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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蛊之择——一个关于湘西放蛊的恩怨情仇的故事(原创)[第4页]

作者:ah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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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ngyu001007 2019-02-21 12:42:58
    更新更新。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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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田处长说,梁秃头已经引起整个三十四师军需处(负责买卖鸦片筹集军费)强烈不满,有他在,我们流失了很多烟税,有种意见就是要除掉他。但由于梁秃头后面是丁大麻子,丁大麻子后面有何健做后台,他们无所顾忌,而我们怕因为他影响我们和何健已经非常紧张的关系,只得作罢
    田处长带点苦笑给我说,就是因为何健的关系,现在三十四师也是骑虎难下,我们恨他们痒痒的,但是也奈何不了他们。
    听这么一说,我知道梁秃头那么不可一世的原因了。和田处长告别时,我给他们丢下一句话,让我来试试,我就不信在我们的地盘还制服不了这么一个无赖。






    二十五




    显然处理梁秃头逼婚的事更迫在眉睫。
    这事我已经试着和解,无效,只有使用暴力——把他弄死。这也符合我们湘西人的处事方式。千百年来湘西总是处于朝廷和外部力量的追剿中,这里的人如果软弱,就只有被消灭,被欺辱,所以湘西人都养成了以暴制暴的习惯,武力往往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小孩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哭哭啼啼回到家里,父母不会给你撑腰的,还要给你几巴掌,你怎么不拼命,打不赢你就咬他一口呀。我们镇筸北门外河边,三天两头都要拉几个人去砍头,这里对罪犯不太喜欢关班房,杀了头了事。
    所以我要剁了他梁秃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我胸中之气。
    在三十四师军需处的牛皮吹到那儿了,但其实我目前也没有好办法了,这事还真不能直接打黑枪,在镇筸打黑枪谁都知道肯定是三十四师的人干的。三十四师军需处的人不敢私下处理梁秃头,我实际上也不好直接下手把他干掉。
    我又想到用其他的方式干掉梁秃头,我给副手熊茂平讲了我的难处,熊茂平献计说由他带几个弟兄秘密绑架梁秃头,然后把他弄到河里溺死,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我想来想去这种死法和打黑枪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区别,容易引起丁大麻子的怀疑,没有采纳。
    我一时没了主意,好几天都眉头紧锁想不出什么办法。春梅看在眼里,知道我在处理晓月被逼婚的事上遇到了困难,但还是向我打听到底情况怎么样,我也不避讳,照本宣科地把情况直接抖落给了春梅,说解决梁秃头倒不难,难就难在不要让他后面的丁大麻子抓住把柄,说我还要想想办法。
    在了解了这些种种情况以后,春梅也沉默了几天,一天晚上下班后我看她她整了一桌酒菜,放了一瓶包谷烧,我就表扬了起来,不错,知道慰问慰问我了。
    这段都是些不顺心的事,这几天成天都在想着怎么了结梁秃头,心情也比较压抑,还是春梅懂我,用这种方式改善改善气氛。
    春梅高高兴兴地让我坐下,给我们俩各倒了一杯酒,陪着我喝,酒过几巡,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去他妈的梁秃头,来几杯酒,几个好菜,人生的欢欣不就这么简单吗?
    就在这时,春梅突然给我说:“我们可以找嫂嫂帮忙”。
    “找嫂嫂帮忙?怎么帮?”我一脸惊愕地问道。
    “我嫂嫂是草鬼婆。”
    “啊!”草鬼婆是湘西的说法,其实就是蛊婆,放蛊的人。我总想着怎样用武力解决梁秃头,但春梅这时不经意中却提出了一种湘西的解决方式,这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了。
    在湘西,谈起放蛊事情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态度都很坦然,都对草鬼婆的存在深信不疑,甚至有“无蛊不成寨”的说法。
    湘西苗族几乎全民族信蛊,只是各地轻重不同而已。在这里苗民的观念世界,蛊有毒蛊、虫蛊、水蛊、咒蛊、情蛊、恨蛊等等数不清的类别。湘西人认为蛊是一种魔法,依附在蛊婆的身上,繁衍多了,找不到吃的,就要向有蛊者本人(蛊婆)进攻,索取食物,蛊主难受,就将蛊放出去危害他人,所以蛊婆放蛊出于被蛊所逼迫,到一定时日必放一次。若不放,蛊无食,就会反咬放蛊人。据说放死一个小孩可以过一年,放死一株树可以过两月,如放死自己的孩子,则可以过三年。蛊婆住的街上,一般人都对她敬而远之的客气,她也就从來不会对本街孩子过不去。有点良心的草蛊婆不想放人,就去放蛊于树,以求解脱。所以在湘西的一些路旁一见有枯死的树,人们就说是草鬼婆放死的。
    放蛊的巫婆在湘西叫草鬼婆,湘西的草鬼婆的样子很有特点,有两个极端:在一些苗寨都有一性格孤僻,红色的眼睛且布满血丝的老太婆是草鬼婆;但在有的苗寨也有特别漂亮,面色红润的妇女被指认为“草鬼婆”,也即很丑的、很漂亮两个极端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草鬼婆”。“蛊”在把许多有剧毒的毒虫放在一个陶制瓦罐或瓷坛之类的器皿,里面盛着毒蛇、蜈蚣、青蛙、蝎子、马蜂、飞蛾、蚕蛹、蚂蚁之类的上百条虫子,因其大虫吃小虫的缘故,加上用妇人经血的刺激和喂养,集成了一个聚百毒于一身的毒王,把这毒王烘干研成粉末,即成了一种名叫“蛊”的毒药。
    每个蛊婆都设有自己的蛊坛,藏在山涧、溪流或家中的隐蔽处,蛊婆需要非常谨慎地保护它,因为蛊坛一旦被外人发现,蛊婆自己命将不保。
    这些在湘西都是人的常识,这这里长大的湘西人都知道。
    但是说春梅嫂嫂是草鬼婆则让我大跌眼镜,这大大打破了人们的常规认识,因为在苗寨草鬼婆是人人皆知的,而我认识春梅这么久,吴家寨也经常来,可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必然要问春梅,为什么嫂嫂是草鬼婆寨子里的人都不知道? 无蛊不成寨呀,一个寨子的草鬼婆是很知名的人物,寨子里的人遇到生病和死亡,草鬼婆是一个重要的宣泄口呀,你这个草鬼婆寨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春梅倒是不慌不忙地介绍说,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里面有隐情,嫂嫂并不是什么寨的草鬼婆,甚至也不是她娘家的草鬼婆,只是她娘家的“准草鬼婆”,这听起来拗口吧?于是她说起了这里面的原因:
    嫂嫂家原来在腊尓山山区一个离新寨不远的一个寨子,那是一个十分偏僻的苗寨,春梅的嫂嫂叫龙秀英,她家在寨子里已经是三代的草鬼婆。
    为什么草鬼婆会传代下来?这和草鬼婆的产生方式有关。
    一个苗寨的草鬼婆最初是怎样产生的?其实很简单,比如有个妇女去邻家串个门子,恰巧第二天那家的小孩就病了,于是孩子的母亲就会回忆孩子这些天接触了哪些人,突然就想起昨天那个妇女到家里来时,给孩子带了一块新蒸的粑粑。母亲便疑心是那妇女下了蛊,又将这种疑心告诉了她的妯娌,然后妯娌们分头回去告诫自家的孩子,那个人是个草鬼婆,女人们又趁着在一块做事的功夫又把这消息传给了更多的人。
    只要寨子里有人生病,她的屋前屋后刀斧铮铮骂声四起,声声直逼她的耳廓更穿透她的心房。她最终被孤立了。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隔离了她和所有的人,被无形禁锢的她不曾翻身已经碰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她就这样背着草鬼婆的名声走完了一生最后的路。也许在她死后,却并没有发现传说中的蛊坛,可寨里的人仍然松下一口气说,这下我家的伢崽可以平安长大了。
    但是这还不算完,草鬼婆的女儿必然要认定一个做草鬼婆。因为大家并没有忘记“无蛊不成寨”的说法,这是苗寨祖辈们留下来的成规。一个草鬼婆死了,寨子里就必然要产生一个新的草鬼婆,否则寨子里的不幸事就没有一个发泄口,与其另一个不幸的女人被指认为新的蛊婆,不如就从草鬼婆的女儿中认一个。
    实际上草鬼婆也有主动向下辈传授的,因为,草鬼婆也不是一无是处,她们在苗疆村寨中有一定的地位。有这么一段情景:如果一家小孩无故出症状,那么,那家人即带上一点礼品心意至老妇住所。见面即说“婆婆,我来看你了,一点心意请收下。我家孩子不知道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所以来问一下婆婆。”而老太婆只须说“你回去吧,你家孩子没事的”,回家后,果然无恙。”草鬼婆的处境也许并没有那么悲惨,虽然他们受到一定程度的歧视,但是由于他们的身份在苗寨实际上没人敢招惹他们,而且常常还会得到莫名其妙的“供奉”,所以在权衡利弊后,心甘情愿地从后代中挑选一个继续保持这一身份。
    蛊的传授也是传女不传男。母亲似乎负着将其薪火相传的使命不得不传下去,临死前便只得以微弱的声音要女儿去给自己寻一件物事来,女儿正寻着,母亲就问:“得了么?”女儿不知就理,就应声:“得了!”。母亲这边就放心地闭了眼,盍然长逝。而女儿此时方明白自已那一声“得了!”就己经得了母亲的遗传。一时便悲从心来,只能放声大哭了。既哭母亲之死,又哭自己之悲。蛊婆就以这样一种难以驾驶的法术,使人防不甚防地把蛊传给了女儿。
    所以在湘西若与蛊婆交往时,老人一定会告诉你,要小心提防她。不然就会像她临死前总要传给女儿一样,一个无关的人,也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候被传上。比如若去她家借东西,她正在一边忙着,要你自己去取。不经意地她问你一声;“得了么?”你若不警惕回一声:“得了!”。此后你就就会同她那无从选择的女儿一样了。所以到盎婆家借東西,不要进屋,只在外面跟她说:“伯娘,请你帮我取来好吗?”这样她一定会自已拿來,你也就免除了一场大难了。
    在妈妈死后,嫂嫂秀英就是这么成为了(或者被认为是)一个草鬼婆,但她不愿意。
    秀英家阿爸很早去世(以当时的卫生条件,苗人寿命普遍不长,特别是走南闯北的男人),两个哥哥也早已经分家,家里就秀英和妈妈相依为命。虽然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从小也隐约感觉到了寨子有的人的歧视,但在阿妈的呵护下,秀英仍然健康快乐地成长,出落成寨子了数得着的漂亮姑娘:丰满的身材,杏月脸,白净的皮肤,也许是见识较多,性格开朗,在寨子里也有很多玩得来的老庚(闺蜜),也许是她阿妈和她性格都好的缘故。
    @海上的一滴水 2019-02-26 11:11:06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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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阿妈的突然去世,把她平静的生活打乱了,失去了家里唯一的依靠,她和哥哥哭哭啼啼埋葬了阿妈后,发现原来的老庚(闺蜜)也有了隔阂,显然她将成为这个寨子的草鬼婆使得人们心里有了某种顾忌。
    显然她和阿妈不同,她没有阿妈利用草鬼婆的身份左右逢源、纵横捭阖的能力,她的处事、她的阅历、甚至她的蛊性(既利用蛊药去为人们确诊祛病,解决问题的能力)都不足以让她像阿妈一样做一个在寨子里有“威望”的草鬼婆。原来家里也就阿妈和她两人,现在阿妈去了。她感觉到了孤立和无助,原来阿妈在时她还没感受到,现在确实感受到了。如果这就是草鬼婆这个称呼带来的,那么她现在害怕了,她急于想摆脱这种身份。




