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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红尘依旧话桑麻[第4页] |
作者:常山渐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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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他老人家说得好啊,”他又引用名人名言来发表意见,试图从另一个方面来论证自己的观点,虽然这话说得有点拗口,“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天地之间的大道理就在那里自然而然地摆着,历经风雨而不改,它既不会故意隐藏起来让人完全找不着北,搞玄玄虚虚的那一套,也不会故意显露出来让傻子都能明白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关键就看你能不能及时地去悟到和领会到,并且把那种能够贯通一切的东西融入到自己的精神和行动中去。它是一位不会说话的老师,但却教得比谁都好……” “有些人,”他又结合生活实际津津有味地谈起来,这个时候任谁都看不出来他的脑子有问题,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是在另一位精神病患者进行艺术上的切磋,“其实我是很鄙视的,只是平时我不明说而已。相反,有时候我还会微笑着面对这一切,不管这其中有多艰难,有多委屈。我觉得这是我应该持有的一种生活态度。” |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他开始大谈特谈起来,好似拥有满腹经纶一样,如果他不能被称之为“博士”的话,那么就是“博士”这个词造得不够合理,配不上他横溢的才华和广博的胸襟,“如果你感到非常舒服、非常顺利、非常快乐,那么就一定有人不舒服、不顺利、不快乐,这是确切无疑的。那些无缘无故地多占据幸福的人,必然要在其他方面损失更多的东西,而那些无缘无故地多承受痛苦的人,则必然要在其他方面得到更多的东西。既然能量是守恒的,物质是不灭的,那么幸福和痛苦也是守恒的,也是不灭的,天下的事物都是一个道理,想来这也不难理解……” 借着愈来愈浓的晕乎劲,他不知不觉地就吟诵了一段类似诗歌的东西,我听了觉得颇有感触: |
真男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所谓的理解, 更不屑于接受, 旁人精神上那点无关紧要的施舍, 因为, 男人并不是靠别人的理解和施舍长大的, 更因为, 没有一切, 可以创造一切; 而没有我, 就没有一切。 生尚不足惜, 则死又何惧? 我想说, 去你母亲的吧, 所谓的社会, 你以为的这一切, 老子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从头到脚, 我都对你充满了鄙视, 鄙视得无以复加, 难以描述。 所以, 你们便侥幸看到了一条狗, 一条卑微而又懦弱的狗, 星星眼里的狗, 只是一条狗而已, 没有牙, 没有腿, 没有身子, 只有尾巴, 这尾巴, 在昏暗而又朦胧的月光下, 轻轻地摇起来, 做出俯首称臣的动作, 但,这, 只是一个动作而已…… |
“我觉得我在很多时候就像个情况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者,”我一边极其认真而又庄重地在那里听着老尚饱含愤懑之情和慷慨之志的自言自语,一边又十分伤神地咀嚼着自己胸中那片不能轻易外露的心思,像个倒霉透顶的小型啮齿类动物一样,浑身冰凉,瑟瑟发抖,有点弄不清自己的真实处境,“或者像一个别人眼里的不好轻易接近的怪人,甚至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一边要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心中所有悲观的情绪和想法,以防止别人对我产生某种偏见,一边却要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开朗乐观和人见人爱的人。我总是在试图为好每一个我所见到的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能称之为人的和不能称之为人的,我总是想把那些诸如诚实守信、坚强勇敢、吃苦耐劳等此类的好东西展现给别人看,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让身边的人体验到那些也许我根本就不具备的优秀品质和德行,这当然是一种非常幼稚和累人的事情,更是一种难以治愈的恶病……” |
虽然苦难的土壤之上开出的花朵最为美丽,为此我甚至愿意跪下亲吻花下这片温暖的土地,但是有谁愿意天天亲近这苦难呢? |
@D调慎行 314楼 2022-05-18 19:24:00 写得很好,支持大大! ————————————————— 感谢关注支持! |
“寡人有疾,而且还很严重。”老尚突然如此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这么说自己。此时单看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那份极度不凡的气势,用“纵有大厦千间,横拥黄花万朵”来形容他还是比较恰当,他就像一个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一样豪横。 随后,他想起了李白的《侠客行》,并且在口中高声地抑扬顿挫地吟唱着,也不怕别人笑话,虽然在这里谁也没有资格笑话别人: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我不禁觉得,他正毫不费力地想象着他正当街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十分宽重的宝剑,去做他心心娘娘想要做的事情,畅快淋漓,好不过瘾,叫我好生羡慕。同时我又觉得他骨子里那种“宁可我恨人,不教人恨我”的做法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 |
