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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灯盏火[第22页]

作者:山茅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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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        前)

    古明琚很开心。来的客人不少,说明朋友们没有忘记她古明琚。

    她心里晓得,亦安给她挡驾了不少客人,总劝她说为人低调好。亦安说,同学、同事与你有七八十年的友谊,不能不请;李广年那批学生与你有五十多年的友谊,不能不请;至于其他班级的学生,能少请的就少请。

    她送出校门的最后一批学生,都是30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学生如今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处在人生最繁忙的阶段,就像上世纪60年代时的自己,老的要照顾,小的也要照顾。这批学生今天来得特别多,说明学生们没有忘记她这个老师。

    古明琚有一种满足感。她的这样多学生,没有出名的人物,她并不在乎这些。而是觉得只要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昧着良心做人做事,就是对社会有益的人。至于学生中少数有点成就的人,她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那是以后的老师教得好,更在于学生个人的努力。一个小学老师能做的就是,教孩子热爱生活,做事讲良心,处世要与人为善。她自己一生就是这样过来的。

    甘亦安在酒席上第一个讲话。

    尽管说得很简单,但亦安自己还是很满意的,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或许也是姊妹们心中的话,对老母亲说出来。这也是自己一生中第一次对老母亲说这些感激的话:

    “在我看来,母亲就一平常人,安分守己、谨小慎微,一生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教书谋生一辈子,另一件是把我们姊妹养育成人。作为一个教师,老母亲并没有刻意教过我们啥,倒是她那本分的操守影响了我们一生:做人本分,做事本分,交友本分。

    母亲对我们有大恩大德。大恩是指把我们姊妹养育成人,这种辛劳,天下母亲,尤其是处境艰难中的母亲皆有,不必细说。大德是指老人那种要强、淡然的性格也影响我一生,于今受益。

    母亲从国民党时代教书教到共产党时代,一生中也受了不少磨难,所幸她晚年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更喜的是她能够寿至九十。”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一生中最敬佩的职业,一是教师,二是医生。

    教师教书育人,医生治病救人。教师的知识固然重要,但为世人敬重的还是师德,医生亦然,除了医术为人看重,医德也是口碑。

    甘亦安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校看过自己的老师,因为他觉得他们在做人方面对自己没有啥影响。但对自己的小学老师和中学老师,他时有看望,以后在外地谋生,回老家时也去看看。他们对自己的影响不在教授的知识上,而是在做人上。

    那时教室里的墙上贴的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类口号。他的一位小学老师,挂在嘴边的不是这种响亮的口号,而是要抓紧时间的口头禅:“年怕中秋月怕半,星期就怕星期三。”他却觉得这话更入心入脑。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位中学老师对他的教诲,不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是“为人要正直善良”。

    教育改革、医疗改革后,师德、医德在坊间都受到质疑和批评,教师和医生的形象在老百姓心目中也是一落千丈。甘亦安记得母亲当年是把“为人师表”这几个字看得很重的,总说要对得起娃儿些,对得起他们的父母。

    甘亦安还和母亲开玩笑:老母亲,现在社会上哪个看重你们小学老师啊!

    古明琚却正色道:我的很多学生,他们不去看自己的中学老师、大学老师,却来看我。

    (待        续)
    (抱歉,跳过一节)





    台下的古明琚听出台上甘亦安并没有按她的意思讲,不过她也很满意,儿女有他们心目中的母亲形象,不忘自己这个当妈的养育之恩,这就足够了。

    (第五章  第五节   祝寿            完)
    第五章  第六节    感慨

    古明琚很高兴地听着上台的人随意的讲话。她并不在意别人说啥了,活了九十年,已经听够了各种话,都能淡然承受。她要的就是这个生日会的场面,说是要面子也好还是其他也好,反正她看重的是这个场面。

    接下来,一位学生代表在讲话中说:“老师风雨一生,教书教人,非常不容易……如有来生,还愿意投在老师门下求知求德。”

    听罢,古明琚颇为感慨,话自然有溢美的成分,感情却非常真挚。因为这位学生也是教师,后来又成为校长,现已退休。

    古明琚高兴的还不止这点,这位学生是老二,一家几兄弟都是她的学生,而且跟她的关系特别好。老大在外省工作,每次回老家必定带着一家人来看望她,常当着她儿女们的面说,我特别尊敬古老师,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

    古明琚心中也没有掩饰这种感情:觉得学生有时比儿女对自己都好。古明琚看着面前每一张面孔,心中充满了一种满足感。她参加过很多次生日会,每次都是在向别人道贺,这一次不一样 ,这是自己的生日会。这场面是九十年来的第一次,好像自己爬上了一个山峰顶,放眼四周,此前的一切困顿、疲乏、曲折都化为乌有。剩下的感觉就是:老天眷顾我。

    “我们几兄弟都是古老师的学生,这次特意嘱咐我代向老师敬一杯酒,祝老师长命百岁!”学生的讲话接近尾声,却更是抑扬顿挫,场上有掌声响起。

    (待        续)
    (续          前)

    甘亦康离母亲近,注意到古明琚的脸上泛着红光,眼睛也陡然有神。心想是老太太太兴奋了,这是老太太巴望了好久好久的事,今朝实现了,兴奋溢于言表了。

    甘亦康想得没错,古明琚今天是太开心了。古明琚最高兴的还有尤如君的讲话。古明琚这次做生,又是打电话又是给尤如君送请帖,事先还专门问过亦康送到没有。尤如君很高兴地说,古老师做生,我一定来祝贺。

    原先没有听说尤如君要讲话的,来了后她主动提出一定要讲一讲:“古老师的生日,我一定要说几句,表达我的心情。”

    尤如君说:“作为同事,我晓得古明琚是一个尽职的教师、优秀的教师,教出了许多学生,使他们成为有用之材。她在政治上虽受丈夫的牵连,对工作从不懈怠。作为邻居,我看到古明琚对生活从不失去信心。家里经济困难,一个人独立供养一家七口,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更难的是,她中年时短短的五六年间,丈夫死了,母亲死了,儿子也死了。古明琚老师还是挺过来了。

    几十年来,我与古明琚老师朝夕相处,我最深的感受就是作为老师,古明琚是一个好老师,作为母亲,古明琚是一个好母亲。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今天是古明琚老师九十岁生日的宴会,我祝愿古明琚老师健康、长寿,活到一百岁。”

    在台上听着的古明琚,心里也是思绪万端,随着尤如君的讲话,她仿佛又回到从前,作为邻居相处的那些日子。

    (待        续)
    (续        前)

    在台下听着的甘亦安,很服气,这当过老师的人和没当过老师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当过老师的人,一上台,就不怯场,目光四顾,讲话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外加手势比划,更是声情并茂。

    当过老师的人,嗓门都练出来,声音都很洪亮。当过校长的更不一样,不止习惯于对着一班人讲话,而是习惯于对着全校人讲话。那时在操场上讲话,没有任何扩音设备,全靠扯着嗓门说,那气势又非老师能比。

    很像现在当官的在台上讲话,也是慷慨激昂的,当然在内容上是有区别的,当老师的讲课,是有实在内容的,最不济也能照本宣科。官员在台上说话,多是言不由衷的废话,是连自己都不一定相信的废话。你看电视里常有某大官儿,在台上作反腐倡廉的报告,过不了几天,这家伙就被“双规”了。

    听着尤如君在台上讲话,甘亦康很感慨,这个长辈也是一个很不幸的女人。

    政治上,尤如君一直在追求进步,伴随着运动起起落落。旁人看来,她一生都在作徒劳的努力。对此,亦康也很能理解,用现在的话说,不就是希望有一个更大的平台,能做点事,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嘛。其方法与现在人采用的手段相比,那根本算不了啥。

    遗憾的是,到最后尤如君连入党问题也没有解决,不过,在后来的清理运动中,她也做到全身而退。

    生活上,尤如君才三十出头时,就与丈夫离婚。丈夫刑满出来 ,常为一些琐事找她纠缠、吵架,让她很为难。与丈夫离婚,原本也是为子女作想,不料有的子女并不能理解她的苦心。

    当年,甘亦康对这位邻居的所作所为也是不屑的,因为她也反对尤晓桂跟他好。后来也明白尤如君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家里家外这样熬着、挺着,着实不容易,也生出一层敬意。

    她的遭遇和母亲的遭遇差不多,结局也差不多,但过程不一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古明琚是逆来顺受,熬着。尤如君是努力改变这种变化,顶着。最后,熬着的,顶着的都殊途同归,垂垂老矣。

    (待        续)
    (续        前)

    甘家和常家的关系从好到不好,又从不好到好,风雨几十年。而纠缠在其间,甘亦康和尤晓桂的关系也是经历了分分合合。甘亦康往尤晓桂那方看了一眼,她正在看台上讲话的尤如君。他和她都很高兴此生又能走到一起,但毕竟已不是两小无猜的年龄了。

    他们曾经都有各自的家,又有各自的孩子。每往前走一步,都得考虑到孩子的感受,她得考虑儿子的感受,他得考虑女儿的感受。甘南雪明确表示反对他和尤晓桂在一起,她心中只有母亲霍然。

    而甘亦康很在意女儿的感受,曾对尤晓桂说,老天眷顾,让我们分开二十年后又在一起,但现在我承诺不了更多的东西,能走多远就算多远吧。尤晓桂表示理解,说我们都不年青了,能够在一起已是幸事。至于以后,随缘吧。

    不断有人端着酒杯到古明琚面前来敬酒。古明琚记性很好,基本上能认出来人,认不出的也能记得姓名,这让大家都很感慨很高兴。当年还是娃娃的学生,如今也成了老人,你说她能不感慨吗?而这些老人簇拥着她,在她面前还流露出娃娃的神情,你说她能不高兴吗?

    尤如君端着酒杯到古明琚面前碰杯,也跟甘家姊妹一一打招呼。
    甘亦安有好多年没见这个老校长了,心想,这是一个能干的人,要不是囿于过去的政治运动,她肯定是一位好校长,会把学校办得很好。而过去的政治氛围,让她成了政治机器上的一颗镙丝钉,随着机器不停地旋转,直到松动被甩出轨道。

    相比于她,古明琚成不了机器的一部分,只能成为被机器加工的零件。如今的尤如君也是八十岁的人了,像老母亲一样,虽然一生经历了风风雨雨,都熬过来了,晚年也是不错的,子女对她很好,人生如斯,又夫复何求。

    他没有当过老师,关于教师,可说的话太多,教书育人,那是教书先生最本分的事,也是教师受人尊敬的原因。世事繁杂,乱花迷眼,人有点本事不难,难得的是有一分修为,爱人爱已,自尊人尊。

    在他看来,当老师的,师德为先。老母亲本分一生,自然无愧九旬。

    (第五章  第六节    感慨        完)
    第六章  灯盏火

    第一节  人之初  

    古明琚的房子在二楼,是一套两居室,虽然不算大,老人倒是很满意。住在自己家,她感到是主人,自由自在,心情舒畅。

    当初,子女们劝她说,好不容易住上新房,又是毛坯房,好好装修一下吧。以为她会同意,因为她平生就爱面子。孰料她偏不同意,说不要说我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会花在装修上。房子就是住的,不是给别人看的,结果就只刷刷墙和铺了地砖,花了几千块钱。

    这一带的环境她特别熟悉,东面隔一条路就是原来住过的老房子,现在正在建新房。北阳台下是一条小街,小街名叫“仁爱街”,一个很好的名字,曾随“文革”运动改名为“反封街”。

    在古明琚看来,此举无非是斯文扫地罢了,那时没人敢去置疑这些事,人尚且不保,况一街名。“仁爱”是中国儒家思想中的中坚内涵,被后世学人诠释得淋漓尽致,其实不复杂,在她看来就是四个字:爱已爱人。

    她教了一辈子小学生娃儿,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哪有小娃儿生来就是坏的,就得看咋个教。那时有“操行”这门课,却并没有专门上课,根据学生平日思想品德行为打分。分优秀、良好、及格、不及格四等。

    她最反对给学生的操行打不及格,说这会毁了娃儿的一生,会让他以烂为烂。她的学生张运来小时特别顽皮,全校闻名,除了她,没有老师“镇”得住,一提起,当爹妈的都头痛。

    教导主任想“杀一儆百”,给张运来操行打不“不及格”,她坚决反对。这事少年张运来根本不在乎,他父母却非常感激她。

    就是这个调皮捣蛋的张运来,长大后才明白父母和老师的苦心。他后来当了领导,常常在同学中提到这事,说小时懵懂,不晓得厉害,幸亏古老师仁厚。

    (待        续)
    (续      前)

    古明琚对每一届的学生都很仁厚,她对甘亦康说自己在“文革”中没有受到来自学生的冲击,就是因为这点。

    甘亦康说除了老太太跟学生关系好外,毕竟是小学生娃儿,没有那嘛大的革命劲头,要是换了其他人就难说了。

    亦康说实际上那时的政治狂热,是按区域呈递减趋势,以北京为中心最盛,到了省会一类大城市就衰减一部分,再到下面的小城市又衰减一部分,再到了农村,那种革命热情就消退得差不多了。亦康说他当知青时,就看到农民根本不拿运动当回事,毕竟农民不领工资,出工吃饭才是头等大事。另一方面,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些没人性,非常残暴的事屡有发生,但那些多半是利用运动,挟私整人或发泄私愤。