    二十六




    于是在阿妈去世仅仅半个月后,秀英背了点南瓜就急急忙忙到新寨赶集,实际上她并不是去卖南瓜,而是急着想去赶边边场,找一个意中人,离开那个寨子。
    那天是一个晴朗春日,阳光温和,蓝天白云,但秀英的心里却充满着阴霾,这有着对现在处境的忧虑,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原来一个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一下子就结束了,她现在需要一个男人,一个陪伴她一生的男人,原来她还在憧憬,现在她急迫了。
    秀英在集上草草卖掉南瓜,就来到场边青年男女赶边边场的地方,这里是就是苗家青年男女对歌的地方。
    这世界上一对男女的相识需要机缘,通俗地说就是缘分,你想想,世界上的人几十亿,你为什么偏偏碰上了你那一位?那一天也是机缘到了,秀英在这里碰上了春生。
    春梅哥哥春生这时正在新寨这里的乌巢河边扎排,排工扎排的时间比较长,要帮助主人把木材运到河边,还要到山上砍藤扎排,在这些地方往往一呆就是好些天,对年轻人来说未免烦闷,所以五天一次的新寨集市,对他们就是一场娱乐的盛宴,这天他们干半天工,就急急忙忙相约一起去赶集,到集市吃点好吃的,买点日用品,到场边看姑娘小伙子唱歌,就这么度过休闲解闷的半天天。
    也就正在春生这场边看男男女女对歌时,秀英一个人背着背箩恰好走了过来,两人有了一次对视,有个成语正好可以准确地描述这一时刻所发生的事,那就是“一见钟情”,春生长得身材修长,五官清秀,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心跳加速,有一种“就是她了”的感觉,于是主动和她打了招呼,搭讪起来。如果说春生纯粹是来玩的话,秀英本来就带着意图来的,所以春生一搭讪,秀英就和他聊上了。
    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很开心,但是春生也深深地感受到了秀英的阴郁,似乎有一种悲伤在折磨着她。时间过得真快,看看日头西斜,加上当天春生还有一起放排的伙伴,他们那天并没有对歌,只是约定下次赶集再次相聚。
    两个人这几天都在煎熬:秀英与其说是对春生有多深的感情倒不如说她急于摆脱目前面临的困境,因为毕竟她和春生才见了一面,又是在这种心境下;而春生却是真动心了,他和普通男人一样,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漂亮女人,简直有点五爪抓心。他不知道秀英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是他已经下了决心,无论秀英遇到了什么难处都和她一起解决,因为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一晃五日,又到了赶集天,春生的木排已经沿乌巢河到了麻阳,然后专程又沿河而上到了新寨,秀英和春生在新寨集相遇了。秀英没有啰嗦和绕弯子,直接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并说如果春生喜欢自己,可以嫁给他,但是要快,要在自己是草鬼婆这个名声还没传播开来的时候就离开寨子。
    春生简直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至于那个什么草鬼婆称呼。去他的,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没有多说话,当天春生就把秀英带回了家。春生给阿妈讲了秀英的前前后后,并表示非秀英不娶。
    春生阿妈一看到秀英就喜欢上了她,这妹子漂亮,阳光,看着就贤淑,做自己儿媳妇没问题,她相信儿子的眼光,她也想帮这两个年轻人(阿妈是一个见世面广,在苗寨很干练、有影响力的人,原因我后面还要说,所以她才会这么不在乎秀英的身份)。
    阿妈很利索地展开了一系列动作:借口走亲戚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秀英的村子,进了秀英大哥家,见过了秀英的两个哥哥;把来意说了,下了聘礼(并不丰富,苗族不太讲究这个)。秀英哥哥知道妹妹“赶边边场”认识了如意郎君,妹妹有了好的归属,也很高兴,答应了婚事(实际上这在苗族是走个过场,主要是男女双方愿意),对于秀英想趁“草鬼婆”这个名声还没传开想尽早摆脱双方都心知肚明,于是马上就订了婚期。
    十天后,秀英的两个哥哥把秀英送到吴家寨,这边早已经放出话,春生在邻县放排认识了对象,今天要结婚,于是在吴家寨举行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婚后春生和秀英过上了甜蜜的日子。谁也不知道秀英原来是新寨那边的草鬼婆,而吴家寨已经有了一个草鬼婆,也不需要新的草鬼婆。
    知道了春梅嫂嫂这段经历,我又有点担心:
    “嫂嫂实际上是个准草鬼婆,甚至可能都没放过蛊,而且现在已经不是草鬼婆了,她还能放蛊吗?她真的知道怎么放蛊吗?”
    “这很简单,我们找嫂子问一下,看她能不能帮忙?肯不肯帮忙?”
    嗯,没有其他办法,又不能开黑枪,这办法总值得试一试吧。






