所谓的人物既然不在单位的群里,却能知道里边的事,显然是有人背后学话给他听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鉴于以上情况,为了避免碍人家的眼,或者无意当中得罪了别人,我决定正式退群。我本来还想说一句“你们爱怎么积极怎么积极去吧”,但是又考虑到也许群里还有人不怎么讨厌我呢,所以我也没必要把话说得太过难听。其实从前我也考虑过好几回,要不要退这个群,但是都没能下定决心。想来遇事犹豫和纠结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也就不再感觉丢人现眼了,在内心深处反复几回也没什么。又当然了,退群的最大坏处就是工作起来不方便了,有很多有用的消息就会收不到,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也想了,假设我今天突然死了,去往传说中的西天了,那么就算有再多的不舍和留恋,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还能带走点什么吗?所以啊,一旦想通了这一点,我就觉得工作上受点影响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人的一生要是活得正常了,大概也就是三万来天吧,我又何必太在意这些文山会海一类的东西呢?我又不是搞科研的,也不是老师和医生,我手里的活说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其中的道道大家都比我明白。不过呢,毕竟我这个人还是有点责任心的,从内心来讲还是想把工作干好的,所以在此我恳请各位,恳请看得起我的,眼里还有我的各位,以后有什么比较重要的消息,麻烦直接发给我个人,谢谢了。至于那些不喜欢我的人,特别恶应我的人,我也懒得再说什么了,说句实在话,你们不给我使坏就是帮大忙了,这个我能理解。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然只是简单地退个群,而不是身体上的死亡,但是其情形和身体上的死亡也非常类似,所以我还是想借此机会表达一下我心中的善良之意:人们长着一张嘴,除了吃饭喝水之外,还要说话……再当然了,说句题不怎么相关的外话,我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是否投票给我,更不在意什么官帽子,我更看不上什么所谓的好处和油水,但是我这样说,有的人肯定会说我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没那个熊本事,还硬说自己不在乎,纯粹是假清高,真无能。我是绝对不能和这种人辩解什么的,因为彼此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有些事注定是说不清的。比如,你永远都没法和一条狗解释,你为什么不爱吃屎,对吧?不好意思,说得有点恶心大家了,我诚恳地道歉。有句关于婚姻方面的话说得非常好,我在此借用一下:低质量的相处,不如高质量的相距。既然我在群里感觉不舒服,说个话还得劳心费力地想半天,还得仔细地琢磨琢磨别得罪这个了,别惹恼那个了,同时别人也不怎么待见我,觉得我喜欢谝个熊能,说话不懂得考虑后果,那我真不如知趣一点,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拾掇拾掇滚熊了好,尽管群里也有不少我比较喜欢的人,包括部分女人。有人可能会说我,你以为你长得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其实不是这样的,毕竟我不是马云大侠,我没有人家那个本事,我只是想在退群之前说说几句心里话而已,若有得罪大家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你说你,退个熊群还啰哩啰嗦地说那么多废话,”我当即哈哈大笑道,睡意已经全无了,哪怕再给我吃十片强效安眠药恐怕也无济于事了,“难怪你要到这里来修炼了。”
    “哎呀,你不懂,”他笑嘻嘻地说道,夜色当中我依然能够看见他那双亮闪闪的老鼠眼睛发出幽蓝的光,同时他的脸上居然还有点非常罕见的腼腆之意,“我不说,谁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呀?”
