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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蛊之择——一个关于湘西放蛊的恩怨情仇的故事(原创)[第3页]

作者:ah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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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房子,我把春梅叫到身边把家底交给了她:买房后还剩320块银元,我要留50块备不时之需;剩下的270块我交给了春梅,并希望这次我们结婚前给阿妈50块。
    “给阿妈50块吧,感谢她为我生了一个我这么喜欢的春梅,也让她不用为你的嫁妆和婚礼发愁,把家收拾妥当以后,就回去和阿妈商量一个合适的日期,在你那边办个体面的婚礼,我去把你接过来,我们就算结婚了。你知道我现在在这里除了你就没有亲人了,表哥死了,大姨姨夫也已经远去南洋,而我们才移防过来,还有一大堆事要做,我这边就不准备搞大的排场了,你过来后我请我们区队的弟兄喝餐酒就行了。”
    春梅喃呢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出来,她也许想有其他的安排没说,也许没办法反驳我吧。
    随后几天,春梅忙着布置房子。我看到了春梅作为一个家庭主妇的天才,随着这里添点装饰那里加点家具,我们的房子一天天更漂亮更有生活气息。而我那边因为才移防,很多事,也就顾不上她了。
    她忙了几天后,和我打了声招呼,就回吴家寨了。







    十七






    我们黑旗大队第三区分队回到镇筸驻防,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民国二十四年初的湘西,真是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贺龙红军经过十万坪大战后,已经在永顺、桑植、大庸、龙山一带扎下根来。他们留下一些部队,在那里开始建立机构,建立根据地。稍加休整,主力向南打沅陵,占领桃源,迫近常德。就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内,红军横行于湘鄂川黔边区,迫使蒋总统不得不抽出大量兵力围剿湘西,一开始任命徐源泉为湘鄂川黔边区“剿匪”总司令,随即又任命何健为“围剿”军第一路总司令,督令湘鄂川黔边区部队进剿贺龙红军。
    我们三十四师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十万坪一站我们元气大伤,我们已经不愿意再与红军作战;这边何健却一天比一天催得紧,“剿匪”不力的帽子不断加在我们头上。
    这是大形势。对我和春梅来说,还有个不太好意思说的“小情况”:这么长一段时间,天天和春梅住在一起,我很贪恋春梅的身体,几乎天天要,两个年轻健康的身体,孕育出下一代可能也是必然的事,我这些天都时不时盯一下春梅的肚子,搞得春梅不知道什么意思。
    总之,不能再拖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乘这段稍微平静的时间,把婚事办了。
    好在春梅也给力,回去三天后就回来告诉我,婚期定下来了,日子是阿妈到天王庙求来的,五天后的阴历26号。由于我这边不办,我就去吴家寨参加婚礼,第二天接春梅回来。
    26号下午,我去了吴家寨。
    在春梅家,一大帮寨子里的姑娘在陪着,春梅选了晓月和 几个姐妹做伴娘。春梅穿着节日盛装,带着上次我们订婚时我送的银饰,她是伴娘也满戴银饰,一边帮赶制衣裳,一边唱着苗歌。
    晚宴的时刻到了,春梅阿妈请来了全寨的男男女女,大家围坐在酒席桌旁,他们边吃饭喝酒边高唱酒歌。大家在酒歌中都称赞阿妈养育了一个好女儿,又漂亮又勤劳;还唱到她的女婿(也就是我)有文化,还是军官,今后有出息。全寨人都在为这美满的婚姻祝福。
    我敬了大家酒,喝了不少,有点醉醺醺的了。哥哥嫂嫂把我扶到他们家,泡了一杯茶,
    我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春梅和她的伴娘悲悲戚戚的歌声,哥哥嫂嫂说,她们在哭嫁。
    我听不懂她们在唱什么,她们用苗话在唱,但是听着这凄凄凉凉的歌声,我心里不是滋味。
    嫂嫂告诉我,苗疆姑娘婚嫁之时必然痛哭,以此来表达亲人之间的骨肉情深及离别痛楚,表达对于婚后离开父母的顾虑与忧心,有哭祖宗、哭爹娘、哭叔伯、哭哥嫂、哭姐妹等。她说她们唱的有的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也有新娘与前来陪哭的姐妹们所即兴创作的,主要是表达对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和对哥嫂兄妹们的关怀之情的感谢。全寨相好的姐妹们都要来陪哭,在堂屋的火塘边围坐于新娘四周,以短手帕掩面,陪伴着新娘放声痛哭,倾诉衷肠。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带春梅走了。春梅家为春梅举行了“出闺”仪式。将出门时,寨子的族长用格筛托着出嫁衣裳,银饰,花鞋等让姑娘穿戴完毕后,即来到堂屋里云跪三拜,拜别祖宗。父母叔婶及兄弟姐妹后,爹娘在一旁哭泣着把格筛放在一只盛满谷子的斗上,春梅站了上去便由哥哥背出门去。
    “出闺”也是在哭悲中进行的。春梅先拜别爹娘,而后拜别叔婶及和哥哥嫂嫂,就跟着我上路了,后面跟着4副抬杠,那是春梅的嫁妆,无外乎春梅的衣物床上用品之类的,最后一副上还有半边猪肉,那是春梅阿妈哥哥嫂嫂为我们晚宴准备的。
    我看着春梅满脸的泪水感觉有点陌生,给她把泪水擦干,和她说:
    “春梅别哭,哥哥不会欺负你的。”
    “我知道。”春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春梅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我,她是哭声并不是因为嫁给我而感到悲伤,嫁给我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但是苗家出嫁时新娘的哭嫁唱的好与坏、多与少,都是乡亲们评价这个新娘聪不聪明的一个重要的判断标准。一般要求能出口成章,用词丰富,如若两眼红肿、嗓子嘶哑的唱到如泣如诉、动人心弦,就更易受到众人的大加赞赏;但若不会哭嫁的话,则会受到讥笑与非议。因而,大多数姑娘从小就要开始学习哭嫁,在旁观摹或参与陪哭。
    “所以我唱的那么多,哭得那么伤心和你没关系,苗家姑娘出嫁前都这样哭嫁,我必须比别人还要哭得好。”春梅说。
    春梅还告诉我,昨晚晓月失态了,唱得哭天泣地,声音都唱嘶哑了,旁边的姐妹和她怎么样也劝不住,哭爱情的艰难,哭情郎的负心,哭最好的姐妹要远走,一直哭到凌晨。
    “该死的建昌”,我心里想,也许是春梅幸福地出嫁又触动了晓月那颗受伤的心,想想我们原来一起在镇筸手牵手的日子,现在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这边的晚宴就在我们家的四合院举行,一切都是我的助手茂平操办的,前面那间房子已经按照开店的标准配齐了厨具,茂昌请了师傅操办,猪肉是我们从吴家寨带来的,鸡鸭鱼蔬菜市场上买的,院子也按照这里的习俗布置得十分喜气。
    原本我只打算请我们区队七、八十个不在上岗的兄弟,长官我只是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没想团长营长大队长又来了足有两桌,给我面子,我当然高兴,加上春梅阿妈和哥哥嫂嫂也赶了过来,大家都来祝福我和春梅结为百年之好,祝春梅阿妈找了个好女婿,春梅阿妈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个简单的婚宴办得很热闹。
    客人散去,我和春梅到门口送走了宾客,回来春梅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她哭嫁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睡觉,太累了,连衣服都没脱。我边给她脱衣服边想,这个春梅,新婚之夜也不和我说说情话,让我享受享受你。
    但实际上我也累了,睡吧。
    婚礼过后,我又忙着城防的事,由于局势紧张,既要防红军又要防何健,我制定了多套方案,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必需对这些方案进行反复操练,还有各套方案与与其他部队进行协调,所以工作很多。
    春梅忙着策划米豆腐店的事。我给她做了指点,米豆腐要做出特点,作为招牌,但也做面条、米粉等,否则太单调了,就做早餐和中餐,炒菜我不主张做,因为那样要忙一天,太累了。
    最后春梅做了一点调整,胃口稍微大些,米豆腐、面条、米粉为主,主要做早中餐,但她也准备一些熟食和凉菜,如酱牛肉凉拌猪耳之类的,还买了几个大坛子,分别装了米酒、高粱酒和包谷烧,她说让喝酒的人也能在这儿喝点酒,如果需要她还可以炒几个简单的蔬菜,炸点花生米,拌点辣椒皮蛋之类的。我看她谋划得兴致勃勃,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春梅米豆腐店”开张仪式在周末举行。主要就是春梅操持的。那天阿妈哥哥嫂嫂叫来了几个乡亲都来帮忙,我把上次没到参加我婚宴的弟兄叫了来吃一顿,大多是熟肉凉菜之类的,酒管够,当然还有春梅拿手的米豆腐。酒席没放在四合院内,故意摆在了外面街上,这么多青衣青裤头戴青色苗帕的黑旗队员沿街一溜烟排开,好大的阵势。
    我这就是要告诉流氓地痞兵痞们,别找这家店的麻烦。





