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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连载:灯盏火[第19页]

作者:山茅2018
首页 上一页[18] 本页[19] 下一页[20] 尾页[2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七章  第六节  出让

    甘亦康的话还真说准了。

    古明琚把自己的房租折子卖了,又吃了一个亏。

    事情还得往前说,房产公司允诺的回迁时间是一年半,结果是一拖再拖,等到房子钥匙交到住户手上时,五年时间早过去了。当初住户搬走,房产公司提供周转房,都远离市区,古明琚嫌距离远,一个老人单住,生活不方便,不去。

    她又想到一年半后就可以回迁,一晃就到了,住儿女家凑合一下就行了。甘亦康提醒她:房产公司的话不可信,不仅是这个房产公司,其他的房产公司都一样,不要说一年半回不去,三年能回去就烧高香了。她不相信:一个单位咋个能说话不算数呢。亦康见她不信,也不再多说,心头说现在说话不算数的单位和人都多得很。

    后来,事情还真像甘亦康估计的那样,五年后才把钥匙交到住户手上。在这五六年里,古明琚一会儿住亦平家,一会儿住亦宁家,一会儿住亦康家。居无定所,走来走去,也是很不方便。

    房产公司当初让大家搬走的条件之一,是在规定时间内还没有实现回迁,延误的时间,第一年每个月按7元补偿给回迁户,第二年补偿的标准又高点,第三年、第四年……这样推算下去。

    按照这个算法,古明琚能得到2千多元的补偿,而当初她新房的补交款是4千多元,这两方面相互一抵扣,她就只须补交2千来元钱。她也就认了,没有再为此事去找房产公司,亦康他们也认为,宁肯吃点亏,少生点闲气,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料,忽然有一天,在办公室的亦宁接到电话,才晓得老太太又把房租折子卖了。

    (待        续)
    (续      前)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

    “请问是古明琚的女儿吗?”

    “对,你是哪个呀?请问有啥事吗?”

    “这是你妈让打的电话……”

    “老太太有事吗?”一听是母亲让打的电话,亦宁担心老人有啥事情,委托别人打电话。这些年要是老人自己不打电话,说明她没事。要是让别人打电话,可能就是病了或遇到其他麻烦事了。

    “是这样一回事,我需要买房租折子,你母亲愿意卖给我。我看她一个人来,怕她没有跟家人商量过,以后有麻烦。”

    一听母亲没事,亦宁松一口气,停下手上的事情,赶过去看究竟是啥情况。

    在老城区里,有很大一部分房子是公房,过去由房管所管理,住户按月交房租。大院拆后重建的房子属于房产公司,住户仍是租用。过去原租房不租了,就退给房管所,后来,租户发现与其将房退回房管所,不如自己转让给别人,可以获得一些补偿。原住户要是自己不住了,把这使用权转让给其他需要租房的人,受让的人付一定的费用,出让者叫“卖房租折子”,受让者叫“买房租折子”。

    对这种转让,房管所是默认。需求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种市场,有些转让甚至是转让好几次后,才由最后那个买房租折子的人去居住。在西郊一个地方,就是专门从事这种转让交易的。

    古明琚原来并不晓得这个情况,后来一天去文秀青家串门,摆龙门阵时,听文秀青提到有这种情况,并说自己也不是太清楚,也是听别人说的。

    古明琚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她想把自己的房租折子卖掉,这能得到一笔钱,她想这可以把自己在新房上多交的那笔冤枉钱找补回来。另外供电部门也要求住户交1500元钱安装费用,住户都晓得是巧立名目,却也无可奈何。

    这笔钱,古明琚也想通过卖房租折子来抵消一下。

    (待        续)
    (续      前)

    一天,古明琚自己一个人找到了那个地方,立即就有人上前来询问她是买方还是卖方。当听说她要卖房租折子时,马上就有好几个人找她谈价钱,因为一看是一个老太太,肯定好对付,多问几句后,发现她对行情一点不知晓。

    很快就被一个人买下了,但对方奇怪为啥是一个老太太自己来干这事,怕中间有麻烦,一是担心是假的,二是担心有啥变故,坚持要古明琚家人的电话。古明琚不想惊动儿女,但对方说没有你儿女在场,不敢买。无奈之下,她才让对方打电话给甘亦宁,这样,亦宁才得知此事。

    甘亦宁赶到西郊,对方一经核实就立刻同意买。而且还提出要甘亦宁签字担保,怕万一古明琚反悔,改承租人时有麻烦。亦宁说老人的东西,她愿意卖就卖,我们不干预。我也不会给你签字,你愿意买就买,怕反悔就不买。

    对方一听这话,真有一点犹豫。按民间规矩,两人在谈交易时,其他人就不能横插一杠子,但如有一方不愿意了,别人就可以加入进来谈。旁边的人一看那人犹豫,立刻表示愿意买。那人一看,不能再犹豫,立即买下。

    他心头明白,撞上一个不了解行情的人,捡了一个便宜,错过了就没这好事了。价钱低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房子现在还没有建完,等到房子交付房客使用时,就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不过,房子已经建了好几年,眼看就要完工,这时候买房租折子是很合算的。他也想过古明琚真要反悔,也是原款退回,没有大的损失。

    后来亦宁说起这事时,还有些后怕:万一遇上一骗子,把老太太的折子骗走了,或者给的是假钱,或者在争执中把老人伤了……亦宁都不敢把这事往下想。

    (待          续)
    (续      前)

    这一次,古明琚又把自己的折子卖了一个低价,亦宁也没有为此事再说啥,只要老太太高兴就行了。亦宁晓得老母亲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儿女说多了,老人反而生气,认为儿女是瞧不起她。

    后来古明琚去熟人家串门,熟人告诉她的行情,她才晓得自己卖了一个低价,回家在儿女面前,嘴上啥都不说了。

    甘亦安也是后来听说这事的,想法跟亦宁他们一样,反正是老太太的东西,也无所谓价钱高低的事了。亦安晓得这类事很多,本来是无价的东西,因是稀缺资源,自然有了市场价格。这“买卖房租折子”就像北京的“买卖户口指标”一样,都是出让一种权利,只不过前者没有后者值钱罢了。有的人因故要离开北京,就把自己的户口指标转让给需要的人,由需要的人付一定费用。价格也是高低不一的,多半是中间人在经手。

    不过,老母亲居然还能去倒腾这种事,让亦安也感到奇怪:

    “你们常说老母亲对新鲜事不明白,这种事她咋个晓得的,快八十的人了,还有胆量自己去干。”

    “老太太总要证明自己能干,遇到这种事,老太太执着得很。我们劝过她,不要着急卖,她不听我们的意见,最后还是一个人去卖了。”

    亦宁说这话是有所指的。因为后来这个行情越来越高,有些人等到房子到手后再卖房租折子,有二三万块钱,一笔不小的钱。连古明琚自己都有一点后悔,说卖早了。

    甘亦安奇怪老母亲为啥要卖房租折子,问甘亦宁,她把房租折子卖了,自己住哪里去?

    甘亦宁说,她们学校搞集资建房,她想把房租折子卖一笔钱,然后用这笔钱去参加集资,以后这集资房子算是有产权的,不再是租房住。

    亦安这才明白老母亲为啥卖掉房租折子,不过也替她担心,说老母亲也够大胆的,一方没到手,一方就先卖了,这中间要是出点差错,就是扁担挑缸钵,两头滑落。

    古明琚却不觉得有啥可担心的,她觉得这样一来,集资建房的钱就有着落了。

    (第七章  第六节  出让          完)
    第七章  第七节      集资

    当年有房的单位,分房是一个天大的事。

    在诸多问题上,单位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透明可言,唯独在分房上,很多单位都做到相对公开化。因为员工都将其视为一辈子最大的福利,眼睛盯得很紧,许多单位由工会负责这项工作。所有参加分房的人,都实行按分排队,一榜二榜三榜地公布,由员工监督,有作弊者人人可检举。

    文秀青学校分房时,就是规定得非常细,将各种有可比性的条件分值化,如工龄、职称等,按分排队,积分相同者,工龄长的排前;工龄相同者,教龄长的排前;教龄相同者,年龄长的排前……如此类推。相互之间排名差一位,有可能刚好到你面前就没房了,就意味着差一套房,所以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容不得半点沙子。一些单位的分房,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文秀青后来分到房了,当她把这些事讲给古明琚听时,古明琚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她叹了一口气,说没有这个福气,可惜,但没有这些麻烦,也好。几十年来,学校除了少量的旧房外,没有建房,自然也没有分过房,虽有人发点牢骚,也仅止于牢骚而已。儿女们的单位都是有房分的单位,所以都分到房,她觉得自己没有赶上好时候。

    岂料到了90年代中后期,学校决定搞集资建房。房子是由学校和教育局共同建设的,学校没钱有地皮,出地皮,教育局有钱,出钱。另外能分到房的老师集资一部分钱。这对老师们是天大的喜讯,是几十年不遇的大好事。

    古明琚等十几位退休老教师晓得后,奔走相告,盼望着能分到房子,各自做着新房梦。

    (待        续)
    (续        前)

    大家心里都明白,说是集资建房,与商品房相比,无疑福利成分很大,甚至可以说也是一种福利分房。

    更关键的是这种机会是千载难逢的,那时的房改已经在各地搞起来,虽然各地差别很大,但国家的住房改革指向是很明确的,即鼓励私人买房,同时福利分房将结束。以后国家和单位都不再建房,在这种情况下,哪个能赶上末班车,无疑是最后一批受益者。

    哪个是能分到房的人?

    这个问题不复杂,排队排在前面的人就是。

    复杂的是哪些人有资格参与排队?按照哪些条件来排队?前者是决定每个人有无权利参与分房,后者是决定排队人名次靠前靠后,这是最困扰每个分房单位的事,也是体现该单位公正与否的问题。

    学校的老师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关注这“分房”的进程。古明琚等十几个退休人员也是时刻盯着这事,担心因信息不灵而失去机会,同时也开始享受着分房过程的煎熬。

    学校的分房办法出来了,首先是把有房户排除在外,凡是住学校房的,曾经学校给分过房的都先排除掉,这一条,基本上没有不同声音,各单位差不多都是这样做的。

    房子大部分归教育局,给学校十几套。这十几套房原本没有退休教师们的份,理由很充分,房子少,首先要照顾到学校在职的一线骨干们。

    (待        续)
    (续        前)

    当退休老师们晓得这一条后,都愤愤不平。开始找学校理论,找教育局反映情况:

    “这种做法显然有失公平,学校集资建房,同样是学校老师,为啥我们就没有资格?我们原来也没有享受过福利分房。”

    “学校原来没有条件,我们不怪学校,现在学校有了这种条件,为何把我们排除在外?”

    “我们当年不也是骨干吗?我们不也是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吗?为啥一有好事就没有我们的份?”