    “请问,有人在乎你是怎么想的吗?”我直接冷笑道,当面给了他一刀,好让他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并不是每个人都拿他当盘菜,都觉得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时至今日,行笔到此,有个重要人物确实需要粉墨登场了,她就是我的老婆林树梅女士,她比我整整小了5岁,说是我的如花娇妻一点也不为过,因为我永远都比她大5岁,哪怕是我不幸提前挂了,走在了她的前边,我还是比她大5岁,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们之间唯一不能更改的东西,也是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地方,我总觉得脸上有光,身上有彩,虽然这根本就没什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一切都不过是某种无关紧要的巧合罢了。
    我有幸若干次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在那张清晰度还不是多高的照片,上边那个穿着大红色毛线衣和深棕色长裤子的小人儿,长得非常甜美可爱,犹如一枚青涩至极的芒果,她简直就是一个让人爱不释手的稍微带着点乡土气息的优质小萝莉。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我心中的洛丽塔,任何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那个时候的她,不管长大以后嫁给我当媳妇的她有时候是多么的难缠和可恶。
    她的形象显然不是单纯印在照片上的,而是深刻地长在我的眼睛里的,每时每刻我都能毫不费力地回忆起她从前的小样子。虽然我对普遍意义上的小女孩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但是却对她小时候的样子情有独钟,恋恋不舍,因为她长大以后不偏不倚地成了我的媳妇,而不是什么张三和李四的媳妇。
    对现在的她来说,过去的时光当然是回不去的,而且即便她能回去,并且我也能回去,我恐怕也无缘参与她的成长过程,因为我们之间在过去并没有什么交集,过去的她就是过去的她,过去的我就是过去的我,彼此之间连一点像样的关系都没有。这个最基本的事实已经成为我们之间十分重大的遗憾了,每每偶然提起此事,她和我都会长叹不已,真是把“相见恨晚”这个成语体会到了极致。
    如果她20岁时,我认识她该多好。
    如果她16岁时,我认识她该多好。
    如果她13岁时,我认识她该多好。
    再往前的她,我就没必要再认识了,因为那个时候乏味和无知,天真和烂漫,寂静和纯洁,全然笼罩了她,不会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或裂孔,让我接近她,融入她,品味她。
    从为数不多的那几张老照片来看,她长大以后要是成不了关之琳或者张柏芝那样的具有浓郁东方风格的大美女,那都是出现了极其罕见的意外情况,那都是老天办事太不论路了。
    非常可惜的是,这种概率很低的意外情况还是不经意地出现了,她在半途不小心长错方向了,就像往油锅里磕鸡蛋的时候,鸡蛋黄和鸡蛋白随意地流满了锅底一样,到成年以后可以嫁人的时候她就长成非常普通的样子了,不再是那种人见人爱和花见花开的稀世美貌了。
    这个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极为典型的悲剧。
    我曾无数次地想过这个悲催透顶的缓慢变化过程,并且为她容貌上的这种中途渐变感到痛心疾首和无限悲伤,但是反过来再想想,倘若她一成不变地那样美丽下去,最后哪还有我的份啊?
    不过即使这样,单单从相貌的角度来说,她配我这样其貌不扬外加一文不名的纯正土豆丝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她的底子还在,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船烂还有三千钉呢,她哪怕是变成恐龙,也还是比我要好看许多的。
    她总是有着这样的想法,我深深地以为,并且长期地以为,这也是我经常感到苦恼的原因之一。得不到她,苦恼这个怪物死死地纠缠着我;得到了她,在经历了短暂的甜蜜之后,便是深深的苦恼来,那头怪物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总而言之,就是绕不开一个苦恼。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个苦恼不是自寻苦恼的苦恼,而是不请自来的苦恼,不是无事生非的苦恼,而是躲不开绕不掉的苦恼,不是吃饱撑的才有的苦恼,而是只要活着就有的苦恼。
    算了,不去想这个事了,一切都随便吧。
    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地想,她一定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悄悄来到我身边的,因为我此前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她就像一只生活经验十分丰富的猫一样。
    当然,我也可以把她理解成一个知冷知热的幽灵。
    事实上,她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她不仅可以随意地控制我的身体,还能轻松地穿透我的灵魂,她这样一团神奇的物质能够和我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进行深度的融合,从而把我变成她希望的那种样子,做出她希望的各种动作。
