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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历史小说:《永乐风云》(已出版)[第4页] |
作者:江汉逸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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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顶 |
经过并不激烈的巷战,怀来城已完全被燕军占有。此时燕王朱棣正坐在原宋忠中军大帐的虎皮帅椅上,听金忠报告胜利成果。 “殿下,怀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除燕山护卫重归殿下麾下,另得战马八千有奇,各类粮草辎重堆积如山,不可胜计!”金忠此时说话的声音已微微颤抖,显是内心十分兴奋。怀来南军是齐泰为除燕所布置的最重要的一支部队。此部不仅人数众多,军备也是十分充足。如今这些已全归燕军所有,这对缺乏持续补给的燕军当然意义非凡。 略微平复了下心情,金忠又恭敬问道:“怀来一战,俘虏南军过万。这些人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朱棣含笑听金忠说完,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后说:“愿效忠本王者便遣将收编,不愿者悉数放了。” “放了!”金忠见朱棣如此处置,顿时吃了一惊,当即急声劝道:“王爷不可啊!这些人总数过万,怎能就这么放了?何况他们都是军户,一旦放归,仍将被其他南军收编,到时候不又成我军之敌?”在金忠看来,这些人就算不杀,也得收押起来,万不可就此放走。 朱棣见金忠一脸焦急之态,不由微微一笑道:“世忠所说虽有道理,但除了放,我军却无他法!”见金忠仍是不解,朱棣便接着耐心解释道:“这些南军原非北平军户,大都是从各地抽调过来。我若强行将其收编麾下,他们必然心中不愿。将来遇到战事,这些南军便会像今日之燕山护卫一样,心怀旧主,反戈一击!且本王奉天靖难,本是为清除奸臣,匡扶大明。这些俘虏亦是我大明军士,我身为大明亲王,自不可能将其杀掉,否则我燕军与胡虏何异?而不杀不收,则只能监押。可世忠你也知道,北平又哪有这许多粮食,来养这上万吃闲饭的囚徒呢?所以,除了释放他们,别无他途!” 朱棣侃侃道来,说的十分在理,金忠无法置驳,但他仍心有不甘,怔了半晌方低头喃喃道:“只是就这般放他们回去,将来朝廷北伐之时,他们又会与我为敌,如此岂不是放虎归山?” 朱棣挺身而起,走到金忠身旁,亲切的拍了拍他后背道:“世忠多虑了。就这等弱卒,又岂是我燕军对手?何况怀来一战,他们已肝胆俱裂;本王此次义释俘虏,众人自又会心生感激,将来岂还能真心和本王作对?朝廷不用他们也就罢了,若仍驱使他们攻我,恐怕到时候头一个投降的,便是今日释放之徒。如此还能乱了南军军心,岂不正好?兵在精不在多,若南军若尽存二心,其纵有百万之众,本王又何足俱哉!”说完,他又豪气冲天的一阵大笑。 金忠终于明白了朱棣的用心,暗自对这位燕王的高超心智赞叹不已。而朱棣的豪气又让金忠大受感染,他当即跪下道:“王爷实乃无双英主,臣此番真佩服地五体投地。” 朱棣笑着将金忠扶起,旋又问道:“怀来诸将情况如何?他们可愿归降?” 见问起正事,金忠忙正容答道:“宋忠以下,被俘将校共计一百余人。除了少数几个,其他均都誓死不降。宋忠与余瑱、孙泰等人还骂不绝口,对王爷大肆诋毁。” “哦?没想到姓宋的虽是庸才,骨头倒还很硬!”朱棣听得宋忠等人如此态度,多少有些意外。 “无知庸人,何足挂齿!”金忠附和一声,旋又问道:“敢问王爷,这些将校也一并放了么?” “放?”朱棣鼻子里哼的一声,冷冷说道:“这些将校身为大明官员,却不知天命、党附奸臣,本就罪该万死;如今被执,仍满口胡言,不杀不足以警戒后人!”略微一顿,朱棣眼中闪出一道寒光,阴声说道:“传本王令旨,宋忠以下百余将校均缚至城外,当着所有降军之面,悉数斩首!宋忠首级悬于怀来城头三日,然后丢到野外喂狗!” 同为不降南军,为将者与普通士卒待遇却有天壤之别,金忠琢磨内中深意,后背不由一阵发凉。他一抬头,见朱棣已下完谕旨,正望着自己,这位谋士心中顿是一紧,忙躬身答道:“谨遵使长谕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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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顶一次 然后sleep |
第四节 宋忠败后,朝廷在北平以西再无重兵。稍作休整,朱棣再次进军,挥戈西向,目标直指宣府。就藩宣府的谷王朱橞得报大惊,当晚便在长史刘璟等人护卫下弃城南逃。开平、云中、上谷、龙门等地守将见燕王军至,纷纷望风而降。 与此同时,北平城内。受燕王军令,燕山中护卫千户孟善率军东征永平府。永平守将赵彝、郭亮均为燕王旧部,见孟善军到,当即开城投降。至此,除了松亭关尚有陈亨、刘真及卜万率军镇守,幽州之地已尽归燕军所有。 七月二十二日,遵化卫指挥蒋玉急报,陈亨等人率大宁兵马出松亭关,驻营沙河,将攻遵化。此时西征大军刚刚返回北平。得报后,朱棣略做休整,于七月二十四日再次出征,救援遵化。陈亨等人闻朱棣亲至,不敢接战,马上撤军,又原路退回松亭关。朱棣不依不饶,命千户李濬沿路北进,于二十七日到达松亭关外。李濬于关下列阵,耀武扬威,一副攻关姿态。松亭关三将见燕军势盛,坚守不出,两军又重归对峙。 松亭关便是后世的喜峰口。此地南扼幽燕,北距塞外,乃阻断大宁与北平之咽喉所在。此时距燕军举旗已有二十余日,朝廷早已得知消息,讨伐大军不日即到。朱棣必须抓紧时间整饬军马,迎接南军的大举进攻,实在没有功夫在此僵持。但松亭关不下,大宁军马随时可能南下,北平后方难安。到底怎么做方能两全其美,一时让打老了仗的燕王头疼不已。 “若是权弟无恙,大宁兵马又岂会落入朝廷之手!”遵化城内,朱棣想了半天仍没个妥善对策,不由暗自抱怨道。 朱棣口中的权弟便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宁王朱权。朱权于洪武二十四年封王,二十六年就藩大宁。大宁位于燕山以北,背倚北平。洪武二十年九月,朝廷于此设置北平行都司,统辖塞外兵马。第二年,北平行都司更名为大宁都司。自燕王就藩北平,这支大军便一直归其管辖。朱棣掌管大宁军马十余载,其势力可谓根深蒂固。宁王就藩后,大宁军马虽改属宁藩,不过终洪武一朝,燕王作为北方主帅,即便是宁王本人,亦需受其节制。此次朱棣靖难,事先便已派人潜入宁王府,与朱权暗通声气。朱权也是个能打仗的王爷,对建文削藩早就看不过眼,两人顿时一拍即合。不料朱权行事不密,谋反一事竟被大宁都指挥使房宽侦知。房宽先下手为强,抢在朱权动手之前包围了宁王府,将其软禁府中,并把宁藩的营州三护卫亲军收为己用。