    “这种规定我们不能接受,是明显地歧视我们退休老师的。”

    “学校不能剥夺退休人员分房的权利,要让退休老师参与分房排队,应该一视同仁,至于能否分上,那是另一个问题。”

    对于这次集资建房,退休老师反映强烈,这出乎学校的意料。后来,校方积极回应退休教师的要求,规定在职的、退休的都有份,按工龄排队,工龄是贡献大小的客观标准,这也是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不过,新的矛盾由此而生。

    (待        续)
    (续      前)

    这一下,像古明琚这些老的退休教师们更不满意,觉得吃了哑巴亏,别看她们都是七八十岁的人,工龄却并不长。

    70年代初,国家推行子女顶替政策,为了让上山下乡的子女回城,她们都选择了退休或提前退休。另外她们虽然在解放前就已经开始教书,但从解放之日起算工龄,她们的工龄只有20多年,旧社会的工龄,那是不予计算的。而年轻一代的教师,别看五十来岁,无论是在职的或是退休的,工龄都比她们长。

    按这种条件排队,这批老的退休老师都只能排在最后了,实际上等于把她们排除在外了。

    这自然又激起了这批退休老师的不满,事情比原来更复杂。按工龄排队或计分是许多单位普遍采用的办法,做到一视同仁,体现了公平原则。但照此方法,老的退休老师都排不上队,与原来不让退休老师参与排队的结果是一样的。这也有失公正。

    后来,学校为了照顾退休老师,拿出两套房,由退休教师单独排队,并且强调是两个退休教师共一套房。理由也很充分,只考虑老师本人,不考虑其配偶及子女。这样可以解决四个老师,按比例算,与解决在职老师的比例差不多,事情就算有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彼此都能接受的办法。

    据说,学校方有人出的这个主意,也是经过摸底的,排在前面的几位老师都是丧偶的女老师。如果两个女老师合住一套房,一人一间卧室,厅、厨房、卫生间公用,是可能被接受的。

    (待          前)
    (续        前)

    这一下,让许多有配偶的退休老师放弃了,让许多住儿女家的退休老师放弃了,一是不一定排得上队,二是排上了队,两个老师共一室,咋个住?就算都是没有配偶的,都是七老八十的人,肯定需要子女照顾或保姆照顾,在住宿上又该咋个办?还有就是生活习惯不一样,搞到一起,容易产生矛盾,这是最让人头痛的。

    古明琚很执着,坚持到底,说就是一间房也要争取。最后与她共一室的颜老师最后也放弃了。

    颜老师年龄跟古明琚差不多,身体不如古明琚好,跟着自己的女儿住。她想如果自己真想搬来住,哪个来照顾自己呢?让女儿每天跑来跑去?晚上又咋个办?女儿还有自己的家庭。再加上两个老师住在一起,生活习惯不一样,又是很麻烦的事,生活中的很多小事也是不方便的。思前想后,虽然舍不得,颜老师最后决定继续跟女儿住在一起更方便一些。

    在这件事情上,甘亦宁认为老太太是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套房子。这也是她的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即便有,能不能分到还是另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是有产权的房子,与过去在大院租房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过去有条件分房的单位,能分到房的职工和没分到房的职工,差别还不算很大,等到公房可以由职工购买时,曾经分到房的和没有分到房的,那差别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再等到后来的房价不断攀升时,那差别就是天上人间了

    (待        续)
    (续      前)

    后来有老师来串门摆龙门阵,都觉得古明琚分到这房子是最实惠的一件事,否则,要是买商品房的话,以她们的退休金,再过两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她们很惊讶古明琚的坚持和执着。

    孔老师说,你们奇怪,我可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你们都是看惯了古老师过去懦弱的外表。几十年来,我跟古老师一个单位上班,一个院子里住着,无论是单位上的事还是院子里的事,她都是忍着、让着,别人看来,古老师是懦弱、老实惯了。其实我是最明白的,她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现在“矮檐”没有了,她当然不会再低这个头了。

    别人听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其实孔老师说的这个“道理”也是她自身几十年来的心境。过去她跟古明琚一样,在许多事上也是“低头”的,但她为人处事圆通些,少吃点苦头罢,而内心跟古明琚一样,都在被“革命”烈火煎熬。

    学校集资建房虽然比老院子拆迁房动工晚,但速度却是后来居上。因为资金到位,两三年功夫就起来了。

    (第七章  第七节      集资          完)
    第八章  沧桑

    第一节    重逢

    1998年初秋,一天早晨,甘亦安忽然接到任鸣凤电话,说她已到北京,想见他,准备到他家看看。

    甘亦安和鸣凤已经有18年不见了,而且没有直接联系,只是从来往的亲朋中晓得一些大致的情况。这消息让他既意外,又高兴,不晓得这丫头变成啥样了,就问:

    “你一个人?还是与先生同行?公事还是私事?”

    “先生公事,我私事。另外,我爸也来了,他也想见你。”

    一听任可骏也来了,甘亦安更高兴了。那年他去沙溪拜访任可骏后,忙于生计,后来求学,再后来离开老家,无缘再见,算起来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事隔这样多年,能在北京见到,真是缘分啊。立刻说:

    “那好。见面再说,我接你们去。你们住在哪里?”

    “八省联络处。”

    撂下电话,甘亦安对关禾说,你先上班吧,等会儿任鸣凤和她父亲要过来。关禾说,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位前女友,见过她的照片,漂亮。甘亦安说照片都比人漂亮。

    这时古明琚听见了,问你们是说任鸣凤要来?古明琚是去年到甘亦安家来的,已经得到消息,学校的集资房已经建好,很快会把钥匙发到本人手上。她正在考虑近期回去。

    甘亦安对她说:“妈,任可骏和鸣凤来了,要来看你。你和任可骏有年头不见了吧。”

    “四十多年了,中间一直没有见过,见面未必认得出来喽。”

    “我这就去接他们。一会儿就能见上。”

    (待        续)
    (续      前)

    任可骏一进门,隔着两步就对着古明琚伸出一双大手,亮开那大嗓门:

    “老嫂子,你好哇。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喽。”

    刚才在来的出租车上,甘亦安已经告诉任可骏:老母亲现在也在我家里,欢迎你们来。任可骏也很高兴,说只跟明琚大姐见过两面,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喽。他又很有把握地说:不过,我能认出她来,明琚大姐给我的印象很深,面容清癯,不苟言笑,有一种清丽的气质。

    “谢谢。我还好。你还好吧?哎呀,事先要不晓得,在大街上碰见,我是真认不出你来喽。”古明琚一边回答,一边让座,“来,来。是鸣凤吧,快坐,快坐。”

    “是哇,是哇。哪个说不是嘛,多少年了嘛。不过老嫂子,你的样子没变多少,还是那样清癯。”

    在任可骏眼中,古明琚身形还真没变多少,依旧瘦,腰板还是像几十年前那样,挺得直直的。面容就完全变了,刻满了沧桑。

    “老了,老了,自己都不晓得变成啥样子喽。”

    “是啊,是啊。我都七十五了,老嫂子快八十了吧?”

    “已经满过八十了。”

    “老嫂子身体这样好,活个九十、一百的没得问题。”

    “说远了,说远了。项霄老师还好吧?咋没有一道出来转转?”

    “她已经走了十年了。”

    “哎,日子好了,人倒先走了,没福分啊……”

    ……

    看着两个老人在叙旧,鸣凤在一旁直冲亦安笑。甘亦安对他们说:“任叔叔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慢慢摆吧。”

    任鸣凤打量着房子说:“亦安哥,你这房子很新嘛。才搬进来的?”

    “是新房,前年搬进来的。原来是旧房,几年前把原来旧的四层楼拆了,修成六层楼的。这个院里也没地皮了,就这样倒腾,每两年翻建一幢。”

    这时,喝了几口茶的任可骏,又问开了,还是那样性急,还是那样健谈,他很关心学潮那件事,也很有兴趣跟甘亦安摆谈那件事,说起他听到过的种种情况。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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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那年,苏联的戈尔巴乔夫来访,两年后,苏联解体,随即苏共这个被斯大林喻为“安泰”的巨人,曾自称代表人民利益的政党也轰然倒地。当年斯大林说,布尔什维克只要是一脱离群众,那他们就会丧失一切力量。这话看来还真的灵验了,苏共崩溃时,不要说人民,就连自身的党员也没有几人奋起挽救它。是斯大林有先见之明?还是历史本身有的吊诡之处?
    任可骏点点头,端起杯子喝茶,放下杯子后又提高了嗓门:
    “亦安,现在流行一句话‘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官员将之定义为消极的牢骚话。你咋个看?”

    (第八章  沧桑    第一节    重逢          完)
    第八章  第二节      吃肉

    任可骏提到的这句话,是那些年很流行的一句话,不同的人都喜欢用它来说明不同的问题。

    甘亦安记得很清楚,一次单位学习时,党委书记就以这句话为例,他说现在有一种奇怪的现象,一部分人一边享受改革开放的好处,一边骂改革如何如何不好。比如现在社会上有一句话叫“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他说我就不理解老百姓咋个会这样,一边吃,一边骂?

    对此,甘亦安有自己的看法,在讨论时就说:社会需要公正,这不成问题,哪个都能明白,但这种诉求能否有渠道,能否在社会中发生作用才是问题。所谓“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种现象,实质上反映了社会公正与诉求渠道问题。

    面对这种现象,有的人常常怀念过去,说过去穷,反而没人骂娘,言下之意是现在的人不知好歹。我的经历与感觉不是这样,第一,过去也有社会不公的问题,在下面“骂”的人也不少,极端点如三年困难时期,饿死那样多的人,却照样有人吃得满嘴流油,能没人骂?只是很多意见都反映不上去,而当干部的也不敢将这些话反映上去。第二,过去的环境中,人们的人权意识没有现在强烈,再说,饭都吃不饱,很多人顾不上骂。现在的人能吃肉了,有力气去骂,只能说明社会进步,权利意识增强,加之如今是信息社会,草根的话也能反映出来。

    书记听了甘亦安的发言,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沉默了一阵后才说,讨论嘛,没有定论,可以畅所欲言。

    (待        续)
    (续        前)

    今天,甘亦安听到任可骏问他对这句话咋个看?他说,官员认为这话是牢骚话不奇怪。官员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比老百姓高明,所以,这种现象被一些官员指责为群众思想落后。他们觉得不好理解,老百姓咋个会这样,一边吃,一边骂?