    二十七




    我和春梅找到嫂嫂龙秀英,把梁秃头要强行娶晓月的事,以及我为了晓月到梁秃头那里碰壁的事都给她说了,并将我们想干掉梁秃头又要不露声色的困境都一股脑给她说了,问她能不能帮忙?
    嫂嫂基本也知道梁秃头要强娶晓月的事,听我们说了解决这件事碰到的这么多困难,她豪气上来了,说:
    “这忙我可以帮”。
    “怎么帮?”
    “放蛊”。
    我和春梅心中一喜,嫂嫂能帮忙,而且还愿帮忙。
    但是我有点疑惑,嫂嫂显然只是个“准草鬼婆”,由于她妈妈刚死她就嫁过来了,她在原来的寨子和吴家寨都不算是草鬼婆,是不是她阿妈已经传给她了什么蛊术不知道,她也没有放蛊的经历,在吴家寨从没听说她放过蛊,她行不行?这些都是个未知数。
    嫂嫂显然知道我们的疑惑,讲述了一些她们家关于放蛊的实情。
    她说其实她阿妈临死前并没有向她传授什么蛊的秘诀,她所知道的放蛊都是她在家里耳闻目染的,因为从小到大她阿妈并不向她避讳“放蛊”的点点滴滴。也许这就是“传授”吧,只是传授并不是手把手教她怎么放蛊,传授的过程是在她整个长大的过程,是这个过程的耳闻目染。
    由于上辈被认为是草鬼婆,所以在上辈去世后秀英阿妈理所当然的在寨子被认为是草鬼婆。秀英阿妈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一般寨子里的人认定你是草鬼婆是很难去掉的,因为寨子总需要这么一个草鬼婆,她也从上辈那里学了一些“蛊术”,事在人为,寨子的人对草鬼婆是有歧视,但是也害怕,正所谓“怕恨交加”,秀英妈妈就决定在这种“恨”和“怕”中谋取自己的生存之道。
    苗寨里一千个草鬼婆就有一千种模样,和许多苗寨草鬼婆被孤立,遭人嫌弃,或者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不同,秀英阿妈几乎是高调地开始了这份兼职(草鬼婆也要靠种地吃饭,放蛊只是业余职业),而且决定做好这件事,因为她知道该怎么做。
    苗寨莫名猝死的人不算少,不知道怎么死的,归之于蛊。
    这里山高林密,峰峦重叠,幽谷纵横,云雾缭绕,气候湿热。以前我们从山上引水喝,山上有毒性的动物和树木多,山水从这些地方流下来,喝水后就着瘴了。像蛇、蛤蟆等都是毒物,只要有毒气的动物过着水(经过水),就会引起瘴,这些毒物在水边生长,有一种叫小黑牛的植物就生长在水边,水流过去就有毒,还有断肠草,雨季的时候就多了,毒得很。
    苗寨住房为木房,地面潮湿,牲畜栏、厕所环绕四周,有的木房上面住人,下面关牲畜,与人的住所仅一壁之隔;农村用水,多为自然井水或小河小溪,而且苗民都是喝生水,没消毒,容易生病,一旦病情稍重,就难以对付,只好任其发展,致使死亡率较高,尤其是一旦发生传染性疾病,就很难控制,这样一来,必然会导致“瘟疫流行,
    @安安安分 2019-03-02 15: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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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条件差,人易生病,生了病又缺少治病的金钱,各种病症,尤其是疑难病症,根本得不到诊治,患病者的死亡率很高。而且其中多数人致死的病因不明。在这种情况下,许多疑难病症都被说成是中蛊所致。
    苗地多瘴气,易使人受到瘴气感染,寨民不知道,但草鬼婆家族由于经常被这样的病人指责和困扰,看得多,而且他们就开始琢磨,这些瘴气是怎么产生的,原来有热瘴气、冷瘴气、哑瘴和幻瘴,还有青草瘴、黄梅瘴、新禾瘴和黄茅瘴等等,数不胜数,现实生活中中最常见的是为热瘴气,瘴气均有毒,闻进鼻子的味道也不一样,有些甚至还是香的!
    那么有没有办法能治这些瘴气?有没有办法治好毒虫的伤害?人们认为是草鬼婆造成的,就找办法消除,这不就“解蛊”了?就这样往往各村寨草鬼婆都自己慢慢琢磨,无师自通的成为苗疆较早的医师、药剂师了,而他们向下一代传授的知识,就变成“传蛊”了。
    无论是治疗瘴气导致的病症还是苗区的毒虫动物咬伤,通常的治疗都是一些剧毒的草药和动物的毒性,这叫以毒攻毒。
    这类的“蛊毒”,或者叫“解药”大概可分三个类型:第一类,动物源的毒药,主要是依托于腊尔山广泛存在的动物毒药资源,如毒蛇、毒蛙、娱蛤等,对于这种毒药的使用和提炼方式比较原始,主要有腐烂后干治以及收集其分泌物等。第二类植物毒药。这里广泛存在着植物性的各种毒药,如夹竹桃、洋地黄、断肠草、雷公藤等。第三类是迷幻类神经非致命性毒药,如曼陀罗、尊麻、蟾蛛等的制成品,这些毒药也就是传说中蛊毒能够令人听从使唤,为所欲为的神奇功能的源头。
    为了随时使用的方便,传说中草鬼婆都养有蛊虫也是真的。很多毒虫并不是容易找到的,并不是随时要随时都有的,于是很多蛊婆就平时把捉到的蛊虫留了下来,甚至通过人工养殖的方式,混养各种不同的毒虫,使之更具毒性。通常蛊婆将这些毒虫置于罐中,放于山麓、水边的偏僻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而且在饲养过程中,把许多有毒的毒虫放在一起,各种毒虫毒性的相互作用,相互撕咬残留,雌雄的交配,又会产生出各种各样新的作用,更毒的“蛊毒”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到最后还生存的毒虫,就是“益虫”。这种“益虫”是最毒的,少量就可以致人畜死亡。这种毒是一种综合毒,少量能治病,但如果让某人多吃一点,就是所谓的“放蛊”了,治疗起来很困难。
    草鬼婆很看重自己的“蛊盒”,放倒隐秘的地方,所以在苗区,偶尔在山间小溪旁看到这种养着很多虫子的盒子不要轻易去动,因为这实际上是草鬼婆的药房,你动了她的药房,她又有手段置你于死地,你是不是自己找死?
    这样秀英阿妈表面看是蛊婆,实际上是寨子的“赤脚医生”,为寨子了的人治病。秀英从小就看到阿妈“放蛊”和“收蛊”的各种各样的例子。
    邻居玉嫂的孩子病了,疑心是阿妈放的蛊,就来到我们家,只作为随便闲话方式,客客气气地说:“伯娘,我孩子害了点小病,总治不好,你知道什么小丹方,告我一个吧。小孩子怪可怜!”阿妈知道人疑心到她了,就说:“那不要紧,吃点猪肝就好了。”玉嫂回家照方子一吃,果然就好了。后来阿妈告诉我,玉嫂的孩子那种面黄肌瘦的脸色,就是缺乏营养,前一向又闹肚子,更加空亏,弄点猪肝补补,自然就好了。
    我看了整个过程,玉嫂孩子病了,怪罪阿妈,阿妈也不怒,也不解释,而是给玉嫂指了一条路。玉嫂事后拿了10个粑粑到我们家,算是感谢。