    十八





    我的工作逐步走向正轨,春梅的米豆腐店也吸引了一批固定的顾客,很多学生老师都每天来这儿吃早餐,生意很稳定。
    按理说刚才新婚,一切都走人正轨,我们两相处得也很和谐,春梅应该一天高高兴兴才对。可是我几次晚上回来却看到春梅坐在那里发呆,紧锁着眉头,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问她:
    “春梅,你怎么了?是我对你关心不够?是累了?还是其他什么事?你好像不太高兴,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说呀。”
    @布道者2016 2019-01-28 18:10:53
    支持好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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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一直支持!
    “不是你,晓月来了,为她的事,不知道怎么办?”
    原来晓月到城里办事,到我们这儿串了个门。自从春梅嫁过来后,晓月在寨子里愈发难过,以前还有春梅作伴,现在有什么心事也没个人诉说。到了这里看到春梅成了家,还忙着自己的米豆腐店,想想自己和建昌的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拖着,也许完了,甚至建昌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可是订过婚的,现在连一个解释和了断都没有,不禁又哭了起来。春梅安慰她,还希望她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房间很多,米豆腐店也需要人帮忙,但晓月已经没心思做这些了。
    建昌已经失踪3个多月,这段时间我自己的事也是一桩接一桩,所以对晓月和建昌的事根本顾不过来,看来现在得过问一下了,无论是为了晓月,还是为了春梅。
    我考虑了一下,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既然建昌最后的线索是去处理他哥哥在青浪滩出事,那么我可以从两个地方着手:一是从建昌哥哥遗体的处理找到建昌老家所在的寨子,再到寨子打听建昌的下落;二是放排人是不是知道相关信息。
    我首先找到上次认识的镇筸赶尸匠贺师傅,把事情说了一下,他马上判断,沅陵清浪滩的生意不可能是镇筸赶尸匠做,因为一去一回要太多时间,一般是到了那里找到尸体直接请沅陵的赶尸匠赶回来。不过他们这行的人消息灵通,他可以帮忙打听三个多月前青浪滩有没有人做过生意。
    赶尸匠果然消息灵通,我还来不及到放排的那里打听消息,贺师傅就给我反馈消息来了:三个多月前在青浪滩确实发生过放排事故,两个放排人在青浪滩散排了,也就是木排在过滩时木排解体,两个放排人落水后被后面的排砸下来身亡。
    赶尸匠对死人的消息是相当敏感的,因为这可能是他们的一笔潜在生意。但是后来他们打听到,由于水激天黑,落水的人顺流而下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尸体都没捞上来,所以沅陵那边的赶尸匠也没谁做过这笔生意。
    @是子乙不是孔乙己 2019-01-29 16:44:56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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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鼓励!
    从赶尸匠那边找建昌的线索断了,只有从放排人这边碰碰运气了。
    但是这又如大海捞针,放木排在湘西是个大的产业,沅水流域有30万人以与放排有关的行业谋生。
    湘西位处武陵山区,在明代就开始了大规模砍伐楠木。明朝几次大规模的皇室营造及江南等地的园林建筑等,都使得对大木的需求激增,历史上溪州水顺、保靖土司向辰州府进献数百楠木,随酉水河洪水暴涨一夜飘至辰州郡城的壮观场景。
    自清代到民国,湘西木材生意是这里最大的能赚钱的生意,伐木工、放排工以及服务于木材生意的行业齐心协力,木排顺江而下,远销江南或北京地区,一方面则为外地白银逆江而上,涌进沅水流域木材出产区。而徽州和临江商人的足迹,也深入到了沅水流域的腹地。利润诱惑总是能使商人敢于进入一般汉人望而生畏的“生苗’、“生界”等少数民族地区。
    沅水最壮观的时候是放排,连绵不断的木排铺江而下,放排人的吆喝声、山歌声彼伏此起,山鸣水应。上好的木材顺江而下,可达洞庭、长江。伐木工人将木材托运至河边,扎成大排,放入小溪支流,过沅江、洞庭、长江,转销江淮之地,形成一派“一江木植向东流”之壮观景象。
    放排让人感到最怕的是过滩。数千里水路的沅江,由于穿过雪峰山和武陵山区,故险滩无数。其中有名的有黄狮洞、辰洲滩、大江口、黄溪口、青浪滩、十里鬼哭狼嚎峪等等,最险恶的是沅陵境内的青浪滩。名震沅水的的青浪滩,“三十里波涛,三十里号子,三十里礁石,三十里吊脚楼”,此地只要稍一不小心,或排头扎进了岩礁,或排腰卡在拐角,或排挂住了水下礁石,就会殃及排筏,严重的还会使排筏解体,撞散的木竹满江漂流乱窜,排筏就更具危险性,一旦出了散排事件,那便是九死一生,每年都有一些放排人沉于江底。
    所以当我找了一些镇筸的放排人,打听三个多月前青浪滩的这次事故,大多放排人都一脸茫然,因为放排死人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会在某些地方死人,没人会去留意几个月前在沅水某个滩放排死的人。这和赶尸的不同,赶尸的会特别留意有没有人死,这牵涉到他们的生意。这条线索也似乎断了。
    在这件事情上来看放排人的消息还没有赶尸匠灵通。放排人不太愿意谈论同类的事故和死亡,因为这不吉利,不是好兆头;而赶尸匠没这么多禁忌,何况还牵涉到他们的生意。
    跑了这么一通,四处打听,得来的却还是这么个结果,建昌到底在哪里都搞不清楚,真令人沮丧。我是事后才给春梅讲了我调查的情况。春梅看到我对这事这么上心,也尽了力,就说代表晓月谢谢我。她也说看来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十九