    其实很好理解,“端起碗吃肉”说明改革为老百姓带来了实惠,老百姓是从那个没肉吃的年代过来的,对此是领情的。“放下筷子骂娘”说明社会中仍有许多不公正的地方,“骂娘”就是有人心中有怨气,不满意,发发牢骚而已。

    要看到,改革还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社会不公存在一天,“骂娘”就会存在一天。老百姓非常晓得好歹,不会分不清是非,只是缺乏正常的诉求渠道,无奈只好通过“骂娘”的方式了。

    "放下筷子骂娘”是一种非正常的诉求,有关部门应该反思,何以至此?如果避开表面上的形式问题,看看问题的实质,就能明白社会的不公能浮出水面,能被老百姓“骂”,实在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改革到今天,社会公正已是一个比较突出矛盾,除了政府的关注和改进外,也需要更多的诉求渠道。

    任可骏一边听一边点脑壳:对!社会需要公正。让这种诉求成为一种社会力量。从历史的角度看,每一次群众性的运动,就是以集体形式表现出来的“骂娘”。我在大学读书时,也参加过反内战、反饥饿、反压迫的游行。

    参加学生的想法也是五花八门的,但在某一点上契合了,就构成了声势浩大的运动。群众性的运动,因为参与者的广泛,除了基本的诉求外,自然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诉求。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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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侃侃而谈的任可骏,甘亦安想中国知识分子,作为一个整体,在1957年脊梁骨已被打断。但亦安始终相信,几千年来中国文人的优良传统精神,延续到了后世的中国知识分子上。他们至少还保持了“不羁”的灵魂。更不用说,还有少数人脊梁一直挺着的。二十多年过去了,任可骏也变了很多,跟二十多年前语言的凌厉、语气的强硬相比,如今说话平和了许多,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不过思想上还是保留着四十年前写万言书的那种锐气。他问:
    “任叔叔,你的意思是老百姓是被精英绑架了,或受精英蒙蔽被利用了?就我接触到的人而言,参与的人绝大多数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的,这是主流。”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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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安,我以为现在给运动定性只是一个权力的定性。历史的定性才是最终的定性,但这需要时间。”

    甘亦安想,中国的改革是新事物,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导致了一部分人非正常致富、暴富,更有一些官员利用权力获利,也致暴富。他们实际上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骂一骂有何不对?现在又出现一种委婉的说法,叫作“仇富心理”,这种说法很成问题,似是而非的,有点“不许百姓点灯”的味道。大千世界啥人都会有,当然会有人有“仇富”这种心理,但多数老百姓都不会如此,老百姓不满意的是社会的不公,换句话说,老百姓仇的是他们的“富”来路不正。老百姓的骂娘,实质上就是希望改变现存的资源占用形式和利益分配形式。想到这里,回答任可骏:
    “任叔叔,你说得对。这事已经成为历史,历史早晚会有定论。”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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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我们个人的一些遭遇也算不了啥,我跟你父亲比,我还幸运得多。但一个民族面对一场一场的劫难,如果不能正视自身的问题,那是很可悲的!一个民族如不反思自身的问题,那历史就会注定这个民族还会遭受磨难!

    甘亦安说,是这样。任何后来人都有权利重新审视历史,但任何人都无权利篡改历史,只有正视历史后的重新审视才有价值。

    任鸣凤在一旁陪古明琚摆龙门阵,一边却听着父亲和甘亦安议论那些事,心头想,自己的丈夫不关心这些事,只想咋个多挣钱,咋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父亲跟他摆过几次龙门阵,他都没啥兴趣,说国家大事不是小民百姓操心得了的,让关心的人去关心吧。以后父亲也就不跟他摆这些龙门阵了。

    当年母亲的话真是说得准,甘亦安和父亲他们都是一类的人,关心国家的事,喜欢发议论,哪怕吃了再多的苦头也改不了这种毛病。

    一直到关禾做好饭,叫大家吃饭,才停止了摆龙门阵。

    (第八章  第二节      吃肉 完)
    第八章  第三节      石舫

    甘亦安陪任可骏父女俩到了颐和园。他们这次来北京,任鸣凤的先生是公事,协作方安排他们已经游览了长城等景点。任可骏说想到颐和园转转,甘亦安说我陪客人去过多次,比较熟悉,陪你们去转转。

    秋日,天高云淡,是北京最适合游玩的时候,颐和园的游客熙熙攘攘。长廊上的人,很缓慢地移动,他们从佛香阁下来,经过长廊到石舫。石舫处,游客很多,这也是园内一个热门景点,隔着汉白玉的栏杆,任可骏望着那巨石打造的船,久久没有说话。

    任鸣凤说,用石头建船有点意思,亦安哥,陪我到上面去留个影。甘亦安和任鸣凤照完相回来,看着伫立的任可骏,心想这个以学历史自居的父辈,又在回忆过往了,就问:

    “任叔叔,想啥?是在想中日海战……”

    甘亦安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的一群人指指,带领那群人的导游正在讲慈禧太后挪用海军经费修颐和园的故事。他以为任可骏也在想这事,甚至在想历史上甲午海战的事。

    任可骏确实在想,一个腐败没落的国家跟一个正兴起的国家交战,失败是必然的,跟慈禧挪用海军经费没啥关系。

    听到甘亦安的问话,任可骏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待        续)
    (续        前)

    这石舫最早是乾隆修的,是让子孙记着“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古训。到了英法联军入侵时,船上的木质舱楼被烧毁。现在看到的这石质舱楼,就是慈禧后来修的,其时大清国已风雨飘摇了,还为这石头船起名“清晏舫”,意思是说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这不是做白日梦吗?

    专制王朝统治者只关注自己的龙椅稳不稳当,从朱元璋开始就实行禁海,所谓片板不许下海,闭关锁国。有清一代就更不行了,当满清皇帝仍在关起门做“天朝上国”的美梦时,英国早已取得海上霸权,让他们的皇家军舰,在四大洋上恣意横行。我们的邻居俄国也正在崛起,在彼得大帝率领下,开始国家的近代化。

    清朝在忙啥?在颁布《禁海令》,不许民众向海外开拓。所谓的康乾盛世,我看就是井底之蛙,看不到世界大势。当西方国家从中世纪走出来后,成为近代文明国家,其资本、商品必然要向海外寻求市场,向外殖民,而还停留在古老文明国家的,如中国,必然成为他们菜板上的肉,由他们宰割。

    整个清朝外交就体现了世界上弱肉强食的过程,清朝在海上不发展,在陆地上不断后退。从造这个石舫的乾隆他爷爷康熙开始,在《尼布楚条约》中就妥协退让。到他后辈子孙手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丢失大片土地,割地赔款成了家常便饭。让人想起就愤愤不已,天大的国耻。

    让人更愤怒的是,本来是天下的事,专权的统治者却不让天下百姓知晓。

    这时,他们离开石舫,沿着长廊往回走。看着侃侃而谈的任可骏,甘亦安想起现在社会上流行的一个词“愤青”,与之相比,任可骏以天下事为己任的情怀一点不逊色。就说:

    任叔叔,清朝已是一条破船,哪个来掌舵都避免不了沉没的命运。一个国家最终还得以实力说话,去年五六月间我去了一趟美国,感触很深。它的实力摆在那里,充当世界“警察”,也只有它能做到。中国要赶上它,恐怕还得要好些年头,但与过去比,国家实力增强了不少,去年香港主权收回靠的就是国家有实力了。

    (待        续)
    (续      前)


    任可骏走走停停,一边看长廊上那些彩绘,一边对甘亦安说:

    “也许现在的事,我们看不好。但历史上的事却是明摆在那里,专制王朝,民不聊生,垮台是早晚的事。中国这些朝代,从秦始皇开始,除汉朝长点,都不到三百年就垮台了。要想长治久安那都是一厢情愿,你看这园子修复没几年,大清国就寿终正寝了。”

    “爸,你又扯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当景点看,当故事听,发啥议论嘛。亦安哥,我们到另外的景点看看。”任鸣凤催她爸快走,她还想看其他景点。

    “基本上都看完了,十七孔桥那方也看了。仍从东门出吧,那里还有一个德和园可以看一看,主要是一个大戏楼。”甘亦安说。

    在大戏楼前,任鸣凤很是赞叹,连任可骏都连连说好。三层楼的大戏楼巍峨耸立,飞角重檐、雕梁画栋、古香古色,称得上是建筑上的杰作。

    任鸣凤说,这太壮观了。亦安哥,我还记得那年你去我们家,我还要带你去看镇上那戏楼子,跟这真没法比啊!那简直就是破楼子一个。

    任可骏说,丫头,你就只看到外表,论规模、论奢华、论工艺,两者当然没法比,老家那戏楼不过是乡绅所建,而眼前这戏楼是皇家之物啊!话说回来,要论历史,那小戏楼一点不输这大戏楼,那小戏楼早于这大戏楼一百多年啊,承载的东西不少啊!可惜保护得不好。

    任鸣凤转头看甘亦安,那意思是问他父亲的话对吗?

    (待          续)
    (续        前)

    他一笑,没说话,心想任可骏学历史的,凡事爱从历史角度论。其实有些东西的价值跟历史长短无关,跟稀缺性有关,像秦砖汉瓦,年头虽久,但遍地都是,就不那么珍贵了。而宋代瓷器存世少,破瓷片也值钱。

    想到这里,他就说,虽然都是古建筑,区别是很大的。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就拿这建筑来说吧,从形制规格上、颜色上、材料上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皇家建筑专用的,其他人包括王公大臣都不能用,用了就算违规,就算犯罪。和坤修的房子材料中用了金丝楠木,而且是按照皇家规格,这就成了他的一条罪状。

    “这也太霸道了,用了楠木就算犯罪!”任鸣凤感到太惊奇了,不可理解。

    “楠木很稀少,尤其是金丝楠木非常稀缺,做家具尤其是做房屋材料最好。明清两代被称作‘皇木’,这两个字能体现它的分量。所以设有专门采办楠木的机构,负责从四川等地采取,史书上有记载,在你老家高城、屏山等地的大山里采伐过。”甘亦安解释道。

    “嗨,这还是专制制度下的产物嘛,连木头都要垄断。皇帝认为凡事都要高人一等,处处体现他的尊贵,唯我独尊嘛。”任可骏摇摇他那硕大的脑壳说。

    任鸣凤听任可骏一说,就笑了,说我爸又把用根木头跟专制扯在一起了。

    出东宫门,甘亦安问任可骏累不累,说这里离圆明园不远,要不要去转一圈?

    转了大半天,鸣凤有点累了,不等父亲回答,她先问:

    “有啥可看的?”