    寨子里有一条小渠,引入乌巢河水灌溉我们寨子的水田。在平时水源充足,谁的田需要水谁就灌溉,但是那年遇到大旱,流入的水少,上下游就产生了矛盾,寨子里的寨老召集大家开了会,协商了各家放水的时间,我们家这条分渠是每家一个时辰。但是我们水田的上家是个大家族,总是在分配的时间外多放半个时辰,就造成了我们家水田放水只剩半个时辰,和他们交涉他们总说他们家田旱得厉害,要多点时间。
    这要放在别人家早就动武了,但阿妈按住了想要拿着锄头去理论的两个哥哥,别人是大家族呀,阿妈知道这样去我们家要吃亏的。
    那年秋天,我们家田里的水稻矮小枯黄,结出的稻穗有一半是空壳,和上家的禾高粗壮、穗穗饱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年秋天没事我总在自家的田边发呆,在这种家庭长大,我从小就有种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成熟,我对今年这种收成感到担忧,因为这意味着今年我们家又难得吃饱饭了,阿妈却总在吃饭的时候把我从田里叫回,给我说:
    “秀英啊,别发愁,秋天还可以种荞麦,阿妈让秀英天天吃饱饭。”
    看,阿妈总在我脆弱、敏感的心灵里灌输一些阳光、正面的东西。这也是虽然我从小生长在一般在苗寨受到歧视的草鬼婆家庭,我现在仍然乐观、开朗的原因。
    那年秋收,我们家稻子早已经收回,但上家的稻子却迟迟没人收,开始我们也没注意,谁家的稻子早收几天晚收几天也很正常,但直到打了霜稻子要落穗了还没人收就不正常了。
    这时寨老带着这家的主人来了我们家,在夏天分水这件事情上寨老觉得有愧于我们家,放水时间是他分的,看到中间的不公他也去协调过,但对方不听。按苗家的习惯这种状况也只能打冤家了。
    所谓“打冤家”是前面说过的这里苗族处理纠纷的一种方式。苗寨的苗民相互有矛盾冲突了是不报官,自己解决,两家各自把亲戚朋友召集起来打架,而且死活自便,死伤多的一方自认倒霉。而且奇怪的是打完架双方要清点死伤人数,死得少的一方给多的一方牛羊以为赔偿。这件事由于我们家不愿意打以我们家吃亏而结束了。
    寨老这次来是做中人说和的。原来秋天没到上家人就全家发瘟疫,全家11口人有九口每日下午开始腹胀,肚痛肠鸣至翌日天亮前消失,身体逐渐瘦弱,四肢乏力,心胸痛,还有持续高烧,乱说胡话,做噩梦看见自己被水淹,人黄无力,眼神涣散,毛发脱落,呕吐不已,他们家孕妇已经小产血流不止。
    可能他们家认为是我阿妈放蛊,就找了寨老疏通,这家的主人给我阿妈说,夏天用水的事确实是他们家不对,得罪我们家了,向我们家诚心道歉赔情,并声明此后永远不再与我们家为难。阿妈听他说了他家人的状况,看了看来者病怏怏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看来你们家可能得了水瘟了,水太多了,你既然找了寨老来说和,我这里有一剂药看有没有效果,没效果也不要怪我。阿妈到左偏房去了一会,出来用个小布袋装了一些药末给了他。
    后来他们家还是死了一口人,但其他人总算好了。收了谷子后这家人挑了6担谷子来我们家,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看出来了,可能既有道歉又有酬谢的意思,当然这里面还有深深的惧怕。阿妈也一言不说,收下了,这里的含义我也明白,这是我们应该得到的补偿。
    阿妈的话果然应验了,这年我没有饿肚子。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后来阿妈也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放蛊。但事后我曾经揣测,想以她的善良,她应该不会放,但从那一家患病的时间和后面的治疗来看,又难脱干系。
    但是后来一件事,我知道她放蛊了,而且把人放死了。
    寨东头水莲的阿爸春天开始是背上长了个小包包,没多久就晚上睡觉开始疼,多个流脓流黄色液体的孔,最后背部皮开肉绽,没一块好地方,最后五脏六腑都露出来了,由于长在背部,也不能睡,只能俯卧着,疼痛难忍。初期他们家人曾经请阿妈看过,阿妈一看就知道是“背花”,一种毒物感染的病,阿妈开始也想以毒攻毒,用一种毒性很大的蛊药去治,无奈世间一物只降一物,对不上,病到了这个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水莲阿爸这两个月成天成晚地哀嚎声传遍了寨子,最后他叫水莲把我阿妈叫去,我阿妈大概也知道什么事了。
    到了水莲家,阿妈就问:
    “她大伯,你还有什么事要给水莲她妈和水莲说吗?”
    “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牵挂了,麻烦你了,想上路了,有什么话要带,你给我说”。
    “你到了那边给秀英阿爸说,我和秀英都好,两个儿子都长大娶媳妇分家单过了,叫他别挂牵”。
    “好,水莲娘俩今后你多照应,你是能干的人,我走了”。
    “你安心上路吧”。
    只见阿妈指尖轻轻一弹,袖口一扇(苗族妇女袖口都是很大的),那边水莲她爸就再也没了气息。水莲娘俩哭着去准备后事了。
    秀英阿妈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有些像小魔术,特别是“照水碗”,打来的一碗清水施加咒语指诀,然后定睛观看水碗,从中查找到事主家的祸福及其原因,指明用什么方法攘解。如哪家孩子鱼刺卡在喉咙里了,阿妈只要一碗清水念叨念叨比划比划,就可以水到刺化。谁家的小孩痴了呆了,坐在那里半天不说一句话了,阿妈只要一碗清水念叨念叨、比划比划,痴呆的小孩就喜笑颜开、活蹦乱跳了。甚至谁家的牛羊丢了,阿妈只要一碗清水念叨念叨、比划比划,就可以找到方位了。就是一碗清水,什么小动作也没有做,不知道会阿妈施了什么魔法。
    @安安安分 2019-03-02 15:54:11
    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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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赞赏!
    我阿妈就是这样常常替人解难的方式在寨子里得到了人们的尊敬,当然顾忌阿妈这种“超然”能力的存在,寨子里的人也很少敢招惹我们家了。
    当然别的寨子的草鬼婆不一定都像我阿妈一样,有的将蛊虫放在别人身上威胁别人,给钱就收蛊。这样的人在寨子里也肯定很孤立的,他们的日子很难过。