    我知道,她非常害怕走进这个不同寻常的病区,她会觉得这里边的人都忒吓人了,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人。而且,这些人如果不小心伤害了她,那么她也说没法获得相应的补偿。通常意义上来讲,一群无法自控的神经病,谁又能怎么着他们呢?因为她这个人一直都非常胆小怕事,天上随便打个雷都能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颤抖、不知所措,所以她能经常来到我的身边看望我一下,一定是克服了巨大的心理恐惧,或者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单凭这一点,我还是特别敬佩她的,因此我把她的光辉形象放在了一个可以随时随地进行顶礼膜拜的位置,这同时也看得出她还是非常爱我的,还是非常在乎我的。
    她显然不希望失去我。
    尽管已然到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纪,夫妻之间再谈什么爱不爱的似乎有点害羞和不合时宜,不过我这样说还是有着强大底气的,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比较牢固,差不多就像电焊焊接的一样,比一般的夫妻要好多了,我感觉。自然的,在很多情况下,我就是靠着这种自以为是的若有若无的感觉活下去的。
    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这种特殊的感情在勉强支撑着我与这可怕的疾病进行顽强的抗争,以便争取早日康复,回归到她那充满温度和体香的怀抱当中,但是至少它应该是一种非常积极的因素,我不能轻易地否定它的作用,因为我能用来拯救自己的办法并不多。
    它虽然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是我也要死死地抓住。
    “我说,你感觉怎么样了?”她轻声地问道。
    我的心被迅速地融化了,连来回拉锯的过程都没有,就像一块黑褐色的进口巧克力被故意扔在强烈的日光下,很快就变得没有固定的形状了,就变得和纯粹的流体一样了,开始适用流体力学中的各种奇怪公式了。我其实非常害怕她立马贴到我的身上,并进而被我那具不冷不热的躯体所融化,从而和我融为一体,就像咖啡伴侣费尽心机地想要混到咖啡里,只是想让味道变得更好点一样。
    我极其渴望她的到来,我也极其排斥她的到来。
    有一种感情叫爱恨交织,是的,我确信。
    现在就是这种不好的感情在支配着我,操纵着我。
    我轻而易举地就被一种特别矛盾的战斗力非常强悍的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冷硬和别扭心理打垮了,从而变得不知道该怎么正确面对她这样一个女人了,这个从前比较开朗活泼和无忧无虑的女人,这个我曾经非常熟悉和热爱的女人。自从她略显委屈地下嫁给我以后,她的性格里似乎就多了一丝忧郁和难以言明的成分,这种成分犹如从天而降的地外物质,不为我这个标准的地球人所熟知。这也许是我这个当丈夫的主要功劳之一,我并不怀疑这种可能性,即我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和改变了她。我知道这也是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之一,即,没有让她获得足够的幸福,她以为的那种十分耀眼的幸福。
    我一直都活在忏悔当中,这是后话。
    她还是像小鸟一样到来了,别管我怎么想。
    她在把她的肉身和灵魂带来的同时,还给我带来了一条玉溪香烟,一大包旺旺雪饼,一大把进口香蕉,一箱银鹭八宝粥,两袋真空包装的猪蹄子等等,她知道我喜欢抽什么牌子的香烟,也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食品。在这方面,她照顾起我来总是无可挑剔的。
    很好,很好,我心说,真难为她了。
    这个时候,我还能感觉怎么样呢?
    我想,我也只能谢主隆恩了。
    跪下倒是不必了,现在的社会不兴这套礼节了。
    此时我并没有睡着,但是我却不想醒来。
    我那卑微下贱的身子原本就是向里躺着的,她来了以后我又故意往里边歪了歪,略微挪动了那么几下,看起来离她的腰身更远了一些,而实际上我的心却离她的心更近了,这是我想要的效果。我并不想表现得特别想念她,特别期望她的到来,好像我离开她就活不了似的,好像我离开女人就活不了似的,尽管我离开她可能真的活不了多长时间,至少活不了几年。
    关于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
    她应该是没想到这一点,或者说没体察到这一点,因为她不是那种心眼子特别多的女人,有时候她看起来更像个天真无邪的傻子。这也是我有时候超级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但是我从未公开向她表达过这种观点和想法,因为我怕她会骄傲,会迷失自己。
    是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比如我。
    另外,真话有时候听起来会像假话。
    我狠下心来没有理会她,一个我非常想理的女人。
    那么,我是在报复她吗?
    我不能确定,也不想确定。
    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品质,我明白。
    但,我是病人啊,我就有这种特权。
    尽管我的身体不是太胖,肚子里没有多少肥油,可以说是有筋有肉有骨头的,但是我仍然像个胖胖的青绿色的豆虫一样再次轻轻地动了一下,好让她知道我并没有完全睡死,好让她明白温暖慈祥的大爱无疆的睡神并没有彻底统治住我那可怜的意识,我多少还是有点自主感觉的,尽管这种可怜的感觉已经微弱到只能大约地知道有人来到我身边了,至于是医生还是护士,或者是其他的病人,那我就不甚清楚了,而且我也不需要弄清楚这些完全无所谓的东西,我只管老老实实地躺着就行了,其他的全都交给别人心中的上帝就行了。
    我花钱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好好地躺着,安安静静地躺着,避开任何人的无聊打扰,不接受任何外界的不良刺激。
    “你睡着了吗?”她又柔声地问道。
    有她在身边,我怎么可能睡着呢?