若是我恨人,我未必去害人,或者一定不去害人,因为我是正人君子;若是人恨我,则我时刻都生活在可能被人害的危险之中,因为对方不一定是正人君子。忍气方能吞声(生),委曲才能求全,此刻我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透彻,也更加触及灵魂了。 |
按理说我应该好好地描述一下老尚的相貌和外形(虽然前边我已经大致地说过了,但是说得还不够详细和生动,远没达到我心目中想要的程度),以便增加诸位的感性认识,包括前边说的老刘同志,他长得似乎更有趣,也更有可写之处,可我还是觉得这些事都不是个事,而且即使我费工夫说了,甚至说得非常精彩,极其到位,对你的帮助恐怕也不大,当然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因为你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所以我干脆就别说了,你只要能充分领会我的核心意思就行了。本来世间的一切都是虚无或是虚无的化身,我又何必在虚无之上给你再添虚无呢? 按理说我应该好好地分析和议论一下老刘和老尚的,因为我心里着实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感情要抒发,可是真到了要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是实实在在地到了绝对无语的可怜状态。不过我也想通了,早就想通了,我还是说到哪里就是哪里吧,以后我随便想起来点什么就随便说点什么吧,也犯不着现在如此难为自己,非要在这个时候围绕这两大主角说点什么。 |
@宣娇2018 2022-05-19 12:21:24 若是我恨人,我未必去害人,或者一定不去害人,因为我是正人君子;若是人恨我,则我时刻都生活在可能被人害的危险之中,因为对方不一定是正人君子。忍气方能吞声(生),委曲才能求全 心理学把这种现象叫做自我攻击 ----------------------------- 这其实就是一部心理学方面的作品。 |
我是5部作品同时发的,这部最深刻,点击量却是最低的,那部关于大龄剩女的,写得最肤浅,而且刚写了个开头,停顿了很久,点击量却最高,真是太有意思了。 |
我知道,我不能给自己制定过高的计划,也不能给自己提过高的要求,我能顺顺当当、不这不那、平淡无奇地活下去才是当下我最主要的人生目标,虽然我已经自诩看淡了我的人生,或者说我其实早就没了什么所谓的人生,再或者说我的人生其实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亲人们的人生,我万万不能辜负了他们,因为毕竟有些事情我还是于心不忍的,我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
“既然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老尚后来有一次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他的一个重大发现,他显然对自己的话很是看重,这也看出来我们确实是那种可以随时随地随便说话的好朋友,就好比闺中密友,“那么,敌人当中的坏人便是好人,敌人当中的好人便是坏人喽。” “哦,何出此言啊?”我顺势问他。 “你看啊,”他颇有见地地分析道,还真像个半路出家的优秀学者,似乎离当院士已经不远了,同时脖子也歪得和符离集烧鸡似的,看着就很有特性,“明朝末年,凡是朝中或地方上那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草菅人命的官员,在客观上都是扭转了人心所向,促进了明朝的灭亡,加速了大清的崛起,推动了历史的进程,对于雄心勃勃、蒸蒸日上、不可一世的大清来说,他们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千金难买的好人吗?” |
“一个明朝的大坏蛋,其真实的破坏力抵得上多少给大清全副武装的士兵啊,是不是?”他立愣着头说道。 “如果大明王朝的官员个个都清正廉洁、勤政爱民、夙夜为公、无惧生死、一身的忠肝义胆,那么大明王朝何年何月才会灭亡,大清何年何月才能入主中原啊?”他又坏笑着调侃道。 “所以说,”他收敛起猥琐的笑容正色道,决心要好好地给我上一课了,“对于当时的大清来说,大明当中的好人便是坏人,大明当中的坏人便是好人,推而广之,世界上既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每个人只是好的程度和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我随之很认真地叹道,佩服之意溢于言表,在这一点上我还是非常实事求是的,“你很能自圆其说,这话听着似乎也无可反驳,很值得深思啊。” |
“我们可以继续推理下去,”他意犹未尽地说道,为自己在社会理论上的重大发现兴奋不已,估计今晚都捞不着睡个好觉了,“如果大清的官员都能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一心为民,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那么爱氏的江山应该能维持很久吧?” “你净说九加一的话,”我表面上开玩笑道,在内心深处对他的话敬佩不已,“可是历史不容假说啊。” “我知道历史不容假说,”他逻辑清晰地回道,看来平时没少思考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累成今天这个熊样的,真实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没事的时候假设一下历史,还是非常有利于我们明辨是非并增强思考能力的,你说对不对?” |