    “你要想看景物,那里除了几根石柱子,其余荒野一片。听说以后要修,目前可看的不多。”

    (待        续)
    (续        前)


    任可骏一听,又来精神了。说我看过一些是否要重建的报道,要依我说,既然毁都毁了,就根本没必要再修,修好了也是新古董。最好就是保持那些废墟,作为一个国耻公园,让后人铭记历史,毋忘国耻。再说,真要有钱,用在保护现有的文物和古建筑更有价值,今天在颐和园就看到一些建筑已经损毁,开裂、剥落的地方更多,有钱就该保护真的,少搞假的。  

    这些年出差之余,甘亦安见过不少新古董之类的建筑。曾经就在一个地方见到复制的天安门等建筑,占用不少地,其实是利用这些“新古董”来谋利的,一种畸形的经济和文化现象。

    任可骏的话让他想起一些地方打起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旗子,成就了一些人,也毁掉一些人。一个文友,沿海一个县文化馆的馆员,经自身努力,又踩在点上,一路高歌,升馆长、升文化局局长、升副县长。当上县太爷,新官上任为出政绩,甫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搞了一个元宵灯会,不料出了安全事故,造成人员死伤,结果锒铛入狱。

    回去的途中,甘亦安问他们还想到哪些地方转转。

    任可骏说,该看的都差不多了,今晚就回去住。任鸣凤却说还不想走,她说你家附近有一个大观园,当年电视剧红楼梦就在那里拍的,我想去看看。

    甘亦安说,那里真没有啥看头,用不了半个钟头就可以转完。用你爸的话说,那些楼台亭阁就是新古董。任可骏说,那好,我先回去。鸣凤,明天让亦安陪你去。

    分手时,甘亦安握着任可骏的手说,任叔叔,保重。任可骏摇晃着甘亦安的手,很动感情地说,你也保重。转告你母亲,也多保重。

    (第八章  第三节      石舫        完)
    第八章  第四节    命运

    一早起来,天变阴了,甘亦安陪任鸣凤到了大观园。大观园平日游人就不多,天气不好,显得更冷清。一进大观园,走到沁芳亭时,任鸣凤就坐下不走了,说我其实也不是真要到这里来看看。我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说说话。

    甘亦安晓得她想说啥,她是想跟他摆家里的事,但他却并不想摆。已经疲惫的心,再次被刺激得敏锐起来,又得经历一次剧痛,像包扎上的伤口,又打开看见那血淋淋的创面。

    八九年五六月间,上幼儿园的儿子甘北风腿上出现几处紫斑,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立即确诊为急性白血病。甘亦安顿时感到天塌地陷一般,咋个这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会降临到自己脑壳上。

    儿子立即住院,病危通知也出了。关禾已经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了,他担心关禾见不到风儿了,立即赶到关禾单位,请求单位协助让关禾迅速赶回。前几天为儿子的事马不停蹄地奔走,顾不上悲痛,此时当着关禾同事的面,他才号啕大哭,像堤坝垮塌,心中悲苦奔涌而出。

    二十三年前,二哥亦和去世时,他也是这样号啕大哭,像眼泪流干一样,他以后没再哭过。今天的悲痛已超过了失兄之痛,儿子才三岁啊!


    (待        续)
    (续        前)

    几天后,关禾风尘仆仆地赶回。

    当天是周一,周二下午才是医院探视日。关禾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焦急地等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好不容易熬到周二下午,早早赶到医院,一放人,她就立即奔向病房。

    每间病房的患儿都簇拥在门口,盼望着亲人,儿子也早已等在门前,他在等爸爸。站在儿子面前,关禾看着他穿着条纹病人服,原来油墨的头发一根不剩,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着眼泪没掉下来。她蹲下身子,轻轻扶着儿子的双臂,一见儿子没有叫她,就轻声问:

    “风儿,我是谁?”

    “阿姨。”他看了一眼,立即回答,没有犹豫。

    已经半年不见关禾的风儿,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不知是没有想到她回来,还是已经认不出她,眼睛在寻找爸爸。关禾泪水夺眶而出,顾不得擦去泪水,抱紧起儿子说:

    “风儿,我是妈妈。”

    “妈妈。”

    这下,风儿才认出关禾,搂紧了她的脖子。

    三个月后,儿子出院,开始了为期三年的治疗,放疗、化疗,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三年后医生说可以停止用药,定期复查。三年间,同期治疗的小伙伴走了十之七八。

    当初专家告诉他们,即便放疗、化疗后,病人长期存活的机率很小,会因其他并发症而死亡。还是骨髓移植能够根治,国内已经开展这个技术了。你们父母配型都不行,再要一个孩子吧,可以搞骨髓移植,存活概率大。纵然不行,不是还有一个吗?他们觉得专家的话言之有理,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双方的老人也认为医生的建议有道理,劝他们再要一个。

    小儿子出生时,风儿正准备上小学,因为治病已经晚了一年。关禾说:“风儿,你原来说喜欢妹妹,现在是一个弟弟,喜欢吗?”

    “喜欢。”

    “那你给弟弟起个小名,好吗?”

    “叫‘毛毛’,行吗?”

    “行。”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毛毛一岁不到查出脑瘫。

    (待        续)
    (续        前)

    风风得病时,甘亦安放声悲嚎,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当毛毛确诊为脑瘫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这一下,他才明白,这世上幸福有岸,苦难无边。

    普天之下,各种苦难落在一个人脑壳上的,又何止万千,跟更恼火的人相比,自己的遭遇也许就算不上啥了。一个人家中的事,再大再难,对别人来说,也就万千事中的一件而已。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从1989年开始,到如今这九年间,甘亦安和关禾先是带着大儿子,后来是带着小儿子跑北京的医院,跑外地的医院,跑大的医院,跑小的医院,试西医、中医、气功、训练诸法,效果寥寥。此中悲苦,就只有他和关禾两心知了。

    夜深人静时,关禾对甘亦安说,我当年插队下乡的地方,农民穷得不得了,啥条件都没有,家家农民都生一堆娃儿,都没有遇到过这些怪病。我们现在的卫生条件、医疗条件、经济条件不知比他们好多少倍,却遇上这样倒霉的事。

    甘亦安说,你下过乡,遇到机会不就改变了。所以你说那些都不重要,是可以改变的。重要的是你的命比他们差了好几倍,而这一条,没机会也没人能改变。

    关禾问亦安,我就想不明白,事前身体检查,连基因都查了一个遍,事后也在查,都没有问题,为啥到头来大儿子不行,小儿子也不行?这到底是为啥?为啥我们运气就这样不好?莫非真有命这玩艺?我这辈子命咋这样苦?

    甘亦安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想不明白,就懒得想,连医生都说不清的事,自己又岂能说清。归之于命是最合适的。他自嘲地说,本人虽无大的德能,自问好人一个,从哪里找原因?只能从上辈子去找,上辈子我肯定就是坏人,所以这辈子才遭此劫难,把你也连累了。

    (待        续)
    (续      前)

    家中事他从不对外人说,有朋友晓得后也宽慰他,他也就听听,心头明白这些都没有一点用,只不过是朋友间的关心罢了,心领了就行了。这次鸣凤到家一看,自然啥都明白了,她想劝慰他,他不感到意外。

    任鸣凤看着眼前那小湖,湖水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连那几条在浅水中嬉戏的小鱼都能数清楚,这多好啊!而人的命运却像头顶上的天空,深邃莫测,哪个也说不好下一刻会是咋样变化。从自己认识亦安哥到后来的两人相爱,到后来的各自东西,亦安哥曾说是缘分,是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如今自己是一马平川,而亦安哥却是一路坎坷,这就是命运?

    身旁的甘亦安一直没说话,她憋不住,终于开口:

    亦安哥,这样多年没见到你了,这次来原本是非常高兴的,我跟我先生说了,一定要留出两天时间来看你。真没有想到你会遭遇到这种不幸,我心很痛。这两天我就是想劝劝你,都没有心思耍了,很替你发愁,没机会跟你单独说话。

    我爸也晓得你的情况,说你家事情多,所以不愿意再待下去,怕跟你添麻烦。走前让我一定好好劝劝你,当你面我又不晓得该说啥了。我爸说你是一个豁达的人,能挺住。我晓得你性格倔犟,也轮不到我来劝。

    两个娃儿病的事我都听嫂子说了。换了别人,赶上一个就该拖垮了,你还能撑住。风风我看身体很好,过去九年了,应该是痊愈了吧。毛毛不是还在治吗?应该越来越好吧。亦安哥,我看嫂子人挺好、很坚强,要是换了我,恐怕就不行了。你们都是好人,为啥好人偏这样命苦?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听她说,没插嘴,没接话。

    大儿子的病要按医生说,三年期过就算痊愈了,但他心内明白,那只是一种医学的说法。没病的人尚且会有病,有过病的人那就更难说了,不过他也从不表示出来。表示过多的担忧,只能增强关禾的压力。

    至于小儿子,那是终身残疾,专家早说过从西医角度是无能为力的。今后变数更多,趋势是越变越糟,因为父母早晚会衰老,终有无法照管他的那一天。这,他也不对关禾说,许多事没法提前做,那就过一天算一天吧。

    关禾有时感叹命苦,他劝慰她说:真正命苦的是两个娃儿,尤其是毛毛,不是他们拖累了我们,而是我们对不起他们。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来,却没有一个好身体。他们身体、精神上承受的痛苦远远超过我们。

    看着阴乎乎的天,听着鸣凤说话,甘亦安还是没有接话,心想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事更难料啊!自己豁达吗?他不觉得自己豁达,只是一种无奈罢。


    (第八章  第四节    命运        完)
    第八章    第五节      个性

    一直阴着的天开始飘起小雨,深秋的雨伴着寒意袭来。风斜着刮,任鸣凤坐在栏杆处,也被从檐口潲进的雨点浇着。甘亦安看着穿得单薄的鸣凤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发抖,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说坐着凉,走走吧。你还在园内转一圈吗?

    任鸣凤站起身,把衣服拽紧,对他说,亦安哥,不说我心里难过,说了心里更难过。走吧,不转了,回去收拾好行李我也走。这时,甘亦安的手机响了,通知他下午开会。就说,也好,我下午有点事。回吧。

    午饭后,甘亦安对任鸣凤说,降温了,多穿点,带衣服了吗?需要关禾给你找一件吗?任鸣凤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件米色的风衣穿上,甘亦安说我不送你了,让关禾送你去车站。

    任鸣凤给古明琚告别时,古明琚对她说,我的新房就该到手了,到时候,请你和你父亲来耍。任鸣凤说,没得问题,这次就是我拽着他出来散散心的。

    一周后,任鸣凤寄来一信:亦安哥,见你瘦成那样,我好心痛。多年不见,一见却是伤感,真不如不见。我晓得帮不上你,多说无益,还是得说一句,你和嫂子多保重吧。你们在一天,毛毛会多幸福一天,你们若不在,他靠谁呢?信里附有一份医疗信息。

    关禾问:“谁的信?”

    甘亦安没说话,把信递给她。关禾看后半晌不作声。

    他有一点诧异,关禾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就问:咋了?

    她把信又递给他说:鸣凤长得真好,四十的人了,还那样年青漂亮。

    他明白她咋一下扯到这上面,回答说:

    “她一生大体顺畅,日子安逸,不像你赶上这样多的烂事。人跟人,没必要比,也没法比。她若换到你的位置,说不定还不如你。”

    (待        续)
    (续        前)

    关禾是77级那届大学生,毕业后他们班同学分了几个到北京。她说他们学校都是最优秀的学生才分到北京。

    甘亦安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优秀的学生不愿意来,只有像我这种非优秀学生才被打发到北京来。

    后来关禾的这些同学都先后当了官,关禾常感叹,要不是小孩的拖累,自己早就提拔了,理由是那些人专业上还不如她,她是多项国家专利的发明人。

    甘亦安说,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小官迷。

    关禾说,我们同学和周围的人中,谁要是当官了,别人都说是有本事,这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甘亦安一笑,你也太没自信了,若干项国家专利获得者,还不能证明你的水平吗?我看你还是官迷,说实话,你这种性格根本当不了官,就算当了也当不好。当官是一门“学问”,不是课堂上能学到的。

    在那种塘子里混的人,刚开始还想干点事,久而久之,就身不由己,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话,做的是应付上头的事。到头来,口碑大多不好,有啥值得羡慕的。还是老老实实当“兵”好。而就家庭来说,我还是那句话,不是娃儿拖累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待        续)
    (续        前)

    年底,古明琚听说房子可以拿钥匙了,不顾甘亦安的挽留,坚决要回去。因为她跟关禾相处得不愉快,她和关禾的生活理念、生活习惯完全是南辕北辙。

    古明琚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而关禾的个性同样是极强的。

    在古明琚看来,关禾把钱抠得太死。她说钱就是用来用的,该用就得用,留着干啥?人要没了,钱还有啥用?