    小街当年没有楼房,如今两边的楼房把小街夹成一峡谷状,从窗户望过去,就是对面楼房灰色的墙,相距四五米宽,似乎伸手可及。那楼房是川戎中学的宿舍,当年就是一排六间的平房。甘家就在那里住过,小的孩子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那院子早就旧貌难寻了,住房的人也换了几拨了。

    古明琚和甘行俭到戎州后,先住东城,后就搬到这仁爱街,甘行俭去高城,她一家搬到了附近的大院,晚年又回到了这仁爱街。

    古明琚想,50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人只转了一个很小的圈,过去人常说物是人非,其实是人非、物非、事非。不说别的,仁爱街就变得没有一点旧痕了。

    (待        续)
    (续      前)

    小街当年没有一家商铺,如今却是没有一家不是商铺。美发店、美容店、洗衣店、照相馆、婚庆店、工艺品店、药店、诊所、按摩店、日杂铺、烟酒铺、干鲜铺、糕点铺、副食店、小吃店、面馆、菜馆一家连着一家。

    商铺前的街沿上就更热闹,全是地摊,卖时鲜农副产品,有蔬菜、水果、鸡鸭鱼蛋、蘑菇竹笋。还有一些卖烧腊、卖凉糕的摊子。吆喝声从清早到前半夜,就没有断过,卖面的人还是原生态式的招呼客人,扯着嗓门吆喝:二两牛肉面、一两口蘑削(面)。卖小吃的不用人吆喝了,直接用录音喇叭不停重复:双河凉糕、双河凉糕。

    上世纪60年代中期修围城马路,这仁爱街被拦腰截断,西边那段有街无市,东边剩下这不足100米长的小街,车水马龙。除了商铺,地摊也往街心侵蚀,本来人行走就不畅了,再加挑担推车的,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还有一些汽车、摩托车为了抄近路,也要来凑热闹,行人太多,让道不易,开车的人毫不客气地按着喇叭不放,分贝之高,属污染之列。喇叭声呼啸而过,只为自己,不为别人,属繁华中的杂音。有悖“仁爱”之本义。

    这是古明琚熟悉的环境,她喜欢居住在这里。她原来的同事和朋友也喜欢来串门,因为她一个人居住,安静、方便。

    (待        续)
    (续      前)

    小街当年没有一家商铺,如今却是没有一家不是商铺。美发店、美容店、洗衣店、照相馆、婚庆店、工艺品店、药店、诊所、按摩店、日杂铺、烟酒铺、干鲜铺、糕点铺、副食店、小吃店、面馆、菜馆一家连着一家。

    商铺前的街沿上就更热闹,全是地摊,卖时鲜农副产品,有蔬菜、水果、鸡鸭鱼蛋、蘑菇竹笋。还有一些卖烧腊、卖凉糕的摊子。吆喝声从清早到前半夜,就没有断过,卖面的人还是原生态式的招呼客人,扯着嗓门吆喝:二两牛肉面、一两口蘑削(面)。卖小吃的不用人吆喝了,直接用录音喇叭不停重复:双河凉糕、双河凉糕。

    上世纪60年代中期修围城马路,这仁爱街被拦腰截断,西边那段有街无市,东边剩下这不足100米长的小街,车水马龙。除了商铺,地摊也往街心侵蚀,本来人行走就不畅了,再加挑担推车的,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还有一些汽车、摩托车为了抄近路,也要来凑热闹,行人太多,让道不易,开车的人毫不客气地按着喇叭不放,分贝之高,属污染之列。喇叭声呼啸而过,只为自己,不为别人,属繁华中的杂音。有悖“仁爱”之本义。

    这是古明琚熟悉的环境,她喜欢居住在这里。她原来的同事和朋友也喜欢来串门,因为她一个人居住,安静、方便。

    (待        续)
    (续    前)

    著名的司芬克斯之谜问:啥动物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黄昏三条腿。说的就是人类在幼儿、成人、老年三个阶段的不同身体变化,是一种自然规律。

    黄昏三条腿,就是说人老了需要拄拐棍,这自然规律到了古明琚这里,却不被她认可。古明琚到了老年仍不服老,愣是不拄拐棍。从2005年到2010年多次摔跤,其中有4次是腿骨骨折。

    直到坐上轮椅后,一有机会她仍然惦着要独力行走。子女们搞不懂她为啥就这样固执,自然规律把她教训得很惨,摔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喊救命,腿骨摔断、头顶缝针、前额缝针、拆线以后还是要自己走动。

    在儿女眼中,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这也是一个谜。

    子女们搞不懂老太太为啥这样固执,满大街的老人都拄拐棍,七十来岁的人拄拐棍的有的是,你古明琚八九十岁了,为啥就不能拄?在同样的地方,摔同样的跟头,吃了同样的亏,她还是不改。

    她认为坐轮椅就是画地为牢,把自己死死地捆在轮椅上了,轮椅就像枷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她还是把自己的现状与没有摔倒之前相比,她忘了自己已经不能独立行走,需要借助工具,其实轮椅就是代步工具,通过轮椅,可以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可以回到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社会。

    (待        续)
    (续        前)

    到后来,她也习惯了坐轮椅的生活。

    早上九点半后,有时甚至是十点以后,古明琚才起床,吃过早饭就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以后了。

    天气好时,坐轮椅到外面去转转,或去看看熟人。天气不好时就在家歇着,有客人来时,就陪客人摆龙门阵。晚上八九点上床休息,要到夜里12点以后才能入睡,有时还得更晚才能入睡。

    这种晚睡的习惯已经有50多年了,那是原来当老师时养成的习惯。
    她当老师时,每周至少有24节课,在学校时闲不着,回家后,还有三件事,一是去家访,二是备课,三是改作业。这后两样通常要在子女们睡了以后进行,等到上床时多在午夜了。

    几十年下来,习惯成自然,到了退休后已改不过来,还是很晚才能入睡。所以,她从来都不早起。

    她刚退休时,甘亦安就劝她:
    “妈,你退休了,有时间了,早晨早点起,到公园去走走。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生命在于运动嘛。”

    “我起不来,习惯了。”

    “那好办,我早上叫 惯也是养成的,慢慢就好了。你们一些同事都在那里,公园树子多,空气好。”亦安有早起的习惯,多年来,每天六点起来去爬山。

    在甘亦安的鼓动下,古明琚真的早起去公园。几天下来,说不行。说这早起之后,没睡醒,白天精神都不好,昏头昏脑的。从此,不再早起,还是恢复了晚睡晚起的习惯。


    (第六章  第一节    人之初        完)
    第六章  第二节      看衣妆

    文秀青家离古明琚家不远,喜欢到古明琚家串门。

    她们一生基本上是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工作,关系非常好。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文秀青比古明琚小两岁,读小学和初中时比古明琚低两个年级,在江阳师范却比古明琚高两个班级,因为初中毕业后古明琚去教了几年书。

    文秀青则直接上江阳师范,毕业后又继续读西南师范学院,从西南师范学院毕业后,到戎州师范教书,也是一生从教。与古明琚是一生的朋友。

    到“文革”前文秀青已经是戎州教育界有名的人物了,人称“文数学”。“文革”初不少业务精的老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把文秀青搞得心惊肉跳。文秀青看到那些被“揪出来”的老师,历史上的任何一点小事都像挖地一样,掘地三尺,被重新翻出来,有些干脆就是捕风捉影的事。

    她心里特别害怕,专门到古明琚家,让古明琚为她保密老师让她加入三青团一事。

    当年在江阳师范,文秀青的老师要介绍她参加三青团,她拖着,老师一走,这事就黄了。

    过去没当回事,到五十年代初搞思想改造运动时,把她吓坏了,找古明琚为她保密。到了“文革”时,一看那个阵势,更让她万分恐惧,生怕这点事会被揭发出来,成为自己的罪状。

    (待        续)
    (续        前)

    古明琚自己胆子也小,反而笑话她,你怕啥?思想改造运动时不是也没事嘛,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的事,说不定那老师都已经去世了。你还担心啥?

    文秀青说,怕就怕人不在了,还留下啥名单之类的,那就更说不清了。思想改造运动时,我们学校赵老师不就是这样被冤枉的吗?

    古明琚一想,这担心虽是无奈,也是有道理的,再三保证自己绝不说出去。文秀青才惴惴不安地离去。就这点在后世人看来鸡毛蒜皮的事,把文秀青折磨了一辈子,到退休后才算踏实点。

    所幸,文秀青在“文革”中没有受到太大冲击,因她与学生关系融洽,在教育界的口碑也很好。好多当地的小学老师及领导都出自她门下。

    文秀青的学生都记得,文老师对新上她课的学生,讲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面对新生,文秀青总要问:

    “你们晓得数学语言是啥?”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文秀青葫芦里卖的是啥子药。如果是问“数学”是啥,可能哪个都会说上一句两句的,而“数学语言”是啥,这有点不好回答。

    一阵静默之后,文秀青才慢慢说:

    “数学语言就是如钉钉木。”

    一看大家还是不解,她又接着说:

    “一个钉子一个眼,一点不走展。准确、严谨、简单。”

    大家对这话还是有点不明白。文秀青继续解释:“两点间最短的是直线,这就是数学语言。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说‘因为’、‘所以’。”

    这话让许多学生记了一辈子,包括那些不喜爱数学的学生。因为几十年后,有一个学生去看她,就说自己当学生时不喜欢数学,却把文老师这句“如钉钉木”的话记得特别牢。

    (待        前)
    (续        前)

    文秀青一生俭朴,穿着极其简单,难得置办一身衣服。

    丈夫去世后,几十年就那两身衣服换着穿。她对甘亦宁说,我这人不讲究,不像你妈那样爱好。这话倒真不假,在亦宁眼中,好像除了那一身灰和一身蓝交替出现外,就再没有看见过文老师穿其他服装。

    城市不大,教育圈子就更小,几十年的教书生涯下来,文秀青已是赫赫有名,一是因为她的教书水平有目共睹。二是桃李广布,口碑甚佳。城里的中小学校教师中很多曾是她的学生,连教育机构的官儿们也有不少是她的学生。

    直到退休后,因文老师是“名教师”,有关方一直挽留她继续任教。一次学校搞了一个教育经验交流研讨会,文秀青作为主要发言人应邀前往。主办方说我们去接你,文秀青说,不用,我自己去。

    踩着时间,文秀青就自己去了,没想到在门口被门卫一伸胳膊拦住了。在门卫的眼里她实在穿得有点寒酸,被大声吆喝:

    “喂,你是干啥子的!也不看牌子,就往里钻。”

    文秀青很自然地说:“我是这里的老师,来参加会的。”

    “你是老师?我还是校长哇!”门卫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口气明显是戏谑,显然是瞧不起来人。

    “我真的是。”

    “哼。哪个证明你是老师?”

    此时的文秀青真有点哭笑不得了,教了几十年书,走在大街上,总有人叫自己老师。没想到,如今在单位门口,还得有人来证明自己是不是老师。身上也没有证件,她也不想跟一个门卫争执,很认真地说:

    “那你打电话到办公室问问。我叫文秀青。”

    “啥子清?我听不清。哪个老师像你这样子,穿得……这样子,还硬要说自己是老师,走吧。我没功夫给你打电话!”神气的门卫原想说穿得这样“寒酸”,一看文秀清岁数比他大得多,改了口。

    (待        续)
    (续        前)

    文秀青一生俭朴,穿着极其简单,难得置办一身衣服。

    丈夫去世后,几十年就那两身衣服换着穿。她对甘亦宁说,我这人不讲究,不像你妈那样爱好。这话倒真不假,在亦宁眼中,好像除了那一身灰和一身蓝交替出现外,就再没有看见过文老师穿其他服装。

    城市不大,教育圈子就更小,几十年的教书生涯下来,文秀青已是赫赫有名,一是因为她的教书水平有目共睹。二是桃李广布,口碑甚佳。城里的中小学校教师中很多曾是她的学生,连教育机构的官儿们也有不少是她的学生。

    直到退休后,因文老师是“名教师”,有关方一直挽留她继续任教。一次学校搞了一个教育经验交流研讨会,文秀青作为主要发言人应邀前往。主办方说我们去接你,文秀青说,不用,我自己去。

    踩着时间,文秀青就自己去了,没想到在门口被门卫一伸胳膊拦住了。在门卫的眼里她实在穿得有点寒酸,被大声吆喝:

    “喂,你是干啥子的!也不看牌子,就往里钻。”

    文秀青很自然地说:“我是这里的老师,来参加会的。”

    “你是老师?我还是校长哇!”门卫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口气明显是戏谑,显然是瞧不起来人。

    “我真的是。”

    “哼。哪个证明你是老师?”