    但是几天后事情出现了转机。正应了那句古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人在麻阳的烟花巷看到了建昌,而这个人却令人意想不到:春生(春梅的哥哥),春生恰恰是个放排的。
    春生是一天下午到我的办公室找到我的,我还感到有点奇怪,说:
    “哥,快下班了,有什么事到家呀,叫春梅准备几个菜,我们喝一盅。”
    “别,我找到这里就是不想让春梅知道,否则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春生有点吞吞吐吐,很不自然地说。
    @布道者2016 2019-01-30 21:14:56
    养得肥肥的再看,那才叫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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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欣赏!
    “哦,什么事这么神秘?”
    “我在麻阳的烟花巷见到建昌了。”
    啊,这大大出乎我的意外了。
    麻阳是离镇筸50里地的一个县城,麻阳在沅江的一条著名支流辰水的中段,辰水是古代沅水上游的五溪之一,当地人叫它锦江,包括镇筸沱江的许多溪河都汇入锦江。锦江横贯东西1百多里地,至辰溪县城注入沅水。这里的航运十分发达,凤凰放出去的木排都要从那里过。
    “什么时候?怎么见到的?”
    “半个月前,和朋友一起见到的。”
    这时春生却说起了他们放排人的规矩来了:沅水及其支流上的放排佬,一路放排而下时,见河神庙就要拜,河神就是女人,既然河神是女人,那么对女人也该敬着,所以放排人就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管离家多久,在放排下水后的一路上,是不能碰女人的,不然,河神不保佑,木排就过不了激流险滩,急浪会把他们的木排打散,轻者损失木排,造成钱财上的损失;重者还要落水身亡,命丧沅水。只是放排归来的时候,他们沿河而上,才能一路玩耍,风流潇洒一番。 大部分放排佬,走上回程才会在河边那些相好的风尘女人那里温存几天。
    春生强调说,自己到麻阳是放排下水走,从沱江到麻阳,在那里组大排的时候看到建昌的。也就是说,他是在放下水排时看到建昌的,按照放排佬的规矩,这段路程是不能嫖女人的。
    显然春生啰啰嗦嗦谈这么多,实际上想撇清的是他出现在麻阳的烟花巷,并不是去嫖女人。也正是怕春梅嫂嫂和春梅误会,他犹豫了几天才避开她们到我这里来。
    我心想才不想管你是不是去嫖女人这种破事,但春生是春梅哥,我又不能直接这么说,所以只能说放排人这规矩我知道,我相信你去烟花巷是有原因的。你说,是怎么碰到建昌的。
    @再生缘起 2019-01-31 12:26:11
    楼主春节快乐,多更点,养肥了春节看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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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关注!
    春生才说起他这次到麻阳碰到建昌的经过。
    春生这次放排是从乌巢河到沅陵,这趟排实际上是要到常德的。但春生只把排放到沅陵后交给其他放排人返回,沅陵以下由那些人继续往下放。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放排是个技术活,不要看都是木排往下放,但河流的情况不同,对排的要求不同,对放排佬的技术要求也不同。譬如乌巢河到麻阳段河小水激,只能扎那种小木排,在这种河流放排的,河流宽度和礁石情况往往随着一场洪水变化很大,就要求不要墨守成规,不太要求了解河流的情况,但反应要快,手脚要麻利,转弯要快,要防止木排撞着两边岸边和礁石。而到了麻阳后,锦江河水变宽,过了沅陵更是沅水主河道,大排在过沅水险滩时更安全,这就要求木排要扎得大,甚至几个排连起来。这里也存在着大大小小的河滩,有些滩还很险,但这些险滩都比较固定,哪儿有几块大礁石,哪儿有暗流,怎么应付,放排人都有一定的套路,所以对放排人也要求有一定的经验,熟悉河流,哪里有河滩,哪里的滩很险,过哪个滩该注意什么事项,都要一清二楚。
    若干条小河流就是在麻阳汇成锦江,麻阳是沅水的重要码头。所以基本上木排放到麻阳后,都有一项重要工作——改排,就是在这里把小木排改装成大木排,以适应沅水中下游的河流,改排一般由上游放排的人完成,改了排后,再把排放到沅陵,适应适应,到沅陵后就交给继续往下放的放排佬,他们对沅水中下游怎样放排更熟悉。
    春生就是从乌巢河放排到麻阳后,按照老板的要求进行改排。从麻阳开始,沅江河道就宽敞了许多,水位也深了许多。木排继续往下运送,这木排的装载量要多,木排的长宽面积要加大。从这里开始,每块排筏的宽度升展为三丈六尺的大排。木排拼联后,便在木材的蔸部上面增加二根横梁。横梁的头尾交错要搭配好,横梁的蔸头要朝上翘起。蔸头向上翘起为的是排筏的四个边角吃水浅,行江中间易避免发生碰触。然后,排工们用人工编制成的篾缆,一根或二根地从水底下蔸住木头穿两道圆箍,再从横梁上面绕过,打好结再插上根杂木棒。棒子插好了,便拿把木榔槌进行槌打,一边槌一边把棒子使劲地往下压。随后,将两块捣了梁的半截木排,尾巴对着尾巴,交错拼合,进行“捡捞”。捡捞就是把木材的梢尾部分,用篾缆一根一根地,上下交错起来进行编织,使木材的尾部紧凑稳固具有承载能力。完成这些,一块木排的粗样就出来了。
    木排做好后,便是搭棚子,以便晚间睡觉和做饭菜用。棚子搭在梢排上,用一根平直的大杉木作棚梁。木棒用篾缆如捣梁般固定好,便把另一头竖起,搁在一个人字架的叉叉上。再在人字架一人多高的中间,横上一根长约丈余的小木头捆扎好。然后,在横架的两边,另搁上一根杉木。围着这几根杉木,再安上些支架绑牢起。棚子就成了。
    春生和几个排工改排完成后,雇主,一个浙江来的叫张广富的木材老板,来检查木排扎的情况,雇主对扎排是不是牢靠是很介意的,因为排扎得不牢,在沅水中下游过险滩时就可能散排,最后可能会排丢人亡。由于放排人往往没多少财产,加上人已经死了,受损失的往往最终是雇主。因为春生也算是老放排的人了,知道排扎得牢不牢事关自己和后面放排人的的性命,排扎得既紧凑有牢靠,张老板检查后也觉得满意,就叫了他们两个放排人一起吃了个饭。
    同时吃饭的还有和张广富一起来做木材生意两个浙江商人,宴席很丰富,春生他们最近也吃了不少苦,吃起来应征了那句话——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席间大家喝了不少,张老板酒量小些,有点醉了,就有点失态,本来好好的,说着说着就骂起人来了,说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刚好上,斜横里插进一个后生,硬是把这个女人抢去了,说到这里,竟呜呜地哭起来了。
    同去的他两个老乡,一个忙着安抚张老板;另一个叹着气给我们解释,张老板也不容易,靠近四十的人了,家中夫人也没生孩子,夫人曾经怂恿他纳个妾,给张家留个香火,也让辛苦打拼集下来的家产有人继承,但张老板总觉得夫妻感情好,也没看上谁,把这事推了。不想这次在这里来麻阳烟花巷几次,和一个女人好上了。那女人有点风韵,温柔体贴,关键是还能生,已经有三个孩子,人性子也好,两个人还谈得来。那女人刚刚死了丈夫,只要孩子得到妥善安置,也愿意跟他走。张老板也说了,愿意带她和孩子一起走,今后能生则好,不能生就把这几个孩子作为己出,算作张家的香火了。
    “哎,本来什么都说好了,那天他正在那女人那里温存,突然闯进来一个后生,冲着他大吼,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着被打了一巴掌,那女人好像认识这男的,连忙把他们隔开,并推着他到门外去。第二天张老板想再去找那女的,但那女人好像也变心了,不愿意了。这件事就这样给搅黄了,到底是什么回事都搞不清楚,弄得张老板很伤心,这不,喝了口酒,把张老板的伤心事又引上来了。”
    春生也是个有血气的后生,听这么一说,血性也涌上来了,他说:“这人是谁呀,什么事也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要横刀夺爱呀。你告诉我是谁,我找人摆平这事。”春生放排多年,在麻阳码头也有几个朋友,这时也有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味了。
    张老板这朋友一听,也来劲了,他们本来也憋得一肚子气,但考虑到自己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只好忍气吞声。现在来了个本地人帮出头,当然乐见其成。他就说:
    “今天晚了,可能他们都睡了,明天早上我叫你一起去看那人。如果你们能够把这事摆平,让那女人重新回到张老板身边,你们这次的放排脚费翻倍,说到做到。”
    春生说这不是钱的事,我就是看不惯横着走的。
    第二天一早,那人邀了春生早早就到烟花巷,在那妇人租住的房子对面一个隐蔽处躲起来。不一会儿,那家人家的女人出来倒水,是个身形比较丰腴的女人,女人进了屋;过了一会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像是要出门,一看到这个男人春生简直目瞪口呆,差点喊了出来:建昌。
    春生一时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顾不得面子了,只得给张老板那朋友说,这个男人是当地一个袍哥,在这里背景很深,最好不要得罪他,然后匆匆离开了那里。