    一天,她对关禾说,你看亦安十多年前的衣服咋还在穿?难道连买一件衣服的钱都没有了?关禾说亦安自己不愿意买衣服。古明琚反问,你是干啥的?你既然要把钱把着,就应该主动给他买,还要等他提出来吗?关禾说,不是我要把着,亦安从来就不管钱这些事。

    事后,关禾对亦安说,我看你妈是忘本了,当年你们家这样穷,是咋个过来的?就忘了?

    对于她们的争执,他从不评判。背地里对古明琚说,老母亲,关禾从小跟随父母走五七干校的道路,下放到农村去了,后来又插队当知青,那些地方穷得要死,她养成了非常节俭的生活习惯。可能超出了你的想象,每个人生活的想法不一样,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古明琚说,我一生节俭,也不像她这样,她这不叫节俭,叫认钱不认人。过去不掰着手指头算计,日子就过不下去,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候了,再这样做就不合适。说起来你在北京工作,哪里有一个在北京工作的样子。娃儿重要,大人也重要,娃儿还需要大人来管嘛。人要没了,留钱有啥用?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一听笑了,说要啥样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不是为别人穿衣服,我不在意别人咋个看。至于伙食那就是习惯问题。

    古明琚说你不管钱,在家里说话不管用,都是关禾说了算,才有这种状况,啥事都由着她来。古明琚说这话也是有所指的,关禾在家就总说,谁当家,谁做主。有时就是故意说给古明琚听的,让古明琚更是不满。

    每逢这时,他还得打圆场,劝老母亲,你又不需要我给你钱,就不要为钱的事烦心,至于我家哪个管钱,咋个用钱的事就不劳你操心。我家里需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你就不要添乱了。你这样想吧,你关心我,是心疼儿子,她关心娃儿,也是在心疼儿子。当妈的都一样,你就不必介意了。

    古明琚嘴上不介意,心头还是介意的,在她心目中,没权的人总得被有权的人宰割,而她的儿子正在受宰割,对此,她看着不顺眼。

    甘亦安心头也明白,站在老母亲的角度,说得是有些道理的。平时他也劝过关禾,以我们的经济状况,比许多人家都好多了,别人都能过得去,我们更应该过得去。不必把钱算计得那样紧巴巴的。关禾爱说她妈教的一句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而且还总说,我们家情况特殊,两个儿子都有病,用钱的地方多得很。到时没钱,咋办?

    他一听,也只得摇脑壳,懒得再说。关禾总埋怨他站在母亲一边,不分是非曲折,不理解她的委屈和苦恼。

    他对关禾说,不管你咋个想,你和老母亲争论,我肯定站在老母亲一边。你不能跟老母亲争论,她见不惯你,你也见不惯她,矛盾岂能少?但她是长辈,说对说错你听着就行了。在家你还非要争输赢,我就不明白,家里事有啥是非?有啥好争的?况且她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嘛。

    (待        续)
    (续      前)

    甘亦安话是这样说,心头也明白关禾改不了,一句话,本性难移。

    关禾小学一年级时,老师给她下的评语:好说、好动、好管闲事。她一看有三个“好”字,以为自己是三好学生了,兴冲冲地拿回家报喜。她妈一看,顺手给她一巴掌。她蒙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不是啥好事。

    若干年后,她把这事告诉亦安,亦安听得哈哈大笑。

    于今,四十出头的人了,她仍旧要强,在单位和在家里都爱臧否人物,遇事还是非要论个输赢。在单位审图时,总挑毛病,得罪不少人。有时回到家中还在生气。甘亦安劝她不必太认真,说如果在规范以内就不必精益求精。他说我不懂你们那行的工程,但我懂允许误差存在才是合理的,不允许误差存在才是不合理的这个道理。

    关禾在家有时跟古明琚也如此,遇事要争执。亦安劝她不必争,她依旧。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当初谈恋爱时,你一句“你母亲哪个时候来都行。即便以后我们吹了,我也能帮这个忙”打动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对老人好的人,才决定跟你好下去的。

    过去是不晓得,如今才晓得,你就是有那“好说、好动、好管闲事”的底蕴。当初你不过是随口一说,我听进心里去了,应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俗话。今天才晓得不是那回事。

    对他的话,关禾一撇嘴说不记得讲过这话。甘亦安说记得记不得都不重要了。关禾不掩饰她对古明琚的不满,她坚持认为是婆婆影响了她们两口子的感情。

    (待          续)
    (续        前)

    古明琚私下对甘亦安说,关禾还是大学生,没有多少教养。

    甘亦安苦笑一下说,工作上的事就不说了,你看她现在面对的都是伤脑筋的事,管小孩、管大人、还要管保姆,没有一件省心的,一肚皮的恼火,哪里还顾得过来教养不教养的事。

    好在关禾和母亲之间,矛盾也仅限于相互不满而已。甘亦安从不去断是非,本来就说不上是多大的是非,越断就会越乱。以母亲的个性,根本不会长住在这里,一旦有房,就会立即走人,人一走矛盾自然没有了。

    古明琚遇到这样的儿媳妇,心里的不痛快自然不用说了。过去岁月,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不得不憋屈自己。如今她觉得束缚自己的枷锁没有了,自然不愿意为了关禾而憋屈自己。因为她的个性就是一个要强的人。

    所以,当晓得新房下来后,她一天也不多待。她对亦安说,你心里苦,我晓得。妈老了,八十多岁的人了,你家的事我也帮不上忙。我也不给你添乱,回去了,以后也不来了。有空时回来看我,一边说一边抹泪。

    甘亦安连忙劝她:你不来了,没关系。我回去看你。

    甘亦安送她到机场,进检票口前,她还对他说:有空回来看我。

    (第八章    第五节      个性          完)
    第九章  婚变

    第一节 献计

    古明琚85岁后,子女们不顾她的反对,坚持要请保姆照顾她。开始她是坚决不同意,说自己走得、做得、吃得,要保姆干啥?不是花冤枉钱嘛。后来也接受了,说也好,至少有人早上叫我起床了。

    古明琚的习惯是晚睡晚起,让保姆小荀上午九点半后再叫醒她。晓得她这个习惯,熟悉的人都在十点后来串门。

    尤如君就是十点以后才到的。

    她和古明琚、常家和甘家关系经历了好到不好,又由不好到好。尤如君才二十多岁就当上田园小学的校长,精明能干,贯彻上级意图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是一个很受上面器重的年青干部。尤如君一生追求进步,本来前面的路是很宽敞光明的,却因祸起萧墙,丈夫常光耀出事,她被上级疏远了。先是被调到一个郊区小学当校长,几年后连校长也当不成了。

    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回到田园小学时,尤如君就只是一个一般老师了。等她回到曾经辉煌过的田园小学时,古明琚已经退休了。那时古明琚一点都不同情她,觉得尤如君就是那种为了自己往上爬,而不惜踩着别人脑壳的人。

    原来两家是邻居,关系不错,两家小孩儿都是同学,甘行俭出事,尤如君就让她的孩子和古明琚的孩子保持距离了。

    对此古明琚是有想法的,但多少有点理解,人嘛,首先要自保。在学校,尤如君处处表现出后天的革命性和斗争性,她又是领导,对古明琚自然有更大的压力,古明琚只能忍受。

    (待        续)
    (续        前)

    到常光耀出事后,古明琚以为大家可以同病相怜了。不料,尤如君更积极了,更革命了。不在一个学校了,古明琚听不到她的教诲,却经常在院子里听见她高声教育孩子:人不能犯罪,尤其是不能在政治上犯罪,在任何情况下,要跟着党走,要在政治上追求进步。

    这又让古明琚不理解了,心想,这是干嘛?还这样高调。其实,站在尤如君的立场很好理解,何事何地都经得起组织的考验,把阻力化成靠近组织的动力,才能被组织认可。

    常光耀出事后,尤如君立即就与他离婚了。古明琚对此是很佩服的,尽管有的人认为尤如君跟丈夫离婚是为了自己政治前途,但古明琚相信尤如君也是为了自己的子女着想,这样子女就不会或少受父亲的牵连。当妈的总想像母鸡那样用翅膀庇护自己的鸡仔,古明琚觉得很能理解尤如君的心思。后来的几十年中,尤如君并没有再婚,其中的酸苦,古明琚自是感同身受。

    等到古明琚退休后,她就把许多过往的事看淡了,包括跟尤如君的关系。到“文革”运动结束后,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恢复到正常。

    到尤如君也退休后,在学校“老年委”尽义务,发挥领导才能的“余热”,给退休老师张罗一些活动,她跟古明琚的关系又进一步好起来。两个人在一起摆龙门阵时,摆到过往的事,都坦然了。

    一次,尤如君说自己的女儿入党,一点障碍也没有,从打申请到批准才一年多。而自己当年积极追求入党,几十年也没成。她说我晓得不少人对我意见大,说我是假积极,真整人。其实那时我想入党,就是想多干一点事。上头布置的事都是积极完成,为了完成任务,肯定伤害到一些人。那时哪晓得上头也会错啊!反正就跟着走,一步也不敢拉下。

    古明琚说,那时我就认为你是为了整我,到了你也被整后。我就明白过去是世道不好,好多事个人真没得办法。

    (待        续)
    (续        前)

    尤如君退休后,电视台请她去搞了一个节目,专门讲咋个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学习精神、学习方法,还有咋个培养孩子其他的兴趣爱好。因为她把自己的外孙,从一个普通学生培养成了小学、中学的尖子生,考上名牌大学,又出国留学。一个非常契合时代需要的极好的励志故事。

    她本人是一个资深的教育界人士,加上她口才好,把节目搞得红火了好一阵,收视率不低。古明琚听说后,很感慨,说过去还瞧不起她,说她不会教书,现在看来人家不善教书却善教人。自己的子女虽说也考上大学,其实跟自己的教育没有太多关系,都是他们自己去奔的。

    尤如君今天来,是跟古明琚摆一件事情。老人们聚在一起有一个共同的话题,摆儿孙们的事,作为他们这一辈人来说,一生都在为子女操心。古明琚八十多岁的人了,也还在为子女操心,为了不让她跟着瞎操心,子女们有事索性不告诉她。尤如君也如此,最近她就在为女儿尤晓桂离婚的事操心。

    尤晓桂的丈夫柴海,婚前想尽办法接近她,追求她,讨好她,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因为尤晓桂心头只有甘亦康,放不进其他人。家庭条件不好时,社会环境不好时,她和甘亦康始终是不离不弃,到改革开放后更不在话下了,甘亦康说等他大学毕业就马上结婚。

    柴海原本已经感到死心了,打算放弃,叶青翠的一句话,却让他又勇气倍增。叶青翠是尤晓桂同事,比尤晓桂大三四岁,尤晓桂觉得她社会经验多,把她当知心朋友,有啥事也跟她摆谈。两个人走得近,关系相当亲密,有时耍晚了,尤晓桂就留宿她家。

    叶青翠的老公是做生意的,晚上常不在家,一个人无聊,有时就邀请尤晓桂陪她。她的丈夫姓史,打情骂俏时骂他为“死鬼”,因为姓史,圈子里的熟人干脆叫他史鬼。史鬼跟柴海是兄弟伙,生意场上的朋友,又是酒友、牌友。因为这个原因,柴海常到叶家耍,也认识了尤晓桂。

    一开始,尤晓桂就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让他离自己远点,他却嘻皮笑脸地说,你不是还没结婚嘛。尤晓桂晓得他是叶家的朋友,也不好意思跟他翻脸,心想你爱追就追嘛,反正我不理你,有意识地回避去叶青翠家。

    (待        续)
    (续      前)


    一天,在叶青翠家的麻将桌上,柴海连输好几把,心很烦,狠狠地把牌一推,站起来说:

    “不打了,晦气得很。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跟老子,我这是牌场失意,情场更失意。”

    叶青翠瞟了他一眼,故意轻蔑地说:“哼,遇到一点事就打退堂鼓,你还像一个男人吗?”