    二十八




    经过秀英嫂嫂这么一说,我们对她能够帮我们充满了信心了。但是要完成这件事,她操作的能力还得弄清楚。
    “你能制作蛊吗?”
    “能,我给阿妈养过毒虫,也看过她制药,我知道怎么制蛊”。
    “用什么蛊能放死梁秃头?”
    “一般毒蛊都可以,蛊虫大多是自然生成的,但要毒性大,还是要将各种虫混养,使他们通过它们通过阴阳交配、毒性混合、自相残食毒性更大。我没有蛊盒,但我可以去找,在一周内做好,我甚至能掌握有毒虫的驯养绝技,能够准确掌握它们的毒性强弱,致病的反应和解毒的方法。你们若要被害人死,药量会只致死;若只要被害人致病,那便只是致病。”
    “怎么放蛊?”
    秀英嫂嫂介绍说,放蛊的方法有多种,可以放在果物中,可以将食物撒在路上(引诱儿童吃),也可以使人中蛊。由于她是打算放的蛊是焙烘研磨成粉末,她建议指法放蛊,将粉末藏于指甲内,向梁秃头的茶碗很隐蔽地一弹,蛊便放好了。这一弹的手法也很讲究,有一指弹的,有两指弹的,中毒者症状较轻,能够治愈;并三指或四指所放之蛊就非常险恶,属于不治之症,中者胸腹搅痛,肿胀如瓮,几天之内流血而死。
    听了嫂嫂这些话,我们心里有底了。嫂嫂说是放蛊说穿了就是放毒,只是这些毒药是我们这里毒性比较大的虫子制作成的,可能还牵涉到多种毒虫毒性按一定方式的配比。现在只能看晓月那边的的情况来安排下一步怎么办了。
    “嫂嫂,那你做好准备吧,我希望下蛊后到发作有几天缓冲期,这样就不会怀疑是我们下的蛊了,而且必须是致命的蛊。晓月那边我来安排。”
    “没问题,除了特定的要马上发挥作用的蛊,一般的蛊都要过几天才发作,这也是草鬼婆放蛊避免别人怀疑的手法。要命好办,很多蛊就是要命的;倒是只要致病比较难控制。”嫂嫂说。
    以后听春梅说,她嫂嫂接下来几天都往山里跑,回到家里就在那里捣鼓一个罐子,或许就是把许多有剧毒的毒虫放在同一个器皿容器里,为最后制成粉末为蛊药做准备吧。
    我叫春梅帮着点她嫂嫂,但春梅说,嫂嫂不让,我想想也是,制蛊是很神秘的事,哪能随便让人参与?
    现在要考虑怎么下蛊了。
    我到了晓月家,名义上是看望晓月,其实是想探讨一下怎么寻找机会除掉梁秃头。
    晓月家已经是乱了套了,个个愁云密布。晓月阿爸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但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躲到偏房抽烟。更要命的是,像这种吸食鸦片上瘾的人,已经没把女儿的事放在心上,这几天还在到处借钱买鸦片。晓月连遭打击,已经彻底焉了,完全没有了当初活泼可爱的样子,她只是反复说不愿意嫁给那个老头,如果那老头要娶她,她宁愿死。我知道这不是说着玩的,以晓月刚烈的个性,她以死了结是有可能的。
    只有晓月的阿妈还算清醒,在为女儿担心着,但她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她甚至和我说希望找到建昌,由建昌带着晓月一走了之。我不能告诉她建昌面前的情况,只是安慰她说,总有解决办法。
    从晓月家回来后,我把情况给春梅说了,春梅看晓月家已经这样,就说,我们想 办法吧。
    我和春梅商量,要下蛊,只有把梁秃头调动到吴家寨来,在镇筸嫂嫂进不去梁秃头的家,就算进去了也可能难以靠近,不好行动。那么用什么理由把梁秃头调到吴家寨来呢?春梅说:
    “就把他叫到晓月家,他不是要娶晓月吗?我们苗家虽然不要媒妁之言,但婚前总得提个亲,见个面呀。”
    我想也只有这样了,实际上只是梁秃头看上了晓月,晓月连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要娶晓月,总得来晓月家一趟吧。
    我们一起到嫂嫂那里,看嫂嫂是不是准备好了。嫂嫂真是嫂嫂,很干脆,准备好了。
    我们把情况一说,说准备在晓月家下蛊,想考虑一下怎么下。
    嫂嫂说:
    “只能在上茶的时候。因为无论下到食物还是水中,他都可能不吃,或者吃的时候感觉到异味什么的而停止,上茶的时候,只要我靠近,可以通过手指直接放蛊。”
    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决定不告诉晓月一家我们的策划,但因为要晓月和她阿妈配合,我们可以隐晦地告诉她们我们这次是帮助她们解决问题,但怎样帮的细节我们没说。至于晓月阿爸,一个鸦片吸食和上瘾者,我们对他隐瞒了整个事情。
    为避免引起梁秃头以及他后面的丁大麻子怀疑,整个过程我不出面。
    给晓月和她阿妈做工作是春梅去的,不知道春梅最后是怎么说的,反正她们俩同意了。
    后面的过程我就是听说的。梁秃头得到消息,以为威逼手段奏效了,高高兴兴叫了一杆滑竿,和几个跑腿的一起来到了晓月家,晓月一家在房前迎接了他,到了正屋火塘边就坐,梁秃头叫随从拿来了聘礼,聘礼还算丰盛——做鸦片生意的赚得是暴利,这点礼物对他不算什么,就不赘述了,不过有一点要提到,他给晓月阿爸拿来了两大块鸦片,晓月阿爸接过来就去偏房吞云吐雾去了。
    @再生缘起 2019-03-11 17:47:53
    楼主多更点,不然估计要到明年才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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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吧!
    晓月阿妈按我们的吩咐答应了梁秃头的一切要求,只是把过门时间推到半个月后,说是家里要为晓月的出嫁做些准备——因为我们知道,半个月后,梁秃头早已经在一堆黄土下面。
    为了不留把柄,晓月家没有留梁秃头一行吃饭,他们一行就回镇筸城去了。
    再后面的事就得听我说了,我叫我的属下最近注意一下梁秃头的动向,因为他欠了我们三十四师的烟税,军需处那帮人要我们协助解决他。五天后我的属下就来汇报,这两天梁秃头一直没出门,倒是不断有郎中去他们家。
    第二天下午一个属下兴高采烈地来向我汇报,不要我们出面,梁秃头已经死了,院子里传出了哭声,梁家也在四处买丧葬用品,在桥头棺材铺定了棺材。
    死的经过我已经没兴趣去打听,梁秃头死后,三个姨太忙着争家产,没谁注意晓月及她爸的欠款了。
    倒是听说丁大麻子来来回回到梁秃头家跑了好几趟,他对梁秃头的暴毙起了疑心,不过查了查也没什么结果,也就没什么后续消息了。
    过了几天,三十四师军需处的熟人给我带来了两大块烟土,说是他们田处长对我帮他们解难的感谢。我二话不说收下了,随后让春梅把烟土带给你晓月阿爸。我知道,染上了鸦片烟瘾,想戒掉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军需处的熟人还说军需处田处长和他们那帮人想请我吃饭,表答谢之意,我也满口答应了。他们军需处在我们三十四师都是肥缺,平时牛哄哄的,能主动请我这个连级的黑旗大队小小区队长,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多个朋友总多条路吧。






    二十九




    酒席摆在镇筸万木斋饭店,这是镇筸数得着的豪华场所。
    田处长和几乎包括军需处所有头面人物到门口迎接我,真给面。田处长见面边握手边给了我一拳,说:“你可给我们解决了大难!”仿佛我就是他们的大救星似的,而军需处的头头脑脑们一一和我握手时的那种恭敬的神态,更是让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要知道三十四师军需处可是旅级单位,和我握手的都是旅团级的头面人物,而我不过是黑旗大队一个连级的区队长。
    到了一个单间的桌前,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物站起来笑呵呵的和我握手,你们猜是谁——陈渠珍师长的副官陈大印,十万坪大战后我荣获宝鼎六等勋章,奖励银元100块就是陈副官操办的,那时我就和陈副官见过几次面,所以我们还是比较熟,他比陈渠珍小四岁,青年从戎,随陈渠珍南征北战,鞍前马后这么些年,在外面三十四师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呵呵,老弟,我没看错你,青年才俊呀!”陈大印副官边握手边和我说。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靠师长和陈副官栽培”,我谦虚地说道,心里却美滋滋的。
    晚宴我成了主角,陈副官和田处长在不断给我敬酒,军需处那边兄弟也很快和我熟悉起来,不断和我猜拳划令。军需处这些头头脑脑都是兵油子,我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输了当然得喝,不一会我就觉得飘飘然起来。
    但是我没醉,心里还是明白,军需处请动了陈副官来陪我喝酒并不仅仅是喝餐酒那么简单,酒席上的两个不寻常处也证实了我的猜测:一是军需处的兄弟虽然说着感谢和我打得一片火热,但决口不提感谢什么事,席间根本没人提起梁秃头,仿佛这个人根本没存在似的;二是陈副官和田处长都在有意无意地保护着我不喝多,田处长甚至在我划拳输了的情况下直接要他的那边兄弟的某某某(我叫不上名字)代喝这杯酒,口上说着别把客人灌醉了。
    果然散席的时候,陈副官和田处长把我单独留了下来。
    陈副官拍这我的肩膀给我说:“老弟呀,你可给三十四师做了一件大好事!田处长一告诉我这事我就报告了陈师长,陈师长听后连说了三个好,问是怎么解决的,我告诉是湘西野路子,陈师长说好办法,要奖励奖励这伢子”。
    所谓“野路子”在湘西不讲自明,就是用湘西人的办法来解决。
    这晚陈副官和田处长几乎全盘告诉了我陈大麻子和梁秃头给三十四师造成的困境。
    陈副官坦白地向我坦陈:“按理我们不该做鸦片生意,这是害人的。但湘西这块地方鸦片种植以及成习惯,我们禁不了。而且三十四师实际上只是蒋介石给了一个番号,我们队伍的开支全靠自筹,虽然我们以及办了一些企业,也向民间收了一些税,但这里的企业盈利有限,民间也穷,收不到多少税,而鸦片利润丰厚,所以鸦片生意对我们至关重要,能满足我们开支的一半以上。”
    “三十四师做鸦片生意这是公开的秘密,省 何健也知道,并想要分一杯羹,这我们也认了,我们鸦片要运到洞庭湖转运,也需要何健的默认。我们也默认何健的鸦片运出去过关也都不用上税。”
    这时田处长插话了进来:“据我们关卡反映,现在最讨厌的是丁大麻子给何健运鸦片也就算了,他还夹带私货。"
    “鸦片生意在湘西并不是仅仅我们和何健在做,任何拉竿子(占山为王的土匪)都在做。原来这些人的烟土经过我们的防区都要交税,而且还不少,都在二到三成。但是现在这些过路税我们几乎收不到了。他在外面税卡的上游又设了一个名义上的转运站,实际上也是抽税的检查站,古丈的张平、龙山的瞿介伯等各路竿子现在都通过丁大麻子转运站运出去了,他的抽成更很,而且有相当一部分进了他个人的腰包,连何健也拿不到。”
    “你想想,本来用来养我们三十四师的钱就这样进了几个人的腰包,这笔钱多大呀。丁大麻子这是个外地人,对本地不熟悉,他在这里最大的帮凶就是梁秃头,梁秃头是湘西本地人,与湘西各路竿子都有联系,有很多坏主意都是他出的,除掉梁秃头等于是砍断了丁大麻子与湘西各路竿子的联系。”
    陈副官这时再次对我表示了感谢。同时他还告诉我,丁大麻子不仅有一条鸦片运输渠道,而且还有一条通往贺龙红军内部的间谍渠道,他通过这条渠道收集了很多红军的消息传给何健。这本来我们不想管,但是红军怀疑是我们三十四师使坏,这又影响到我们和贺龙红军十万坪大战后本来已经脆弱的关系。我们已经不想再惹贺龙红军了。而且我们知道现在三十四师和红军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他们在,也许何健还用得着我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毕竟是地头蛇;他们不在了,也许就是何健要消灭我们的时候了。
    陈副官和梁处长说这些我都用心的听着,我心里知道他们说这些目标都指向一个人——丁大麻子,他们让我知道和熟悉了这个在梁秃头后面指挥的人,他们并没有明确要我才去什么行动,但我心里依旧明确了,这个人对我们三十四师危害极大,但是这人目前倒也没挡我的路,我也不太想采取什么行动,所以我含含糊糊地说,找个机会,我们想想办法,不过处理起来可能比解决梁秃头要麻烦些。