    此时的文秀青真有点哭笑不得了,教了几十年书,走在大街上,总有人叫自己老师。没想到,如今在单位门口,还得有人来证明自己是不是老师。身上也没有证件,她也不想跟一个门卫争执,很认真地说:

    “那你打电话到办公室问问。我叫文秀青。”

    “啥子清?我听不清。哪个老师像你这样子,穿得……这样子,还硬要说自己是老师,走吧。我没功夫给你打电话!”神气的门卫原想说穿得这样“寒酸”,一看文秀清岁数比他大得多,改了口。

    (待        续)
    (续        前)

    文秀青一生俭朴,穿着极其简单,难得置办一身衣服。

    丈夫去世后,几十年就那两身衣服换着穿。她对甘亦宁说,我这人不讲究,不像你妈那样爱好。这话倒真不假,在亦宁眼中,好像除了那一身灰和一身蓝交替出现外,就再没有看见过文老师穿其他服装。

    城市不大,教育圈子就更小,几十年的教书生涯下来,文秀青已是赫赫有名,一是因为她的教书水平有目共睹。二是桃李广布,口碑甚佳。城里的中小学校教师中很多曾是她的学生,连教育机构的官儿们也有不少是她的学生。

    直到退休后,因文老师是“名教师”,有关方一直挽留她继续任教。一次学校搞了一个教育经验交流研讨会,文秀青作为主要发言人应邀前往。主办方说我们去接你,文秀青说,不用,我自己去。

    踩着时间,文秀青就自己去了,没想到在门口被门卫一伸胳膊拦住了。在门卫的眼里她实在穿得有点寒酸,被大声吆喝:

    “喂,你是干啥子的!也不看牌子,就往里钻。”

    文秀青很自然地说:“我是这里的老师,来参加会的。”

    “你是老师?我还是校长哇!”门卫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口气明显是戏谑,显然是瞧不起来人。

    “我真的是。”

    “哼。哪个证明你是老师?”

    此时的文秀青真有点哭笑不得了,教了几十年书,走在大街上,总有人叫自己老师。没想到,如今在单位门口,还得有人来证明自己是不是老师。身上也没有证件,她也不想跟一个门卫争执,很认真地说:

    “那你打电话到办公室问问。我叫文秀青。”

    “啥子清?我听不清。哪个老师像你这样子,穿得……这样子,还硬要说自己是老师,走吧。我没功夫给你打电话!”神气的门卫原想说穿得这样“寒酸”,一看文秀清岁数比他大得多,改了口。

    (待        续)
    (续        前)

    就在这时,主办方的人看文秀青还没有到来,就到门口来迎,结果撞上了这一幕,连忙把她请进去,说:

    “文老师,就等你了。对不起,门卫是新来的,你不要见怪。”

    文秀青一点没有见怪,还是那样好脾气。摇着手说:

    “不怪他,不怪他,新来的嘛。”

    第二天,她就让女儿陪着到商店买了两套衣服。

    后来,她到甘家串门时,把这事当笑话摆给古明琚听,口气中却带着生气:
    “你看,真是只看衣衫不看人啦!”

    “早就劝过你,马要鞍装,人要衣妆。社会上有一些人就是只看衣妆,不看人嘛。”

    “我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衣服有啥不好,能穿就行了嘛。”

    “晓得你的人,晓得你是不爱讲究。不晓得的人,还背后说你是吝啬,挣了钱舍不得花。让人把你当叫化子了吧,现在一些人势利得很,不看‘因为’,只看‘所以’。”
    她一听古明琚最后的话,明白古明琚不是取笑,而是在善意提示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文秀青一生不仅教书严谨,做事也很严谨。她住的楼层太高,在六楼,没有电梯。古明琚已经八十多了,说爬不上去,有时就让子女代表自己去看望她。有一次甘亦康带女儿南雪去文秀青家串门,碰巧文老师女儿一家也在。甘亦康让南雪叫文老师女婿“叔叔”。文秀青一听,就摇手说:

    “不对,不对。不应该叫叔叔,应该叫伯伯。”

    亦康说:“一样,咋个叫都行。南雪,文奶奶让叫‘伯伯’,你就叫‘伯伯’。”

    文秀青很认真地对南雪说:“这当然不一样,比你爸岁数大的叫伯伯,小的才叫叔叔。我女儿比你爸大些,应该这样叫。”

    (待        续)
    (续        前)

    回家后,甘亦康把这事说给古明琚听。

    古明琚说,文秀青年轻时就这个样,老了还是这个样。人啊,都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甘亦康听出她不是在说文秀青,是在自嘲自解,因为他平常总劝说:老母亲, 惯该改改了。她有时也随口应一声,不过也没改。

    文秀青住的房是女儿在单位分到的房子,一套三居室的。当初要房的时候,女婿高瞻远瞩,说:“在顶楼好,一是屋顶上可以搞成一个露台,可以栽花种草,赏心悦目。二是有必要时,楼上还可以夹成简易房间,可以出租,收点房租钱。”

    到后来,这些高瞻远瞩都成了泡影,一样都没有搞成。种草栽花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女儿女婿工作忙,根本就没心思顾这些事。文秀青虽然有时间却没有精力了。夹房子出租一事,属于违章建筑,更是不可能的事。上下楼反而成了老人每天的负担。

    文秀青终于爬不动了,住进了养老院。

    古明琚让甘亦宁去看望文秀青,这才晓得文秀青去了养老院,她为了不给唯一的女儿添麻烦。

    养老院是古明琚最忌讳的地方,曾经对儿女们说过,哪个也不许送她去那种地方,就是死也要死在家中。当她听说文秀青去养老院的消息后,默然了很长一阵。  

    (第六章  第二节      看衣妆          完)
    (续        前)

    回家后,甘亦康把这事说给古明琚听。

    古明琚说,文秀青年轻时就这个样,老了还是这个样。人啊,都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甘亦康听出她不是在说文秀青,是在自嘲自解,因为他平常总劝说:老母亲, 惯该改改了。她有时也随口应一声,不过也没改。

    文秀青住的房是女儿在单位分到的房子,一套三居室的。当初要房的时候,女婿高瞻远瞩,说:“在顶楼好,一是屋顶上可以搞成一个露台,可以栽花种草,赏心悦目。二是有必要时,楼上还可以夹成简易房间,可以出租,收点房租钱。”

    到后来,这些高瞻远瞩都成了泡影,一样都没有搞成。种草栽花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女儿女婿工作忙,根本就没心思顾这些事。文秀青虽然有时间却没有精力了。夹房子出租一事,属于违章建筑,更是不可能的事。上下楼反而成了老人每天的负担。

    文秀青终于爬不动了,住进了养老院。

    古明琚让甘亦宁去看望文秀青,这才晓得文秀青去了养老院,她为了不给唯一的女儿添麻烦。

    养老院是古明琚最忌讳的地方,曾经对儿女们说过,哪个也不许送她去那种地方,就是死也要死在家中。当她听说文秀青去养老院的消息后,默然了很长一阵。  

    (第六章  第二节      看衣妆          完)

    第六章  第三节 灯盏火

    几十年来,社会上流行过各种各样的养生方法,古明琚没有对哪种发生过兴趣。

    那时,养生的概念还淡漠,人们都还穷,顾不上养生,是冲着治疗疾病去的。那些只在部分地区流行的就不说了,就是那些在全国流行的养生法,她也是从不感兴趣的。

    上世纪60年代开始的鸡血疗法。

    就是从公鸡的翅膀根那里抽血,然后像肌肉注射那样,注射到人的屁股上。说是啥病都能治,效果是咋个咋个神奇之类,有点像抽大烟的功效,一个没精打采的人能够立马精神起来。

    现在想来,恐怕有些心理暗示的成分在里面。鸡血疗法可谓势头凶猛,甚至有点近似疯狂,一时间,把市场上的公鸡价钱抬高了不少,到后来适用的公鸡都不好找了。

    同院子的孔老师就上当了,好不容易买到一只公鸡,去抽血时根本抽不出来 ,才发现鸡翅膀下已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不过,此风不长,风靡一阵后就销声匿迹了。

    后来的年青人都不晓得史上还有此事,倒是相关的一句话流传下来了,那就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形容一个人陡然兴奋或精神起来。典故即源出于此。

    70年代末80年代初“红茶菌”又流行起来。

    这实际上是一种用茶叶再加上糖培养出来的菌类饮料。这玩艺儿比鸡血疗法更普及,因为它一是操作简单易行,基本上人人都会,二是成本低廉,原料就是茶叶和糖,比去买只公鸡就便宜多了。

    红茶菌居然能够不断地吃不断地长,有生生不息的意思。红茶菌在当时也是被吹得神乎其神,好像啥病都能治似的,于是一窝蜂地开始了,很多人家都在养“红茶菌”。甚至都不用自己去培养那样费劲,直接找一个熟人,要一点菌种就可以干成事。

    (待        续)
    (续        前)

    红茶菌对治疗胃病有些作用,所以有的人叫它“胃宝”。

    古明琚的胃一直就不太好,时不时犯一下。学生张运来来看望古明琚,摆龙门阵时摆到这事,特别兴奋,说:

    “老师,现在时兴养红茶菌,好多人都在喝它,对好多病都有好处。我家就养了不少,是好东西,有用。我劝老师也养点。”

    “我也听说过。那天到黄老师家去,她就在养这东西。跟我讲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

    “老师,这玩艺儿简单得很,花钱又不多,好多人家都在养,你也试一下?”

    “我嫌麻烦,我不爱搞这些事。”

    “老师,一点都不麻烦,我给你拿一块菌种来,放瓶子里,加点茶叶,加点糖,加水就行了。”

    “妈,比你养花还简单,不用天天浇水。也不受刮风下雨的影响。”在一旁的甘亦宁劝她接受张运来的好意。

    古明琚不为所动,说:“我不信那些玩艺儿,亦宁,你们爱搞你们去搞。”

    “妈,红茶菌对胃很有好处,老胃病都能治好,试试不打紧。你不是信中医吗?这东西跟中医一个道理。”

    “道理就算一样,方法也不一样呀。“

    “方法不一样?有啥不一样。”亦宁有点不明白。

    “中医是一人一个方子,这红茶菌是天下人一个方子,能一样吗?”

    原本是为她好,她反倒没兴趣,张运来也就没有再坚持。

    后来,红茶菌也一阵风地过去了。

    (待        续)
    (续      前)

    之后,甩手疗法又时兴起来。

    自然又是吹得天花乱坠,都说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这玩艺儿更简单,只要甩手就行了,无须任何成本。爱咋个甩就咋个甩,爱甩多久就甩多久。就是耗点时间,正好退休的人有的是时间。

    一时间,公园里、绿地旁、甚至房前屋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能见到三五成群的或单个的人在甩手。其盛况颇有一点像文革运动中跳“忠字舞”似的虔诚。古明琚身体历来瘦弱,有朋友劝她每天甩手,有益健康。

    亦宁以为这次古明琚有可能要采纳了,既不花钱,又好操作。终了,古明琚还是没有加入到甩手大军中去。

    而甩手疗法也一阵风似地过去了。

    更后来的“喝凉水”、“吃醋蛋”、“练气功”等各种养生保健方法,此起彼伏,像一阵一阵刮过的风,刮遍街巷。古明琚也不为所动。

    几十年来,古明琚就按自己的习惯方式生活,晚睡晚起,饮食上从不忌讳肥鲜,也不锻炼身体。在养生保健上,没有任何兴趣,没有任何讲究,顺其自然,九十多年就这样过来了。

    她的生活习惯与现在的各种养生秘诀都是背道而驰的。

    专家们说要吃清淡点,多吃蔬菜,多吃水果。她爱吃肉类,而且喜欢肥鲜,喜欢猪油炒菜,说猪油炒的菜香。炖汤讲究浓汤,煨的汤一定要很油的那种,如猪蹄汤。蔬菜吃得不多,水果也吃得不多。

    她有冠心病、胆结石,这些都不宜吃肥鲜。亦宁在家总劝她少吃油腻的,她照吃不误。

    (待        续)
    (续    前)

    不仅如此,她还要推己及人。甘亦安记得,每次回家,老太太就张罗着炖蹄子汤之类,说要给他补一补。亦安晓得是老人的一片心意,不好拒绝,说:

    “妈,大热天的,我不吃这些,我现在吃得清淡。”

    “你要嫌天热,那买鸭子来炖,鸭子是清热的。”

    “我体检胆固醇已经超标,医生让在饮食上注意点。”

    “你看,你都瘦成这个样子,是舍不得吃?你看亦康身上都比你有肉了。”

    “妈,现在城里人哪个还缺吃呀,你就省点力气吧,别操心了。”

    看着忙碌的老母亲,甘亦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父母都是一门心思地对子女,子女往往不把父母的好意放在心上。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到老了,自己都动不了啦,还是这样爱操心。

    或许这也就是老人表达自己感情的一种方式吧。你想,再为子女跑前跑后肯定是不行了,操心大的事也不行了,如买房买车,孩子上大学或工作,这些事老人都无能为力了,无法与子女对话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些小事上体现出来,却反而被人烦,老人的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待      续)
    (续        前)

    来客人,对古明琚来说是最高兴的事。每天,坐上轮椅后,她总盼着敲门声,希望有人来看她。

    只要听见门响,她就叫:“张大姐,快去开门,看是哪个来了?”