    二十




    听这么一说,我现在倒真怕春梅对春生有什么误会,最后传到她嫂嫂那里去。为免麻烦,我要春生马上回吴家寨,不让春梅知道他来找过我,约定明天上午来找我,我要考虑一下这件事。
    考虑来考虑去,只有我去麻阳一趟,把这件事弄清楚。当时的凤凰、麻阳、辰溪、泸溪的警备司令是一个叫龙云飞的,归三十四师管,是陈师长拜把子兄弟,坐镇麻阳。第二天我很容易就讨到了一趟去麻阳的公干,当天晚上和春生一起赶到了麻阳。
    从前面的情况来看,建昌这段时间是在有意逃避着我们,所以我决定首先不和建昌接触,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
    到麻阳的第二天早上我们还是到了上次春生观察建昌那个隐蔽处,那是一栋和旁边房子没有什么区别的住房,麻阳的烟花女都是住在这种房子里,一排排连在一起,这个烟花行业也和其他的商业一样,它有个集中效应,集中在一块地方,客人来了一排排的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那天阳光灿烂,是最近的雾霾天气过后难得的一个爽朗日子,我正担心着建昌和那女人是不是在家时,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妇人和一个人男子一起端着一盆被子之类就的出了门,两个人好像有说有笑,拉了一根绳子,然后两人一人拿着被子的一头合力把被子湿绞干。
    春生就告诉我,就是他们俩。。
    我的注意力当然首先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这是一个比较富态的中年妇女,宽大的身子和圆润的脸盘很协调,脸白里透红显得颇有几分姿色,上身穿着湘西土家妇女常穿的士林蓝粗布上衣,下身穿着宽大的带花边裤子,身子的各个部分单独看起来都一般,但全身组合起来却整体包裹着性感,是一个看一眼就很吸引男人的女人,怪不得张老板会一见钟情。
    那男人当然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我来到镇筸后结交的最好朋友——建昌了,建昌几个月不见,人瘦了,也黑了,胡子长长了也不刮,整个人看起来真有了点沧桑感,人也显得老了很多。
    看了建昌和那妇人,再把建昌和晓月比较,我还是觉得建昌和晓月更般配,晓月年轻漂亮,也是那种丰腴的体型,和建昌的年轻健壮很般配;建昌才二十岁,而那妇人可能生了孩子的缘故,看来三十多岁了,有着宽大的体型。当然年纪稍大些,但她透露出成熟的风韵,举止投足间有人显得很得体。那种体型真的也很吸引男人,宽大的衣裤掩盖不住身体的丰满和性感,加上面目姣好,让人想入非非。
    我们没有莽撞地出去,而是继续守在那里,过了一个来小时,建昌出来了,好像是要找活干,我们跟踪建昌,我们很容易找到了建昌的朋友,这人春生认识,也是放排的,叫麻三。
    当天晚上春生叫上麻三到一个餐馆去叙叙旧,当然是我请客。麻三只知道我是春生的朋友,也不客气,一见就熟。我们三个人喝了两瓶当地的“兰泉”酒,大家舌头都有点话把子收不住了,我就不失时机地把和建昌那点破事抛出来,他说你说的建昌我认识,在我们的引导下,我们基本把建昌这一段的情况摸清楚了。
    那妇人是建昌的嫂嫂。
    建昌哥哥青浪滩散排,建昌知道消息赶到那里已经过了几天,清水滩河宽浪激,他马上沿江下去找了几十里地寻找尸体,但这是徒劳的,沅水那么大,水流那么快,又已经过了几天了,哪里可能找到尸体?
    建昌哥哥这次出事实际上也是自身的原因,他常年是在沅水上游的乌巢河放排的,而大排在过沅水险滩时对放排人也要求有一定的经验,熟悉河流,哪里有河滩,哪里的滩很险,过哪个滩该注意什么事项,都要一清二楚。建昌哥哥虽然没经验,但排主人给的放排费比较高,他也就接了。当然放排的也经常这么冒险也没事,但这次建昌哥哥运气不好,在沅水第一险滩清浪滩出了事。
    哥哥的遗体没找到,家里情况怎么样,建昌也不知道。他只得怏怏地回到哥哥家。嫂嫂已经知道丈夫遇难的消息,双眼哭得通红,看到丈夫连尸体也没找到,免不了又是一阵哭泣。
    嫂嫂和建昌一起找了些死者身前衣服埋下做了个坟,建昌哥哥算是有了一个衣冠冢。一家人在坟前点了香,烧了一些钱纸,就算是给建昌哥哥办了丧事,哎,穷人的命,就这么低贱,说没就没了,死后也就这么草草了事。
    但这时排的主家又找了门来要赔偿,建昌家哪有钱,嫂嫂及三个孩子全靠哥哥放排得的工资勉强度日,以后怎么办都不知道。后通过人说和,建昌掏出身上带的10块银元,加上主家看到他们家确实没什么财物赔偿,也就作罢。排主还有一批木材要放倒常德去,建昌答应不要放排费把这批木排放倒常德,这事就算了结。
    建昌曾经和哥哥一起放过排,这次去还有其他有经验的放排佬参加,安全倒是不太担心。最主要建昌这时愿意去这趟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沿途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哥哥的尸骨。但一路东去,江水滔滔,哪还见哥哥的尸骨?
    放这批排来回一个月,等建昌回到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建昌连忙赶到嫂嫂石青青娘家,在这里看到嫂嫂父母带着3个不到10岁的孩子在家里,嫂嫂已经到麻阳谋生去了。
    祝读者春节快乐!
    建昌放排,自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女人去麻阳“谋生”意味着什么。
    那天晚上在嫂嫂娘家,建昌失眠了。哥哥嫂嫂自小把自己养大,就如父母一般,现在哥哥死了,嫂嫂为生活所迫去了那种地方,有三个孩子两个老人要养,生活把这一家人已经逼到了绝境。建昌觉得自己已经很难置身事外,他决定先找到嫂嫂再说。
    麻阳自古从事水上运输人员颇多,“麻阳船”自宋以来就闻名于世。常年有船只300艘,航行于沅水长江。过往的木排更是常年不断,也造就了麻阳码头沿河两岸数不清的烟花行。有些人家在一个菜园平房里,有些却又住在空船上。这些妇女使用她们的身体,安慰和征服着往还沅水流域的烟贩,木商,牛皮商人、麻阳船水手、放排佬、船主以及种种因公出差过路人。
    这些人到这里,必来河边走走,这家那家坐坐,烧盒烟,喝杯茶。看中意某一个女人时,问问行市,花个一元两元,便在床上,和那妇人过一夜。这些妇人照例说不定还被一个当地的官吏或一个当地小流氓长时期包定占有,客来时那人往烟馆过夜,客去后再回到妇人身边来烧烟。
    建昌到了麻阳,这个小县城和别的县城差不多,一入城门有棺材铺,官药铺,有茶馆酒馆,有米行脚行,有和尚道士,有经纪媒婆,庙宇祠堂多数为军队驻防,土栈烟馆既照章纳税。烟花女的数目占城中人口比例数不小。有些人年在五十以上,大多十六七岁,也有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便在那儿服侍客人过夜的,除了用身体让客人享用外,也烧烧鸦片烟,唱点流行小曲,电影明星的新歌,应酬应酬,增加兴趣。她们的收入有些一次可得洋钱二十三十,有些一整夜又只得一块八毛。
    建昌逢人就打听,有没有才来的女人,讲的凤凰口音。
    最后,他找到了嫂嫂,就出现了张广富张老板叙说的那一幕,嫂嫂正在和张老板温存,建昌闯了进来。建昌看起来嫂嫂正被别人侵犯,给张老板一巴掌然后赶了出去。
    但是,实际上他也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张老板出去后,双方都沉默了。
    建昌的嫂嫂石青青在家庭的顶梁柱垮了以后,迅速地采取了行动,她知道她必须解决三个孩子和两个老人的生存问题,而一个妇人要承担起这么重的家庭负担,似乎没有多少路可选择,她马上决定到“麻阳船”去谋生,她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作为一个良家妇女,一开始她也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当他第一次接客时,她几乎是在一种麻醉的状态完成的,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折腾她的身体,她感到了深深的屈辱。后来虽然身体上能够接受了,但她在接客的时候还是摆不脱心理上的厌恶。
    后面事情发展更是戏剧性的,事情在建昌不加思考的行动下一下子把事情推向了死角,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晚上嫂嫂在厨房忙着,建昌仿佛产生了时光的错觉:哥哥还在,嫂嫂做饭,一起吃了饭,然后聊天,然后睡觉。
    房子不大,那天晚上建昌就在嫂嫂房间打了个地铺,或许是这些天的奔波累了,或许是到了嫂嫂这里心放松了,倒下就睡着了。但是半夜建昌醒了,听着嫂嫂匀称的呼吸,他自小就对嫂嫂深深的依恋,从小对嫂嫂外貌有种朦朦胧胧憧憬,嫂嫂的面容,身体从小就成为他脑中理想女人的模板,他觉得找女人就应该找像嫂嫂这样的。实际上后来他找晓月就是按照嫂嫂的身形标准找的。他想着现在哥哥去世了,嫂嫂将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心中的魔鬼冲了出来。
    上一段粘错了,接以下