房宽握了军权,便组织兵马,卯足了劲儿和朱棣作对,因此才有今日松亭关对峙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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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一同前来的张玉在一旁说道:“要不再遣人跟陈亨说说,他是燕山左卫的老人,昔日对您又一向恭顺,岂能真心与我燕军为敌?只要陈亨举义,松亭关必会大乱。我等趁乱攻关,必能一举成功!” 守在松亭关的这个陈亨是个资格极老之人。早在大明开国之前,他便在朱元璋的红巾军中坐到了千户之职。只是后来陈亨官运不济,二十多年熬下来,只混到个燕山左卫指挥佥事,仅比千户略高一级。朱棣就藩北平,对燕山三卫非常重视,陈亨的命运也因此发生了转变。洪武末年,燕王两次出塞,陈亨均随驾出征,立了战功,朱棣便保他做了北平都司衙门的掌印。陈亨十分感谢朱棣的提拔,且其本身又是个唯唯诺诺之人,所以在任北平都指挥使期间,他唯朱棣马首是瞻,凡燕王令旨,其绝不忤逆。也正因如此,齐泰看他十分不顺眼。建文登基后,齐泰向皇帝奏准,给了陈亨一个都督佥事的虚职,将他赶到大宁,并让自己人谢贵继承其位,防范燕王。陈亨到大宁不久,燕王造反,他和挂着都督同知衔的刘真,以及都指挥使卜万三人一起驻兵松亭关,眼下正好和燕军对上。 朱棣苦笑一声,摇摇头道:“难啊!已派马和去过两次,陈亨虽答应降我,但一直未有举动。此时再去,恐怕仍是徒劳无功。陈亨是先皇濠州举义时的老兵,如今老了,胆子也是越来越小,只想着平平安安终老。眼下要他做这等大事,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朱棣一番解释,张玉也觉丧气,不再说话。他久在燕王左右,对陈亨秉性也是非常熟悉。这个人说白了就八个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如果是他与燕军单独对阵,只需朱棣一声召唤,其必当场卸甲来降。但如今松亭关是三将共守,陈亨夹在心意不定的刘真与坚决讨燕的卜万中间,要想让他义无反顾、拼死一搏,倒还真不是缓急间能做到的。可是朝廷大军将至,松亭关的事必须马上解决,朱棣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攻心。 张玉不说话,一旁的金忠嘴巴却是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忍住了没说出来。这个微小动作别人没有注意,却被一直在观察众人神态的朱棣看来眼里。于是他奇怪问道:“世忠。我看你有话说,却怎么又止住了?” 金忠心思被朱棣瞧破,尴尬一笑,躬身答道:“王爷明察秋毫!臣方才是有些话说,但怕被认为是离间燕藩旧部,因此才欲言又止。” 朱棣微微一笑道:“尔入燕府时虽不长,但已是本王心腹智囊。你有想法,自当知无不言,即便错了,本王也不会怪你。若是因心有旁顾,而不敢进言,到头来岂不误事?且也把本王心胸看的小了!” |
金忠听了更觉羞愧,脸上火辣辣的,好久方道:“王爷说的是,臣以后必当改正。”说完,他理了理思绪,恢复往常从容神态道:“臣久在江湖,北平旧将心志如何,臣并不尽晓。臣方才想说的是:这陈亨此番言行不一,会不会是存了二心,压根儿就不想赞襄王爷的靖难大业?” “不会。”朱棣断然否定:“陈亨虽然性子柔了些,但却是个讲情义的人。本王对其有莫大的知遇之恩,他绝不会诓我!何况陈亨北平都司之职被齐泰抹掉,他心中必然不满,又岂会真心助纣为虐?” “原是这样,那便是臣多心了。”金忠赧颜一笑,寻又说道:“既是如此,臣对这松亭关之事,倒另有一个计策,却不知王爷可愿采纳?” “哦?”先前金忠还在讨论陈亨品行,如今又却说有了办法,倒让朱棣大感意外,他忙说:“世忠有何绝佳良策,快快说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绝佳良策,不过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应急法子!”金忠自嘲一番,见朱棣和张玉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便提起精神道:“依臣看来,陈亨之所以至今未降,非其不欲尔,实是不能尔!” “怎么个不能法?世忠你别卖关子,拣直白的说来!”张玉见金忠一大套文绉绉的话,颇有些不耐,急忙催问道。 “老将军勿急。”金忠一笑,又接着道:“如王爷所说,陈亨其心实向燕藩。但此人偏于庸碌,且年老怕事。如今松亭关为三将共管,他必是怕降燕不成,一旦卜万,刘真二人得知,反丢了身家性命,因此一直举棋不定,没个利落。” “世忠所言甚是。”朱棣听了连连点头。 见朱棣夸奖,金忠信心大涨,继续大声道:“如今事态紧急,朝廷不日将大举北伐,我等实无功夫在此地闲耗。既然陈亨迟迟不能降燕,松亭关便无立下之可能。既如此,我等唯有退而求其次,只求朝廷北伐时,松亭关军马不至于背后作乱即可。至于夺关之事,也只有等打赢北伐的南军主力后,再作计较了。” 朱棣想想,也觉得只有先这样儿了。大战在即,燕军不可能再在松亭关下耗着。自己总不能将燕藩命运寄托在陈亨一番游移不定的心思上头吧?朱棣干咳一声,便又问道:“世忠又有何妙计,可让松亭关按兵不动?” |
金忠上前两步,将身子凑到朱棣和张玉近前,小声将心中计策说了。朱棣听完,皱了皱眉道:“此计有些粗简。那刘真又不是傻子,岂会如此轻易上钩?” 金忠一笑道:“若是陈、刘二人齐心,此等小计自无成功之理。可王爷也说了,陈亨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既向着王爷,又不敢举义,心中必是十分羞愧,觉得辜负了王爷的一番恩情。此时我们又不要他立反,只是让他帮忙除掉卜万,他哪里还能推辞?至于这计策嘛,其实只是给他个理由,让他方便动手而已。刘真也是个没主意的人,只要陈亨善加劝诱,应无不许之理。何况臣听说卜万为人张狂,刘某人对其也未必满意!” 见金忠这般自信,朱棣便不再多说。毕竟他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金忠见朱棣已经许可,心中亦安,遂又笑道:“此外,还得再请王爷亲书密札一封给陈亨,言辞间要极尽恳切之意,让他羞愧无地,不能拒绝。” “这个自然,我立刻就写。”朱棣答应一声,便走到案前坐下,泼墨挥毫。 信写好后,朱棣将马和召来,细细嘱咐一番,便命他沿小路绕道进关。打发走马和后,又过了半日,朱棣叫人将前日抓到的两名松亭关哨骑带来。人押到后,朱棣对二人一番抚慰,并将 拿给其中一人,命其回关带给卜万,同时赏给了他一张面值二十两的洪武宝钞。在信里,朱棣对卜万大加赞赏,对陈亨、刘真却大肆诋毁。待送信哨骑走后,另一名在押哨骑耐不住了,主动要求朱棣也放他归去。朱棣开始假惺惺的以不需他带信为由不准。可架不住这名哨骑的苦苦哀求,在金忠等人求情下,燕王终于开恩,将这名哨骑一并放回。只是这个哨骑不负责送信,因此赏赐就没有了。 二人一进松亭关,事情就起了变化。没得赏赐的哨骑心中不平,竟将此事禀告了陈亨与刘真。此时陈亨已得了燕王书信。