    三十




    处理了梁秃头,晓月眼前的危机解除了。建昌和晓月的事又凸显出来了。
    我们也知道,怎么消除建昌对晓月的离心离德的状况才是解决晓月现在状况的根本。
    虽然已经没有梁秃头的逼婚,但现在晓月已经被一系列的打击给弄懵了,成天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当初晓月是一个多开朗的人呀。所以我们没办法,还是想帮助晓月。
    在继续处理下一步以前,我有点犹豫了,毕竟处理梁秃头的过程,我经历的是赤裸裸地杀人,杀人前我只想到的是如何尽快置对方以死地。而且与公与私杀人理由都充足:与私,梁秃头以下流的手段逼迫晓月嫁给他,而且不听我的劝阻,让我很没面子;与公,此人在我们三十四师的地盘飞扬跋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导致了烟税的流失,而且起到十分恶劣的示范作用,已经是我们的清除对象。
    但是在杀人后,看着结果,我又在想这么做是不是过了,无论对方怎么恶毒,毕竟一条命在我们的手中就没了,而且那一家子在悲天跄地中还不知道谁给他们家下了这么狠的手脚。
    为了不事后后悔,一天晚上准备睡觉前我和春梅开展了一场关于晓月和建昌、建昌和嫂嫂之间爱情道德合理性和下一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关系的讨论。
    “春梅,算了吧,建昌和他嫂嫂一家那样了,我们把他们俩分开,又能怎么样?”我说。
    “不行,这样对晓月不公平。你把别人撩起来了,然后自己另有需要,要做好人,就能把别人像扔一块烂抹布一样扔了?,天下没这个道理”
    “但是爱情都是会有变化的呀?过去爱的,现在不爱了,过去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感情淡得像白开水,这样的现象不是挺多的吗?你们苗家不是最讲究爱情婚姻自由吗?”
    “但这不同,我们苗家说的恋爱自由是爱和不爱的自由,但建昌和晓月之间是不爱了吗?不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最根本的是他们的爱还在,建昌只是因为觉得对嫂嫂一家自己有责任,就离开了晓月。”
    “无论合理不合理,现实是建昌和他嫂嫂已经住到一起了。”
    “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考虑过晓月吗?”
    “但建昌这样的选择也有它的合理性,他哥哥死后,一家六口生活没着落,他能不管不顾吗?他能自己和晓月躲到一边过小日子吗?”
    “哥哥去世,嫂嫂一家有困难,你去帮助没错,甚至我们一家都可以一起帮助。但你不能以自己的爱情为代价去帮呀。”
    “他和晓月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他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家庭同时又帮助嫂嫂一家六口吗?”
    这一段几乎是我那次找到建昌试图说服他那段话的翻版。
    “你不能总站在建昌的角度考虑,你站在晓月的角度看,一个原来都还在和你山盟海誓的人,突然间一声不吭地从你面前消失,连个招呼都不打;原来那么深的感情瞬间就灰飞烟灭,原来那么多承诺一下子就突然消失,你会怎么想?”
    “你一定要帮助晓月把建昌夺回来?”
    “这件事建昌做得不地道,一定要撤散建昌和他嫂嫂,至于以后,这取决于晓月,如果晓月觉得这种感情还能延续,应该让晓月来决定。这段时间我也对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想了很多,我已经从千方百计想让他们复合到只是想给晓月讨个说法转变了。”
    从春梅的态度看,她和晓月的感情很深,这种感情是从小到大一起的玩伴到一起到镇筸城卖米豆腐长期过程中形成的。特别是现在我们的幸福和晓月的孤单形成的鲜明对比加深了春梅一定要讨说法的决心,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倒不重要了。我爱春梅,所以我得帮春梅和晓月。
    但怎么帮?在梁秃头强迫晓月的事件中,我们的解决方法是让梁秃头消失。建昌和他嫂嫂之间的事怎么办?让他们一方消失?那消失的一方只能是建昌嫂嫂,这就让人为难了,梁秃头是恶棍,是我们三十四师地盘上的毒瘤,我铲除起来毫无负罪感。但建昌嫂嫂 不同,在整个事件中她并没有从晓月手中抢夺建昌的恶意,恰恰相反,她一直在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只是建昌的执意和任性造成了目前的现状。说实话,我对建昌嫂嫂挺有好感的,这是一个美丽温柔,能为别人着想而又有担当的女人,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要撤散建昌和他嫂嫂,只能让他嫂嫂从他身边消失,这么做是不是狠了点?”我点拨了一下春梅。
    “那就让建昌嫂嫂从建昌身边消失。”春梅面无表情地说。
    说实在的,这时我心里已经有点不快,我不希望春梅,我心中那个温柔心地善良的妹子为了自己的老庚(闺蜜)显得那么冷血,不惜除掉一个在此事件中并无多大过错的女人,难不成今后谁要逆了她的心愿她都这样狠心?
    “那就除掉他嫂嫂,这事倒用不着下蛊了,直接找个袍哥给她来一刀就行。”我说。
    “你说什么呀,谁说要杀人了?他嫂嫂有什么错呀?我只是希望她从建昌身边消失,并不是要杀了她。”
    我的春梅,我没看错,她的善良是骨子里的,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理性。
    “那怎么办?,我和他们都谈过,建昌执意不愿离开嫂嫂,而他嫂嫂也不愿意由于自己的离开伤害到建昌。”
    “从建昌嫂嫂这里下手,她实际上有两种选择:张老板和建昌,而且选择张老板对她和孩子今后的生活更有利,我们只要让她选择跟张老板就行了。”
    听了春梅说的,我心里到乐了起来,你以为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不懂?我想春梅想问题太简单了,如果能随我们心愿想怎么做就有什么,那不太好了!
    “选择张老板?他嫂嫂实际上没得选择呀,建昌黏着她,她也不愿意伤害建昌。”
    “我有 办法让建昌嫂嫂和张老板好,让她离开建昌。”
    “什么办法?”
    “我们这里有情蛊,又叫黏(nia)黏药,这我嫂嫂一定会,叫嫂嫂放情蛊,撮合建昌嫂嫂和张老板,建昌自然就会回到晓月身边来。”
    “情蛊”这我倒没听说过。湘西的“蛊”很有名,这谁的知道,但都是说怎么放蛊至别人死致别人病,我倒还没听说过蛊能使别人分开还能让别人爱的。
    我倒对春梅刮目相看了,她就是个大救星,总能在我们觉得困难的时候指明一条路。
    春梅这么坚定地要帮晓月,我没有选择,我只有坚定站在春梅的一边,继续把事处理下去。