    但是,当命运把一个人逼向绝境时,往往又会打开另一扇窗。建昌嫂嫂在到达麻阳烟花巷谋生的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轻轻地在石青青的门上敲响,这种敲门声和当地船工和排夫那种重重的砸门声不同,一开始就博得了石青青的好感,他打开门,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张广富站在门口,这也是命运的巧合,张广富虽然常在外,未免在烟花女那里消解一下寂寞,一眼看去,就知道石青青是刚入这一行的,所以在消遣时也未免带了一份真情。石青青以一个女人的温柔接纳了张广富,接触中在知道张广富愿意接纳她和孩子以后,她马上答应了下来。她以一个女人的目光觉得,这个人值得信赖,他也会很好地对待自己的孩子,所谓她也尽自己所能给张老板以温存,张老板在很短的时间内似乎已经离不开她了。
    如果一切顺利,石青青将很快摆脱这屈辱的处境,跟着张老板去浙江。但现在建昌这么一闹,她茫然了。




    二十一


    同样茫然的还有建昌,他把嫂嫂的客人赶走了,接下来他该干什么?他不知道。
    后面事情发展更是戏剧性的,事情在建昌不加思考的行动下一下子把事情推向了死角,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晚上嫂嫂在厨房忙着,建昌仿佛产生了时光的错觉:哥哥还在,嫂嫂做饭,一起吃了饭,然后聊天,然后睡觉。
    @布道者2016 2019-02-06 20:14:21
    楼主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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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好!
    房子不大,那天晚上建昌就在嫂嫂房间打了个地铺,或许是这些天的奔波累了,或许是到了嫂嫂这里心放松了,倒下就睡着了。但是半夜建昌醒了,听着嫂嫂匀称的呼吸,他自小就对嫂嫂深深的依恋,从小对嫂嫂外貌有种朦朦胧胧憧憬,嫂嫂的面容,身体从小就成为他脑中理想女人的模板,他觉得找女人就应该找像嫂嫂这样的。实际上后来他找晓月就是按照嫂嫂的身形标准找的。他想着现在哥哥去世了,嫂嫂将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心中的魔鬼冲了出来。
    “建昌!你做傻事了!”
    “嫂嫂,我要你!”
    “我是你嫂嫂呀!”
    “哥哥不在了,嫂嫂就是我的了!”
    随着不顾一切地撞击和并不坚决的抵抗,叔嫂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绞在了一起,翻滚着,一步一步走向深入,滑向抽搐和巅峰,伴随着谁也听不懂的呢喃和呻吟。
    事后建昌从嫂嫂身子上下来,像做错了事样的在地铺上勾着头坐着,还在喘着粗气;嫂嫂抓了一件衣服盖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木然,脸上潮红,还留下了几滴泪水。
    我们之所以对建昌离开镇筸后发生的一切了解的这么清楚,因为这整个过程是建昌事后原原本本地向麻三讲的,包括那晚上建昌和他嫂嫂发生的一切,因为建昌对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幕幕场景让他应接不暇,他根本没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他感到困惑,他需要倾诉,特别对他和嫂嫂之间的事作对了还是做错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的行动也是莽莽撞撞的,但这次不经过思考的生理冲动决定了后面建昌的选择——选嫂嫂而不是晓月。
    看到这里,不是湘西人,没到过湘西的,都会为建昌的行为感到羞愧,因为他强行占有了她嫂嫂,而就在他哥哥刚刚死去的时候;谁都会认为建昌这是一种禽兽不如的行为。
    但因为我已经在湘西生活了这么久,听说这一切,我没觉得有什么诧异的,没觉得建昌有什么值得谴责的,觉得这一过程发生得很自然,自然的就如江河水常年累月的流淌,自然得就如四季交替日升月落。
    实际上不仅是我是这么认为,当事双方——建昌和他的嫂嫂也都这么认为,我们从那晚事件的叙述中就可以看出,建昌那天的行为是坚决的,是无所顾忌的,是理直气壮的;而嫂嫂恰恰相反,她的反抗是不坚决的,是迟疑的,是害怕让别人知道的,而最后抵抗无效到接纳建昌身体的进入也是很自然的一个过程。
    为什么在湘西人看来司空见惯的事而外地人看来却义愤填膺?因为习俗,因为这地方的约定俗成。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建昌有权占有嫂嫂;而嫂嫂无权拒绝和反抗。
    有人又问了,这是什么歪道理?我倒要争辩几句,这还真不是什么歪道理,这有一定的地方习俗依据。
    湘西这个地方,有些习俗是共通的,无论什么民族。例如:苗族男女青年恋爱和性生活都是相对自由的,而且是出了名的自由。他们的青年男女的爱情和婚姻自由到哪种程度,从古代起一些苗寨九专门在寨边设立一、两间房子,专门为晚上对歌而成对的男女提供住宿的方便,也就是说,这里苗族的习俗容许青年男女只要对歌看上了对方,就可以同居,就可以性爱,而无需什么礼数。苗族男女结婚后要离婚也很容易,可以是男的提出,也可以是女的提出,即使一方不同意离婚,但寨子长老可以仲裁,基本也都向着希望摆脱婚姻的一方。离婚后的妇女和丧夫的寡妇也有性自由,你只要离婚了,或者丈夫死了,那么有汉子经常串你的门,你和谁来往密切,寨子里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闲话,没有“寡妇门前是非多”之说,因为那是你的自由。
    但是苗族对寡妇的改嫁,设置了一个先决条件,即寡妇可随时改嫁,但是需要丈夫的兄弟同意,而且兄弟有优先娶嫂子或弟媳的权利,这里老的地方志就记录有“兄弟故则收其妻”的风俗,丈夫的兄弟要娶寡居的嫂嫂(或者弟媳),你就不能嫁给别人了。
    有人会对湘西苗族这一习俗提出质疑,你们苗族不是最讲究婚恋自由吗?你们对寡妇都这么宽容,但对寡妇的再嫁为什么要设置兄弟优先这条限制。
    这条规矩有一定的时代背景,清朝、民国时期,湘西人的寿命普遍都不长,上六十都是长寿了,很多人都在三十、四十岁就去世了。男子就更甚了,他们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他们要深入深山砍树、放排,这里的瘴气很重,医药条件有限,说不定什么意外和伤病就去世了,缺父亲的家庭很多,这个民俗就是针对这种情况来的。
    这倒真不是故意要为难想嫁的寡妇,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寡妇原有的家庭,寡妇多带着孩子,母亲走了,孩子带不带?带到新的家庭习不习惯,会不会受到后爹的虐待(按民间的看法,这种概率是相当大的),带走孩子后爷爷奶奶辈又怎么排解对孙辈的思念。不带走儿女,又会多多少无父无母,由爷爷辈抚养的“留守儿童”,既没有爹又没有妈,这对儿童的成长是非常不利的。所以让兄弟娶嫂子或弟媳,保持孩子在原有家庭的稳定有一定的合理性,当然作为寡妇一方,在选择对象时做出了一定的牺牲。
    当然,如果兄弟没有这个意思,那么寡妇改嫁还是相当自由的。
    建昌家不是苗族,是土家(当地客民的一种,成分比较复杂,有早期迁徙到这儿来的汉族,有汉化的苗族,后来被统统归为土家族)。湘西土家人也和苗族一样,有兄纳弟妻、弟配兄嫂及婚娶同族兄弟伯叔妻的习俗,他们称之为“转房”,兄亡已后,如其弟尚未婚,愿意和有权与其寡嫂结婚。俗称"弟坐兄床",又作"转茶"。弟去后寡媳,若其兄愿意,也有权收弟媳为妻,谓;兄坐弟床"。若兄弟皆不愿,寡嫂媳方可外嫁,但必须守孝三年;婆家要索"赎身钱","满堂酒",除娘家送的东西外,其它的财物不能带走;若有儿女,一般带女不带儿。
    这里土家的“坐床歌”曰:
    青布帕子丈二长,兄亡弟弟来填房;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让骨脉抛他乡。
    (“青布帕子丈二长”,这里的土家也和苗族一样包头帕。)
    “转房婚”无需举行婚礼,不定日期,寡妇的兄弟只要行使自己的权利就算转亲了。当然,在寨子里,谁家要是转亲,为了让大家知道一下,当晚有时会请寨子里的人到这家坐坐,唱歌聊天,以示庆贺,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所以,当晚建昌占有了嫂嫂,只是行使了自己的权利,虽然使用了强力,但是既然这个女人可以是自己的,这种强力也是无可厚非的。
    “转房”并不像结婚需要什么仪式,建昌心中也以这一点为那晚强力占有嫂嫂的行为辩解。
    从那晚以后,建昌就和嫂嫂睡一张床了,嫂嫂这种肥大丰满的身体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嫂嫂作为成年女性丰富的性经验也远比晓月那种青涩更让建昌着迷,他非常痴迷嫂嫂的身体,嫂嫂也引导他,满足他,以至于最近放排都只去近地方,就为了能晚晚和嫂嫂在一起。
    建昌和嫂嫂不仅有身体上的相互吸引,精神上也有过去共同生活所有的默契,有一种自小生活在一起那种亲近,甚至话题都特别多。他们不避讳谈建昌哥哥,谈到谈嫂嫂刚到田家的时候的样子,谈建昌小时候的趣事,也谈他们现在恩爱的基础——小时嫂嫂对建昌无微不至的关爱。
    从那天之后嫂嫂也接纳了她,不再接客,每天白天为建昌洗衣做饭,晚上用她那性感的身体满足建昌那无休止的欲望,而建昌也更努力地放排赚钱,他们像夫妻一样过起了日子。
    麻三还告诉我们,建昌已经不再称“嫂嫂”,而称“青青”。
    如果没有晓月的存在,这应该是一桩按照传统习俗而自然形成的美满婚姻了。