信中朱棣求其帮忙除掉卜万,其内容言辞恳切,几乎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陈亨看后,念及燕王昔日恩惠,当即老泪纵横。马和又抓住良机,在旁边一阵哀求,更使得陈亨无法拒绝,只得应承下来。此时哨骑来报,陈亨事先已有了准备,当即与刘真一起,将另一个带信哨骑拿下,将燕王书信搜了出来。 书信既得,其内容自也大白天下。刘真看信中尽是燕王夸卜万、贬陈、刘之词,当即气的暴跳如雷。陈亨见时机一到,忙对刘真说道:“卜万暗通燕王,如今人赃并获,实是无可抵赖。你我二人应当机立断,拿下卜万,以防生变!” “怕是不妥吧!毕竟这些只是燕王一面之词,若是反间计怎么办?”刘真此时已冷静下来。他琢磨着此事不大对头:卜万对于燕王谋反,一向是恨之入骨,不像是和朱棣勾结的样子;何况如此重要之信,朱棣怎么就轻易托一个降卒带了过来?这其中会不会有猫腻? “刘同知!”陈亨见刘真松动,忙再一旁又说道:“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郭亮等人一开始还不都是一口一个尽忠王事,誓杀燕贼!可结果呢?燕王人都没到,只派了个孟善过去,永平府就开门投降了!卜万先前那副姿态,谁知道是不是诈你我二人的?”见刘真微微颔首,陈亨忙加把劲又道:“至于托降卒一事亦不为怪。如今松亭关把守甚严,绝无可能有奸细混入。燕王要与卜万勾结,只能托这俘虏带信。何况这哨骑也是我们的人,通常不会受疑;这卒子拿了赏钱,更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绝对万无一失!” 其实松亭关把守严密倒也不假,不过说没有奸细就夸张了,马和不就是通过陈亨自己的防区混进来的么?不过是刘真不知道罢了。 |
刘真听陈亨一说,倒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只是他对逮捕卜万仍有些顾虑:自己只是个都督同知、从一品;陈亨的都督佥事更只有正二品,与挂都指挥使衔的卜万同级。凭自己和陈亨的品佚,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直接拿下一个正二品带兵将军的。 陈亨见刘真仍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心里大急,索性横下一条心,将嘴凑到刘真耳边道:“大人!卜万欺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机会难得,我们不若先拿下他,把军权真正握于手中,也算出了一口鸟气!” 刘真这下心动了!原来他和陈亨虽都是都督一级,但管辖军马却不是太多。松亭关军马半数以上都在卜万手里,这也是陈亨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个原因。卜万是个粗人,不懂那许多官场上下礼仪,平日他掌着军权,便自顾自的调来派去,让刘、陈二人颇有被架空之感。此时陈亨一说,刘真也将先前羞愤记了起来,顿时生了邪念。 “拿下可以,但千万不能闹出人命!他虽涉嫌谋反,但毕竟是正二品的都司,不是你我二人杀的了的,只能先丢到狱中,由朝廷决断。”刘真虽然被陈亨忽悠上钩,但仍留着谨慎,不敢太过妄为。 “便照大人说的办!”陈亨当即爽快答应。松亭关与朝廷相距三、四千里地,中间还隔着个已反了的北平,等朝廷知道这事儿,燕军都不晓得打到哪了!何况眼下战事正炽,朝廷哪有功夫去弄清这其中真伪?到时候就算燕军还没占松亭关,卜万也很难再翻过身来,自己这买卖绝不会赔! 二人计议已定,便立刻动手。不多时,刘真、陈亨便突然带兵,将卜万驻地围住。在出示了燕王密札和哨骑证词后,二人不待卜万分辨,便令人将其缚了丢进囚笼,遣人押送至大宁狱中关押。卜万留下的兵马也被刘、陈二将分别统辖。 卜万被囚,松亭关战力大减。刘真是个无可无不可之人,对主动伐燕并无兴趣;陈亨更是心向燕王,只提防着刘真变心,更无可能出兵南下,北平周围的最后一股威胁总算暂时得以消泯。 朱棣得知松亭关无恙,心中犹如一块重石落地。在交待完遵化守将蒋玉要严加防守后,朱棣终于率着燕军主力踏上了回北平之路。现在,燕王要集中精力,迎接朝廷的大举北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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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定大捷 第一节 时近夏末,但老天却仍肆无忌惮的向大地倾泻怒火。一连几日暴晒,应天府已变成一座火炉,把百万京师士民烤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与炎热的天气相呼应,徐妙锦的心情也是焦灼不安。 自打从马云处得知朝廷即将削燕的消息开始,妙锦就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她无法理解一向宽仁的炆哥哥为何如此不顾亲情,更不能接受大姐和大姐夫步二姐一家的后尘,沦为阶下之囚。之前,她担着天大的干系,把削燕这一朝廷机密透给了高燧,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消息到底能不能帮大姐夫化险为夷。毕竟,削燕是朝廷的决策,大姐夫知道又能如何?他真有办法,能让炆哥哥回心转意?对于这一点,妙锦心中毫无把握。数十日来,她每日里都暗中祈祷,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让大姐夫和炆哥哥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生什么乱子。 不过事与愿违,形势的发展与妙锦的期望截然相反。没多久,建文便下达了擒拿燕王官属的诏旨。经过一年来对削藩的了解,妙锦自然知道这是朝廷削燕的前奏。就在她忧心万分时,北平传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燕藩谋反,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殉国,北平易主! 藩王谋反,前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在本朝重演!消息传开,京城顿时大震。就在朝野上下尚未回过味来时,一个又一个噩耗又接踵而至——北平诸卫纷纷叛变,宋忠、余瑱兵败,怀来三万大军灰飞烟灭!紧接着,谷藩陷落,谷王朱橞逃回京城! 直到朱橞这个正牌子亲王狼狈不堪的渡江回京,金陵百姓这才确信——北方已经大乱了!尽管北平与京师相隔千里,战乱也没有波及江南,但金陵街头巷尾仍透露出一丝紧张的气息。城中百姓在对北方局势议论纷纷的同时,也都把眼光对准了坐落于东城的皇宫——朝廷将如何应变?对燕王是剿是抚?大家都在等待皇帝陛下的抉择。而一些有心计的士民,已从不断飞驰出城的天子和兵部信使,以及城中诸卫营地的日夜喧闹中瞧得倪端——看来朝廷是不想善罢甘休了! 街头巷尾流言满天飞,大功坊内的中山王府也不平静。燕藩谋反的消息传入京师的当晚,徐辉祖便严令家人,不许议论燕藩之事,平日无事不得出府,更不准对外人乱嚼舌根,否则一律家法严惩!对于妙锦,辉祖素知她脾气,生怕她在这非常之时再惹出乱子,更是专门立下规矩,除宫中相召,她不得出府一步! 辉祖立规时妙锦也在场。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提出丝毫异议。这倒不是她被辉祖震住,而是当得知燕藩谋反的那一刻,这位大家闺秀已是惊的呆了!谋反——这可是天字第一号的杀头罪过!妙锦做梦也没想到,大姐夫竟然会做出这种选择! |