    “没有人敲门,你听错了哇。”保姆张大姐专注看电视,头都不回。

    她固执地说:“我好像听到有敲门声。”

    是她听错了,是敲邻居的门。半天,老人才把目光从门上收回。

    过去还有老朋友来看她,后来就少了。一是因为随着老朋友的离世,熟人少了。二是因为她92岁后听力减弱,客人跟她摆龙门阵必须扯着嗓门说,久了,哪个也受不了,慢慢地来客稀了。

    她四处打电话,让别人来坐坐,来人只是带点礼物,看看,放下礼物走了。虽然她拉着客人的手,依依不舍,客人还是客气地告辞了。

    午饭后,古明琚常常不睡午觉,她怕怠慢了来客。因为有一次,在她睡午觉的时候,有一个学生来看她,学生不让保姆叫醒她,问问情况后,留下水果走了。

    “为啥不叫我?”她醒来后责问保姆,认为是保姆故意的。

    “客人不让叫,我有啥办法,你干嘛怪我哇?”保姆感到委屈。

    “不怪你怪哪个?客人是客气嘛,你不懂礼数啊。”老人更生气。

    “客人说,还要来哇。”保姆想起学生留的话,赶忙补上一句。

    “那也不能让客人白跑路。”听说学生还来,老人语气缓和下来。

    甘亦安很奇怪,古明琚对关乎人的生死、人的健康这些大的事,并不操心,倒是对出门穿得规矩否,待人的礼节周到否,这些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事,她反而在意得很。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与甘亦康摆龙门阵时问:

    我记得老母亲从50多岁起,家中炉子上就没有离开过熬药的砂锅。这病那病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住院检查反倒啥都没有了。我有时就奇怪,她一不锻炼养生,二不吃保健品,三是性格也说不上开朗。几十年间,她的同事走了不少,她倒越活越硬梆。

    亦康说:老母亲韧性好,你别看有些人壮实,那是?炭火,旺得快,熄得也快。老母亲是灯盏火,熬得久。

    亦康的话让亦安想起小时候家中那盏灯盏,一节竹筒做的,下半截装的桐油,上半截口上置一个小铁盏,盛满桐油,里面放着一根灯草芯。

    那灯盏火,火焰如豆,亮光如豆,慢慢地燃,静静地燃。

    (第六章  第三节   灯盏火      完)
    一气呵成
    第六章  第四节    慢慢燃

    古明琚自己一个人住已经习惯了,反而不愿意跟别人住。八十岁那年她在北京亦安家住了一年多,就感到不自在,没有在自家的感觉。

    古明琚好客,虽然她觉得一个人住着舒服,也特别高兴有亲戚来小住一段时间。一天她接到电话,大姐明琼的女儿要来看她,大姐的女儿只比她小四五岁,她晓得后,精神抖擞起来,吩咐保姆张大姐收拾房间,张大姐很不情愿,嘟哝说:

    “房间很干净,用不着打扫。”

    “张大姐,推我到床前,看看床单、枕巾脏不脏。”坐在轮椅上的她发命令。

    张大姐不愿意推她,她一看就自己推轮椅往床边去。张大姐连忙说:

    “不脏,不脏,不用换。”

    张大姐明白,要换下来,肯定得由自己洗。在她看来,老太太纯粹是多事,客人住两天就走,有啥必要嘛。还不知接下来有啥吩咐。

    果然,老太太又开口了:“张大姐,把柜子里那套细小碗找出来,洗干净,吃饭用。”

    “奶奶,你碗柜里的碗那样多,够用了哇。”

    “等会儿,你去买一个鸭子,找左手那家。他家的鸭子肥,收拾得也干净,让他宰好,回来直接炖上,多放点汤。”

    明琼的女儿住了几天就走了。她也是老人了,张大姐认为是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不高兴,脸色难看。客人知趣,走了。

    (待        续)
    (续        前)

    张大姐太爱看电视,耳朵不好,把电视声音放得很大,古明琚有时叫到很多遍,她都听不见。为这事,亦宁说过她好几次:

    “奶奶叫你,你手上有事也得先放下。看电视就更得先放下,过去看奶奶有啥事没得,不要让奶奶着急。”

    古明琚做生后三个月,有一次要解手,叫张大姐,没人理她。其实张大姐就在厅里看电视,古明琚躺在床上,看不到人。喊了半天,见没人应,以为张大姐出门了,她等不及,就自己慢慢坐起来,扶着写字台到坐便器,人躺久了,身子发软,松手解裤子时,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这一下响声大了,张大姐从电视里醒悟过来,赶忙去扶古明琚,躺在地上的古明琚,头已经摔破,地上是一滩血。吓得张大姐赶忙给亦宁打电话。

    甘亦宁一边往古明琚家赶,一边联系救护车。
    古明琚被送到西城医院,亦康随后也赶到了。

    头部片子出来了,古明琚的头伤无大碍,没有发现骨折,里面也没有发现问题。亦宁和亦康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老太太把头摔出问题。后来古明琚头上缝了六针,九天后就拆线了。但右腿情况不妙,右腿在股骨颈的地方摔断了,与三年前的左腿骨折情况一样。

    等到古明琚在医院安顿下来,亦宁质问张大姐为啥没有看好奶奶,张大姐说:

    “奶奶声音太小,我没有听到,她就自己起来了,后来就摔了。”

    “不是奶奶声音小,你把电视声音调这样大,能听到奶奶的声音吗?”

    “我也不是存心哇。”

    “没人怪你是存心的。再说,你存心不存心有啥用?人不都摔了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隔一二小时你就看看,问问奶奶有事没有?你只顾自己在厅里看电视,也不管奶奶在房间里有事没事。这能不出事吗?”

    (待        续)
    (续      前)

    这是古明琚第三次因为大腿骨折住院。

    在这以前的两次骨折,古明琚都恢复得非常好,第一次动手术留下的20多厘米长的伤口,亦宁给老太太洗澡时,说基本上看不出来。

    第二次恢复后的片子,北城医院的陆主任看后还感叹,老人的再生能力太强,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骨折的位置了。

    在第三次摔倒前,古明琚已经可以自己扶着东西,在家中走动了。

    古明琚这次住在西城医院,是因为认为上次左腿骨折在北城医院做牵引,痛得受不了,这次她坚决不去北城医院了。

    此前亦宁征求亦平和亦安意见咋个办?两人的意见都一样 ,反正不能再做手术,90多岁的人了,还是保守治疗吧。况且,上次保守治疗,老人恢复得也不错。至于在哪个医院就随老人的意愿吧。

    西城医院的医生,还认为古明琚应该做手术,看病人和家属坚决不同意做手术,只好同意保守治疗。后来的治疗,就采取了戴皮套来牵引,没有再往腿骨里打钢针。

    古明琚住院不到一个月,保姆张大姐提出要走,亦宁很痛快地就让她走了。

    张大姐刚开始没有提出要走,她怕要她赔偿。后来看甘家也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从刚开始的害怕中摆脱出来。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错,她说是奶奶自己摔的,不关她的事,她没有听见,奶奶应该继续喊她。张大姐说自己家里有急事,要回去。

    亦宁当然晓得张大姐心里那点小算盘,是怕甘家找她的麻烦,早点走了好。

    邻居说,你为啥让她走,至少应该扣她的工钱。难不成你还同情她?

    甘亦宁这样做,不是同情张大姐,是同情自己。

    (待      续)
    (续      前)

    这是古明琚第三次因为大腿骨折住院。

    在这以前的两次骨折,古明琚都恢复得非常好,第一次动手术留下的20多厘米长的伤口,亦宁给老太太洗澡时,说基本上看不出来。

    第二次恢复后的片子,北城医院的陆主任看后还感叹,老人的再生能力太强,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骨折的位置了。

    在第三次摔倒前,古明琚已经可以自己扶着东西,在家中走动了。

    古明琚这次住在西城医院,是因为认为上次左腿骨折在北城医院做牵引,痛得受不了,这次她坚决不去北城医院了。

    此前亦宁征求亦平和亦安意见咋个办?两人的意见都一样 ,反正不能再做手术,90多岁的人了,还是保守治疗吧。况且,上次保守治疗,老人恢复得也不错。至于在哪个医院就随老人的意愿吧。

    西城医院的医生,还认为古明琚应该做手术,看病人和家属坚决不同意做手术,只好同意保守治疗。后来的治疗,就采取了戴皮套来牵引,没有再往腿骨里打钢针。

    古明琚住院不到一个月,保姆张大姐提出要走,亦宁很痛快地就让她走了。

    张大姐刚开始没有提出要走,她怕要她赔偿。后来看甘家也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从刚开始的害怕中摆脱出来。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错,她说是奶奶自己摔的,不关她的事,她没有听见,奶奶应该继续喊她。张大姐说自己家里有急事,要回去。

    亦宁当然晓得张大姐心里那点小算盘,是怕甘家找她的麻烦,早点走了好。

    邻居说,你为啥让她走,至少应该扣她的工钱。难不成你还同情她?

    甘亦宁这样做,不是同情张大姐,是同情自己。

    (待      续)
    谢文友
    (续      前)

    古明琚这一住医院,给亦宁带来太多的麻烦,首先得找好护工,这也是很麻烦的事,能干得久的固然好,不然还得换,还得协调护工与老母亲之间的矛盾。其次,就得两头跑,上班之余,就得跑医院,向医生询问病人的情况。第三就是自己家里的事就顾不上了。古明琚一住院,护工费也是很大一块支出。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亦宁不会跟张大姐再计较啥,生气更是没用的。亦宁都想好了:张大姐一个农村人,能有多少钱赔你?再说她能痛快赔你吗?她一个月的工钱就六百块钱,全扣了能管啥用?

    张大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要是跟你胡搅蛮缠,哪个能给你断公道?一个没结果的事,自己既没功夫,也不愿为这点钱生闲气。根据经验,呆久了,人就油滑了,责任心太差,留下来还会出事,干脆让她早点走了省心。

    古明琚前两次摔倒,保姆都是有责任的,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亦宁都不与保姆计较。亦安跟她说过多次,不要为钱的事跟保姆计较。

    古明琚这次在医院里呆了九个月,效果并不好,出院时照的片子,骨头没有接好位置,错开来,有一部分叠加在一起。

    为这事,古明琚总怪西城医院的医生,说是某大夫总游说她做手术,她没同意。所以这医生没有认真给她治,以至她的骨头位置没有接好,错开了。

    医生则说古明琚在做牵引时腿经常乱动,骨头错位应该自负其责,不能怪他们。

    古明琚感到自己的右腿短了一截,这个感觉是对的,就是因为她的骨头长来背在一起了。

    (待        续)
    (续        前)

    2009年6月,古明琚第四次摔倒。这是她右腿第二次断裂,三个多月后她出院了。

    出院后,古明琚明显感到与过去不一样了,她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之前的三次摔倒,出院后她自己扶着东西就能走,或者由一个人搀扶着她也可以走。

    这次她自己扶着东西已经走不动了,双腿发抖,站不稳,步子迈不开。这样上下楼就麻烦了,她不愿意麻烦,下楼时间少,呆在家里的时间就多了。

    家里的电话,为了方便她,是可以移动接听的。但她嫌大,不方便,坚持要买手机,亦宁说手机字太小,你看不清。第二次摔伤住院时,拗不过古明琚,亦宁给老太太买了一个手机,专门办理了免费接听功能。

    她晓得老太太一打电话,只要不打断她,就得一个多小时,因为她有时听不清,就误认为别人听不见,所以反复地说,反复地问。古明琚有了手机后,甘南雪替她把家里人的电话设置成了快捷键,只须按一个键,电话就出去了。

    至此,家里人常常接到古明琚的电话,她也不管对方是否在上班,想起来就拨电话。更无奈的是,她有时就根本没有拨电话,只是无意中碰到一个键,电话就出去了。

    甘亦安经常接到电话,一看是老太太的电话,担心她有事,赶忙接电话,“喂、喂、喂”地喊半天,电话那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搞不清是咋个回事,后来才晓得是老太太无意中所为,但以后,电话一响,亦安也还是赶紧接,因为不晓得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第六章  第四节    慢慢燃        完)
    谢文友
    第七章  人不同

    第一节  牵牛花

    古明琚常把轮椅推到阳台上,看窗户护栏上的牵牛花。

    窗外护栏,一片绿色,爬满了牵牛花。那是古明琚种的牵牛花。

    青春岁月时,她喜欢米兰,家中也种有米兰,但后来不种米兰了,说那是种在地上的,不是种在花盆里的。

    原来在大院住底楼时,古明琚就利用旧盆破罐等旧家伙种了不少花,摆放在家门口。她种的昙花,周围满是鸡蛋壳,喝了牛奶,总不忘用水涮瓶子再浇花,说是对花有好处,比肥料管用。