“对得简直不能再对了。”我嘿嘿笑道,同时耳边响起了《佳人伴孤灯》的熟悉旋律。每当我特别赞同别人意见时,我就会想起这首简洁明快的曲子。 我一直都觉得这么欢快而热烈的曲子,似乎应该叫《小别胜新婚》,或者《王员外纳妾》,或者《喜相逢》,或者《落难公子中状元》,可是它偏偏叫《佳人伴孤灯》,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啊,就像此时他给我的印象一样,不好理解和认定。 |
记不清那个人物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即一天很短,短得来不及拥抱可爱的清晨,就己经手握瑰丽的黄昏,一生很短,短得来不及把握好短暂的青春,就己经身处年迈的迟暮。现在,我的心胸正充斥着这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又推动着我赶快躺下去并沉沉地睡去,不再管世上的猪与狗,只要我能饮好自己的杯中酒。 我知道,平日里没有必要把我懂的所有东西全都说出来,因为人们不喜欢他们身边有人比他们懂得更多,那会让他们感觉很恼火。就算我说得再正确,预测得再准确,也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想法和命运。除非是他们自己想学,想听我的意见,否则的话我连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要么选择及时地闭上嘴巴,当一个老实的倾听者,要么就选择使用他们的语言,顺着他们的意志和他们交流。 是的,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 |
@宣娇2018 2022-05-23 11:49:21 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点赞 ----------------------------- 人世间,光怪陆离。 |
老刘和老尚早就认识,因为他们比我先到这里,这两个熊黄子早就结成一对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了。病区一共就这么大,也就是一层楼的面积,就像一个关着珍稀动物的大笼子,谁要想刻意地避开谁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有一次趁老尚不在眼前,老刘居然和我谈起了书法,让我感到一丝惊喜和凉意,虽然我对书法这门非常高深的艺术狗屁不通。看来这里真是藏龙卧虎啊,每个人都有其独到之处,要不然也不会被关到里边来了。其实我对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狗屁不通,甚至连门外汉都谈不上,也不单纯是书法这一件比较高雅的事情,好像我的特长就是啥也不懂,如果再延伸一点的话,就是一个字,懒,且懒得出奇,懒得让我身边的人都感到无可奈何。但是与此同时我却是啥也敢看,啥也敢评论,而且还喜欢固执己见,不肯轻易改弦更张,这也是我容易得罪人的地方之一。 “沈月月鸟的字,你老人家知道吗?”他问。 “略有耳闻。”我道。 其实这四个字并不准确,应该是“略有耳见”。 |
“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敢恭维,不敢苟同啊,那种东西也能叫书法?”他信口雌黄地评论道,反正他这种人就算杀人了也不用负刑事责任,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说了,在外人听起来有时候就和放屁差不多,他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七呢。 “有一回我手贱外加眼瞎,在看了一下欧阳硬土的字之后,稍带着在网上看了一下沈大师的字,我滴个亲娘唻,叫我说什么好呢?”他一惊一乍地说道,我知道精彩的地方到了。 “那简直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啊,实话告诉你不,我当场直接吐了三烧杯的浓痰。”他十分夸张地说道。 “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我引诱他道。 “真是黑白不分,美丑颠倒啊。”他继续评论道。 |
“你说,老张,有这些人把持着主流书法界,难怪人家说大师在流浪,小丑在殿堂!”他像个无知的愤青一样咋呼道。 其实我还是比较介意他喊我老张的,因为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年龄并不大,他这样称呼我有点不太合适。可是呢,我又不想去纠正他,让他喊我别的更加合适的称呼,因为我懒,刚才我已经说过这一点了,我懒得去纠正他。我为什么放着轻松自在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纠正别人的叫法呢?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要干呢。我知道,现在人和人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来源于有那么一拨人,惯于用圣人的标准衡量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搞所谓的双重标准。 |
其实我在工作方面也是严格地秉承着这一作风的,单位里有的同志根据我的工作特点和做事风格,总结了一个所谓的“佛系工作法”送给我,我对此事颇为赞同和认可的。该工作法的基本要点就是:切实掌握好精心提炼出的业务工作的核心内容,以此不变应对各方面的万变,以不给上级添心事、不给同级添麻烦、不给下级添负担为宗旨,以能省则省、宜简则简、最好不用干为原则,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手段,以用最小的代价顺利地完成规定的任务为标准,以不出大问题、保住现有的职位为底线,以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和当一天的和尚撞好一天都钟为信条,做个职场中的真隐者。 |
“硬土的字我是不敢随便评论的,”我因为想挖个不大不小的坑让老刘跳进来,我好看热闹,所以就反着说道,“他可是有名的书法大家,可以这样说,凡有井水处,皆可见他老人家的题字,要是他的水平不高的话,他敢到处献丑吗?” “那他要是以丑为美呢?”他随即瞪着两个炮子子眼反驳道,看来这些话早就在他肚子里熬成酸甜适宜的八宝粥了,“而且他还不觉得自己是以丑为美,还坚信自己的字就是真美呢?” “那就没治了,瘸腿就筋了。”我冷笑道。 |