不过冷静下来后,她细细一想,也觉得这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炆哥哥铁下心要削燕,大姐夫走头无路之下,除了造反,又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难道真等着被朝廷擒拿?大明亲王沦为阶下之囚,这种结局连妙锦自己想来都觉得无法接受,那一向豪气冲天的大姐夫就更不会束手就擒了。想到这里,妙锦竟不知不觉的对大姐夫的“靖难”逆举感到理解。 理解了朱棣,那不能理解的就是建文了。在妙锦看来,建文对藩王叔叔们的悍然削夺完全就是不念亲情,而其手段更可以说是残忍!一年之内,周王徒云南,代王、岷王囚于藩府,齐王扣于京师,湘王则是被逼自焚!如今,他的屠刀又架到了燕王,架到了自己无比敬仰的大姐夫脖子上!对此,妙锦感到无比愤怒,这不仅和建文一贯挂在口中的“宽仁”不符,更与她往日印象中的炆哥哥形象大相径庭! 不过与得知代藩被削时不同的是,妙锦这次没有去击登闻鼓。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知道自己就是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还有更深一层原因是,此时的她,已对建文伤透了心。在她眼里,炆哥哥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斯文有礼的哥哥,而变成了一个不念亲情,凶狠残忍的昏君!尤其是当从玉蚕口中得知,近段时间中山王府周围出现许多可疑之人,恐是朝廷派来监视徐家的暗哨时,妙锦对建文更是反感到了极点。想到这里,妙锦无比伤感,同时也万般无奈——眼瞅着炆哥哥误入歧途,眼瞅着大姐夫被逼上绝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每当念及于此,妙锦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这段时间,妙锦每日郁郁寡欢,人虽困在府内,一颗心却早已飘到了北平,飘到了大姐夫那里——她知道燕藩不是朝廷对手,她生怕自己的大姐夫兵败,被朝廷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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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看我们拿了什么回来!”就在妙锦胡思乱想之时,玉蚕轻柔的声音飘进屋来。妙锦抬头一瞧,玉蚕满脸微笑,旁边的景儿手中提着个小篮儿,里面盛着几串晶莹剔透的大葡萄。 “刚从江北运进京的葡萄,水嫩着哩,小姐快尝尝!”玉蚕说着,从篮子里挑出一颗色相较好的葡萄,小心的剥开皮,塞到妙锦的小嘴里,然后笑道:“听府里下人说,小姐最爱吃这个。我估摸着这几日该是葡萄上市的时候了,便拉着景儿到街上看看,不想就真买到了。”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妙锦一边嚼着水润香甜的葡萄肉,一边却阴阳怪气道:“河北都大乱了,运到金陵的时令鲜果仍是一天也不耽搁!” “呀!小姐还真长进了!”玉蚕掩嘴笑道:“北平离这里三千多里哩,那边再乱,京城又岂能被波及?” “谁说不波及”玉蚕话音方落,景儿便插口道:“别的不说,就说这葡萄,往年这时候都卖十文,今日我去买,好说歹说也得十三文。听货郎说,朝廷马上要往河北派兵,渡江的船被征用了不少,江北的东西都运不过来,过几日没准儿还要涨咧!” “咿呀!”妙锦心中一惊,忙问道:“这是真的不?朝廷真要派兵去河北?” “是不是真的,我们哪里晓得?反正城中都这么传罢了!”玉蚕接过话头道:“不过方才我回府时,正巧碰着二爷和四爷散衙回来。两人当时脸色都阴沉着哩。四爷见着我,还要我跟你说,这几日势头不好,你万万不可私自出府!” “势头不好?”妙锦心中一紧:“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没说了!我看二爷和他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进府,四爷就拉着二爷到他书房里去了,看似有什么要事要商议!” 妙锦的心骤然一沉。自打那次她要报信给燕藩,而增寿却不情不愿之后,妙锦对这位四哥也生了几分瞧不起的意思。这段时间,她有意不理增寿,而增寿也少有扰她,即便见了,也是只叙家常,不谈其他。妙锦觉得他是怕自己知道北平情况后,给徐家和他本人惹麻烦,因而愈发愠怒,兄妹之间由是更生分不少。此时听得玉蚕之言,妙锦敏感的察觉到,增寿与膺绪密议之事,十有八九和燕藩有关。 若在以前,这种事她直接问增寿便可知答案;但如今,她可以肯定,增寿一定是顾左右而言他。 可要是不问却也不行。妙锦的心已被撩了起来,她迫切想知道燕藩的消息,迫切想知道朝廷的态度。尤其是听玉蚕他们说,朝廷可能要出兵河北,妙锦就更是憋将不住。她觉得必须要将此事探个明白。 “咿呀,有了!”瞑思苦想之下,一个念头从妙锦脑中滑过,她眼光一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妙锦将盛葡萄的篮子向玉蚕怀中一推,道:“这些侬二人拿回自己屋去吃,我到西花园去一下。”说完,不待玉蚕和景儿发问,她便拉着二人出了房门,然后自己一溜烟儿去了。 |