    二十二



    我们是来为晓月来的,我们不认可建昌这种行为。但我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解建昌这一段的经历后,这事处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了。
    从麻三那里摸清基本情况后,我决定与建昌和他嫂嫂接触了,因为解决晓月问题的钥匙终究还是在他们手中。
    约建昌是在一家茶楼,我们是通过麻三约的他。他倒没什么迟疑,按时来到了茶楼吗,也许他也意识到这一天终究会来。
    一见面我觉得除了远远看到的那种沧桑感外,确实几个月不见显得成熟了很多。见面后建昌很平静,反正我没看出他有什么愧疚的样子,好像他知道我们会找到他。
    我叫他坐下,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已经有一种陌生感了,让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场面竟然冷了下来,一阵沉默以后,倒是他反客为主了,先说了起来说:
    “哥你来了,晓月春梅都好吧,代我向晓月道歉吧,我对不起她,也没脸再去见她,我会记住我们一起相处的日子,告诉她忘了我吧,她对我的好我也会记一辈子的,但这辈子欠她的是没办法还了,看来生吧!”
    建昌是那种不太善言辞的人,这就像背诵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必他已经为我们这次见面准备很久了,而且口气很决绝。看到这样,我就知道我能够劝说的空间恐怕已经很小了。但我不想放弃,还是开始劝说:
    “建昌,我们是朋友,我们能够成为朋友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正直善良、有情有义的的小伙子,有这一点作为基础,我们才可以深交。想想过去的日子吧,你和晓月,我和春梅,我们一起渡过了多么美好一段时光。是你在东门米豆腐摊追的晓月吧?是你偷偷地第一次拉住晓月的手吧?是你对晓月说要娶她和她过一辈子吧?是你在总兵营场边的山坡上要了晓月的第一次吧?那些日子并不久远,那些信誓旦旦还萦绕耳边,你们彼此依偎的体温还是热的,你就抛弃了晓月,和嫂嫂过上了小日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人的感情不应该像一块抹布,想起来就用,不用了就扔。人是有感情的,而感情是双方的,你知道晓月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吗?晓月已经完全不是原来那个天真活波、热情开朗的妹子了,她成天闷闷不乐,背地里伤心哭泣,因为他的情人无缘无故地抛弃了她,因为原来那么多的诺言都变成了谎言,而这个人,连去向她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从她身边消失了。换作你,你该怎么想?”
    我一口气就说了这么多,有好些话也憋在我心里好多天了,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显然我的话对建昌也有所触动,他迟疑了一会才说:
    “哥,我非常敬重你,你有文化,我们几个一起的日子我也向你学了很多东西。我和晓月的感情是真实的,你都看到,我们从相识到相爱一直是我在追求她,曾经我都认为我这辈子能找到晓月是最幸福的事。但是你知道,我哥哥出事了。不错,我们都是孤儿,不同的是你大姨、你表哥一直在帮助你,我小时是哥哥嫂嫂帮助我,而长大参军以后我都一直在帮助哥哥嫂嫂,在没和晓月好之前,我每月六元的军饷只留2元,其他都给哥哥嫂嫂,他们有三个孩子,还有嫂嫂的父母要赡养,真不让容易。哥哥出事后,你说我能不管吗?我还能自己到一边和晓月过小日子吗?”
    “哥哥去世,嫂嫂一家有困难,你去帮助没错,我们甚至可以一起帮助。但你不能以自己的爱情为代价去帮呀,你和晓月才是真正的爱情,你和嫂嫂只是之间只是同情。”我试图从爱情的角度挽回面前的困局。
    但建昌马上反驳说:
    “我想过我和晓月结婚,然后养活晓月和自己的孩子,同时接济嫂嫂一家,但你想这有可能吗?我和晓月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说多,就一个孩子吧,以我每月六元的军饷,能够照顾好自己的三口之家同时又帮助嫂嫂一家六口吗?这完全是梦想。你知道哥哥死后我放排还没回来,嫂嫂为什么就马上就来到了麻阳,用自己身子去服侍那些船夫和放排佬吗?你知道我嫂嫂原来是一个怎么自爱、怎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吗?你知道她去做这一行心里有多痛苦吗?她知道她可以转房,但是她也知道我已经有晓月,她不想让我放弃晓月和她在一起,所以她那么快就想来麻阳自己养活一家,而不是在家里靠我。”
    建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下了一下决心,接着不顾一切地说了下去:
    “而且我和嫂嫂间并不只是同情。嫂嫂进我们家门的时候,我才10岁,哥哥那时放排常年在外,家里只有我们俩人,她给我做饭帮我洗衣,我也没书可读,一天到晚都跟着她,就是她的跟屁虫,她在我眼里即是姐姐又是母亲。后来她有了孩子,但是她的孩子过生日,面条上面放一个鸡蛋,而我过生日却在上面放一个鸡蛋之外,面条里面还会埋着一个鸡蛋;她的几个孩子的衣服总是小的捡大的衣服,很少能有新衣穿,而每年过年嫂嫂都给我做一套新衣,让我穿得体体面面。我对嫂嫂的感情比对哥哥还深,只是当时是那种对母亲、对姐姐那种感情。从小起我就想,今后长大找对象就要找嫂嫂这样的,端庄、丰满、大方,对人好,不瞒你说,我找晓月就是按照嫂嫂的样子找的。所以现在哥哥去世了,我有了在嫂嫂和晓月之间选择的机会,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嫂嫂,对晓月,我只能说对不起了,因为在这之前我没想到我们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建昌没什么文化,平时讲起话来句子都很短,也没这么连贯,有逻辑性,还是那句话,这些话或许他在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了,他很想倾倒出来了。
    说到这里我还能说什么?继续说晓月很可怜?说要他负起对晓月的责任?但看建昌的口气,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在短期内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我心里像吞了一只蚊子似的恶心,我也不想为晓月乞讨一份爱情。
    这次见面不欢而散。当晚我们没有回到镇筸,住了下来,我们还想见见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建昌的嫂嫂石青青。
    第二天我们听麻三说建昌去放排去了,直接去了他和他嫂嫂石青青现在住的地方。
    石青青给我们开的门,自我介绍以后,建昌嫂嫂倒没觉得意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让座倒茶,让我觉得这是个为人处世很得体的一个女人。也不要我们说明来意,石青青就说:
    “我知道你们要来,我也曾劝过建昌,即使你打算和我过,你也要先去那边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躲来躲去。但他就是个孩子,脸皮薄,觉得没脸再去见你们,就没有去,就这样拖下来,现在要你们上门来,我们真的失礼了。”
    这么一说,倒让我对建昌的怒气消了不少。我这时才把来意和晓月面前的情况给她说了。石青青听了我说的,叹了一口气说:
    “我本来在避免现在这个结果,我是趁着建昌去处理那批木排的时候匆匆忙忙到麻阳来的,我知道如果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今后的出路很可能就要转房,也就是建昌娶我,我认为这对建昌不公平,因为建昌已经有晓月。我到麻阳来从事这一行也是处于无奈,一个良家妇女谁愿意干这一行业?但我一个女子,要养活一家六口人,我也没什么谋生的手段,没办法。但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干多久,想尽快找一个男人,能养活我们这一家,就歇手不干了。本来没多久我就遇到了浙江来的张老板,他对我很好,也答应带我的孩子一起生活,如果没有建昌插一杆子,事情可能就圆满了。”
    从昨天的谈话我知道现在建昌已经死心塌地地决心跟嫂嫂过了,而从建昌嫂嫂这番话看我看到了一线缝隙:她实际上有张老板和建昌两个选择,而从经济条件看张老板明显优于建昌,于是我说道:
    “且不谈晓月那边怎么办,从你们原来的生活看,建昌哥哥一年到头放排也很难维系你们家的生活,如果你们在一起,想必今后还会有你们自己的孩子,不说多,一个,这样你们一家八口人的生活重担都会压在建昌的身上。建昌还年轻,他可能现在没考虑那么多,但到了今后他看到年复一年的劳作还是很难养活一家人,他会怎么想?现在你三十岁,建昌二十岁,你现在还有一定的风韵,可能显得年龄差距还没显得那么大,但当建昌三十岁了,你四十岁时,年老色衰,对建昌的吸引力可能没这么大了,加上生活的重压,建昌是不是会有很多抱怨?你们的婚姻还能维系下去吗?”
    显然我这番话对建昌嫂嫂有所触动,她叹了口气说:
    “我是看着建昌长大的,虽然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但他一直得到他哥哥和我的庇护,对生活的艰难知道的并不多,他现在说是要靠放排养活我们,他只看到放排的收入不错,但他哥哥放排这么多年,我更清楚。我知道,正常来说放排是可以维持一家的温饱,但遇到干旱的年份木材从山里下不来,或者雨水太多河里洪水大,木排放不了,就会没收入;如果遇到散排,丢失木材,不光没收入,还要赔偿,更不用说放排的危险了,他哥哥是个老放排人,还不是照样命丧险滩。”
    “你要我怎么办,按我们的习俗,建昌娶我是转房,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而且我以女人的直觉告诉你们,建昌和我在一起并没有多少被迫的感觉,相反,他很贪恋我,和我在一起他很快乐,他甚至从来没再想起晓月,这一点也使我很纳闷,他们毕竟刚刚处于热恋中呀。这也是他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仍然难以说服他,拒绝他的原因。”
    建昌嫂嫂石青青这番话倒也在理,现在问题的关键在建昌。
    这时我想起了那次到天王庙卜筮那位道士的那段话:
    “你们是求婚姻吧,无筮无所谓婚姻的好坏成败。不是卜卦卜到无咎便认为没有问题,是好卦;也不是有问题,是下卦。但是你们的婚姻还不明确,面临很多选择,在选择的关口,选对了,则你们的婚姻会一帆风顺;选错了,则可能有惊天大浪,年轻人,要当心呀。”
    天王庙的道士真神呀,建昌在和晓月的婚姻选择的这个关口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建昌呀,你这样的选择恰当吗?我总觉得你是在选择责任而非爱情。
    我对建昌嫂嫂表示了感谢,希望如果有机会她今后能配合我们说服建昌,他嫂嫂也答应了。她说怕建昌回来就不留我们吃饭了。
    我和春生离开这里直接回到了镇筸。