    我的心使劲动了一下,有些声音我几乎就要说出口了,我真的没睡着,我一直都没睡着,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我觉得还远没到可以开口的时候。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还只是第二句日常问候的话,她那带着无限温情的耐心并没有当场用完,我根本就不着急搭理她。况且,忆起往昔那一幕幕波澜壮阔的家庭生活,在很多事情上她历来都比我更有耐心,我基本上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我就更不着急搭理她了。
    有那么极为精彩的一瞬间,我又不可思议地想起我曾经发过的一条朋友圈了,内容是:每日三省吾身,我阴风了吗?我谝能了吗?我雾症了吗?没有,那好,上床睡觉;有,也好,上床睡觉。其主要意思就是,第一,每天都要认真地反省自己,这是必须的,如果做得好,没问题,那就安心地睡觉;第二,如果反省之后发现自己做得不好,那也没问题,同样要安心睡觉,因为凡事不可过于强求,只要自己尽到心就行了,我相信万事都要随缘,惜缘。
    其实,以我现在的可恶表现来看,这就是典型的阴风、谝能和雾症之举,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和尚该干的事。我既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病人。可是,我并不打算收起我的龌龊举动,让它知趣地滚蛋,我觉它既然已经开始展现自己的本能了,那就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我现在不想主动干任何一件事情,哪怕是对我万分有利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主动干。
    我还想,以后遇到任何事情,我都不主动。
    我真的累了,我只想好好地歇一会儿。
    我曾经一度觉得中国人的感情不如西方人的感情细腻、复杂、婉转、多变,使我产生这种奇怪错觉的主要原因大概就在于,西方通俗小说对于人物心理的刻画和描写通常来讲都比较细致、冗长、多面,尤其是像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这样独一无二的经典长篇巨著,更是把主要人物的心理描写推向了一个别人恐怕永远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极致。但是,当我恰巧在同一时期先后读过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和加西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之后,我就不这么简单地认为了。两相比较之后我大概地得出了一个不是太准确的结论,即后者啰哩啰嗦地讲了半天,无非就是说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略具才情的资深舔狗的可悲故事,而前者一句话就概括了男女感情纠葛当中的要义: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而我在此想要补充的是,对于女人来讲几乎也是这样的,也存在一个嫁给黑猪还是白猪的问题,因为这世上有多少种男人就有多少种女人。可以想象,男人能干出来的蠢事,女人一样能干出来,有时候还干得更加精彩和迷人呢。
    @宣娇2018 2022-06-23 11:21:04
    两相比较之后我大概地得出了一个不是太准确的结论,即后者啰哩啰嗦地讲了半天,无非就是说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略具才情的资深舔狗的可悲故事,而前者一句话就概括了男女感情纠葛当中的要义: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这个概括很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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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评论支持。
    我冷不丁地说这些似乎无关紧要的废话,其实是想揭示一个最浅显而朴素的道理,即中国人在人情世故方面其实有着更高的领悟和概括能力,在这方面老外永远是落后的,笨拙的,不得要领的,当然也是极其淳朴和可爱的。另外,老外们好像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而不会像中国人这样会绕圈子和打马虎眼,会声东击西和指桑骂槐,特别是会高度地概括和提炼。可以说,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的随便一句话,就足够老外们啰嗦半天的了。
    我知道,一旦提到像“中国人”和“外国人”,“古人”和“今人”这么大的概念时,一般人是很容易犯逻辑性错误的,也是很容易被别人所诟病和攻击的,但是我并不在乎这些附属的根本就不值钱的东西。除了在有着非常强的可视化的基本事实和非常精确的逻辑线索可以进行推演和紧密遵循的数理化研究方面有所专长之外,他们那些已经符号化的人想要恰当地分析和归纳这个错综复杂的瞬息万变的世界的笨拙想法,恐怕永远都是难以正确实现的,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太过理性和直接了,他们基本上都不懂得什么叫“难得糊涂”。
    显而易见,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并且至今未曾迈出国门半步,眼界一点也不开阔,思维一点也不开放,知识一点也不渊博,成果一点也不丰硕。但是,严格地来讲,我千真万确地属于一小部分中国人的范畴之内,而不是属于泛泛的中国人这个大圈子。更严格地来讲,持有我这种比较另类想法的人现在看来简直是多如牛毛、不计其数了,可谓是满大街都是,一分钱都不值了。所以,我在给自己贴完小众的标签之后,又不得不给自己贴上大众的标签。
    当我跌跌撞撞地重新站回大众的行列时,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愉快,我的感觉是多么的轻松!远航多年的水手站在轮船前沿终于看见家乡的海岸线时,被万恶的人贩子拐卖多年的孩子终于重回母亲的怀抱时,蒙冤入狱多年的重刑犯终于被无罪释放时,他们心里所想的就是我回归大众心理时所想的,一点都没错样。