“你诗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唐诗吗?”他慷慨激昂地大声辩解道,也不知哪来的邪劲,好像那个名声很差的老佛爷当年在向全世界宣战一样,即无知又无畏,“你词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宋词吗?你曲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元曲吗?你古典小说写得再好,你能比得上《红楼梦》的作者和兰陵笑笑生吗?” “虽不尽然,却也诚然。”我随口嘟囔道,且为这个独创的说法自鸣得意,觉得水平很高,还有点玄学的意味。 |
“书法艺术也是这样的,”他继续口若悬河地发表着自己的宏篇大论,可算是逮着我这样一个可怜的知己了,“其发展的顶峰时期已经过去了,后世的人再怎么牛,也没有什么创新的空间和必要了。有些人简直就是为了创新而创新,为了出名而秀下限,说到底就是谝能,就是自以为是,就是不知道丢人现眼。” |
“你说你好好地学习古代书法大家的字就行了,学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再去给人家题字,就当成是古人复生了,多好呀,是吧?”他特别高兴地说道,像吃了某种药物一样,两眼贼亮贼亮的,犹如孙猴子刚出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炼丹炉,一看就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处在兴奋期的样子,“结果呢,有的人非得自己捣鼓出来一种丑得让人看了之后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字体,然后借着这种所谓的成就欺世盗名,最后居然还敢到处乱写乱画,真是让我笑掉大牙了。” |
“就好比有的人明明不小心长成了凤姐的样子,”我跟着开玩笑道,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欠妥的地方,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态度严谨的大学者或者专业的书法评论家,说话不用考虑那么多,“结果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除了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之外的第五大美女,这就有点恬不知耻和不可救药了。”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他立即赞道。 |
“关键问题是,”他接着又耿直地议论道,看起来非常同情凤姐的样子,恨不能立马将其娶过来,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尽管人家很可能不是这样想的,“人家凤姐长成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长相这玩意是天生的,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自己几乎是没办法改变的,只能被动地接受。而书法艺术则是后天练就的,其书写风格和书写水平是完全可以改变的,一个所谓的书法家要是连一点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那他还写什么书法?” |
“当然了,硬要写也行,没事和别人切磋切磋,交流交流,也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你别到处乱写乱画呀,是不是?”他很自然地讽刺道,此举颇合我意,“长得丑不要紧,满大街乱跑,还咋呼着自己长得俊,那就是有心把别人往沟里带的意思了。” |
“你要是敢公开这样说的话,那么肯定有一大群人什么话都骂你或者逮着你狠狠地揍你一顿,你信吗?”我嘿嘿笑道,与此同时也非常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识,哪怕这是在相对封闭的精神病院里,顽固地持有这种异端论调也是相当危险的。 |
“哼,我不过就是在你一个人面前随便说说自己的真实感受和内心看法而已,又不是存心要去砸他们的饭碗,或者去恶心他们,想来还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可怜的田地吧?”他非常不屑地说道,而在我看来他的话却体现了这样一种意味,即再好的勇气和胆识似乎也怕出现那种极其可怕的场面,因为那种无法无天、蛮横无理、是非不分、忠奸颠倒的场面在历史上也不止出现过一次了,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人对此都会感到不寒而栗的,“况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一个无名小卒评论一下这些大家又有何妨?” |
“倒是无妨。”我安慰他道。 “一点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盛名啊,对不对?”他道。 “舍予同的字,你怎么看呢?”我转而问道,不再关注他有没有权力评论书法大家的问题。 “我懒得看呗。”他很不正经地回道。 “大下加一点祖的字,你又怎么看?”我继续问他。 “不敢,不敢,不敢!”他连连摆手道。 “我说的是朱重八。”我故意提醒他道。 |