    这话很伤柴海的自尊,本来他就感到窝火,叶青翠的话像火上加油。他就大声吼道:“老子咋个就不像男人?!”

    “哼,你要是一个男人,咋个一个尤晓桂,你就搞球不下来。”

    “老子咋个就……老子咋……”柴海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低。脑壳也勾下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叶青翠的话正戳在柴海心窝子上,他说了半句就泄气了。看他不说话了,她才故意慢吞吞地说:“你要真喜欢尤晓桂,我倒是可以帮你。”

    “真的?你要是帮成了我,我一定重重酬谢你。要钱要东西都随你!”

    “好,说话算话!到时不许耍赖。”

    “一言为定!我姓柴的从不耍赖!”

    “好,那姐姐就教你。”


    (第九章  婚变    第一节 献计        完)
    第九章    第二节   设局

    尤晓桂生性活泼,喜欢跳舞,也喜欢打麻将。叶青翠常约她去跳舞或打麻将,每次她去叶青翠家时,柴海要嘛是已经在了,要嘛是稍后也来了。

    柴海对她总是很殷勤。打麻将的人总是到吃饭时就吃饭,吃过饭又接着打,上班的人平常少有打,周六晚上打,因为第二天不上班,都得打到半夜才散。有时打麻将晚了,柴海总是自告奋勇送她回家。慢慢的,尤晓桂也对柴海不那么反感了。

    一次打完麻将,叶青翠送她一款欧米伽表,说是跟柴海几个人打牌赢的钱买的。尤晓桂晓得做生意的人之间打牌打得大,赢一把牌就可以买得起。

    这款手表尤晓桂非常喜欢,之前同叶青翠逛商店时,在柜台看表时,她说过喜欢这款表。如今一看叶青翠要送她这样名贵的表,立刻拒绝,说这表自己买不起,自己只是欣赏,并不是要拥有它。

    叶青翠说你在工作中常帮我,我总想感谢你,找不到机会。上次你说喜欢这款表,我就想好等哪天手气好,赢钱了就买来送你。你晓得我老公做生意的,也不缺钱,再说这钱是牌桌上赢的,不算事。这是我一点心意,你要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当着柴海的面,故意让我下不了台喽。我经常跟他说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是异姓的亲姐妹,啥事都不分彼此。你要不接受,不是等于我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嘛。

    叶青翠装出一付很恼怒的样子,一边不由分说,就给她戴在手腕上。

    尤晓桂这个人外表看上去不在意别人说啥,很干脆的一个人,就像她跟甘亦康相好,不在意她妈的反对。其实内心是一个柔软的人,很在意亲人间、恋人间、朋友间的感情。看叶青翠说得这样恳切,不好意思让她真下不了台。就痛快地说:

    “好吧,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就暂时收下了。但这表太贵重,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要的。算是你借我戴一阵,欣赏完我就还你。柴海在一旁可以作证。”

    柴海在一旁陪着笑说:“要得,我作证。”

    (待        续)
    (续        前)

    有时候几个人约着去跳舞,到中途时,叶青翠跟她老公史鬼总是借故先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对柴海说,我把晓桂妹子交给你了,你要给我照顾好。

    舞场中,尤其是一些跳坝坝舞的地方,一个年青姑娘没有男伴作陪的话,有时难免会遇到一些人的故意纠缠。这时的尤晓桂也很感谢柴海能陪伴自己。对尤晓桂这两种爱好,甘亦康跟她说过多次,参与都可以,但不要上瘾,尤其是输赢大的麻将不要参与。

    她一到这种场合,就把甘亦康对她的嘱咐忘了。在牌桌上,她一看打大了就要退出,叶青翠就附在她耳边悄悄说,放心,到节骨眼上我给你点炮。她觉得自己牌技还可以,手气也还不错,舍不得离开,就继续打。而叶青翠也没有食言,总是到一定的时候,故意点炮,让她赢钱。

    一天,打完牌时,当着柴海的面,尤晓桂把手表取下来,对叶青翠说,我已经戴了一个月,欣赏够了,现在还给你。说着把手表往叶青翠手中递。

    叶青翠笑起来,摇手说,表不是我的,是柴海送你的。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就是想让你高兴嘛。他要直接送你,你肯定不会要,大家都没面子,才拐了一个弯,以我的名义送。还有那些点炮输的钱,也是他出的。你看他对你是一往情深呀。

    叶青翠一边说一边轻轻拍拍她的肩,一席话把尤晓桂说愣了。她回过神来,原来叶青翠是想把自己绕进去。于是正色说道:

    “当初说好的,手表算是借我戴的,欣赏完就还。既然表是柴海的,我就还给他。”

    尤晓桂说完话,就把表往柴海手上交。柴海忙把手背在身后,说:

    “叶姐都把话说开了,我也就不藏着,我是真心喜欢你。一只表不算啥,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你就留下吧,就当是普通朋友吧,再说,送出手的东西,哪能再往回要嘛。要是传出去,我这脸皮往哪里放。你不给我面子,总得给叶姐一个面子吧。”

    (待        续)
    (续      前)

    尤晓桂当然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别人做得温情脉脉,自己也不能秋风黑脸地拒绝。就笑着说:“你们的心意和情分我都领了,但表我肯定不会要。上次是青翠姐的表,我戴了一个月,这次说是你柴海的表,我也戴一个月。”说完,加重语气,“一个月之后,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我还表。”

    叶青翠一看她坚决的神态,连忙说:“好嘛。好嘛。就按晓桂说的,一个月后再说嘛。”

    柴海也跟着说:“要得,要得。晓桂,只要你高兴,咋个办都要得。”

    尤晓桂一看他们两个人都同意了,就告辞先走。柴海要送她回家,她坚决拒绝了。

    尤晓桂出门走远了,柴海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心头想叶青翠教自己要不断地讨好她,要下血本送礼物,还说像尤晓桂这样的女娃儿,别看她们表面矜持,拒绝你献殷勤,拒绝你送的礼物,心头还是美滋滋的。自己这一段时间来,样样都做到了,却像滴水入海,泡都不冒一个,在尤晓桂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咋个回事,是哪个地方还没有做到位?

    叶青翠在一旁见状,吃吃地笑起来,拽拽他衣袖说:

    “人都没影了,还看得这样痴。”

    柴海回过头,冲着她一脸苦笑:“你教我说,女娃儿心软,喜欢有人捧有人宠。男人要舍得花钱,只要肯花钱,没有办不到的事。我都照你教的做了,咋一点都不管用啊!”

    叶青翠笑嘻嘻地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又用手指点他额头:“你啊,硬是不懂女娃儿的心。咋叫没管用呢?现在她不是不反感跟你打牌跳舞了吗?过去是不是反感你,不理你?这就是起作用了嘛。再说,今天她不是把手表留下了吗?这就说明还有戏嘛。”

    柴海一听,转忧为喜,急忙问:“那我下一步该咋个做?”

    “看你那个猴急样,刚跟你说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姐说了要帮你,肯定要算数嘛。你就等我安排好了,姐有的是办法。”


    (待        续)
    (续        前)

    一天下班后,叶青翠又约尤晓桂去她家打牌,尤晓桂拒绝了,说上次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打牌就按规矩打,要是故意放炮之类的,我没钱陪你们,我不玩。叶青翠说,妹子,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放炮。她也就同意了,已经好久没打牌,手有点痒了。

    晚上,叶青翠另外约的一个女友,叶青翠介绍说是她老公生意场上的熟人,加上柴海,正好凑一桌。叶青翠果然按规矩打牌,尤晓桂放心了,很快她发现,新来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生手。

    尤晓桂手气也顺,基本上是把把和,那个不会打牌的人还不服气,要不断地加码。叶青翠附在尤晓桂耳朵边轻轻说,做生意的人,有的是钱,不在乎,你就放心大胆地赢她嘛。

    有了这个底,尤晓桂也不怕她加码,心想就凭你那个牌技,你加得越大,就输得越多。还真跟她预料的一样,很快她赢的钱已经超过以往所有赢的数目。她太兴奋了,兴奋得来不能自已,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结果。

    当叶青翠提议,累了,歇一下,吃点夜宵再接着来,又说晓桂是赢家,应该请客时,她欣然答应。

    叶青翠一看她答应了,就说到楼下经常去那家酒楼,离得近,方便。大家都说好。吃夜宵时,几个人都跟她劝酒,敬她是赢家,还说你是大赢家,让大家高兴高兴,多喝点酒,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开始她没有在意,敬的酒都喝了,后来想控制时,已经有点喝高了,把持不住了。叶青翠一看她满脸绯红,已经醉了,就说别再喝了,今晚就到此吧。对她的熟人说:

    “你自己回去。让柴海帮着我把她架回我家,史鬼不在家,今晚跟我住。”

    尤晓桂已经开始说醉话,一听叶青翠的话就说:“要……要得,扶我去你家,今晚跟……跟你睡。”

    叶青翠和柴海把尤晓桂架上楼,让她睡在叶青翠的床上。

    (第九章    第二节   设局        完)
    第九章  第三节   圈套

    第二天中午时分,尤晓桂才酒醒过来,脑壳痛得厉害。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认出这是叶青翠的家,旁边的叶青翠还在酣睡。她以前也在这里留宿过。她开始想起来昨晚的过程,先是打牌赢了,接着去吃夜宵,又喝了一点酒,像是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被放在床上睡了,接下来……

    刹那间,她一下反应过来,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再看旁边蒙头大睡的人,哪里是叶青翠,而是柴海。她立刻吓得惊叫起来:“青翠姐!青翠姐!”