第二节 中山王府的西花园在历史上可谓鼎鼎有名。早在建府伊始,徐家便下大功夫精心修筑,其内山湖相间,景色怡人。经历代修葺,到明朝中后期,此园已名声在外。清初时,此园成为江南省左布政司署衙,乾隆下江南时曾驻跸园内,并御题"瞻园"匾额。其后,该园与金陵城中的豫园、无锡寄畅园、苏州拙政园和留园并称为"江南五大名园”,后又成为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王府。直到湘军灭太平天国,此园才毁于兵燹。后虽重建,但已非昔日景况。尽管日后海内闻名,但在建文元年,西花园最大的用处,则是供徐妙锦这位千金小姐闲暇游戏而已。不过这一次,妙锦到西花园,却绝非嬉闹玩耍这么简单。 进了西花园,妙锦避开下人,独自溜到了一段墙角跟前。这段院墙将王府东部的房屋建筑与花园隔开,墙对面便是徐增寿的书房后窗。见四下无人,妙锦搬来块石头垫脚,然后仗着自己的那点子小功夫一跃上墙,然后轻轻顺墙而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了增寿书房外的花草丛中。此时天气尚热,增寿书房的窗户全部敞开,妙锦蹑脚跨过栏杆,猫着身子溜到后窗前,伸长了耳朵往里偷听。 果然,膺绪和增寿正在房内。他们并未发觉妙锦偷听,正在埋头密议着什么。 “四弟!”说话的是二哥膺绪,从他充满忧虑的语气中,便知所议绝非好事:“今日陛下下旨,以耿侯为征虏大将军,充平燕总兵官,率三十万大军北伐,恐燕王的末日也不远了!” “那也未必,燕藩既然敢反,必是有所准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姐夫在北平经营多年,根深叶茂,耿侯想要平燕也非易事!” “燕藩不过三四万兵,耿侯则是三十万大军。一时不克,多花些时日总无问题的嘛!听说朝廷已准备在真定重建平燕布政司和河北都司,布政使放的是暴昭,提刑按察之职亦由其兼任,河北都司掌印则放给了安陆吴侯。仅从这布政衙门的‘平燕’名头看,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了。燕藩所据不过北平一域,实力与朝廷相差甚远。纵燕王骁勇盖世,但终是寡不敌众,其之覆亡,恐是早晚之事!” |
房内两兄弟畅言议论,窗外妙锦却震惊不已。这是她第一次耳闻朝廷对燕藩的布置详情,不料来势如此汹涌,决心是如此之大。暴昭是文臣且不说,对于勋臣,妙锦还是很熟悉的。所谓耿侯,必是指长兴侯耿炳文;安陆吴侯则就是安陆侯吴杰了。吴杰倒也罢了,耿炳文是朝中硕果仅存的两位开国元勋之一,老资格的功臣宿将,在天下武官中颇有声望。派他出征,足见朝廷重视,而三十万大军更是个了不得的数字。想到这里,妙锦不由为大姐夫的前途担忧不已。 “我倒不关心北平那边!”屋内,膺绪又说话了:“我担心的是我们徐家!我徐家与燕藩是姻亲。如今燕藩谋反,我徐家可就坐到了风口浪尖上!你这几日上朝没留意么?别说文臣,就是右班的勋臣,看咱兄弟的眼神也都怪怪的。至于皇上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天咱府外又多了来历不明的人,想必是锦衣卫的暗哨无疑。我是怕皇上疑我徐家啊!” “疑我徐家自是必然!”增寿满不在乎的道:“不过也不至于就把我们怎么样!朝中与燕藩有关系的多了去了,这些皇上心中都有数,绝不至把咱们都给废了!至于多些暗哨,那也不稀奇。二月里燕王进京,咱家不也一样被暗哨盯上?到燕王离京时也就撤走了。现在是燕王刚反,皇上自然会关注我兄弟动态,待风头过去,他见我等安分守礼,必也就放心了。” “倒也是这个理!”听完增寿分析,膺绪似乎安了些心,语气也舒缓下来:“大哥素与燕王不待见;我与他交情也一般;你昔日倒与燕王交好,不过自削藩以来也疏远许多,这些皇上不可能不看在眼里。”说到这里,膺绪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还有小妹!上次燕王进京,我看小妹对他颇为仰慕。她可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剿燕总总,万不可让她知晓,不然不知闹出什么祸患咧!” 膺绪在屋内毫无顾忌的侃侃而谈,屋外的妙锦听着却是气愤不已。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燕藩,如今事情已出,两个哥哥只顾保全自身也就罢了,还商议着要瞒住自己!想到这里,妙锦火冒三丈,右脚不由自主的往墙上一踢。 |
自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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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屋内冒出一声喝问。妙锦穿的是绣花鞋,踢到墙上只发出一小声闷响,但饶是如此,仍让屋内听到了动静。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显是有人向窗台走来。 怎么办?妙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忽然,她往后一瞅,方才翻墙处的那一片茂密花丛映入眼帘。妙锦脑袋一转,忙蹑脚疾行,钻到花丛中藏了起来。 出现在窗边的是徐增寿。他隔窗打望一阵,没发现什么动静,方放下心来,掉过头对里面的膺绪笑道:“无人!像是野猫瞎跑撞到什么!妙锦这妮子,每次下人要打野猫她都不许。愣是把好好一个宅子整成了猫猫狗狗聚居之所!”说着,他又往内走去。待他离开,妙锦方从花木丛中钻出,小心翼翼的又攀到窗前。 “吓死我了!”里面传来膺绪的喘气声:“大哥昨日还又交待,眼下万不可议论燕藩之事。咱们今天私议军政,要被外人知晓,报到皇上那里,恐又惹出麻烦!” “二哥小心的过了吧!”徐增寿哈哈笑道:“探子哪进的了我魏国公府?就是被下人们知晓,也不敢乱嚼舌根,顶多说给小妹罢了!” “被她知道那还了得?”膺绪叫道:“她又去敲那登闻鼓可怎么办?” “她连府都出不了,去敲什么登闻鼓?”增寿笑道:“何况有了上次的事,皇城各门的上直军哪还能随便放她进宫?” “也是!”膺绪道:“我就怕她去为燕王鸣不平,给咱徐家惹麻烦!” “惹不了麻烦!”增寿端起茶杯啜了口茶道:“除非她把朝廷大军的那些动静全带到北平告诉燕王,否则就是出再大的差错,皇上也能饶了她!” “大军动静?”膺绪放下心来,哂笑道:“那些消息连我都不甚了了,她从哪去打探?” “二哥不知么?”增寿将杯盖一扣道:“其实就这三十万大军,其中都颇有水分哩!” “哦?”膺绪来了精神,忙问道:“此话怎讲?” 增寿冷哼一声道:“齐泰这只老狐狸,在皇上面前把胸脯拍的天响,真到让他调兵时,却不知打了几多折扣!” “打折扣?”膺绪有点发懵:“这事还能打折扣?他就不怕耿侯参他一本?” “所以说他是老狐狸啊!”增寿将茶杯放下,冷笑道:“他纸面儿上是给了耿侯三十万人。但二哥你可知道,这三十万大军从何处来?” |
“京中、直隶、大宁都司、山西行都司还有山东、河南、辽东兵马!”膺绪想都不想就给出答案。按大明军制,凡调兵遣将、运筹方略等均由兵部负责,五军都督府则职掌天下卫所整备、操练以及屯田诸事,此为军权分制之理。然依此制,五府虽无调兵之权,但兵部凡有动作,也少不得须经过五府。膺绪也是中府都督佥事,齐泰调何处兵马自然逃不过他的视野。 “二哥说的不错!”增寿掰起手指头道:“不过二哥你看,大同乃山西行都司的驻地,代藩封国,该地卫所昔日皆归代王所掌。虽说代藩被削,但时日未久,大同参将陈质也非该地老人,他真能在短短数月内便将大同兵马握于手中?我昨日还看到陈质的折子,说大同暗流涌动,局势诡谲;至于大宁就更不用说了,其兵马昔日皆由燕王直掌,这些人能守住大宁不造反就不错了。大宁都指挥使房宽已连上了几道奏折,催请朝廷在五府中遴选得力干将赴大宁助其治军,这岂不是大宁军心不稳,房宽难控全局的铁证?我大明北军,最强的就是北平,其次便是大宁、大同。而由此看来,两地卫所短期内都不可能征发。大宁、大同以下,便是辽东了。不过辽东战力已是二流,且该地兵马总数不过三四万人,还要防备鞑子,派也派不出多少。至于河南、山东等内地卫所,大都是些屯田军,人再多又有何用?所以,耿侯看似有三十万大军,但其果真能用者,也不过就是随他北上的江南士卒而已。从五府所掌情况看,其总数不过十万出头!” 增寿一番分析,膺绪听了连连点头。膺绪与增寿不同,他二人虽同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但增寿是左都督,一府掌印;膺绪则不过一个都督佥事而已。且论人脉,善于交际的增寿也比他这个生性木讷哥哥的要强的多。所以这些情况,增寿知之甚详,而他膺绪却不甚了了。 屋内膺绪唯唯,屋外的妙锦听了,却是又喜又忧。她喜的是,按增寿所说,朝廷大军其实并不如外人所见那般强大;忧的是,尽管只有十万出头,但还是比燕藩强了不少。却不知大姐夫能否应付? |