    二十三





    我一回去就到家里,把建昌和她嫂嫂的事原原本本给春梅说了,但春梅呆呆地望着我,明显不在状态,甚至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或者听到了已经不感兴趣的样子。这就弄得我一头雾水了,我对春梅说:
    “春梅,你不是要我帮帮晓月,弄清建昌在哪里,要我想办法挽救晓月和建昌的爱情吗?现在我去做了,你好像又不感兴趣了,到底怎么了?”
    晓月没理我的话,却告诉了我另一件事。
    建昌那边的事没解决,晓月这边有遇到更大的麻烦了。一个鸦片贩子梁秃头,看上了晓月,设计在逼迫晓月给她做小。
    梁秃头是镇筸的一个鸦片贩子。
    18世纪六十年代,东属东印度公司开始向中国走私鸦片,随着鸦片的大量输入,导致白银不断外流。同时,国内的不法之徒发现经营鸦片的利润及其可观,于是开始种植罂粟,生产鸦片为了减少白银外流,抵制洋烟的大量渗入,国内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土烟,鸦片交易在国内像一股强风一样,欲压欲烈从沿海到边远的省份甘肃、云南、贵州,特别是湘西、村民普遍大量种植鸦片,向各地销售。
    清代末年的苗疆,所里(乾州厅)、永绥等地,常有大批烟贩贩运鸦片。在光绪年间(1875-1908),湘西酉水流域好田好土中种植鸦片的面积占到田土总面积的百分之五十至七十。 民国时湘西已经是鸦片泛滥,人们发现经营鸦片的利润及其可观,于是开始种植罂粟,鸦片成为地方政府财政重要的来源,鼓励农民种植婴粟,鸦片的种植实际上得到政府的保护。湘西以其‘烟多,枪多,匪多”被世人传道。
    其实我们三十四师也是这样,国民政府只给了我们一个番号,我们实际上要自己养活自己,虽然我们在当地收税,但这里很贫穷,经济很落后,工商业也就有点做桐油生意的商贩,卖点布匹的布庄什么的;农业就是各家各户种点粮食,产量又抵。靠收税根本无法养活如此多的军队,我们自然把目光转至常规收入之外的鸦片种植业,并将鸦片种植业作为大量兵饷的来源。甚至民国二十一年,何键为了和我们三十四师争夺财源,也在镇筸设立吗啡制造厂,用湘西和川、黔边境各县的鸦片烟土制造吗啡,每月采办鸦片一百余担为原料。双方共同负责,利益均分,依靠吗啡收入,购置枪支弹药,扩充兵力,霸占地盘,相互混战。
    凤凰、辰州靠近川黔,是鸦片烟土输入湖南的重要通道,
    据说这个梁秃头就是以商业为掩护,大肆从事贩毒活动,在镇筸、乾州等地,以收购桐油为名,大量收购鸦片烟,然后由凤凰经麻阳泸溪至沅陵桃源出常德,牟取暴利,大发横财。所有给人的印象,这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大户人家的主人。
    晓月阿爸经常给梁秃头抬滑竿。滑竿就是一种山区简易的轿子。镇筸这地方,借山筑城,城里巷道狭窄到处都是坡坡坎坎,有钱人出行,不像别的地方,可以用三轮车什么的,这里三轮车根本行不通,就只有坐这种滑竿。
    一次晓月来找正在梁秃头门口等活的阿爸,梁秃头恰好要出门,看到了明眸皓齿、肤白貌美的晓月。梁秃头是个久在风月场厮混的人,一看到晓月,就觉得她和一般接触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不同,这是个在自然中长大的乡村妹子,淫心顿起,想这等尤物如果能弄到手,该多惬意。
    梁秃头利用晓月阿爸给他抬滑竿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打听了晓月的情况。当知道晓月已经有对象时,知道不容易弄到手了,但还是不想放弃。于是他想出了一条诡计,一步步想把猎物往他的床上赶。
    他首先特别照顾晓月阿爸的生意。抬滑竿并不是专门给哪家抬,而是四处揽活,这之后梁秃头只要出门,必定坐晓月阿爸的滑竿,等于是照顾了生意,这就博得了晓月阿爸的好感。
    第二步梁秃头把晓月阿爸往烟馆里面引。
    梁秃头是做鸦片生意的,自己也是一条老烟枪,他去谈生意的地方大多是烟馆。开始的时候他叫抬滑竿的在外面等,后来就说在里面谈生意要一会儿,叫他们进去等,在等的时候像是不经意要店家给他们抽上一口,说他来付账。
    在湘西,当地人对抽鸦片并不当回事,就像外面请别人抽支烟一样,鸦片的医药作用在当地被人们熟悉,民间把鸦片当成良药,“肚疼腹泻、伤风咳嗽等小毛病,抽上几口鸦片,竟有烟到病除的妙处,所以晓月阿爸也就欣然接受,还称赞主人大方。
    但这俩抬滑竿的没想到鸦片这么容易上瘾,这么几次后,梁秃头不“招待”他们了,他们自己也想抽几口了,于是就自己出钱买。
    同样的鸦片,熟烟膏的价格比生鸦片要高上三至四倍,利润空间大了很多;再加上烟馆也为消费能力不同的百姓提供了不同档次的服务,一般贩夫走卒,手里弄到两毛钱,可进烟馆抽上几口,过一次瘾。而阔绰瘾大的人,进一次馆,就得花银元一两元。
    以晓月阿爸抬滑竿的收入,就是抽那种几毛钱的鸦片,也难以维持。吸食鸦片者,有烟瘾,一旦发作,身体难以忍受,往往会为了满足身体的暂时解脱而不顾一切。
    有时晓月阿爸没钱抽了,这时梁秃头不失时机的借钱给晓月阿爸,一开始两、三块银元,后来则10块10 块地借。直到有一天两秃头要收账了,借条一合计,不算利息197块银元,而梁秃头的借债一般要收两分月息的,这算下来可翻了好几倍,竟然达到近600的天文数字,这时晓月阿爸才头上直冒虚汗。
    梁秃头没再绕弯子,直接提出要晓月嫁给她做四姨太,这笔欠账一笔勾销,还另给晓月家100块银元做聘礼,到这时晓月阿爸才知道中了梁秃头的圈套,原来照顾他滑竿生意,给他几口烟抽,借他钱买烟,都是为了得到晓月。
    晓月阿爸觉得这么做对不起晓月,就回去和晓月阿妈说,老两口认为虽然建昌那边已经几个月没消息,但晓月是订过婚的,这件事不能答应。
    梁秃头看晓月阿爸没答应,就三天两头派人到吴家寨催债,并扬言如再不还债,就要到吴家寨抢亲了。
    晓月一家现在惶惶不可终日。晓月才遭到建昌不辞而别的打击,现在又遇到梁秃头的逼婚——她看到过那个老头——一个五十多岁的秃子,满头找不到一根头发,一张酒色过度而昏暗的马脸,满口金牙,这种人看着就恶心,嫁给他,晓月宁愿去死。
    而晓月阿爸看到自己惹这么大的祸,也没了什么主意,成天在家里唉声叹气。