    她也不在乎花的品种,大约是眼中有叶、有花就成。所以她种的花多是能过冬的,冬时萧瑟蛰伏,那些植物的绿色已经老得不成样了。到来年发叶,又是新绿一片,随后,各种花就相继开了。

    等古明琚住进现今的楼房,已年过八旬,还不忘记她的花。阳台装了护栏,摆下一二十个花盆,都是种的花。每年的五月以后,那些三角梅开得极好、极艳,护栏上缠满了牵牛花。几年前,老人腿脚不便了,不能自己操劳了,每天总不忘督促保姆用淘米水浇花。就是到医院住院,念念不忘的仍是嘱咐保姆浇花。

    甘亦安曾对姐姐亦平说,惟愿老母亲能天假以年,让我能尽这份孝心。甘亦平说老母亲的一个学生张运来自称擅长看相,说老师掌纹中有一条纹很长,那是长寿之相。

    甘亦安对古明琚说,我退休后就回来陪你。

    (待        续)
    (续        前)

    2010年春,甘亦安撂下自己的家,兑现诺言回老家陪古明琚。

    这时的护栏上光秃秃的,啥花都没有了,只有二十多个干枯的花盆。古明琚说她这次在医院一住几月,家中没人照料,花也无人管了,无主之花都干死了。说话间,古明琚透出一种惋惜,她养花有四十来年了,而废弃就在转眼间。

    原来古明琚是没有种牵牛花的,搬进楼房后,有了阳台,有了护栏,才开始种的牵牛花。这些牵牛花已经陪伴了她十多年之久。

    甘亦安对栽花养草兴趣都不大,却不忍母亲那昔日郁郁葱葱的阳台,成了如今的满眼荒芜。再者,他也明白栽花也成了老太太的一种乐趣,有点事做,有点看头,少点寂寞。

    一日,甘亦安对古明琚说:
    “老太太 ,天暖和了,街上有卖花的,我再去买点花种上。”

    “不用。那护栏上的牵牛花藤上有种子,你把它捋下来,直接埋在盆里就行。”

    亦安细看护栏上,还真是残存不少牵牛花藤,早没有一点绿色,已经是黑色的了,枯萎得来一碰就成了渣子。藤上真夹杂着不少小黑果,搓开果壳里面有小黑籽。就将捋下来的牵牛花果,连壳带皮,每个花盆里都埋些,心想也不晓得能不能长出来 。

    没过几天,有一个盆里冒出了一丁点绿芽,亦安还有点不敢相信,以为是野草。再过几天后,又有几个盆里冒出芽子,而那第一个冒出的绿芽已经分成两瓣叶子。这下是确信无疑了,牵牛花是成活了。

    古明琚视力不济了,看不见细小的叶芽,当甘亦安告诉她这一消息,古明琚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说每年都是如此。

    (待        续)
    (续        前)

    随后的二十多天间,牵牛花藤开始在护栏上恣意蔓延。先是顺着每根小铁棍往上盘旋上去,到顶后,有的又掉头盘旋下来,有的则横着斜着乱攀,两三周后,叶子如一幅绿帘挂满阳台。

    到开花时,那牵牛花开花不少,盛时有五六十朵之多。在绿荫中特别夺目耀眼,一朵一朵的,像悬挂着的小花伞,看着还真有点意思。当然,它更像一支一支的小喇叭,每天从清晨开始就昂起头,开始吹奏,流淌出一支怡情安神的旋律,漫浸过老人的心田。

    古明琚的牵牛花,基本上就两种颜色,一种是粉红的,一种是青蓝的。好像有分工似的,开粉红花那天全都是粉红色花,开青蓝花那天全都是青蓝色花。开粉红色花的时候居多。

    牵牛花早上五六点钟就开了,好多花下午四五点就谢了,而有些花下午七点后,天已经暗了,它还开着,不肯歇着。

    当牵牛花布满护栏时,古明琚已经能看见了,她喜欢把轮椅移动到阳台上,默默地看着那些绿叶。

    古明琚的房子不宽,阳台却不错,两间卧室的阳台连在一起,有6米长。这阳台是当西晒,盛夏的午后,阳光烤得烫人,幸好牵牛花像遮阳伞似的护着阳台,减轻了暑热,而那牵牛花叶子全都打蔫了,一直要到阳光全退去后,才慢慢舒展起来。

    到第二天清晨,牵牛花又是生机勃勃了。上午是阳台上最舒服的时候,整个一清凉地。

    (待      续)
    谢文友
    (续        前)

    阳台下是一条小街,小街商铺鳞次栉比,闹热得很,整日喧哗。每天,阳台上的喇叭花静悄悄地开,怡人倦眼,那茂密的叶子像绿色屏障,虽挡不住噪音,却把纷繁隔在外面。

    阳台上的牵牛花把纷繁都挡在外面,室内是一个安静的世界。阳台光线好,甘亦安在阳台上用电脑写作,古明琚悄悄地看着她的牵牛花,不打扰他,说忙你的吧。

    她常独自一人看着那些牵牛花,一看许久。想她自己的事,90多年了,够她想的。有时自言自语地说:那里还有一朵。有时,古明琚呆呆地看着牵牛花,面部像雕塑般凝固。

    甘亦安吃惊不小,那种茫然无视的深邃,是90多年的风霜雕琢出来的。那种肃穆的神情,没有漫长岁月的侵蚀,很难呈现出来。

    看着凝视空中而半天不动窝的母亲,亦安觉得老人很可怜,怕她太过孤寂,就把想了解的一些往事,用大字写在纸上,让她拿着放大镜看,然后听她摆。这时,古明琚能摆好长一阵,那张脸又活泛起来。

    古明琚记忆力虽然好,但视力、听力都衰退了。与人交流已经是比较难了,配个助听器也无济于事,老人说只听见尖锐的噪音,就把助听器丢在一边了。客人没法像过去那样随意地与她摆龙门阵了,只能听她摆,回答时需要扯着嗓门,也感到累。常来看她的人次数越来越少,即便来了,坐一坐就走了,或者跟子女摆龙门阵,反把她这个主角晾在一边。

    古明琚老了,更渴望交流,却听不真了,心中很焦虑。看着别人说话,她插不上嘴,她感到寂寞,感到孤单,她适应不了这种生活。于是,她混浊的眼中又多了一种无助的神情,其实,不仅是她感到无助,子女们也感到无助,因为帮不了她。

    (待      续)
    (续        前)

    11月中旬,虽是立冬后了,但气温还算暖和,阳台上牵牛花的藤和叶基本上枯完了,还剩下少许的绿叶在细风中微微地晃着。

    阳台上还开着一朵牵牛花,古明琚看着那朵在风中萧瑟的牵牛花,喃喃自语:花谢了,花谢人亡。

    在甘亦安眼里,老人还不如牵牛花,牵牛花能一岁一枯荣,老人只剩下枯了。她治了腿,就以为还能像过去那样行走自如,哪里能行嘛。她要治耳,要像原来那样能听到,医生说是老年性耳聋,吃药没用了。

    老太太不是不明白,人老了肌体衰退,器官萎缩,已经不是治疗的事了。但她不愿意相信这些,她惦着恢复往日的生活状况。她执意要独立行走,为此腿摔断四次,仍不死心,她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要像她的牵牛花,一到春天,一切又重新开始。

    甘亦安有时想,这老太太真是不可理喻,牵牛花行,人却不行。

    古人早说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实,你老人家今年的牵牛花,未必就是去年的牵牛花了,明年的牵牛花想必又有不同。人不去察罢了,而在古明琚的眼中,都是她的牵牛花。

    (第七章  第一节    牵牛花      完)
    第七章  第二节    人不同

    那年是虎年,古明琚感到心里很不踏实,有忧有喜。当年在江阳师范的同学又走了两个,年初是庄咏娴走了。

    庄咏娴走了,让古明琚心里很是难受,咏娴比自己小一岁。庄咏娴家在长宁县,相隔也就是六七十公里。当得知这一消息后,啥都没再问,一个多月后,她才仔细问了庄咏娴的女儿,庄咏娴是怎样走的。庄咏娴的女儿说:

    “当时妈正在打麻将,忽然就不行了,还没有来得及送医院就走了。没有一点痛苦,很平静。”

    古明琚晓得庄咏娴患有高血压有些年头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后来,她在清理照片时,又发现了一些庄咏娴的照片,那是上次庄咏娴来看她时大家一起照的,有单照的,有合影的。她告诉庄咏娴的家人:

    “如果你们需要,就来取走吧,我是走不动了。走邮局怕丢失。”

    她觉得逝者的照片很珍贵,怕邮寄弄丢了。结果,庄咏娴的孙女就来取走了。看见庄咏娴的后人,古明琚是异常地高兴,拉着庄咏娴孙女的手,问长问短,让她们向自己的父母代问好,转请他们来家里作客。

    “你们方便时一定来我家耍,路过时也来坐坐,不要因为你们奶奶去世了就不来啦。我跟你们奶奶交情很深。我现在是走不动了,要是能走动,我看你们去。”

    等客人走了,古明琚对甘亦安说,当年我们几个要好的女同学中,就数庄咏娴有福气,教了一辈子书,没有倒过大霉,平平顺顺地过来了。人生五福,除了“富贵”,其他都占全了。

    甘亦安笑着说,你们这批人,都不可能富贵,能活到今日就该烧高香了。

    古明琚点点头说,是啊!也真不容易。我们几个人的丈夫都走得早,只有庄咏娴的丈夫还在,她丈夫跟她同岁,直到去年才去世。我们都是过九十的人了,只有庄咏娴老早就是四世同堂了。

    (待        续)
    (续      前)

    五月间又是辛寒枝走了。
    辛寒枝女儿来电话告诉了这个噩耗,说告别仪式安排在几十里外的老家。

    辛寒枝只比古明琚大一岁,在校时却高了好几个班,同在一个城市工作,一直都是要好的朋友。跟庄永娴波澜不惊的一生相比,辛寒枝一生就算得上大起大落。

    辛寒枝十几岁就参加了共产党,资历很老,却阴差阳错地被放在党外几十年,蹉跎了几十年,等到平反,早过退休年龄。还好,安排到政协当副 发挥余热,也算是了却了平生心愿,回到组织内部。

    对辛寒枝的去世,古明琚心头没有感到意外,辛寒枝身体近些年比较差了。虽是不感意外,也是很伤感,七十多年的老朋友,艰难时还常有走动,相互宽慰,到了最后时刻,却不能去送老朋友一程,心中也是诸多无奈。她告诉辛寒枝的女儿,一是距离太远,腿脚不方便,二是不愿意见这种悲伤的场面。自己就不去了,让甘亦康代表自己去参加告别仪式。

    这年有两件事,古明琚也很高兴,文秀青和鲍仁甫今年都应该做九十的生了。他们都刚好比她小两岁。两个人的生日都在下半年。

    文秀青现在打麻将打得少了,因为记性开始差了,难免出错牌,连累别人输,别人多少会有点怨言。她也明白,为了不遭人烦,有时就不去打麻将了。但她还是坚持下楼走走,因为一个人在家也觉得闷得很,就上古明琚或另外的朋友家串门。到中午才回家,下午不再下楼。

    (待        续)
    (续        前)

    那天,文秀青到甘家后,古明琚主动问她,我记得你的生日在七八月间,快到了吧。打算在哪里做生,早点告诉我,到时我好去嘛。文秀青说,还有一个月,我女儿他们在准备,我不操心这事,地点定了就跟你说。

    两个人摆龙门阵摆到中午,文秀青的保姆还没有来接她。楼太高,上楼确实费劲了,她需要保姆扶着。

    古明琚问咋个回事。文秀青说保姆前两天提出要加钱,我女儿还没有答应她,保姆就说家头有事先回去几天,走了。文秀青这个保姆在她家已经干了好几年了,保姆一提出要走,她的女儿就加点工钱,这样保姆又继续干下去。

    文秀青习惯跟古明琚不一样,她要保姆跟她睡在一个房间,这样有事叫起来方便。而古明琚是坚决不让保姆跟她在一个房间睡,这也让子女们觉得对安全不利,劝她效仿文秀青,但她不让步。

    一听是这样,古明琚就说,亦宁离得近,我打电话让她来送你回家。文秀青忙说不用,说我身体其他方面不如你,但腿脚比你好。两个老人正谦让间,甘亦宁来看母亲,古明琚说,你来得正好,你先把文老师送回去。

    (待        续)
    (续      前)

    古明琚去年第四次摔断腿住院时,文秀青也因为感冒引起的肺炎住进同一个医院,医院出了病危通知单,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古明琚晓得后,自己又动不了,赶快让亦宁去看她,询问她的情况。

    后来文秀青挺过来了,出院前来看古明琚,古明琚还在戴皮套做牵引。文秀青很感慨,对亦宁说,这个苦放在我身上,我肯定受不了。好在你妈啥器官都没得毛病,不像我,一住院就出病危通知。

    甘亦宁送文秀青回家,亦宁晓得文秀青就一个女儿,还在上班,平常根本没有时间陪她,她一个人也是很孤独的。文秀青扶着楼梯扶手一节一节地向楼上爬,甘亦宁扶着她,边爬边歇,怕她太累,总说:

    “歇一会儿吧。”

    “少歇会儿,歇久了就更不想走了。” 文秀青喘着气说。

    就这样很慢很慢,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六楼。进门坐下后,甘亦宁说:
    “文老师,你身体还真好,能爬上六楼。我都得喘大气。”

    “也是习惯了,也是没办法。”

    “你干啥不让你女儿他们换一个房,一二楼就可以。”

    “不是麻烦嘛,我能凑合,少跟她们添点麻烦。”

    文秀青对甘家的这几个孩子都很熟悉,甘亦宁告辞时,她说:“你妈身体比我好,不像我腰都开始弯了,她的腰板还直得很。不过,你们多推她出来走走,老呆在家里闷得慌。”

    “她原来就不爱打麻将,这后来眼睛又不行了,出牌慢,也是怕别人烦,就干脆不打麻将了。在公园里转转,她又嫌嘈杂,呆不了多久,就要回家。”

    “是啊,她一直就不喜欢凑闹热,喜欢清静。眼睛不行了,看书看报都不成了,整天坐在家里,又没有一个说话的,这种日子不好过。”

    “嗨,别说看书看报,她连电视都看得很少了。嫌乱哄哄的。”

    (待        续)
    (续      前)

    古明琚参加完文秀青的生日聚会后,没多久又参加鲍仁甫的生日聚会。

    在生日聚会上,鲍仁甫谈笑风生,对古明琚说: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七十以后就不提了,可见真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说明那时的人长寿的人不多,活到七十就不容易了。现在平均寿命长了,长寿的人也多了。我也活到九十岁,要放在以前,自己都不敢相信。

    古明琚想,真如鲍仁甫所言,他们这些同学中,活过九十的还真不少。不过像甘行俭、江翼惠、吉佑祥、俞大姐等英年早逝的也有不少,真是生死两茫茫。

    古明琚常跟甘亦宁摇头感叹:现在的保姆真跟过去不一样了。五十年代初,家里请的保姆、奶妈又勤快又能干,不用你支使。带你们出门时,还花自己的钱给你们买吃的。现在的保姆你要叫她干点事,一个二个都是横眉毛立眼睛的。

    甘亦宁不爱听她唠叨,说那是过去的黄历了,翻不得了。时代不同了,人也不同了,现在的人讲感情的少,讲实惠的多。

    在跟鲍仁甫见面时,古明琚听鲍仁甫说家里的保姆已经干了八九个月了,在她看来,能干这样久的人就是一个比较可靠的人,要是托这样的人找的保姆也应该靠得住。

    她让鲍仁甫家保姆帮助找一个保姆。因为保姆之间都是有联系的,或是亲朋,或是乡邻,或是出门打工认识的,有她们自己的小圈子。鲍仁甫欣然答应。

    (第七章  第二节    人不同        完)
    第七章  第三节  谁说算

    没过两天,鲍仁甫家的赵保姆就带着一个姓李的保姆来了,是她们一起打工时认识的。古明琚问:

    “赵大姐,你在鲍家干,一个月工钱是多少?”

    “七百。”

    “那好,我也给你这位老乡七百。”古明琚对李保姆说。

    李保姆没有说话,看了赵保姆一眼,意思是让她代表自己谈工钱。赵保姆就说:
    “古孃孃,你的情况与鲍伯伯的情况不一样。走不动了,行动都得靠人搀扶,像这种样子,每月工钱不说要一千,至少要九百。”

    古明琚心头想,我的退休金才一千多一点,你要了九百,我咋办。接过话头说:
    “九百,这太贵了,一月前走的保姆才七百。再说,人家是干长了,涨到七百,哪有你刚来就嫌七百少的。”

    一听仍是七百,两个保姆都不说话,表示要走的意思。

    甘亦安在家,之前晓得亦宁在为老母亲找保姆,对亦宁说,我在家,不用着急,有合适的再找,不要刚来两天又走那种。但古明琚着急,所以要亲自出马找人。这时一看保姆要走,心头想,老母亲着急找,就帮她找成。于是问李保姆:

    “李大姐,是你干,你说要多少钱?”

    “最少八百五。”

    “那好,就八百五。你先干一个月看,如果行,我们留你继续干。你要不满意,你也可以走,提前打个招呼就行。”

    李保姆同意,就跟赵保姆走了,说回去取行李后再来。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正想跟亦宁去电话说一声,怕找人找重了。亦宁恰好过来了,他把请保姆的事给她说了。她说:

    “我也晓得钱高一点,高就高吧。不然,你天天去劳务中介找人,费半天劲,找一个来家看一眼,说是第二天来,结果第二天根本就不来。再找一个还这样,弄得我这里每天还得候着。这老太太的保姆一天找不到,你就一天不得安生。这些都好说,接着找就是了。麻烦的是老太太这里,她一天到晚跟着着急,还冒火,说你们不认真找,说哪有找不到的?于是她要自已出马,整天抱着一个电话,翻着一个小本,四处跟熟人打电话,光在那里‘喂、喂、喂的’。 她自己又听不清,光在那里重复:‘你说啥 ,你说啥 ’。别人都烦她了,她自己还不晓得。”

    “人老了,随她吧。”亦安说。

    “老母亲一直就是这样,根本就不听你的劝告,不知她脑壳里一天到晚想啥。我跟她说过很多遍,不要再去麻烦你的同事,学生、熟人,不要说同事,就是你那些学生们都已经是七十上下的人了,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了,哪里还能替你东跑西跑地找保姆。她给她的那些同事、学生、熟人打电话不要紧,人家晓得她听不清楚,常常把事情说来拧起。回头这些人都给我打电话来,问是咋个回事?我还得一个一个地解释。”亦宁觉得很无奈。她这些年总为这点事烦心。

    “反正请一个人先干着,免得老太太一天到晚着急,钱多了说不定能干得长,也能省点事。”亦安说。

    “工钱的事,老太太同意吗?得让她点头同意,不然又得跟你扯,她总有她的想法。原来有的保姆嫌钱少,要走,我们都是暗中跟保姆加点钱,还让保姆不要跟老太太说,老太太要晓得了还不依不饶的。”亦宁提醒一句。

    “工钱事,我跟她说了一句,不知她听进去没有。”亦安回答。

    “你这钱给得有点高,老太太未必能同意。”亦宁摇摇头。

    “问到时再说吧。”亦安没当回事。

    (待        续)
    (续        前)

    李保姆来后第三天,跟甘亦安说有事要出去。

    刚走没多久,古明琚说要上床休息,亦安上前帮忙,解释说保姆出去了。古明琚问起李大姐的情况,甘亦安告诉她,李大姐是高乡人,五十多岁,工钱八百五。古明琚问:

    “李大姐的身份证给你没有?”

    “没有给我。”

    “你没有问她要吧?你得问她要,过去的保姆都是把身份证留下来的。”

    “老太太,你要身份证干嘛。看一下就够了,没啥用。再说,老太太,你不能留别人的身份证。你要觉得有用,让她给你留一个复印件就行了。”亦安解释了一下。

    “你不留身份证,有些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古明琚说出理由。

    甘亦安听亦宁说过,有一次保姆工钱一拿到手,第二天收拾东西就走,根本就没有跟老太太打招呼。门卫申师傅看到保姆带着行李,把人给拦住了,说老太太家里儿女不在,你不能走。你人走了,老人出事了,你负不起这个责任。等老人女儿来了,说好了再走。那保姆没办法,才打电话告诉亦宁,亦宁来交接后才让那人走的。

    想到这里,甘亦安就说:“老太太,保姆真要走,你是拦不住的。我听亦宁说过有这种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嘛。”

    “亦安,工钱是多少?”古明琚又问起她关心的问题。

    “八百五一个月,前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哪个说的八百五,凭啥要这样多?”古明琚有点诧异。

    “李大姐说最少就要八百五,我想多点能干长点也要得。”亦安按自己的想法解释。

    古明琚一听,不同意:“不行,不能开这个头。我请鲍仁甫帮忙找一个人,说好是七百一个月。姓赵的那天来,我问她工钱多少?她也是说的每月七百,我说你是七百,我也给你带来的人七百,她也是同意的。咋个一下就变成八百五?我的钱又不是捡来的,随便乱花。得我说了算。”

    (待        续)
    (续        前)

    亦安能理解母亲母亲的心情,她认为不该花的钱,是不愿意花的。就表示自己来出钱,免得节外生枝:

    “老太太,你耳朵不好,没听明白。赵的工钱是七百不假,她同意也没有用,是姓李的帮你,得姓李的点头才行。李大姐说了最低要八百五。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钱我可以出,你不用操心。”

    没想到,古明琚还有另外的考虑,又 说出一番话:

    “哪个出钱都不行。还不是钱的事,这个姓赵的保姆来把价钱抬高了,回头她又去找鲍仁甫,说我这里的保姆都是给的八百五,让鲍仁甫也给她把工钱涨到八百五。你说,让鲍仁甫咋个办?涨钱,这不是把鲍仁甫害了,不涨钱,她有可能就不干了,这不是让鲍仁甫左右为难嘛。那你咋个对得起别人?以后有事你还能求别人吗?”

    老母亲这样一说,亦安觉得有她的道理,她是担心会给鲍仁甫带来麻烦。但自己已经答应保姆,再变卦也不好。就说:

    “老太太,那就先干一个月看看,要是好,不就大家都省事了嘛。”

    “哪有刚来第一个月就给八百五的,也不晓得干得好坏。不要说八百五,就是八百都高了。现在就给到这样高了。真要干得长,以后还咋个加钱?”古明琚还是不同意。

    甘亦安一看母亲这个态度,让步了,说保姆回来你问她,看她七百能不能干。他想反正自己在家,没保姆也无所谓。

    (待        续)
    (续        前)

    亦安能理解母亲母亲的心情,她认为不该花的钱,是不愿意花的。就表示自己来出钱,免得节外生枝:

    “老太太,你耳朵不好,没听明白。赵的工钱是七百不假,她同意也没有用,是姓李的帮你,得姓李的点头才行。李大姐说了最低要八百五。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钱我可以出,你不用操心。”

    没想到,古明琚还有另外的考虑,又 说出一番话:

    “哪个出钱都不行。还不是钱的事,这个姓赵的保姆来把价钱抬高了,回头她又去找鲍仁甫,说我这里的保姆都是给的八百五,让鲍仁甫也给她把工钱涨到八百五。你说,让鲍仁甫咋个办?涨钱,这不是把鲍仁甫害了,不涨钱,她有可能就不干了,这不是让鲍仁甫左右为难嘛。那你咋个对得起别人?以后有事你还能求别人吗?”

    老母亲这样一说,亦安觉得有她的道理,她是担心会给鲍仁甫带来麻烦。但自己已经答应保姆,再变卦也不好。就说:

    “老太太,那就先干一个月看看,要是好,不就大家都省事了嘛。”

    “哪有刚来第一个月就给八百五的,也不晓得干得好坏。不要说八百五,就是八百都高了。现在就给到这样高了。真要干得长,以后还咋个加钱?”古明琚还是不同意。

    甘亦安一看母亲这个态度,让步了,说保姆回来你问她,看她七百能不能干。他想反正自己在家,没保姆也无所谓。

    (待        续)
    (续        前)

    李大姐回来后,古明琚果然跟她问起当初是咋个说工钱的事。

    李大姐说:“我提出是每月工钱最少八百五,你儿子同意了的。”

    “他们没有给我说过,我是刚才问,才告诉我的。我得把这中间的情况给你讲清楚。”

    “我以为你是同意的,我才留下来的。”

    “你听我说,他们不了解情况,这事是我跟鲍仁甫联系的,就是你的老乡赵大姐帮的那家老人。也说好了工钱就是每月七百块。咋个你们人来了就反悔了,如果原来你们不同意七百块的工钱,就根本不用来。还来干啥?”