哈哈 第一次听读者说感觉到温馨呢 我感觉我写的内容不带太多柔情的啊 权谋算计倒是有一些 呵呵 多谢支持哦^_^ |
作者:寄风居士 回复日期:2010-09-20 13:17:54 既然中秋了 就写首诗 一起在天涯共度月圆之夜 ----------------------------------------------------- 秋凉醉饮广寒宫 伐木单行瑟瑟风 闻言乐道托玉蟾 桂影寥落万户灯 ----------------------------------------------------- 似乎有点凄清 但至少是我的心情 呵呵 大家节日快乐 寄风回望 ----------------------------------------------------- 呵呵 我才疏学浅 一时作不出诗 就回送一首永乐朝首辅解缙的中秋诗吧 吾闻广寒八万三千修月斧,暗处生明缺处补。 不知七宝何以修合成,孤光洞彻乾坤万万古。 三秋正中夜当午,佳期不拟嫦娥误。 酒杯狼籍烛无辉,天上人间隔风雨。 玉女莫乘鸾,仙人休伐树。 天柱不可登,虹桥在何处? 帝阍悠悠叫无路,吾欲斩蜍蛙磔冥兔。 坐令天宇绝纤尘,世上青霄粲如故。 黄金为节玉为辂,缥缈鸾车烂无数。 水晶帘外河汉横,冰壶影里笙歌度。 云旗尽下飞玄武,青鸟衔书报王母。 但期岁岁奉宸游,来看《霓裳羽衣》舞。 |
“懦弱自私!”待二人均出门,后窗外的妙锦恨恨一骂,自己也重新翻墙离去。返到西花园,妙锦越想心里越乱,便直跑回自己屋里,将门关上,坐在榻上发起呆来。 最开始,妙锦对这几个哥哥气愤不已,尤其是徐增寿,这个曾经与大姐夫最好,又最得自己敬重的四哥,如今却对燕藩避之唯恐不及不及。那个有担当的四哥不在了,那个重情仗义的四哥不在了。如今在妙锦心中,增寿已和畏畏缩缩的懦夫没有任何区别。 鄙视完增寿。下一个让妙锦愤恨的便是建文。当“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这句污言秽语从膺绪口中冒出时,妙锦在脸颊发烧的同时,也对这位炆哥哥有了另一层认识:四哥说的对,你都将人逼上绝路了,还假惺惺的说 “勿伤四叔”做什么?你既能把湘王叔逼的自焚,又岂会在乎燕王叔的死活?继增寿之后,妙锦对建文的印象也大大颠覆。“表里不一”、 “口蜜腹剑”成了她对建文的最新认识! 哥哥们懦弱自私,炆哥哥冷血无情,这些妙锦曾经最为亲密的人,如今却都让她感到厌恶。想到这里,妙锦觉得十分伤心,似乎这世间再无人值得她信任,值得她敬仰,值得他依赖。 不对,还有大姐夫!妙锦忽然想到了朱棣。大姐夫豪迈、爽朗、敢作敢为,对自己也是无比爱护。想到这里,朱棣英武的形象一下映入妙锦的心扉,瞬间变的无比高大、无比清晰。 去北平,去找大姐夫!这个大胆的念头方一冒出,妙锦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它却迅速的占据了她的脑海。不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大姐夫最值得自己敬爱了。而且,他现在还身陷绝境,随时都有覆亡的危险!想到这些,妙锦更觉得自己应该去北平。这不仅是出于自己心中那一种不可琢磨的感觉,更是出于对燕藩危亡的担忧!就在刚才,自己还从四哥那里偷听到了许多朝廷机密,这些都和燕藩息息相关,而直到现在,大姐夫仍蒙在鼓里。按着四哥的说法,若燕藩不能知己知彼,必然败亡无疑!回忆起增寿那句坚定的判断,妙锦顿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不能坐视燕藩灭亡,更不能眼瞅着大姐和大姐夫步湘王的后尘! 就在片刻之间,妙锦下定了决心。虽然到现在她也没到过北平,甚至连渡江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决心。哥哥们懦弱,可她不!想到这一点,妙锦不仅感到责任,更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自小养成的侠女情怀,这一刻在她心中绽放到了极致! 激动过后,妙锦终于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思考,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第二日傍晚。吃完晚饭,如往常一般,妙锦到西花园玩耍。登上假山顶出的凉亭,一阵微风袭过,妙锦兴致大起,对一旁侍候的玉蚕顽皮的笑道:“玉蚕姐,我要练剑了,侬去把我房里的越女剑拿来好不?” “这天都快黑了,小姐舞剑做什么?”玉蚕奇道。 “咿呀,天黑怕什么?辛弃疾不是有词云‘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么?我便舞来给侬看!” 玉蚕一阵娇笑。不过妙锦经常有些奇思妙想,玉蚕倒也不奇怪,便答应一声去了。 见玉蚕走远,妙锦敛了笑容,从怀中掏出 ,放到亭内桌上用石压住,然后疾速下山,直奔院子西北角的一处耳房。妙锦的坐骑“雪燕”正栓在房前桩上。妙锦也不作声,直接奔进房内。半盏茶功夫过去,她已腰佩越女剑,一身劲装出来,背上还挎着一个大包袱。 见四下无人,妙锦解开拴马绳,小心翼翼的踱到花园北面的便门处。此刻看门的下人正去厨房用饭,门内空无一人。妙锦悄悄打开便门,将马牵出,然后飞身上马,一溜烟儿出城去了。 |