    闻声冲进来的叶青翠,立刻破口大骂:奸夫淫妇!不由分说就给她几个嘴巴,下手很重,打得她眼冒金星。她被突如其来的事吓蒙了,又被叶青翠的耳光打得晕头转向。
    叶青翠指着她大骂,我把你当知心姐妹,请你来打牌,你居然伙着人,把我灌醉。居然在我家,在我床上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我要打电话报警!要……

    ……

    ……

    柴海吓得跪在地板上磕头:“青翠姐,我喝醉了,不晓得发生了啥子事,求你千万不要报警。一报警我们就完了,啥都说不清了。”

    叶青翠不理他,用脚踢他:“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公然伙着女人在我家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下流事……”

    柴海一边磕头,一边抓住叶青翠的手,央求她不要报警。他不断告饶,说只要不让外人晓得,你要我们咋个做都答应。

    “好,你照我说的写保证书,你就写……”

    “要得,要得。你说咋个写就咋个写。”

    ……

    ……

    从惊惶失措中逐渐清醒过来的尤晓桂,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刚开始她还以为这是柴海个人所为,灌醉了她和叶青翠。后来从叶青翠和柴海的一唱一和中,看出一些端倪,叶青翠一边恫吓柴海,一边看着她骂,柴海一边求饶,一边对她说,我们赶紧跟叶姐认错,求她放过我们。再联想到前段时间的种种,她明白了这就是两个人合起伙来设的一个局。愤怒极了,就冷冷地说:

    “叶青翠,你不是要报警吗?你就报吧,我等着!”

    她说完,不顾他们两个人的恫吓和阻拦,离开了叶青翠家。

    (待        续)
    (续          前)

    尤晓桂猜对了,这就是叶青翠设计的一个圈套。

    叶青翠原来教柴海对尤晓桂下软功夫,献殷勤,送礼物,牌桌上故意输钱,来讨尤晓桂的芳心。后来她发现尤晓桂虽然也接受了他们的一些“好意”,但在底线上并没有退让,不接受柴海为男朋友,也不要那块名表。而且很明确地说了一个月后归还手表。

    叶青翠清楚尤晓桂的为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表之日,就是跟柴海甚至包括她叶青翠断交之时。看来这下软功夫难以为继,她当然不愿意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决心按自己设计的第二套方法办:软的不行,来硬的。

    她当初教柴海对付尤晓桂的办法就是软磨硬泡,说女娃儿些都喜欢这一套,越是嘴上说不喜欢的人,心头越是巴不得有人为自己花钱。柴海问她要是尤晓桂还是不答应咋个办?她跟柴海说,那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生米成了熟饭,女娃儿为了要脸面,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她当初就是被史鬼这样办的,但这个底她没对柴海透露。

    那天晚上演的这一出,就是叶青翠设的局。其实她的首要目标不是尤晓桂,而是柴海。她要的是一箭三雕,第一雕是柴海,他是自己老公的生意伙伴也是对手,她要把他掌握在手心里,为自己所用。

    第二雕才是尤晓桂,表面看她把尤晓桂当成好姐妹,刚开始也是真心的。后来尤晓桂在单位的表现超过了她,压了她一头,得到领导重视,她反而受到冷落。这让她非常不服气,觉得自己资历、能力都在尤晓桂之上,认为尤晓桂是靠年青貌美上去的。所以转而心生怨恨,想要把尤晓桂捏在手中。

    第三雕是甘亦康。甘亦康刚上大学那年,有人跟他介绍一个女朋友。他根本没问是哪个,是啥情况,立即拒绝,说已有女朋友尤晓桂。这人正是叶青翠,她认为甘亦康是看不上她,当得知尤晓桂是甘亦康女朋友时,就想到要报复甘亦康,拆散他们这一对。

    (待        续)
    (续      前)

    叶青翠原本虽然爱慕虚荣,贪图享受,但本质也没有坏到哪里去。但跟史鬼结婚后,在史鬼那个圈子混后,心态起了变化,学会了不少邪门歪道,开始游戏人生。她精心设了这个局,相信尤晓桂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很快就会出现她预期的场面。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尤晓桂既不上她家去了,也不答应柴海的求婚。柴海是真喜欢尤晓桂,到了这个地步,尤晓桂仍不理他,他急得像火上了房一样。去问叶青翠,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咋个还不行?

    叶青翠虽然也感到意外,但还是稳得住,让柴海耐着性子等,说我算计好的,除非你不行。听得柴海一头雾水,问咋个回事?她懒得理他,说你等着看闹热吧。该求婚你照样接着求,一次不行就二次,二次不行就三次。

    柴海真照叶青翠说的做,向尤晓桂表白他是太爱她了,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而且不是他的本意,是叶青翠让他这样做的。一找到机会就继续向尤晓桂求婚。没想到就在他一次不抱希望的例行求婚后,尤晓桂居然答应了。他不敢相信,赶紧问: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不骗人?”

    “真的。”

    “不反悔?”

    “不反悔。”

    那件事后,尤晓桂慢慢想清楚了这中间的问题,虽然有些细节不知晓,但大体的情况明白了。叶青翠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就是为了让她嫁给柴海。她偏不肯就范,心头想这本来就是很大的屈辱,再要屈从他们的要求,那就更是奇耻大辱。

    (待          续)
    (续          前)

    她不想让叶青翠的如意算盘实现,所以仍旧不答应柴海的求婚。而且,她相信以她对甘亦康的了解,他不会把自己推出去,他仍然会接受自己。等寒假甘亦康回来,她会把这一切跟他讲清楚,那怕到时甘亦康不原谅自己,在此之前,她也绝不会答应柴海的任何要求。

    她也看出来,叶青翠和柴海没有把这事告诉其他人,在等她上套,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也担心两败俱伤。这事她也不敢告诉母亲,想自己处理。她焦急地等待寒假的到来。

    天意弄人,尤晓桂发现自己怀孕了。刚一确认这点,她想到上医院打掉。马上发现恐怖的事来了,那时男女问题还是非常忌讳的,上医院得有单位证明,那样一来,等于满世界的人都晓得了。

    单位上有过这种事,一位女同事未婚先孕,还没敢惊动单位,悄悄地通过熟人做了人流。不料被一位积极分子知晓并汇报给组织,结果被单位当作重大的男女作风问题来抓。支部、团委、工会都出面“帮助”她,并严正指出后果:轻者留单位察看,重者开除。女同事也痛哭流涕地作出“诚恳”检讨,最后算过关了。

    一想到这个先例,尤晓桂不寒而栗,以后咋个做人,咋个给母亲交待,咋个给亦康交待,不仅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烦恼和压力,也会让亦康饱受屈辱。思前想后,一了百了,与其让所有的亲人都跟着自己成为笑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吞下这苦果,哪个让自己交友不慎呢?哪个让自己大意了呢?

    就这样,尤晓桂答应了柴海的求婚。

    (第九章  第三节   圈套        完)
    第九章  第四节   相好

    结婚之后,柴海对尤晓桂确实不错,只要在家就都陪着她,很少再到外面去喝酒打牌,也不出去跳舞了。凡到这种场合,都有尤晓桂一起去,像要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一样。就是后来一次意外中,娃儿没有保住,柴海仍然对她很好。尤晓桂也从内心慢慢原谅了他,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了。

    之后尤晓桂再也没怀上娃儿,过了好几年,他们才有了一个孩子,两口子都非常喜欢这个迟来的宝贝。柴海尤其喜爱这个儿子,给儿子取名为“柴崃”,说跟“才来”是一个音,表示儿子来得晚,跟“财来”也是一个音,意味着以后自己的生意会财源滚滚。

    不管是巧合还是非巧合,柴海的生意还真是越来越好。日子稳定,儿子上小学了,尤晓桂还当了单位的办公室主任。

    她甚至原谅了叶青翠,对她也没有那样怨恨了,毕竟柴海亲口承认过,是他找叶青翠帮忙出的主意。而且叶青翠没有把这事向外扩散,在单位上对她也是很尊敬,这让她感到释然。

    对尤晓桂来说,一个城里住着,难免有时会碰到甘亦康,他那年寒假回来问她为啥不等他却先行嫁人?她绝口不提啥原因。以后再遇到时,两个人都不再提过往,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大家都各自有了家庭,过往就像翻书一样翻过去了。遇到时,两个人就简单地摆摆当下的话题。

    生活不像故事,总是变着花样出新。但它很耐看,常常让你在平淡中看一些熟面孔、熟事情。它无情节可循,却并不乏味。

    尤晓桂的婚姻中出现了第三者,最早发现的人是柴崃。

    (待          续)
    抱歉,跳过一节
    (续          前)

    婚后,柴海沉浸在新的家庭生活,上叶青翠家的时候少了,因为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偶尔去打打牌,说点事。她也像没那件事一样,从不提了。柴海还真在内心感谢她,以为她当初纯粹就是为了帮自己。

    其实,叶青翠耳闻目染生意场上那些事,早被熏陶成心计很深的女人。当年她设的这个局就是冲柴海去的,她一点都没有忘,她在等时机。

    她在等柴海对尤晓桂的新鲜劲过去。一天她在街上碰到柴海,看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就笑嘻嘻地打招呼:

    “哟,兄弟,好久不上姐家打牌了。忙啥了,忙着在你婆娘身边转吧。别忘了当初姐可是你们的媒人啊!”

    “老子才不围着她转,一天到黑像麻雀一样喳喳的,烦死了。”柴海刚才在家跟尤晓桂吵了几句,心头烦,摔门出来走走。

    “哟,小两口吵架有啥稀奇嘛,老话说床头吵床尾和嘛。走,上姐家喝两口,消消气。正好昨天有人送来一点野味,你肯定还没有吃过。”叶青翠一听他的话就晓得两口了吵架了,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往家走。

    柴海心头正烦,在街上转了一圈,不想回家,正在想到哪里去消磨一下时光。叶青翠一拽他,立刻痛快地跟去了。

    喝酒时,叶青翠说你大哥还没回来,别等他,我们先喝着。柴海心烦得很,根本就没管她老公的事。叶青翠给他倒多少就喝多少,一点不推辞,没多久就二麻麻的了。喝了半天,才想起似的,抓住她的一只手问:

    “大哥呢,咋还不回来?”

    (待        续)
    (续        前)

    “回不来了,吃野味去了。不管他。”叶青翠喝得不多,虽是满脸桃花开,却没有一点醉意。顺势坐到他身旁,一只手由他抓着,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

    “啥?这样巧啊!他……他也吃野味去了。”柴海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脸,心头有几分明白了,却一本正经地问,“对了,青翠姐,你不是让我来吃野味吗?你这桌子上哪盘菜是啊!”

    “哟,兄弟,你是跟姐装糊涂,是吧。你没听说过家花不如野花香这话吗?姐就是你的野味嘛。”她的一只手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往胸前摸。

    叶青翠是一个情场老手。她之前有几次就试探过柴海,早就看出他是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货色。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只要稍微主动示意,他就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如今她觉得是时候了,从他那双向外冒火的眼睛里,啥都明白了,已经不用自己再撩拨。

    叶青翠一边说一边绕到柴海后面,勾下脑壳,酒气喷了他一脸一脖子,他侧头一看,一双眼睛像熊熊的火焰正烤着自己。他立刻明白是咋回事,她心头想的,也正是他心头想的。叶青翠是那种顾盼风情的女人,很容易迷倒男人,在圈子里有风骚婆娘的称号。

    他马上大胆地想到,肯定是她那个干瘪的史鬼满足不了她了。他早就有那个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他有把柄在她手上捏着,哪敢去招惹她。今天既然她已经投怀送抱,自己还装啥正经,照单收下……

    几天后,柴海才回家,对尤晓桂说他临时去了一趟外地,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尤晓桂信以为真,因为他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之前也有这种情况。其实这几天他都跟叶青翠缠在一起。

    (第九章  第四节   相好        完)
    第十章  难念的经

    第一节  合谋

    那之后,柴海觉得他成了叶青翠的情人,他发现她很迷恋自己。隔了几天,一打听到叶青翠老公不在,就兴冲冲地赶过去。哪晓得迎接他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连忙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不是做错啥事,得罪她了?