    “那老人家如果不愿意,我就走哇。”

    古明琚没有听明白李大姐的话,继续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李大姐,你不了解这其中的原委,我跟鲍仁甫是几十年的交情,关系非常好。我求他帮我找保姆,人家帮了忙。现在他的保姆工钱才是七百,我的保姆工钱要是给了八百五,你让他咋个想?让他家保姆说他小气,说他吝啬,回头再找他扯,我这不是拆别人的台吗?做人不能这样。”

    “老人家,我不晓得这些哇,也不管这些哇。反正我们出来帮人,哪个出钱多,就帮哪个干。你觉得工钱高了,我还觉得少了哇。”

    正说话间,甘亦宁来了。古明琚没事时没精神,一有了事反而来精神了。这时干脆撇下李大姐,跟甘亦安抱怨起来:让你们请人,你们说请不着,我打电话你们也烦。现在是我自己联系请到人了,你们又给我乱说价钱,我的钱又不是白来的。啊,你们装好人,让我得罪人。

    (第七章  第三节  谁说算        完)
    第七章  第四节    不伺候

    听古明琚这样说,在一旁的甘亦宁一脸苦笑,对甘亦安说:

    老太太有好些事给她说不明白,她也不想想,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还非要管事,何苦嘛。再有,我们也常劝她像文秀青老师那样,啥事不管,文老师从不跟保姆有冲突,对保姆不满意的地方都由女儿出面去说。这样保姆有啥不满的地方,只怪罪子女,不会针对老人。我们这老太太偏不,还就爱为一些小事跟保姆扯不清楚,专干得罪人的事。回过头来又怪我们纵容保姆跟她作对。

    甘亦安想这事怪自己没有办好,应该先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老太太不高兴。她听力不好,解释起来费劲。其实亦宁天天到中介请人,愿意照顾古明琚这种老人的多半是五六十岁的人,年轻点的人都不愿意干,都嫌老人罗嗦。但年龄大的,身体要不壮实,扶不动老人,反而易出事,亦宁也不敢请。

    古明琚请的保姆中是有过这种教训的。但这些事古明琚看不到,她只认定子女没有给她请到保姆。眼前的保姆,让她走容易,保姆一走,老太太又该上火了。再说自己也是答应了李大姐,给她八百五的,想到这里,他把李大姐叫到一边说:

    “你给老太太说,同意七百块钱一个月。我还是按八百五给你,但你不要让老太太晓得,也不要告诉你那位姓赵的老乡。老太太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你那位老乡真要去向鲍仁甫提出涨钱,话要传到老太太这里,那又是麻烦事。”

    李大姐一听,就对古明琚说:“古孃孃,要得,就按你说的,七百就七百,我先干一个月看看。”

    “你要是同意,那就安心在我这里干,到了春节,我还会给你奖金。”

    甘亦安心想,先让李大姐干着再说吧,只要老太太同意就行。不然,保姆一天没着落,她就一天不安生,到处打电话,给别人带来麻烦。不晓得的人还会以为这家人的子女不管老娘,由着她去麻烦别人。

    (待      续)
    (续      前)

    李大姐来后,古明琚还是按她的习惯生活,两人相处还可以。李大姐话不多,平常跟老人也没啥话。老人也没啥事,有事喊着就干。甘亦安对李大姐说,我在家时,菜你收拾,我来炒。下午老人睡觉了,你都可以出去,但不要超过两个小时。

    一天,古明琚说,中午吃饺子,让李大姐去买饺子皮回来做。给李大姐交待,拿些来煮,拿些来蒸。看着李大姐要下锅煮了,古明琚说:

    “李大姐,你多放一点水,多煮一会儿,煮粑(火+巴)点嘛。”

    李大姐晓得古明琚耳朵不好,懒得给她说,觉得差不多时,直接就用碗端一个饺子来说:

    “已经很粑了,给你一个尝尝,看要得不。”

    古明琚用筷子夹了一下说:
    “要不得,还要煮,还硬,你再多煮煮。”

    李大姐又放回去接着煮,没过一会儿,又给老太大端一个来,说你再尝尝,看这次要得不。古明琚尝了之后,很不高兴,说:

    “你做这样硬的东西,我咋吃,你不晓得我牙不好,咬不动啊。”

    “老太太,这饺子皮厚,就这样,煮不粑的。不信,你来做。”

    “你说啥?让我来做。我能做,还请你来干啥子,你这不是存心要气我吗?”

    “我啥时气你哇,你非要往那里想,不要赖我哇!”李大姐不高兴了。

    “我就不信粑不了,那我就不吃水饺了。你就用高压锅蒸吧,多放点水,不要让锅干了。”说到这里,古明琚又往下说,“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每天的饭都做的硬,我也不是才说第一次。我晓得你爱吃硬的,但你不能只顾自己一个人吃,我还得吃呀。”

    “我啥时候只顾我一个人吃哇,你要这样说,你另外找人吧。我不伺候你了。给我算工钱,我走!”

    (待      续)
    (续        前)

    李大姐话说到这里,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表示自己不干了。她已经干了快两个月,事情不算太多,老人的儿子在家,一些事还不让她干,她心头明白是嫌她干不好,她也乐得清闲。


    “亦安,你看,这人脾气太怪了。我又没有得罪她,她反而说一大堆。我说错了吗?来的时候我就对她说了,我吃东西吃得粑,你要跟着我吃,她答应得好好的,这才多久,就变卦了。” 古明琚气呼呼地叫阳台上的甘亦安来断是非。

    每天,甘亦安把杂事做了,就到阳台的电脑桌写东西。古明琚起床吃过早饭后,亦安跟她说说今天事情的安排,午后也陪她摆摆龙门阵啥的。其余时间就忙自己的,古明琚晓得他有事,也不打扰他。

    刚才老母亲和保姆两个人在厅里的争执,保姆嗓门高,她听见了。他心想这保姆也是,气性够大的,何必跟老人计较,都是一些小事。老太太也是说话不好听,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就得自己说了算。

    而现在的保姆,你要说她几句,她总认为你是看不起她,其实不过就事论事而已。让她们走也容易,走了不也还得请人嘛,新的人来了,又得从头教一遍,还不够自己麻烦的。

    古明琚叫他,他只好两方劝劝,心想保姆能留下来就留,实在不行就算了。就劝道:

    “李大姐,老太太耳朵不好,你们说话有时都对不上,各说各的。不要往心里去。退一步说,老人说你几句能咋样?老年人话多,有时说话也不中听,你就听着得了,你非要跟她论输赢,有啥意思嘛。”

    (待        续)
    (续        前)

    “不是我要跟她说,是她要说我。大哥,你也听见了,她说那些话我受不了,好像我是存心要整她似的。那饺子皮厚,再蒸都蒸不粑。这能怪我吗?”李大姐嗓门仍旧高。

    “李大姐,你得从老人的角度想想,老太太在她自己家里,想吃粑的,这有错吗?没错吧。你在做,东西硬了,老太太说一下又能咋样?再说,那是高压锅,排骨猪蹄都能炖粑,饺子还能蒸不粑?你就是着急,刚几分钟你就说要得了。老太太就误以为你是存心的,就这点事,你不要非跟老人争个输赢。”亦安还是耐着性子劝她。

    “不是我要给跟她争,她说我,我当然得说清是咋回事,不能光是她说,就不让我说话。”李大姐坚持自己的道理。

    甘亦安一看保姆的态度,就说:“你这是越说越远了,大家说几句就算了。再说,你到哪家干,不也都得按人家的规矩干吗,哪有由着 惯干的?她是老人,耳朵不好,给她解释费劲。不能为了这点事,让老太太给你赔不是吧。你也不用不高兴,接着干吧。老太太那里,我给她解释。”

    在一旁的古明琚听清了一大半的话,心想你还翘起来了,你不就是走嘛。我老太婆啥人没见过,吓唬哪个呀。这老三还跟她说好话,根本用不着。想到这里表情更不高兴了,说:

    “亦安,她要走就让她走。反正不是我撵她走的,是她自己要走的。”

    “我伺候不了,我走。”李大姐毫不退让。

    甘亦安晓得李大姐是有去处的,所以坚持要走。她的女儿在城里开理发店已经很多年了,雇了十多号人,她在那里买菜做饭,因嫌活路重钱少,才出来当保姆的。一听保姆的话,就说:

    “既然这样,就不留你了。

    (待          续)
    (续        前)

    李大姐走了。

    古明琚一点不在乎。甘亦安颇有感慨,真是时代不同了,经济的变化和思想的变化都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改革开放前,自己干过不少挑抬下力的活路,累死累活,一天十多个小时下来,一月才挣三十多块钱。现在的保姆挣的钱比自己当年挣的多了二十几倍,劳动强度也差远了,劳动时间也没有自己当年长。

    如今保姆能随时提出不干,一是说明现在活路好找,否则她不至于为一点小事就要走人。二是现在的人的权利意识增强了。像李大姐这样的保姆,她认为雇主的话伤害了她,她就可以不干了。

    当年自己干活路时,工头或甲方管事的骂人跟家常便饭一般。在不涉及到大的经济利益时,干活路的人通常不会撂挑子走人,因为活路不好找,几句骂人的话全当风吹过,没人愿意过多计较这类事。

    12月初,关禾给甘亦安来电话,说风儿住院,要他赶快回去。第二天,他就回到北京。

    (第七章  第四节    不伺候      完)
    (续        前)

    李大姐走了。

    古明琚一点不在乎。甘亦安颇有感慨,真是时代不同了,经济的变化和思想的变化都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改革开放前,自己干过不少挑抬下力的活路,累死累活,一天十多个小时下来,一月才挣三十多块钱。现在的保姆挣的钱比自己当年挣的多了二十几倍,劳动强度也差远了,劳动时间也没有自己当年长。

    如今保姆能随时提出不干,一是说明现在活路好找,否则她不至于为一点小事就要走人。二是现在的人的权利意识增强了。像李大姐这样的保姆,她认为雇主的话伤害了她,她就可以不干了。

    当年自己干活路时,工头或甲方管事的骂人跟家常便饭一般。在不涉及到大的经济利益时,干活路的人通常不会撂挑子走人,因为活路不好找,几句骂人的话全当风吹过,没人愿意过多计较这类事。

    12月初,关禾给甘亦安来电话,说风儿住院,要他赶快回去。第二天,他就回到北京。

    (第七章  第四节    不伺候      完)
    第八章    失窃

    第一节    耳背

    两年后,甘亦安又回到老家。95岁的古明琚身体状况与两年前相比,变化不是太大,精神也还是不错。看着母亲表情凝固的脸,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人老到一定程度,就不再老了,似乎该老的已经老完了,好像时间在他们身上停止了流淌。

    但甘亦安也感到古明琚的耳朵更背了,有时跟她说话需要重复好几遍。两年前,风风有病,他跟老母亲打了一个招呼,就急忙赶回北京。这次一回来,古明琚就着急地问:

    “风儿病情咋样?”

    “稳定了,到姥爷家养病去了。”

    “去哪里?”

    “姥爷家。”

    “哪个家?”

    “关禾父亲家。”

    古明琚听后没再多问,脸上神色是波澜不兴,只说了一句:有病抓紧治,千万不要耽搁了。事情就算过去了。实际上,风儿已经去世。这两年甘亦安陪着儿子跑医院,早搞得心力憔悴,不愿意对人提及。姥爷问到风儿情况时,关禾说到奶奶家养病去了。他们没敢告诉两方的老人,都是九十多岁的人,怕他们受不了。

    其实,甘亦安能感觉得出来,老人对自身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对孙子的关心。过去不是这样,过去老人对孙子的关心超过对自己的关心。她现在只在意儿子能不能回来陪她,而孙子是不是需要父亲陪,她并不那么关心了。

    (待          续)
    谢文友
    (续      前)

    第二天,罗庭芳来看古明琚。因为常来,她跟甘家姊妹都很熟悉。她在城建局工作时,正逢满城挖防空洞,她介绍甘亦安去挖防空洞,挣钱不多,且是临时活路,但在那个岁月也算是天大的人情了。甘亦安也很感激她。

    一见面,她就先打招呼:

    “亦安回来了,能待到年底吧?”她晓得甘亦安退休后,每年回来陪古明琚。

    “差不多,天冷就回去。老家的冬天我已经适应不了啦。”

    “是啊,你在外都待了三十多年了。不过身体看起还不错。”

    “凑合吧。罗姐,我看你身体才好,还那样漂亮,头发这样黑,还翻着波浪。”

    罗庭芳年轻时就漂亮,又爱好穿着打扮。长期坐办公室的人,皮肤、身材都保养得好,不显老。现在年纪虽然大了,衣着还是很入时,头发也是烫过的。每次见到时,都给人一种仪表端正的印象。甘亦安跟她熟,说话不拘束。

    “大兄弟,又跟我开玩笑。七十岁的老太婆喽,一脸的褶子,还漂亮啥!”