    二十四


    听春梅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建昌那边倒变得不紧要了,迫在眉睫的是怎么处理梁秃头的逼婚。
    还这笔债算上利息已经大几百块,我和春梅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想其他办法。
    我首先想,既然这鸦片贩子是在镇筸这块地盘,免不了在运送的过程中要求助于军队,我们三十四师就设有许多关卡,这些关卡对鸦片运输往是要上税的,鸦片烟税是我们三十四师军饷的重要来源。不仅是税收,如果要以非法走私鸦片的罪名全部没收,你也没办法。他应该对三十四师的人还是有所顾忌吧?
    也就是说,实际上在湘西无论种植鸦片还是贩卖鸦片都是犯法的,因为国民政府一直在禁烟,无论何健还是我们陈师长,口头上都还是要阻止鸦片种植和买卖,但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只不过是说一套做一套罢了。但是我如果要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惩处你贩卖鸦片,你也没话说。
    于是我直接去找了梁秃头。梁秃头驻在西门坡,走进梁秃头的宅子我就被震撼了。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房子的用料都是古朴而结实,用料都是硬木,呈油亮的黑色,但整个院子并不显得沉重,反倒开阔、大气。我对自己买的那套房子已经很满意了,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什么叫大宅院。
    家丁把我直接带进梁秃头的客厅,梁秃头正和一个方脸一脸大麻子的人在抽大烟,房子烟雾缭绕,灰暗阴沉。
    我一看这两人就不是什么好鸟。梁秃头四十多岁模样真是头上没长一根毛,脸色黄暗,抽着大烟的嘴里流出口水。而方脸的丁大麻子则一脸横肉,眼光阴沉沉地看着我,再加上一副魁梧的身材,就一个打手的模样。
    我说明想找他单独谈谈,他放下烟具,不太情愿地把我带到偏房。
    我简单地说明了来意,亮明了三十四师黑旗大队区队长的身份,说明我和吴家寨晓月的未婚夫是朋友,晓月已经订婚,希望他能放晓月一马。至于欠债,我们可以协商。我还答应今后他生意上有什么事,运鸦片通关什么的,我还可以帮忙。
    我还是抱着好好劝说的态度,息事宁人,只要梁秃头不再逼婚。
    出乎我的意外,梁秃头根本就不买账,而且口气很强硬,他给我的请求一条条给驳回来了:自古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那个吴家寨晓月家已经同意把晓月嫁给他,要我不要坏了他的好事,不要挡道;他做的是合法生意,和三十四师没瓜葛,用不着我们帮忙。
    而且他厚颜无耻地说,钱无所谓,他就是看上晓月了:
    “这妹子水灵,丰满,漂亮,一看就是能生的,我还要她给我生几个孩子。”
    看着他那淫邪的样,想着他为得到晓月所布下的陷阱和伸出的魔爪,我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我走出那间客厅门,还听到他和那个大麻子在背后传来嘲讽的笑声。
    这脸打的,这是我继在麻阳那里碰了建昌的钉子后,最近又遇到的一颗硬钉子。真是流年不利呀!做什么事什么不顺。
    我特别感到诧异的是,镇筸可是我们我们三十四师的老巢呀,我们的地盘还有这样飞扬跋扈不买三十四师人账的,在这之前倒没听说过。
    @近山_乐水 2019-02-20 11:43:42
    楼主,写的真好!一直追贴,等你更新,能不能一次多发点,不解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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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欣赏,才学到40节,贴快了很快就没了
    我不得不找到三十四师军需处的熟人侧面打听到,熟人是我沅陵老乡,到镇筸后认识的,老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显然这种私事到熟人处更好打听。熟人很热情,听我把前因后果一说,熟人一听到梁秃头,就说这人我知道,与何健派来镇筸与我们合作经营吗啡厂的人交往密切,具体还比较复杂,他也说不清楚,不过他把我带到了他们军需处田处长那里。
    田处长我们之间也算有点头之交,不过不太熟,我简单说了我和梁秃头的过节以及到那里碰的壁,以及我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梁秃头对晓月的不依不饶,对我们三十四师的藐视。
    “这不奇怪!说起来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呀!”田处长说,接着田处长说起了前因后果:
    “我们和何健合伙经营鸦片这你知道吧,由于烟土运输路途险恶遥远,山路崎岖,渺无人烟,加之烟土又系贵重禁品,这可是部队的血本和军晌所在,因此我们都都很重视,我们三十四师都是加派了得力的部队护运,你也知道,有时你们黑旗苗兵大队都参与运送。何键也成立的一支特种武装部队,常年在湘西镇筸、洪江、宝庆线上进行武装押运。何键的手下湖南航空处处长黄飞的副官丁大麻子就是何健常驻镇筸的分队长,而梁秃头就是他在副手,或者说是这里发展的下线、马仔。”
    田处长还告诉我,丁大麻子鸦片运输也主要由何健那边的军队提供保障,我们三十四师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也因为如此,梁秃头在镇筸他把谁也没放在眼里,做事有恃无恐。何健的鸦片在运输时过我们三十四师关卡不交税,这一点我们能忍,因为我们和何健虽然成立了合作的鸦片厂,但出厂后就是各做各的鸦片生意,何健在我们地盘上不交税,我们三十四师在他的地盘上也一样。但不地道的是,梁秃头在运输何健的鸦片时还捎带了不少私货——也就是附近几股竿子走私的鸦片也由他顺带出境了,这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原来三十四师各关卡应该收到的其他竿子的烟税都进了梁秃头的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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