    她说,不是你做错了事,是我做错了事,那天喝多了,一时糊涂让你占了便宜。你走吧,今后也不要再来了。他想她肯定跟自己一样,是为了男欢女爱,只不过是要在自己面前熬熬身价罢了。赶紧赌咒发誓地保证自己爱她,忠于她,绝无二心……山盟海誓地说了一大堆。

    她却不为所动,把他撵走。

    他已经在她那里尝到甜头,是其他女人没有的,哪里割舍得下。隔了一段时间,找了一个理由,给叶青翠送一条项链去,又跪在地上说了一大堆爱呀情呀的话。这次叶青翠给了他一张笑脸。叶青翠当然不是在意那项链,她自己不缺钱。她也不全信那些话。

    她早已看中了他,他身强力壮,又相貌英俊,比她那个史鬼男人强多了。史鬼比她大了二十多岁,当初就是用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把她拿下的。史鬼有钱,她也就半推半就地认了。二十年过去了,她快四十了,史鬼已经成了六十出头的老男人。她早就想换人了,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要资产重组了,到了她跟这个老男人算总账的时候了。

    柴海有把柄在自己手上,让他为自己干事,是有把握的。但她还想要他的心甘情愿,所以,刚开始给他一点甜头,等他上钩后,又故意冷淡他,试验他。一看火候到了,见好就收,说:

    “起来吧,别跪着了。姐不稀罕你那些东西,你拿去送小姑娘们吧。姐有的是钱,有了钱啥男人找不到,都巴不得钻到姐的裙子下头来。你那些爱不爱的话也不要在我耳根边说,愿意跟哪个说跟哪个说去。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为了我跟尤晓桂离婚。”

    (待          续)
    (续      前)

    “敢。为了姐我啥都敢!”

    “好。我信你。我不要你离婚,你只要听我的就行。”

    这以后,柴海经常瞒着尤晓桂去叶青翠家。
    叶青翠不是不要柴海离婚,那是第二步的事,第一步的事,她要跟自己的老公离婚,而且她想要把家产全部到手,让史鬼净身出户。所以她需要柴海当她的帮手,她等了这些年,已经把史鬼的财产底子弄清了,之前对史鬼在外搞女人也装着不晓得,甚至有意无意地放纵他到外面去搞女人。

    史鬼也防着她,晓得她心眼多。柴海是史鬼的朋友,史鬼不会对他严防死守,柴海要搞到史鬼在外头花天酒地、出轨的证据比较容易。果然,柴海不负她的期望,很快就搞到史鬼出轨的证据,不仅如此,她还让柴海搞到史鬼在生意上的一些“把柄”。

    她怕单靠“出轨”的事,史鬼不会就范,准备了两手。为了让柴海跟她卖命,她还暗示他,事成了,自己的人和钱都是他的了。

    柴海劲头十足地为她跑前跑后,他以为史鬼出局了,就轮到他入局,所以非常卖气力。

    有了这两方面的证据后,叶青翠跟史鬼摊牌,说你还想留点脸面的话,就自己走,要不然就上法院。史鬼选择了净身出户,他另外还有一些钱叶青翠并没有掌握,他怕打官司,连这点都保不住。

    柴海很得意,为叶青翠立下如此大的汗马功劳,他盘算着从此后她就是自己的相好了,她的钱也有一部分算是自己的了。

    史鬼对柴海的仇恨一点不比对叶青翠的恨少。当他晓得实情后,大骂柴海,你龟儿是我朋友,都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你跟老子真仗义,把两把刀都插在我身上了。害得老子婆娘没了,钱没了。老子跟你说,你别高兴太早了。这个婆娘又阴又毒,你龟儿子占不到便宜,老子等着看你被一脚踹掉那一天。

    柴海对他不屑一顾,在他眼中面前的已经不是过去的史老板,只不过是一个叫花子了。

    (待        续)
    (续      前)

    叶青翠初战告捷后,没多久就开始打柴海的主意。她想要柴海只归她,而她不只属于他,有了钱啥样的男人都会听她使唤。她跟他提出来,跟尤晓桂离婚。

    柴海愿意跟叶青翠保持这种情人关系,却不愿意跟尤晓桂离婚。他也领教过她的厉害,不想被她拴在裤腰带上,保持距离容易脱身。就推口说自己舍不得儿子,怕一离婚,儿子归了尤晓桂。

    叶青翠却不容他退缩:想要儿子,容易得很!姐才三十多,年轻得很,你想要几个,我就给你生几个!哼,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头是咋个想的,你想在家里睡一个,在外头又睡一个。你必须离婚后,明媒正娶我。其他主意想都不要想!

    柴海还是不情愿,找种种理由来推脱。

    叶青翠不耐烦了:别废话,让你离你就离!

    她把当年他写的那些保证书、悔过书拿出来,上面的手印还是鲜红的。警告他,你要不想名誉扫地,就乖乖听话。否则你当年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就会人人皆知了。还有,你背着史鬼对他做的那些事,他要是晓得了,你的日子会咋样,你心头有数。到时候,你就晓得他是“死鬼”还是“活鬼”了,你可别怪姐事先没有提醒你!看着呆呆发愣的他,她又很温柔地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很动情地说:姐爱你爱到骨头缝里去了,你可不要辜负姐对你的一片痴心。

    他这下彻底明白了,自己已经陷得太深,要想脱身不太可能,说到玩花样,不论是硬的还是软的,自己都斗不过她。思前想后,惹翻了她,恐怕就不是离婚那样简单了,他只好同意离婚。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有等他提出离婚,法院的一纸传票先递到他手中。尤晓桂先提出了离婚。

    尤如君把柴海和叶青翠两个人的事,全盘告诉了女儿。尤晓桂这才从梦中惊醒,她不是对柴海一点疑心都没有,因为他经常不归家,自称是生意上的事要外出,要应酬。但她有好几次在无意中晓得他是在说谎。不过,不相信他有大的出格行为,也不愿意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把这个家闹翻。

    母亲的话让她明白了,柴海就根本没有改过向善,几年来一直跟叶青翠缠在一起,只是把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尤晓桂非常愤怒,一想着柴海一方面在自己面前虚情假意,一方面却在叶青翠身边浓情蜜意,就气得全身打哆嗦,立即说马上离婚。

    尤如君一看女儿是铁心要离,就说你只要想好了,剩下的事,我帮你办。

    (第十章  难念的经    第一节  合谋        完)
    第十章  第二节    距离

    天下的招数不复杂,就那几招。哪个都会用,高下就只在于啥时候用,啥地方用,用在啥人的身上。

    叶青翠会的那些招,尤如君自然也会,不过,这次轮到柴海净身出户了。

    一天,在街上尤晓桂遇见甘亦康,尤晓桂终于忍不住,把这些年的事都跟甘亦康说了。甘亦康说你既然打定主意,那就不要私了,通过法院为好。尤晓桂听从了他的建议,一纸诉状就交到法院。

    尤如君曾在电视台开办教育栏目,很有影响,联系了电视台法制栏目组,称是很有普法教育意义。栏目组的人很认同这点,至少可以作为素材,积极跟进。一切证据都有利于尤晓桂,很快法院判决下来,判两个人离婚。

    一年后,甘亦康跟霍然离婚。

    霍然带着女儿南雪去深圳发展,一走几年。深圳的迅速发展,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吸引着全国各地的人,尤其是内地的人前往“淘金”。到九十年代初大陆正式宣布搞市场经济后,又一拨人潮涌向深圳,霍然就是在这一拨人潮中涌进深圳的。因为霍家姊妹在八十年代时,就有人去“下海”了。

    他们的父亲霍见,用甘亦康的话来说,不仅在思想上是一个正统的马列主义信仰者,生活中也是一个组织性很强的人。他的几个子女按他要求,都是早早地加入了组织,却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关系去机关工作、去参军、去工厂。而这是当时领导干部子女通常的做法,他的子女赶上上山下乡的就都下乡当知青了。他不出面为子女安排工作,也不让他们以自己的名义去谋取工作。

    (待        续)
    (续      前)

    甘霍两家联姻后,古明琚的一些亲朋,觉得她攀上了高枝,托她帮忙办事,她都找理由推脱。他们不晓得,古明琚从不去霍家,这还是很多年前甘行俭的意思,成儿女亲家后也没有往来。

    有时亲朋的请求,古明琚推脱不掉,又好面子,只好说试试看。等有机会见着古明琪时,她试着问古明琪有无可能。古明琪一口就回绝:

    “三姐,别提这事。我们几个娃儿的事,老霍都不管,还不让我管。霍然去了一个小单位,还是因我的面子去的。你想,他能为其他人办事吗?”

    “像他这种不搞关系的官还真是少见。”

    “三姐,你不了解他。他那种人工作上就是完全听上头的,自身方面注重人品,不搞那些走关系、托门子的事,很古板的一个人。你不懂机关的事,三十年代就参加革命就入党的人,至今还在那位子上坐着,也少见。”

    古明琚相信堂妹的话,甘亦康和霍然结婚啥仪式都没有举行,她没有提,霍家也没有提。以后这样多年,作为家长,她没有去过霍家,霍见也没来过甘家。但她也不完全相信堂妹的话,父母没有出面,子女们利用父母的权力去谋取好处,效果也差不多。

    霍然去深圳,就是因为他们已经看明白了,父亲已经从一线退居二线,眼看又要从二线退下来,父亲的光他们沾不上了。得赶紧利用现有的人脉去“下海”。在北京的霍家人已经有不少在深圳站稳了,霍然就是利用这层关系去的。霍然一走,摆在甘亦康面前的一道难题,就是去不去。

    题很难解,人说四十不惑,他却感到做不到。那时流行的家庭战略是,一方下海去扑腾,另一方继续端着铁饭碗。如果跟随过去,就得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包括单位分配的住房等,住房对家庭意味着是根本。到深圳去作新的发展,一点基础都没有,能做到哪一步,心中实在没底。深圳那方没有自己对口的工作,市委某机关同意商调他,按惯例有一个试用周期,他又担心自己能否适应机关工作。在本地是“鸡头”,到了深圳可能就是“牛后”。

    如果不跟过去,夫妻分居两地,南雪的教育等都是潜在的问题。另一方面,深圳是一个新兴的城市,天地更广阔,前景也更诱人。思绪再三,还是同意去,这样可以避免甘南雪跟着大人漂泊。

    霍然也感到为难,她当然愿意亦康一道过去,但没有合适的单位,如去机关,亦康肯定不行。她在机关长大,从小就耳闻目睹官场上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像亦康那种率直硬气的性格,呆不下去,更混不出一个名堂。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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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7 12:29:39  更:2022-01-17 12: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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