    三十一




    我们又去找春梅嫂嫂秀英,嫂嫂听我们一说,笑了,说:
    “你们事情怎么这么多呀?”。
    “没办法,这不是我们解决不了吗,你能,所以请你帮忙。”我这就赖上了。
    “嫂嫂,帮帮吧!”春梅也配合着我,撒起娇来。
    嫂嫂真会,而且算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她介绍说湘西“情蛊”就是爱情的蛊。这不是湘西女人只有的,湘西的男人也常常吹嘘自己能放“情蛊”。简单说就是用某种东西就是用来影响人的神经,使被放蛊的人受放蛊的人的控制,而身不由己的某种具有“催情”效果,还能让别人迷迷糊糊地产生出爱。
    如果说湘西一般的放蛊必须是草鬼婆放的话,情蛊在湘西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很多男男女女都说自己会放情蛊,也就是湘西人常说的“黏(nia)黏药”。湘西人形容两个人特别好时,就常用“黏”来形容。两个人黏在一起了,就是说明两个人好得肉连肉骨连骨,分不开了。
    湘西的男人女人放情蛊时,一般是男人或女人对某人爱得不可救药,而对方又不爱自己时,就会做黏黏药,设法让对方吃了,对方就会爱上自己。在这里就常常听说男人女人相亲时,哪个女的看不上哪个男的,男的就用黏黏药,把女的粘回来了。
    湘西民间的情蛊(黏黏药)真的有吗?真的有,春梅嫂嫂解释说,情蛊其实很简单,譬如说,酒就是一种黏黏药,它能催情,能使人兴奋,平时难以接近的男女喝喝酒就接近了,平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挑明的,喝了酒都能大着胆子说出来,更是有的男女,喝了点酒,生米煮成了熟饭,酒醒了,看到已经这样,也就一起了。
    当然,这里的男男女女用的“情蛊”并不是指酒,而是一些具有催情效果的药物,譬如最常见的是武陵山出媚草,据民间传,此草又叫鹤子草,叶如柳而短。还有一种被称为“淫羊蕾”的植物,据说也有类似的功效。当然各有各的“妙方”,各有各的“情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也不多做评判了。
    @爱人在北回归线上 2019-03-22 16:5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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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英嫂嫂说,但“草鬼婆”的“情蛊”就不同了,她们的情蛊分为两种:
    一是类似于湘西普通男男女女用的“黏黏药”,这里我们叫“爱蛊” ,放蛊的作用是让对方喜欢自己,爱上自己。这种蛊往往是男人放,男人追求女人,追求不到,或者很困难,求助于蛊婆,蛊婆给的。也有女人放的,或者就干脆是蛊婆为年轻女人,孤身寡居,她们如看上哪个外乡人而放的蛊。
    还有一种“情蛊”我们又可以叫做“恨蛊”, 这种蛊放蛊的作用更多的是防范和惩罚,放蛊后,如对方不遵守承诺,或者到一定的日期不回,那么男子就会得一种病,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直至死亡。当然回来了蛊家有解药。
    这种蛊多为湘西女人所放,这里很多男人在外面的世界闯荡。守在家的女子因担心长期在外打工的男人迷恋外面的世界和女子不愿再回来,在分别时,女人们都会在男人临行前给男人喝下一碗放了蛊药的茶,并一再叮嘱男人每隔一段漫长的时日都要回家一趟,不要忘了苗乡为其守望的女人。如果男人在外面变了心,忘了回家日期,忘了家里的女人,除了放蛊之人可以医治之外,没有可以治疗的药物。   
    @春光辉耀 2019-03-23 07:2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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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秀英嫂嫂的介绍,我大致清楚了情蛊的情况。哎,情在蛊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情首先需要有爱,为了得到爱,人们不惜用爱蛊,得到情人;得到情人后情之深则需排外,需独占,对外遇产生恨,为系牢爱,人们用恨蛊——这里我领教了湘西人对爱情的狠劲:你背叛爱情,就得死。
    我们现在需要用的是爱蛊,让建昌嫂嫂爱上张老板,这是解决晓月问题的唯一方法。我问:
    “嫂嫂,你能制作爱蛊吗?你能让建昌嫂嫂和张老板相爱吗?”
    “这个我真没把握,我听阿妈说过爱蛊和恨蛊,我也见过别人向她讨爱蛊,但我从没制作过。这类蛊的制作方法与一般蛊差不多 ,用的还是蛊毒,但远比一般蛊毒复杂,一般蛊毒只要掌握毒性的大小,大致命,小致病。而情蛊中爱蛊要让双方产生吸引力,有蛊毒,但毒性的发作程度和时间都要可以控制;这种蛊毒还必须能消解,在爱蛊中只要双方在一起则不发作,并慢慢消融;在恨蛊中放蛊的一方往往拿着解药,解药也是蛊毒的一部分。”
    讲到这里,秀英嫂嫂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
    “许多不了解苗寨情况的外面人,对苗寨草鬼婆的看法和认识往往是铁板一块的。如认为草鬼婆个个都是脸色蜡黄、眼睛发红、眼角有眼屎,蓬头垢面的老太婆,其实不然,她们和湘西千千万万个苗寨妇女一样,都是千差万别的,她们都是湘西苗寨的普通人,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有少女;有丑的,有路人长相,也有漂亮的。外面人也常常会认为湘西苗寨的草鬼婆个个都能呼风唤雨,放草鬼让谁生谁生让谁死谁死。其实也不然,苗寨的草鬼婆很多是被指认,被怀疑而称为草鬼婆的,很多人什么能力也没有,她想害人也害不了,她放什么蛊?她们很无辜也很无奈;有很多草鬼婆也是因为被人怀疑,要求为其解蛊收蛊,而慢慢具有一些除病致病甚至致死功能,即会放毒蛊和收蛊。而只有那些在放蛊的过程中对湘西的虫虫草草有深入研究的草鬼婆,熟悉毒性的强弱,致毒和延续时间的长短,毒性的相互影响和消融,毒虫的阴阳毒性对人体的影响,才能放情蛊,而且情蛊中爱蛊更容易,她只需感染对方,让对方喜欢自己;恨蛊就难多了,她要精确掌握毒性的潜伏和发作的时间长短,并要保证有有效的解药。我阿妈就是很少能掌握情蛊各种用法的草鬼婆,我不行,我只大概知道一些制作的毒虫和原理,从来没制作过。”
    “那怎么办?按你对情蛊的分类,我们需要的是爱蛊,我们需要撮合建昌嫂嫂和张老板。”春梅说。
    “我试试吧!可不敢保证。”秀英嫂嫂说。
    “就这样吧,你试试,现在也只有这办法了。”我说,我现在转而想的是我们怎么在建昌嫂嫂、建昌和晓月之间腾挪了。