    “我可没有取笑你,真不像七十的人嘛。”

    “嗨,要说身体好,老师身体才好。95岁的人喽,精神还这样好。”

    “精神还行,不过这次回来,发现她听力更差了。”

    “对啊,对啊。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事。上次来看老师,老师就提到你这些天要回来。老师说还想去看看耳朵。”

    “行。她愿意再看,就看吧。”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明白,罗庭芳她们跟老母亲关系好,常说把老师当自己的母亲看待,所以老师愿意跟她说心里话。

    甘亦安晓得她说的是真的。这几年,为了让别人了解自己的孤独,古明琚逢人就讲这些事,诉说儿女对她的不理解。尤其是像罗庭芳这些老学生来看她时,就埋怨儿女对她的不重视。她心头明白,这些学生跟儿女都熟悉,又比儿女年长,说话有分量,对儿女能产生压力。这些学生也明白古明琚的心境,遇到甘亦宁甘亦康时就总提这些事。

    一次摆龙门阵时,亦宁说,老母亲就喜欢这样,跟她那些学生说,然后又通过那些学生跟我们说。弄得来像是我们不管她似的,其实她要做的事,我们都办了。这些我们也不好跟罗庭芳她们解释,一解释就好像我们说老太太的不是了。

    甘亦安说,明白。人老了,没精力管别人的事了,就想自己那点事嘛。难免有些任性的地方,我们尽心就好。

    今天,罗庭芳的话也说得很委婉:“老师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你们就多辛苦,带她到医院多看几次。”

    甘亦安点脑壳表示同意。他想,不用说亦宁她们,就是自己也陪母亲去看过好几次了。可以说,已经跑遍了几个医院的耳科,医生的意见是一致的,说九十多岁的人啦,这就算不上是一种病了,属于老年性耳聋,已经不是治疗的事了。唯一能改善的办法就是配助听器。助听器原来也为她配过,戴过几天就不戴了,说高频声音尖锐刺耳,其他声音反而听不清。

    “实在不行,就配助听器。多花点钱,配贵点的。说不定效果好。我们一个同学配的就是德国进口的,效果不错。”罗庭芳见亦安点头后,接着说。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想起上次就是为母亲配了一个拜耳的,结果她也是认为效果并不好,不要。自己选了一个便宜些的。

    罗庭芳说,老师平常说起你们姊妹,总夸你孝顺,好多事都要等你回来做。甘亦安说,老母亲是偏心,我几十年不在家,啥都没有做,都是亦宁她们在伺候老母亲。真应了远香近臭那句俗话。

    罗庭芳临走时,再三说,一定带老师去看看。还特意说,我晓得你们不会觉得我们话多,所以有啥说啥,都是为老师好嘛。

    清晨,甘亦安像每天一样去爬山,下山后没有回家先到北城医院排队挂号,这次又换了一个专家。这也是古明琚的意思,说不要找原来那个专家。

    甘亦宁和保姆带母亲到医院,专家看后的结果是预料中的,结论跟原来的专家意见是一样的。而且这个专家说得更干脆,像老人这种情况,配助听器也没啥大效果。

    专家的桌子上有一盒名片,专家对有需求的患者都给一张名片,介绍去那里配助听器。专家犹豫了一下,给了亦安一张名片,说:要不,你们也去试试?

    甘亦安将情况告诉古明琚,她没有说话。其实她是心里有数的,专家对着她耳朵说的那几句,她基本上听明白了。她之所以又要看,是不死心,想过一段时间,换一个医生,说不定有好结果。亦宁说老太太又折腾一次,亦安说这样也好,至少一段时间内,她心头会静一些。

    甘亦安看名片是一个留德博士,博士办了一个听力康复科技公司,正好就在附近。他看古明琚半天没说话,就说时间还早,离那个听力康复科技公司不远,我们去看看?

    (待        续)
    (续          前)

    古明琚点头同意,一行四人就去了。

    博士的听力康复科技公司门面很小,玻璃柜里摆的助听器种类倒不少。博士推荐了几种型号的助听器,又分别给古明琚做了检测和试听。问到她的感觉时,她说差不多。柜台里摆的几种助听器价钱都不低,便宜的三四千,中档的七八千,贵的一万多,他们按百分之十,先交了一千多元定金。

    之前,甘亦安对亦宁说,钱的事就不要跟老太太说,她要晓得了,心痛钱又不干了,前一次配助听器也是为钱的事不痛快了一阵。所以,当古明琚问到多少钱时,他们就含糊过去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古明琚忽然要亦宁退掉助听器。原来她没有听见告诉钱的事,晓得是瞒着她,就去问保姆:

    “那天去的那个耳塞店子,东西贵不贵啊?”

    “贵你怕啥,你儿女都有钱嘛。”

    “咋个贵法啊?”

    “咋个贵法?一个小玩艺就是一万多。够我一年的工钱喽。”

    古明琚问清楚后,不干了,让甘亦宁立刻去退。对甘亦宁说:“不要说一万多,就是三四千也太贵。你们拿钱打水漂啊!”

    “钱的事不用……”

    “哪个的钱也不行!马上去退了。你要不去,我让保姆推我去。”

    甘亦宁面露难色,问甘亦安咋个办?定金有可能要损失一些。甘亦安一脸无奈,说咋个办,就按老母亲意见办吧。要不然为这钱的事,又得没完没了地扯筋。再说,老太太说得到做得到,你不给她退,她就自己去退,到时更麻烦。

    后来,甘亦康听说这事后,说你们不要以为老太太是为了钱的事,根本不是。她要真觉得有用的,她不在乎钱。她是不甘心,还想试试,试听后觉得那助听器没啥作用,才不愿意花那冤枉钱的,她算的是这个账。她那几个学生,就是热心过头,以为贵就管用。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原来那个助听器,刚开始老太太也说管点用,后来再也不用了,说明不咋管用。

    (待        续)
    (续      前)

    霍然来看望古明琚。

    甘南雪毕业后,也去深圳工作了,古明琚也不像从前那样能经常见着了。古明琚见到霍然,她就拽着霍然的手,没完没了地摆龙门阵。她喜欢霍然,对甘亦康跟霍然的分手,她始终是有想法的。

    甘南雪也在她面前表示过对尤晓桂的不满,对尤晓桂,古明琚嘴上不说,心头是不喜欢的。其实她住院的时候,还有后来做生的时候,尤晓桂都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平常也常来看她。但她还是希望甘亦康能跟霍然重归于好。

    霍然帮她梳理头发,说:老母亲,你头发还这样好,黑的多,白的少。脑壳还灵醒,过去八辈子的事还记得清楚。

    她就叹息,我是老了,也许看不到你们好的那天喽。霍然说,你身体这样好,比我父亲大好几岁,身体比他强。你那个叫张运来的学生不是会算命看相吗?总说你活到一百岁没问题嘛。

    她说,你别信那一套,张运来上半年就去世了,才72岁。你看,他连自己的命都没算好,还能算好我的命?说起来,我的好几个学生都走到我前头了,有一个学生还不到六十就早早走了,真可惜。

    说到这里,她脸色又凝固起来,去年以来,她的朋友中又走了鲍仁甫、文秀青。她在心里说:故人日稀。

    尤如君还健在,从电话里,古明琚晓得她身体不是太好了。大家走动都不方便了,只能在电话里相互问候。

    (第八章  第一节    耳背          完)
    第八章    第二节    丢钱

    甘亦安这次回老家,是一个姓宋的保姆在帮古明琚,一个六十来岁的人,甘亦宁说已经干了三个多月了。

    清晨,甘亦安就爬山去了。从山上回来刚进门,宋保姆就对他说:

    “大哥,我后家幺公的媳妇死了。我要回去一趟,后天回来。”

    “这后家幺公的媳妇是你啥人?”

    “是我爸那方的一个兄弟的婆娘。”

    “行,啥时候走?”

    “ 午我就走。”

    “ 午不行啊,你也晓得我有事情,是几天前就约好的事。我请人吃饭,十几个人等我,我不去不行啊。昨天我还问你今天有事没事,你不是说没事嘛,有事为啥不早说?”

    甘亦安国庆长假后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准备走之前跟同学聚聚。就定在今天,没有想到保姆忽然提出要回家。

    “昨晚上才来的电话,让我马上赶回去。”

    “用不着这样急吧,你们农村都是土葬,按习惯要停丧好几天,你明天走也来得及。”
    “明天上午就埋,我都和我舅母子说好了, 午一起走。”

    宋保姆说的舅母子就是她的兄弟媳妇,也在附近的卫校打工,没事总到古明琚家来,约她出去耍。为这古明琚很不高兴,跟甘亦安叨过好几次。亦安回来没几天,已经见过保姆的舅母子来过四五次了。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想了一想,俗话说人死为大,虽说只是一个远房亲戚,但人家既然提出来了,不能不让别人走。人家亲戚去世了回去奔丧是人之常情。但自己这里人都约好了,自己要不去,太失信了。

    如果是别人请自己倒还好说,说明情况也无妨。如今是自己请的老同学,好多人是几十年不见了。临时通知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让十几个老同学为自己去不了而扫兴,这有点说不过去。

    只能先去,中午饭后就赶回来,下午就不陪他们。再说保姆家不远,下午走没问题,照样可以赶回去。就说:

    “那这样吧,我上午得出去,你肯定走不了。你告诉你舅母子,让她上午自己走,你下午再走,反正你那里就两个小时的路程。我在下午两点前赶回来,这之前你先跟老太太说明白,自己的东西也收拾好,等我一回来,你拎包就走人。记着一定要跟老太太打招呼啊。她耳朵不好,你慢慢跟她说,让她明白是咋回事。”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想了一想,俗话说人死为大,虽说只是一个远房亲戚,但人家既然提出来了,不能不让别人走。人家亲戚去世了回去奔丧是人之常情。但自己这里人都约好了,自己要不去,太失信了。

    如果是别人请自己倒还好说,说明情况也无妨。如今是自己请的老同学,好多人是几十年不见了。临时通知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让十几个老同学为自己去不了而扫兴,这有点说不过去。

    只能先去,中午饭后就赶回来,下午就不陪他们。再说保姆家不远,下午走没问题,照样可以赶回去。就说:

    “那这样吧,我上午得出去,你肯定走不了。你告诉你舅母子,让她上午自己走,你下午再走,反正你那里就两个小时的路程。我在下午两点前赶回来,这之前你先跟老太太说明白,自己的东西也收拾好,等我一回来,你拎包就走人。记着一定要跟老太太打招呼啊。她耳朵不好,你慢慢跟她说,让她明白是咋回事。”

    (待        续)
    (续      前)

    下午两点前,甘亦安回到家。古明琚已经吃过午饭,坐在轮椅上休息。见宋保姆坐着打毛线,甘亦安问:“你跟老太太说了吗?她同意吗?”

    “说了,她同意。”

    “那好,你赶紧走吧,早点到家。”

    听见说话声,古明琚晓得甘亦安回来了,就问:“亦安,是你让保姆走的?”

    “是呀,她家亲戚去世了,她得回家去参加丧事。我不是让她跟你说清楚了吗?”

    “你上午出去咋不跟我说一声,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保姆要走,不要忙,事情说清了再走不迟。”古明琚说话像平常一样。

    “老太太,你又咋了?前两天不就跟你说过,我今天有事要出去嘛。早上你还在睡觉,我就没有跟你说,怕把你闹醒了。你先不要说这个事,保姆的事着急,你就让她先走吧。”

    “你说的啥?近点来跟我说。我的钱丢了,得让她帮我找回来。”古明琚右耳不行,听别人说话费劲,左耳稍好点,凑近点说话能听见。

    这几天一直压在她心上的事,就是钱丢了的事。上午保姆跟她说回家的事,她大体明白了,心里说你还想跑啊,没那么便宜。但亦安不在家,她没有跟保姆理论,儿子回来了,她就觉得事情好办了,亦安会帮自己的。

    听母亲这一说,甘亦安就说:“老太太,那天你说钱丢了,我不是帮你找过?没有找到啊。人家保姆现在有急事,你让她先走吧。她还回来的,回来再说吧。”

    “不行,出了门就说不清。钱是我看病要用的。”古明琚的话很平静。

    “上午都说得好好的哇,同意我走。现在又变卦,你钱丢了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有拿嘛。”保姆说话了,声音里透出不高兴。

    “不行,你得帮我找钱,钱找不到不能走。”古明琚的语气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

    (待          续)
    (续      前)

    她在心里对这个保姆很不满意,天天坐着看电视打毛线,不干活路,就是喊着她干时,也是能推就推,推不了就拖。这次钱丢了,肯定是她拿了,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出入。

    对亦安她也很不满意,啥子事情你们都瞒着我,不跟我说,我花钱请的保姆,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同意她们这样那样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嘛。出事了,不要说帮着我说话,还手倒拐往外弯,站在保姆那边说话,总是当和事佬,劝我这算了那算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靠不住你们,我就靠自个,我还不信就拿保姆没办法了。上午亦安出门,保姆跟她说要回家去时,刚开始她没有反应过来,明白后,她没有说不同意的话。儿子不在家,她怕保姆使坏,她已经遇到过不少这类的事。等亦安回来后,她口气就强硬起来了,她想你当儿子的,总不会看着外人欺负你妈吧。

    古明琚丢钱的事,甘亦安是晓得的。

    三天前老太太就对他说,自己看病的钱,整整七千元,包在一块方格子手绢中,放在小圆桌上的黑皮包里。那天想拿出来数数时,发现不见了,让他帮着找找。老太太说,看看床下、小圆桌下有没有,是不是自己拿来拿去时掉下去了。

    甘亦安当即就提着台灯,趴在地上,把床下、小圆桌下都看了,两个地方都是空空的,没有钱的踪影。

    古明琚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总放一些钱,还用一个锁针锁住,甘亦安见到时,还劝她,现在也不用你买东西,揣钱在身上没必要嘛。老太太不听他的,还是老样子。但他没有想到母亲还在黑皮包里放了七千块钱,而且放在桌子上也没有加锁,心头想保姆真要拿,恐怕早拿走了。

    钱没有找到,甘亦安并不着急,他想老母亲有可能是放在哪里,一时想不起来了,老太太记性虽然好,毕竟岁数大了,加上又喜欢把现钱放在家中,放在身上,而且还放得七处八处的,时间长了难免有记混了的时候。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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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7 12:29:39  更:2022-01-17 12: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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