作者:一道行人我最穷 回复日期:2010-09-20 15:39:11 永乐大帝起用了这名字,说明他本心想让中国人过好日的。 呵呵 永乐固然没有实现斯民小康的目标,但也没让除山东以外的中国人过上坏日子。永乐大手笔虽多,但能花钱的同时也能赚钱,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内伤。到他一死,洪熙和宣德只是稍微收缩,就有了号称明朝最富庶时期的“仁宣之治”,如果永乐真的搞的国家山穷水尽,那他死后的明朝应该和始皇帝死后的秦朝差不多。真正在永乐时期比较倒霉的是山东人,其他的都还是8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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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八月初的幽燕,已稍有几分凉意。不过在习习凉风中,北平城内却到处一副热火朝天之气象。 随着各路南军的相继败退和周围州县的纷纷归附,曾一度惊恐不安的北平士民稍稍安定下来。在道衍、郭资等人的率领下,北平城内军民被悉数组织起来,修葺城墙、打造器械、布置城防,组织操练,忙的是不亦乐乎。尽管大家心中都清楚,朝廷大军迟早会杀到北平城下。但在这一天真正到来之前,人们还是能勉强稳住心思,从容做好手中的活计。 城内一片忙碌之象,位于城中的燕王府也不平静。这几日,无数飞骑从端礼门驰进驰出,将一个个消息情报带进王府,又将一大堆燕王令旨和密函送往各处;燕军将校也是川流不息,向燕王禀告部属情况、军事布防以及南军动向,并请示用兵方略。耿炳文主力已进入北平省,再过两日就能到达朝廷预设的北伐根据之地——真定。所有人都明白,燕藩即将面临无比残酷的考验! 王府东殿内空空荡荡,只有燕王朱棣端坐在王座上,脸色十分严峻。就在片刻前,他刚刚听完派往辽东的密使的禀报,而这位密使与之前派往其他地方的大多数信使一样,带回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燕藩起兵靖难已有一月。这一个月来,朱棣在用兵方面尚算成功,短短时间内便破了南军之围,并将北平、永平二府之地收入囊中,使燕藩初具气象。但与军事上的成功截然相反,在招揽旧部和争取盟藩的道路上,燕藩却受到了不小的挫折。 首先是旧部并非尽数归附。在靖难之初,北平府周边诸卫纷纷响应,使燕军兵力迅速扩充到了五万。但到七月底时,随着燕军开始休整,旧部的归附举动也逐渐少了起来。其余各省的旧部就不说了,他们早被各都司衙门管的死死的,纵有反心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北平省内各卫也多不附。至于不附的原因,有的是与北平府相隔甚远,像驻大名、顺德等地的卫所,与燕藩地盘不搭界,想反也反不了;有的则是已被朝廷钳制,如真定等地,尚有不少朝廷兵马聚集,对原北平卫所形成制约;还有许多则根本就无反心,他们纵然曾属燕王,但如今燕藩已反,他们不愿背叛朝廷,自然也就不会归附了。 招抚旧部还称得上是有成有败,而所谓的盟藩则整个就是镜花水月。在靖难之前,朱棣也曾与联络诸位塞王,希望他们能共襄大业。塞王们大都对朝廷削藩愤恨不已,对于燕藩的拉拢,他们也是频送秋波,暗通款曲。但真到燕藩举事之时,局面就彻底颠倒过来:秦王朱尚炳、晋王朱济熺都是二代藩王,威望不足、根基不稳,根本无力举事;辽王朱植是个异类,他从一开始就坚决效忠朝廷,几日前已受建文之命弃藩归京,将护卫亲军留给了镇守山海关的江阴侯吴高;代、宁二王倒是既有实力也有反意,可在靖难前就先被朝廷囚了,徒唤奈何;谷王朱橞最不是个东西,这家伙一开始说的好好的,可燕军都打到宣府城下了,他不但不响应,还来了弃城而逃。至于更远些的兰州肃王、宁夏庆王,虽消息还未传回,但他们既距北平甚远,手下又没几个兵,想来也不可能举事。虽说朱棣打一开始就没对这些弟侄寄予太高期望,但真到确定造反的只有自己一家时,他心中仍颇为沉重。诸塞王的失约,对燕藩而言不仅意味着战争中的力单,更意味着道义上的势孤。 |
“举步维艰啊!”朱棣喟然一叹。朝廷的北伐大军就要到了。三十万,光这个数字就足以让自己头晕目眩。如何御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个明确的方略。强弱悬殊,若无万全策略,其结果可想而知!尽管表面上朱棣仍是沉稳持重,但内心早已焦虑不已。 “王爷!”一声呼唤,黄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王爷,徐四小姐来了!” “谁?”朱棣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国公家的四小姐,娘娘的亲妹子!”黄俨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不可能!”朱棣大惊,当即断然否定:“她怎可能来北平?尔看花了眼吧?” “绝没有看错!”黄俨有些急了。前几个月朱棣进京,他也随行侍候,在中山王府见过妙锦:“绝对是徐四小姐无疑!奴婢若有认错,甘愿把眼珠子挖出来!她还说,有急事要告诉王爷!” 见黄俨说的笃定,朱棣这才有些信了,忙问道:“她人在哪?” “奴婢安排她在体仁门门房里暂歇!” “莫非徐府出事了?”朱棣心中猛然一惊,当即二话不说,起身便向外走。方走到殿门口,他的步伐又停滞下来。想了一想,朱棣吩咐黄俨道:“尔去!将她悄悄带至本王寝宫,勿要惊动任何人。本王在寝宫见她” “是!”黄俨答应一声,又问道:“王妃那边,可要派人知会?” “待本王见了再说不迟!”思忖一番,朱棣又道。 黄俨不再多言,一溜烟儿去了。朱棣愣怔半晌,方匆匆往后苑走去。 “大姐夫!”朱棣方回寝宫花厅坐下,门外便传来一阵略带哭腔的喊声,随即,妙锦出现在了眼前。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真当妙锦出现在面前时,朱棣仍不免吃了一惊。再仔细打量,眼下的妙锦与当日在金陵城中时几乎变了个人: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遍布污渍的深蓝色圆领粗布袄,腰束一条几乎已成黑色的皂色的布带,满头的青丝用一块二尺见方的包巾裹起,下身的浅灰色布裙亦是污浊不堪。这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千金?这分明是一个刚从田中劳作完回来的农妇!若非那一双仍乌溜溜打转的灵动眸子,朱棣几乎都已认不出这个妹子! “妹子,你怎么来了?”确认是妙锦无疑后,朱棣忙将她拉至桌前坐下,倒了杯凉茶给她,方紧张的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呜……!”妙锦痛苦失声。这三千多里走下来,妙锦可谓吃尽了苦头。她从小就未出过远门,一个人独闯江湖更是头一次,这一路走的是艰辛无比。一开始,妙锦沿着运河驰马北行,沿途倒也平安。但到了河南地界,她上路前仓促凑的那点子盘缠便不够用了,接下来只得风餐露宿,可把这位千金小姐折腾得苦不堪言。而这还不算完,更要命的是,为了抢在朝廷大军前抵达北平,她不能有丝毫耽搁,每日都得骑马赶路。虽说妙锦自幼习武,对骑马也算在行,但像这种连日骑行,仍让她倍感煎熬。好在北上官道尚算平坦,而妙锦也心志甚坚,终于在经过二十多日的跋山涉水后赶到北平。此刻,她终于进了燕王府,见到了大姐夫,一时间,欣喜、委屈等各种感觉便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百感交集之下,妙锦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放声大哭。 |