    三十二




    我让春梅哥哥春生找一下张广富张老板,没说什么理由,只是说我想见一下他。
    春生自从上次和张老板一行喝酒,席间脑子一热决心为他们打抱不平,而看到建昌后又以他是“袍哥”为由拂袖而去后,也感觉挺没面子的,他知道我和春梅找张老板的理由,就兴冲冲地去了麻阳,第二天就把张老板和他的搭档一行三人带到了镇筸。
    见面当天晚上就在春梅米豆腐店进行,春梅准备了一桌好饭菜,几斤包谷烧。
    张广富进门就送了一份厚礼——一张虎皮,这在当时的湘西已经不容易找到,大概是张老板在深山苗区设法从老猎户那里找到的早年留存下来的稀罕之物,这礼物在当时的湘西已经是很重的礼物了。
    我盯了春生一眼,想必春生已经把我找他们的目的透露了,春生露出了窘态。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我对把这事做成没多少把握,所以不想过早张扬。
    落座之后,春梅忙着上茶炒菜,春生也被她支配着做下手,主要是我和张老板寒暄。
    说实在的,一见面我就觉得张老板是一个很正的人,身材中等略高,国字脸,棱角分明,见人笑呵呵的,举止也很得体,显得有涵养,看起来倒不像商人,倒很像一个儒雅的文人,和我倒一见如故。
    春梅的菜一上桌,张老板就夸个不停,这我倒没觉得是客套话,春梅这一段经营这个米豆腐店后厨艺大涨,饭菜可口,包谷烧度数又高,春生上桌后也和张老板的两位搭档敬酒猜拳,气氛倒很热烈。
    当然这只是热身,这场聚会是有目的的,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又不挑破。我的目的很明显,我要将建昌和嫂嫂撤散,促成建昌嫂嫂和张广富之间的结合,并将建昌嫂嫂远送到千里之外的浙江,我当然要了解张广富这个人的人品,看我值不值得这样做,把石青青送给他我放不放心;而张广富也已经从春生那里找到了我的目的,想帮他和石青青,这么也有好处,知道对方目的是想帮自己,就能配合对方想了解的东西,张老板也不要我们怎么挑起话题,就在觥筹交错之间,讲起了自己的一五一十,我也对张老板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在几千里地的江苏淳溪镇有一条高淳老街,这条街用粉红色的胭脂石横向铺设,两边用青条石纵向围绕,这条街的东头有一座楼宇式双层砖木结构,合面式店房,上下二层,这就是当地有名的张家,张广富就出生于这个当地的望族。
    张家的祖先张自雅是高淳县沧溪张家垛人,生于清康熙年间,张自雅天资超群,博学不怠,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康熙四十年张自雅中举人。后因父亲病故,他毅然放弃做官的机会,回家照顾祖母、母亲。他为家乡置义田,办学校,做了不少有益于乡里的事。有一年,高淳遭大水,目睹民众生活困苦不堪,张自雅主动去县衙向知县提出救济方案,动员全县富户捐款赈灾。他带头捐银三百两,不少富户在他的影响下,纷纷捐款,接济灾民。
    但到了张广富父辈,家道已经中落,父亲早年去世,母亲靠变卖家中财物送张广富读书,希望他延续家中书香传统,但从小看惯了亲戚的冷眼的,他在初中二年级坚决地拒绝了家中的安排,跟着一个远房叔叔做木材生意。
    高淳一带工商发达,产生出一批批大户人家,家道中兴后总要大建宅院,楠木需求量很大。几年之后张老板渐渐上道,就自己单干,开始是到湖南常德贩运楠木到高淳南京一带,后来觉得差价不大,干脆深入湘西黔东一带楠木原产地收购楠木,放排到南京,十几年过去,张家又成了当地的大户。
    张广富结婚后,夫妻恩爱,夫人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但十多年未生子。前些年,其母要为他另娶一妾,夫人也同意了,但被他婉言谢绝,也许是未碰到合适的吧。
    石青青对张老板的儒雅和彬彬有礼颇有好感,这时她到麻阳河边才一个多星期,招待过的十多个嫖客都是麻阳河的船夫和放排人,倒不是石青青看不起他们,他们通过自己辛勤的劳作,赚了一些银元,然后到石青青这里寻求一份慰藉和肉体的快乐,让石青青也赚到了钱,石青青有责任让他们满意。但是他们也是粗鲁的,并不寻求精神上的沟通,他们用在麻阳河和沅水练就的强壮身体猛烈地撞击着石青青,甚至在一个晚上之后,在石青青身体上留下数不清的咬痕。他们认为自己付了费,就有权力随意使用石青青的身体,而很少去顾及石青青的感受。
    张老板不同,他首先给了石青青2个银元,让她去卖了一些菜蔬和酒水,就在家里置办了一桌酒席。然后和石青青对坐,吃饭喝酒,觥筹交错之间,时不时给石青青夹菜敬酒。他和石青青谈他的过去,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而又备受亲戚歧视的童年,他学做生意的辛苦,这些年在湘西和高淳之间颠沛流离的生活,老家妻子的贤惠和不能生育的烦恼。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石青青也向张老板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讲了自己和死去的丈夫的生活,丈夫死后自己一家六口的艰难处境,自己出来卖身的无奈和身体的抵触。谈着谈着两人坐到了一起,石青青竟扑到张老板怀里哭了起来,张老板也动了感情,抚弄着石青青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陪着流泪。
    当天晚上的戏是晚饭戏的重演。两人躺着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张老板拥着石青青,只觉得应该对这个女人好,他像捧着宝贝一样爱惜她,他进入时会顾及她的感受,他喊她青青,她喊他广广;他们揣着粗气又细声呢喃。张老板也算是老江湖了,曰女人无数,但大多风月场的女人,要不专业精神太强,还没到高潮就发出虚假的呻吟,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要不冷冰冰地让你在她身上折腾,涣散的目光像置身事外在看着热闹的。躺在他身下的石青青,却用清澈的眼光看着他,迎合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尽量满足他,自身也随着他进入了高潮。
    以后连着半个多月,张老板以每天2个银元包下了石青青,他们俨然一对夫妻。张老板动员石青青跟他走,他想娶她做妾,石青青也同意了,她们正在安排着一些细节,如孩子老人怎么安排等。这时就发生了前面说过的一幕,突然一天,建昌闯了进来,两个耳光将张广富赶走,占有了石青青。
    张老板事后也打听过,打他并赶走他的是石青青已故原夫的弟弟,石青青的小叔子。按当地风俗,石青青的小叔子想娶嫂嫂是有理的,他一个外地人,也没有多少办法。
    我就在这里接的话,问到:
    “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娶比石青青更年轻、更漂亮的黄花闺女,石青青虽然有点风韵,但毕竟已经三十多岁,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父母的独生女儿,也没什么文化。石青青吸引你的到底是什么?你想迎娶她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不要只是说她的外形风韵漂亮,像这个年纪的女人的容颜也许不会再保留多久了。”
    “对石青青我主要还是打心底的喜欢,你知道我没有子嗣,我的母亲和原配都曾经劝我纳一房妾,为张家延续香火,也让我挣下的这份家产有人继承,我何尝不想如此?只是一直没碰上什么合适的,我和夫人感情尚好,在我们那个地方大户人家明事理的千金是不屑给人做妾的,而一些穷人家的女儿我又稍嫌其粗鲁,也许没碰到合适的吧。但对石青青我却一见钟情,从形象到志趣相投,我爱她。同时她有三个孩子,能生育,我也希望她能为我延续张家的香火。”
    “你到底准备怎么安置她的孩子和父母?,这一点是我们帮你的条件,我们不希望你们一走了之,留下孤苦伶仃的三个孩子和两个老人。”我继续问道。
    “我这么做石青青也不会跟我走,我也看上的是她有情有义,我们也探讨过她孩子和父母的安排,我甚至提出他们可以全部跟过去,我把她父母和孩子作己出,但她说她父母可能会不愿意远走他乡,他们已经老了,更留念故土,不愿意把一副老骨头埋在异地他乡。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也不是我说了能算,这要和石青青及她父母商量着来。”张广富的这段回答也算得体。
    通过席间这一番了解,我觉得张老板还是比较靠谱,石青青嫁给他应该是一个不错放的选择,这样我就能放手撤散建昌和石青青了。
    宴席该散了,送别之际,我给张老板说,你和石青青感情的事,这个忙我们一家可以帮,旦最后帮得了帮不了还很难说,希望他回去听我们的音信。张老板则千恩万谢,表示事成后自当重谢。我说不用谢,对石青青好一点,对她父母孩子好一点,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整个过程,我对建昌和晓月的感情瓜葛一字不提,也许张老板还以为真遇到了一个侠士了。




    三十三




    老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现在也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爱蛊”了。
    现在我和春梅都在关注秀英嫂嫂制蛊的进展。
    自从上次放毒蛊毒死梁秃头后,嫂嫂对制蛊已经有了一些基础,如养了一些毒虫。但是让人相爱毕竟比毒死一个人难得多。
    我和春梅在镇筸城,嫂嫂在吴家寨,我和春梅时不时去看一下嫂嫂,只见她一天到晚忙碌着,经常还往山里跑,但看得出,她还是蛮有信心的。
    一次我好奇问她到底怎么制“爱蛊”,秀英嫂嫂是这样回答的:
    “我们这个不同于一般那种通过兴奋、使人迷糊来达到目的的黏黏药,那个虽然一时得逞了,但难长久。我们想在两个人中包含一些共同的,相互吸引的东西,使爱更长久。”
    我似懂非懂,没想到嫂嫂还能懂这么深奥的东西。
    终于,嫂嫂说行了,她给了我们两小包药粉状的东西,她不会写字,她要我分别写上“男”和“女”,“男”给男的,“女”给女的,最好放入他们的茶中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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