“哦,原来是他呀!”他不无忧郁地感慨道,竟然自顾自地说将起来,同时又给我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充分彰显了其独特的个性和与众不同的见解,虽然我无法准确地评价和概括他的这种个性和见解到底好在哪里,又有什么值得我思考的地方。 “在那样改朝换代的乱世中,”他正了正身子后说道,脸色也变得更加正常了,刚才偶然出现的那点惊异之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尤其是朱元璋出身那样贫寒低下,他根本就没有系统地读过书,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的字能写到那样的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话倒也实在。”我道。 |
“我们评价一个人的书法,”他继续侃侃而谈起来,似乎天下真的没有他不能评论的东西,也没有他理解不了的事情,他已经在不经意间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全部秘密,或者说是大彻大悟了,“绝对不能脱离他所处的时代,不能离开他的真实生活状态,更不能动辄拿出王羲之等人字来与之相比较……” |
“我们不仅要善于学习、借鉴别人身上的优点和长处,”听了他的这番高论之后我也有感而发道,即便是不想同流合污也已经不大可能了,因为他对我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更要懂得认可、欣赏别人身上的缺点和不足,因为有不少人就是指着这些缺点和不足过日子的,对他们身上这些不可或缺的谋生的本领,我们必须得给予足够的尊重才行,因为越是我们看不惯的东西,或许越是人家的独门绝技和看家本事。比如说,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就是奸佞小人的晋升之道,告密和叛变就是汉奸和叛徒的生存之道……” |
“是啊,”他随口叹道,非常轻松地就引用了一句来历不明的时髦鸡汤话,让我再次感叹他那广博宽泛的知识面,“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那一二分的甜才是我们日复一日的意义所在。 |
“倘若没有难以忍受的持续不断的巨大痛苦,那么人生的现实意义究竟体现在哪里呢?”我跟着装腔作势道,把我许久以前就感悟出的一个小道理顺势说了出来,他想表达他的意思,我也想表达我的意思,就像周瑜和诸葛亮一样,谁都不甘落后,“因为,当你真正到达高山的顶峰时,你会意外地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就像河流的源头没有任何水一样。恒久的结果并不存在,永远的幸福也不存在,而且人生的结局也不是真正的结局,那么我们只能把生存或者活着的希望寄托在蜿蜒奋斗的过程里了,难道不是吗?” |
“人生实苦,不过是苦得花样百出而已,”我继续显摆道,一边卖力地兜售着我以前发现的一些陈词滥调,一边挖空心思地想着再创造一些新的更加精彩的言论,因为这种特别能激发灵感的谈话也不是随时都有的,“倘若没有这些仿佛无处不在的苦,你根本就体会不到一丝一毫的甜,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相对的(当然也是虚幻的,这是另外一个更加宏大的话题,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和他好好切磋切磋的),毕竟有比较才有人生,有观察才有看法嘛。” |
“因为我喜欢的女人胸不大,所以对于那些胸大的女人,我当然也喜欢了,只要她们身材苗条、脸好看、人聪明、有气质,对我有意思就可以了。”四十多岁的老唐总是喜欢说这一类非常无厘头的话来调节气氛,这一点颇合我意,所以我们有时闲扯起来真是没边没沿、没大没小的,可谓是既没规矩也没方圆的,完全自成一派。 |
比如随后,他又面带伤感地给我说起来另外一件令他感觉比较恼火和压抑的事情,我觉得还是用第三人称表述出来比较好,这样的话好省去我们之间那些繁琐而凌乱的对话过程,以及这期间像很多顽强的蛆虫一样活跃在我脑海里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有老满同志在旁边时不时地插进来的一些非常好理解的胡话,毕竟我不是《喧哗与骚动》的作者威廉·福克纳,喜欢使用多角度叙述的手法,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喜欢纯净而简洁的描写方式。 |
是的,我既不想炫耀什么经典的或者时髦的叙事技巧,也不想给任何读者增加额外的阅读负担,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看成一个通透而纯粹的人,一个现实生活的细心观察者和忠实记录者。 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难以忘记,这件事其实已经严重地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和忧伤,估计这也将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意外梦魇和沉重负担。 |
9月29日上午,他被迫手写了一份检讨书,实际上就是把前边反复修改过无数遍的打印稿再工工整整地抄写一遍而已,虽说带有浓郁个人风格和痕迹的手写稿未必就比打印稿显得检讨者在思想上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认识得多深刻,但是人家就是让他再抄一遍,或者再抄一百遍,他也没招,只能乖乖地在规定的时间内抄完。在历史上那最混乱不堪的十年,有的知识分子被迫老老实实地垒墙,等垒完,再被迫推倒,然后再垒,再推倒,再垒,再推倒,最后直到发疯,不能再垒墙。就算发疯了也没完,后边的待遇依然毫无人性可言…… 历史并不久远,还带着些许的温度。 |
他刚刚板板正正地抄写完检讨书,手腕还疼着呢(毕竟他平时也写不了这么多的字,即使写也都是和大家一样用电脑打字,他上次写字最多的时候还是12年前参加公考写申论那会子呢),分管的副局长老牧就给他打电话了,说市电视台的人上午要来采访他,人家正经主说了,要在电视台对他这种人的错误行为进行典型曝光,以便更好地教育和警示大家。于是,他只好病了,立马像个孙子一样从单位逃到了附近的一家大医院,主动要求住院,病因是心脏病犯了。 他能不犯心脏病吗? 绝对不可以! |