    那么,言归正传,我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她就是我的红玫瑰,或者白玫瑰,其实颜色并不重要,色彩的饱和度也不重要,反正只要是正宗的玫瑰就行了,并且这朵曾经鲜艳一时的香气清远的玫瑰已经开始有枯萎的迹象和趋势了。至于花朵下面的那些特别扎手的硬刺,我都懒得再去正视和回忆了,我被这些毫无人性的东西扎伤扎痛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然,花的原始香气还是有些的,到目前为止并未完全消失,特别是在别的男人着意闻起来的时候更是显得格外清晰。如果我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地辨识一下的话,其实这种在我闻起来有些过时的味道还是非常馨香迷人的。
    @宣娇2018 2022-06-29 10:30:35
    赏心悦目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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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评论
    老婆历来都是人家的好,我明白这个意思。
    我还记得有一回,一个很不自重的所谓的男人趁机调戏她时的可笑情景,那个可怜的家伙睁着两个狗眼睛腆着个老脸问她,“你头上抹的什么,怎么这么香的?”当时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就站在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后边,我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只睡觉得彼情彼景着实可笑。
    这种存心要调戏一下别人老婆的动人心魄的想法我当然也曾有过,而且不止一次,是无数次,多到都数不过来的程度,不过我从来都没说出口,都没付诸行动,因为我知道发乎情而止乎礼的道理。当然了,我更懂得搞不好会挨揍的道理,尽管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事去揍别人,因为我怕别人反过来再揍我,毕竟人家可能只是一时嘴贱而已,并没有真的动手动脚,我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揍人家一顿。再说了,就算是别人真的动手动脚了,我也不会轻易出手的,我自有别的办法来处理这种拿不上台面的烂事。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修养,这就是大同之下的小异。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至少不是卑鄙小人。
    是啊,我心爱的玫瑰在叫我,甭管是白的还是红的,是带大刺的还是带小刺的,是新鲜的还是行将枯萎的,是此前只属于我、今后不好说的还是从头到尾永远都属于我的。是的,她在轻轻地叫我,她在温情地呼唤我,她希望我能和她处在同一个频道上,进行一番正常的交流。她诚实无比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尽管我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小脸,不过我猜也能猜得出,因为她就是那样一个女人。
    在她的肉身真正驾到之前,我刚刚做了一个绵长而醇厚的梦,并且被这个别具一格的梦俘获了老半天而不得脱身。我梦见在老家东边的大路上,即那条被村里人叫做英石路的南北方向的大路上,我在给亲爱的老父亲出殡。大路两边全是生长了几十年的家槐树,一种我非常喜欢的树种,树冠上长满了墨绿色的叶子,可谓是浓荫蔽日,清爽宜人。在大路中间部分的东侧不远处,打坑的人已经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坑,坑底隐约可见一些清亮的水迹。这里的地下水一直都很浅,几锨下去基本上都能看见清水,所以村民吃水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可能是靠近大名鼎鼎的留仙湖的原因。我在墓穴的西南边靠近大路边沟的地方意外地发现了几株造型非常优美的植物,因为我平时很喜欢盆景,所以我试图用手把那几株植物连根带棵子都拔下来。它们可能是榆树,可能是荆条,也可能是桃树,更有可能是石榴树,或者是其他我叫不上名字的本地植物。我这个万众瞩目的大孝子的出格举动并没有惹来众人的呵斥和反对,相反,大家还给我留足了时间,让我继续实现我心中的顽劣想法,有的人甚至还打算拿铁锨帮我来挖那些可爱的植物呢……
    一个毫无意义的清梦,被林树梅打搅了。
    说实话,对此我是有点恼火的。
    我根本就不想从梦中醒来,无论是什么梦。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既然不能醉生,那就让我梦死吧,可惜现在连梦死都做不到,都做不好,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不过,一想到她那可爱至极的好名字,我就不忍心再去责怪她了,我心中的一团无名怨气也就慢慢地消失了。其实,当初我之所以会一心一意地看上她,要和她长久地厮守下去,满怀喜悦地计划着浪漫而优雅地度过这一生,这和她的名字有着很大的关系。是的,我非常喜欢她的名字,全是木字旁的字,第一和第三个字都是左右结构,中间到字是左中右结构,非常对称,完美得要命,简直是无懈可击。这个名字倒过来就是“梅树林”的意思,意境也非常好,给人以无限美好的遐想。另外,在蒙古地区家喻户晓的英雄嘎达梅林的故事也为这个名字赋予了一层梦幻的色彩,使我变得更加喜欢她这个人了。
    以林黛玉为代表的林姓人,怎么可能惹人烦呢?
    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叫人讨厌的林姓人呢。
    好了,卧龙也有翻身的时候,我打算回应她了。
    我是一棵草,她都拿水浇灌我了,我也该萌芽生根了。
    “哦,你来了,”我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说道,她大概会认为我比较可怜呢,“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你的声音……”
    “你要是困,就接着再睡会吧。”她柔声细语地劝道。
    她这么体贴我,我怎好意思再睡呢?
    于是我们夫妻两个便聊了起来,如初恋一般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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