恰巧就在这天早上,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电脑硬盘坏了,为此他还发了一个颇为无聊的朋友圈,好刷刷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最后也没得到几个赞:“早上,办公室电脑的核心部件硬盘君突然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坏了,让我有些猝不及防,难以接受。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所有上班时间都是它陪着我度过的,比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都多,关系都密切,说和它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虽然它只是一个没有思想和灵魂的机械装备。直到确认已经彻底失去了它,它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我才深刻地体会到它的重要性,那种追悔莫及的感觉确实是难以言表的。不过好在它是在我前边挂掉的,我还能大体记得它所承载的内容,并好好地处理它。如果先挂掉的是我,那么就不知道别人究竟怎么处理它了。要是能实现的话,我希望把它的全尸带进我的坟墓,如果在人生的终点我能有坟墓的话。它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2018年9月26日的早上,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就算有再多的遗憾和不舍,也只能这样了,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安息吧,硬盘君,你知道的太多了。放下是最好的纪念,这也是你最好的结局了。” |
随后便是为期一周的既有必要也没必要的住院治疗,此举果然挡住了被公开曝光的悲催命运。他对这种尿遁一样的紧急应对措施感觉非常羞耻和愤怒,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本身就是板上钉钉的弱者,在绝对实力面前他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8月初市里某个因为形势的发展而变得非常强势和牛气冲天的单位要求各个单位主动上报“不作为、假作为、乱作为、慢作为”问题台账,他和绝大多数善良淳朴的同事一样,在下发的表格上小心谨慎地填了个“无”。8月13日,人家将他单位的自查报告和问题台账统统都给打了回来,并且重新提出了一系列更加严格的要求。一是要对本单位承担的重点工作进行全面细致地梳理,并逐一填入固定的表格,不允许出现直接填“无”的情况。如果出现梳理工作不全的情况,将直接视为工作开展不到位,对其进行通报批评。二是要对梳理出的重点工作按照“不作为、假作为、乱作为、慢作为”四个方面逐一进行深入地查摆,明确存在的问题具体属于什么情况,并明确到责任人,问题一定要具体清晰,不能笼统概括和含糊其辞,坚决杜绝出现用困难代替问题的情况。如果再次出现填“无”的情况,将首先对其进行重点检查…… |
单位里具体牵头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老鲁跟着老唐的屁股后边又没命地催促,唯恐责任落在自己都身上,唯恐板子打在自己的屁股上,唯恐一点小火星子引起无法扑灭的冲天大火。老唐思来想去,反复考虑了半天,最后只好填了一个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责任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交上去,以便应付差事,把这个事糊弄过去,却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个看似没他什么事的问题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
原来他科里负责一个几百万的项目,年初该项目已经正常安排到下边一个县里了,但是省里一直没有给出具体的操作和实施方案,因为他们怕担负擅自干涉基层整合项目资金的名,而县里也因为种种困难和原因一直未能真正实施该项目。关于这个事,他既给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和分管负责人汇报了多次,也打过很多电话进行催办,还去现场进行了三次督导,但是成效一直不好,县里就是拖着不办。真正的原因他当然也知道,归纳起来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项目资金被县财政挪用了,二个是其中涉及扶贫的20%的项目资金很难使用,因为一旦使用了太容易被追责了,基层有着强烈的畏难情绪,他们根本就不想要这个资金。但是,这些原因他却不能公开说出来,虽然他非常理解和同情县里和乡镇的同志。 |
8月28日上午,他正在外单位参加一个非常专业、特别重要的视频学习会议呢,单位里那个看起来总是非常敬业的谨小慎微的老鲁同志就给他打电话了,让他立马赶到单位的会议室,某单位的人正在会议室里等着他呢。他听得出来,老鲁是当着那些人的面打的这个电话,其语气语调明显和平常不同。 他意识到,麻烦终于还是来了。 |
当他怀着极度忐忑不安的心情气喘吁吁地刚跑进单位会议室的时候,抬眼就看见暗红色的大会议桌上首中间位置上,有一个矮矮胖胖的穿着一件黑白色花T恤衫的留着板寸头的中年家伙正旁若无人地仰坐在黑色的真皮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和本单位各位头儿闲拉呱呢。在老鲁非常恭敬、谦卑和拘谨地简单介绍了他一下之后,那个寸头非常不屑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姓唐的?” |
“嗯,是,我就是唐老狗。”老唐随即答道,心里立马充满了无尽的厌恶感和鄙视感,一万条草泥马腾空而过,只留下滚滚的尘土,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粗鲁无礼和狂妄自大的正式工作人员呢。 |
无论是大官还是小吏,无论和老唐平日的关系怎么样,其余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一个人,有在内心表示同情的,有在内心想看热闹的,有在内心感到稀奇的,也有在内心对寸头的恶劣行径表示强烈反感的,反正所有正常的想法都只能掩盖在千篇一律的凝滞僵硬的表情之下,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表露出来,谁有所反应,谁就是典型的不识时务,谁就是正宗的缺乏工作经验。 什么叫威风? 什么叫派头? 这就是! “你自己说,8月底下边该报方案的,现在快8月底了,他们的方案报上来了吗?”那厮气势汹汹地责问道,一副胜券在握的可恶样子,一脸就算我错了,你又能奈我何的得意神色。 “没有。”老唐老实地答道。 |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现在离8月底还有3天呢,你也不至于把话说绝吧?3天之内他们要是报来方案呢? 其实就算下边现在就报来,也没用了。 “那个,你回去把情况给我写清楚,”那厮耀武扬威地大声命令道,二郎腿依然翘着,小脸依然仰着,上半身依然后倾着,古代的钦差大臣就算在手握尚方宝剑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想来也不过如此吧,“现在就回去,马上给我写清楚!” 老唐非常厌恶和愤怒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离开会议室了,留下一屋子大小头目在那里静静呆立,默不作声。他想通过自己怒目而视的表情和立即转身的动作告诉对方,他在内心深处是多么的鄙视对方这种得意小人。他还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谁还有心情和能力帮他说话呢? |
事情本来就很简单,也没有什么说不清的,他原来要求下边8月底把项目的实施方案报过来,现在快到日子了,结果人家还没报过来,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他十来分钟就把情况写好了。但是在这期间那厮却安排老鲁至少来催了5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催得紧,简直比催命还要紧上十倍,好像每耽误这孙子一分钟的时间,这家伙就会损失几百亿资金一样,当年他娘生他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着急啊。 |
下边,老唐的思路就彻底凌乱不堪了,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处在哪个政治清明的朝代了,人家《红楼梦》是故意不写明朝代的,为的就是要躲避文字狱,他却是想分清而分不清朝代,这就导致我也很难继续把这个事描述下去,就像他嚼过的饭我不能再吃一样。 |
假设是汉人血统较为纯正的大明王朝吧,我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大明王朝1566》这本书我也是读过几遍的,而且觉得写得还不错,可读性很强,对当今时代也很有借鉴意义。 |
这天一早,寒风凛冽,北风浩荡,阴云密布,石墙府里小小的府吏唐老狗先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稍稍地安稳了几日之后,便接到了北厂蔡勇大人的手令,命他即刻赶往其公干场所接受讯问。 |
他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到了那里之后,自成一派的颇有气势的蔡大人对他倒也客气,竟然问他吃早饭了吗,想来是怕他饿晕了,犯了低血糖,不好处理,估计是此前有先例,不然的话此公也没那么行好,竟然关心他的饮食。此前,蔡大人已经叫过他好几回了,对他基本上都熟悉了,虽然人家每次叫他的时候都没个准点,可以说是想什么时候叫他就什么时候叫他,让他几点到,他就得几点到,别管他手里正在忙什么,配合蔡大人的调查才是天大的事。 |
按理说不应该叫这位阉人为蔡大人的,该叫蔡公公才对,可是官场上大家都这么叫,老唐也只能这样叫了。在强大无比的厂卫机构面前,他连只蚊子都算不上,其实他什么都不是。 |
蔡大人随后便告诉他怎么写悔过书,而且还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草草地写了几个比较关键的字,格外开恩给他看,好让他写得快一些,更符合要求一些。蔡大人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自己这个举动充分体现了他在公干中刚中有柔的一面,非常人性化,值得别人借鉴。 老唐赶紧点头称诺,然后便打道回府了。 |
进出蔡大人公干的地方当然是盘查得很紧的,这里就不必详细叙述了。此地原本是府衙的一个地方,后来蔡大人所在机构的头目王大人看中这里了,便命令属下全部强行搬来了,而将原来的一般人马给撵走了。随后王大人借着自己磅礴的气势,又把这个地方好好地拾掇了一番,岗哨门禁也全部加强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换个地方也好,反正都是朝廷的地方。 |
回去的路上老唐想起上回蔡大人亲自到他公干的地方来查案时,本府另一个年轻的小衙役按照蔡大人的吩咐拿了一张薄薄的单子给蔡大人看,他悄悄地撇了一眼,知道那就是他的履历表,上边有他父母、岳父母、子女等七姑子八大姨的大体情况,他当时觉得非常难受,因为上边的人全是正儿八经的泥腿子,连一个为官做吏的都没有的,铁定会被蔡大人鄙视的。蔡大人当时还皮笑肉不笑地调笑他,说,哎呦,你这将来还有可能去县里做个县丞什么的,其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这就是赤露露的嘲讽和褒贬啊。虽然他当时最想说多话是,纵然是有那个机会去做什么鸟县丞,洒家也未必就愿意去呀,可是他却不敢真的这般说,原因自然是大家都明白的。 他说这个气话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
按照要求,次日一早他便把悔过书当面递交给蔡大人了,蔡大人接着便指出其中不对的地方,不合适的地方,让他回去再改,他只好回去再改了,无论对方说的对还是不对。 又陆续地改了有三四回,蔡大人那里终于过关了,让他回去等音讯。后来又有个什么张大人,说他写得还是不符合要求,又打回来改了两回,才总算有点希望了,可以提交给更大的公公审批了。 |
此前,他上司的上司陈大人还曾若无其事地告诉他,老狗,没事,放心吧,你的问题本来就不大,这个事究其原因并不在咱,是下边的人不听指挥,拖拖拉拉,北厂那边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也不能怎么着咱。而且陈大人还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已经给蔡大人送了两盒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想来蔡大人甚至王大人那边也不至于太过为难的。 |
他听了之后虽然略觉宽慰,但是仍然不敢过度乐观,只把这话当成官场老油条陈大人实施的一个小小的策略,毕竟北厂的名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来的,吹着浮土找裂纹向来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
但是再后来陈大人果然就改口了,这个一夜能吃二亩半豆叶的老蚰子说了,让他心中提前有个准备,北厂的人这回不怎么好说话,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再继续帮他了,这话说的吧,好像他真的下功夫帮过他似的,其实帮与不帮也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北厂的人从来也没好说话过呀,这个情形大家都懂。 |
蔡大人倒数第二次叫他过去训话的时候,事情的方向已经基本确定了,他成了菜板上的鱼肉,只待人家宰杀了。 蔡大人问他:“布政使司的事情,你写上干什么?” 老唐心说,上边不出具体的操作方案,叫我怎么干呢? “删掉!”蔡大人命令道。 蔡大人又问:“主事陈大人等人的事,你写上干什么?” 老唐心说,有问题我给上司汇报,难道也有错? “删掉!”蔡大人接着命令道。 蔡大人再问:“下边县衙的事情,你写上干什么?” 老唐心说,就是他们拖着不办的,我不该写吗? “删掉!”蔡大人依然如此命令道。 蔡大人看了看下边的内容,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你自己想的办法,采取的措施,你写上干什么?” 老唐心说,我干的工作难道不能写吗? “难道你想邀功,想谝能吗?”蔡大人转脸问道,眼神十分严厉,太有高官的气质和神韵了,竟然把老唐吓了一大跳,同时也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番,搞得他想笑又不敢笑,想哭又哭不出来。 世界上的道理竟然还能这样讲? 老唐真是开了眼了。 其实下边的实施方案在8月29日一早就火速报上来了,按理说他已经没什么责任了,毕竟项目完工的日期是年底,现在离年底还有足够的时间,顺利完成项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高压之下,还有完不成的项目吗? 不可能! 他见状赶紧小声地说道:“蔡大人,不是的——” 蔡大人又道:“既然不是,那就赶紧删掉!” 到了这个时候老唐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天下不是东西的只有他一个人,别人都是清白无辜的,都是与此事无关的。 |
时势造英雄,也造狗熊,没有无数的狗熊垫底,哪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英雄?既然蔡大人相当英雄,那老唐就只能当狗熊了。 不几天,布政使司的主事王大人因病去世,关于这个消息老唐是在本府召开的一次会议上听陈大人亲口说的,陈大人当时的表情既兴奋又兴奋,既新奇又新奇,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最早得到此消息的人之一,这种天然的优越感是他这种人怎么也掩饰不掉的。 |
当日下午,府衙就专门召集众人,当众宣布了北厂对唐老狗的处理决定,这个事就算暂时画了个句号。北厂终于按程序把老唐给揉搓够了,各类所谓的证据上也都按满了老唐的红手印,每一页都按了,也都签字画押了,所有的复印件也都写上“此件与原件内容一致”了,所有的口供也都写上“以上内容我都看过,和我说的完全一致”了,北厂的狭窄低矮的小板凳他也坐够了。 次日上午,老鲁按照蔡大人的要求亲自通知老唐,根据处理结果再分别写一份悔过书和保证书,并于明日一早交给蔡大人。 九十九个头都磕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 |
老唐前脚刚把悔过书和保证书交给蔡大人,主事陈大人便对他进行了例行到训话,让他端正想法,正确地面对过去的错误,对此事一定要引以为戒,认真反思,坚决改正,继续满怀激情地为朝廷效力,要感恩朝廷,日后不得有半点不满和抱怨。还有,处理他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不然的话他以后可能会更大的犯错误。 |
他非常天真地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这期间他也没少受委屈,按理说该受的惩罚也都领受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岂料没过几日,事情竟然再起波澜。这日一早,府衙里的牧大人悄悄地告诉他,上午南厂的人要来对他进行另一番训话,然后把他的画像、悔过书和保证书在整个石墙府内部巡展,然后再在府衙前和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口公示,反正和熊廷弼被传首九边的意思也差不多,只不过阵势小了很多,毕竟他和人家熊廷弼没法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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