妙锦娇滴滴地一哭,朱棣立时便就六神无主。无奈之下,他只得强捺心中疑惑,先竭力安抚再说。过了好一阵,妙锦方勉强止住了哭。抹了眼泪,她望着朱棣道:“我是来给大姐夫报信的。”接着,妙锦将从增寿处偷听的话原原本本转述出来,末了方恨恨道:“亏侬当年和四哥那么好!现如今侬被朝廷陷害,他却只顾着自己,一丝忙也不帮!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过来给侬送信了!” 妙锦叙说时,朱棣神色几变,待她说完,朱棣却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好久,朱棣方挤出一丝笑容道:“妹子,你这次帮了姐夫大忙!这些内情,足以决定我燕藩成败!姐夫在这里多谢你了!”说着,朱棣庄重起身,对着妙锦便是一揖! “咿呀!”见朱棣如此,妙锦惊的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姐夫这是做什么?我哪当的起侬这般大礼?” “自是当得起!”朱棣郑重道:“南军详情,皆是我多方收集而不可得的绝密!今你将它详尽告我,于我燕藩而言不下于平添五万精兵!妹子这番情谊,我必永记于心!” 听得“情谊”二字,妙锦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喜悦,过了好一阵方稍显扭捏地道:“我这都是从四哥那偷听来的。至于这些什么内情,大都不过是他自己的见闻和一家之言,也不知准确与否!” “定无虚假!”朱棣笃定说道。 “咦!”妙锦有些奇怪道:“侬怎就这么肯定?” 朱棣一愣,随即笑着解释道:“你四哥是后府掌印,地位重要,朝廷军机,自难漏过他的法眼。且他又善于交际,在五府中是一等一的好人缘儿,要探听消息更是小菜一碟!这样一个人物,其言又岂会是空穴来风?” “这倒是!”妙锦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对徐增寿的才能,她还是十分认可的。不过既谈到增寿,妙锦不免又生出怒气,当即不屑的一哼道:“知再多内情又如何?还不是只敢闷在心里,最多也就跟二哥叨咕叨咕。他当年随侬出塞,跟侬关系那么好,如今却为了自家富贵,坐视侬遭难而不救!这么个哥哥,有天大本事也是懦夫!” 听了妙锦的话,朱棣尴尬一笑道:“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我是在和朝廷作对,他是朝廷大员,自然要站在皇上那边。当年与我交往的勋戚多了去了,如今不也都断了交情么?世事便是如此,妹子不必单对增寿介怀!” 朱棣的话并不能让妙锦满意。别人倒也罢了,但对徐增寿,妙锦从来都是高看一眼的。也正因为如此,当瞧得增寿懦弱做派时,她才更觉愤怒。 就在妙锦准备再就增寿之事讲下去时,朱棣却一拍手,随即黄俨跑了进来。朱棣将黄俨召至身边,对他附耳嘱咐几句,打发他去了,遂掉头对妙锦笑道:“妹子,你千里迢迢送信,想必吃了不少苦。我已让下人去通知你大姐,咱们这便去她寝宫,让你姐妹二人团聚如何?” “咿呀,好耶!”听的要见徐王妃,妙锦欣喜的大叫。妙锦还未出生,徐王妃便已到北平,两人从未谋面。想到要见大姐,妙锦顿时十分兴奋。 当朱棣与妙锦走到徐妃寝宫时,她已得了消息,正站在宫门口翘首以盼。姐妹首次相见,又是因着如此机缘,两人当然免不了一阵唏嘘。待欢喜过了,徐妃见妙锦满身尘土,心中大疼,忙命下人准备澡具,供其沐浴更衣。朱棣见此,遂哈哈一笑先行告辞,并言晚上举行家宴,到时再为妙锦接风洗尘。 出了徐妃寝宫,朱棣脸上的微笑顿时被激动之色取代。正在这时,黄俨跑过来,小声禀道:“王爷,遵您吩咐,道衍师傅与金先生已至寝宫暖阁相候!” “好!”朱棣应了一声,随即大步流星,向自己寝宫返去。 |
进了暖阁,道衍与金忠起身行礼,朱棣也不废话,直接将妙锦所言说了,末了兴冲冲的道:“此番小妹送信,南军虚实尽落吾手!由增寿之言可知,大宁房宽、大同陈质皆未能控制全局。所谓三十万大军云云,亦不过虚张声势耳!真能迫我燕藩者,仅耿炳文十万余人及辽东偏师罢了!”之前朱棣最担心的就是大同和大宁。虽然陈质与房宽的底细他也多少知道些,但远非甚详。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放心。 “辽东不足为虑!”金忠当即言道:“据报,耿炳文之子、原守山海关之都督佥事耿璿已被其父招回至自己帐下,现辽东主将吴高乃新近上任,对属下军马尚不熟悉,短期内必不会贸然出兵。且即便吴高要西犯北平,中间还隔一个永平府。以辽东兵力,不足以长驱直入!” “不错!”道衍也道:“只要能破耿炳文主力,此战我军便是胜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的南军实力瞬间便下降了一半还有多,有了这层计较,三人的取胜信心也大大增加。稍一思忖,道衍侃侃道:“既如此,我军则可集中精力,与耿炳文决一死战。耿军虽逾十万,但皆江南士卒,初来咋到,必定水土不服。且河北之地,一马平川,乃骑战之绝佳之所。我燕军本是天下强军,多次出塞击胡,马上功夫无人能及;反观江南兵马,则素不善骑战。若能与南军堂堂对阵,我军虽少,但胜算亦是不小。” 朱棣颔首道:“不错,一战而定,速战速决,乃我燕藩获胜之不二法则。否则拖延日久,各路南军逐渐赶到,我军寡不敌众,则有覆亡之忧!” “只是臣有一虑”金忠面含忧虑道:“耿炳文开国老将,久经沙场,他岂不知骑战乃我军之长?且大宁、大同眼下虽不敢妄动,但假以时日,军士逐渐归心,他们也未尝不会发兵。以耿炳文之能,此点应看得清楚。既如此,耿炳文大可以坚壁清野、固守待机。只需拖延数月,形势恐会生变,到时候他再集全军之力出战,如此,则我燕藩大事去矣!” “本王岂会许他久拖!”朱棣虎虎有声道:“待他一进真定,我燕军便主动出击,扫荡河北,逼他出战!” “若其坚持不出奈何?”金忠当即问道。 “他不会不出!”朱棣自信的一笑道:“耿以数倍之众伐我,可谓占尽优势。仅此一条,他坚壁清野就很难说的过去。若我再破他几支偏师,扫荡河北,耿炳文又岂坐的住?就算他坐的住,朝中物议必然沸腾。只要朝中物议一起,别说耿炳文,就是齐泰、乃至皇上也未必能忍。削藩削出个靖难,皇上已是颜面大损,若再徒耗粮饷而迟迟不能平燕,勋戚必然趁势起哄,以削皇上和齐、黄威势。故而,皇上肯定会下旨催促,逼耿炳文出兵!” |
“王爷怎就这么肯定勋戚会逼宫?若他们不动,我燕藩岂不覆亡在即?”金忠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毕竟,这是事关燕藩成败的大事,身为朱棣的心腹谋士,他必须将一切都算计清楚。 “世忠果然思虑周全!”朱棣先是一赞,然后又笑道:“不过尔放心,依本王看,到时候勋戚必然有所动作!”说着,他又将目光瞄向道衍。 “不错!”道衍也是微微一笑道:“臣以前还有犹疑,但如今也确信勋戚必将发难,我等坐观其成即可!” 金忠见他俩一唱一和,跟打哑谜似的,一时有些云山雾绕,傻傻的看着二人,却说不出声来。 似乎看出了金忠的疑惑,朱棣哈哈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空再与尔细说!眼下当务之急,是须拟定妙策,将真定外围的南军各部一举荡平。只要偏师尽墨,河北必然大震,耿炳文也将受各方责难,十有八九便就出城。惟其如此,我军方有可乘之机。” 见朱棣这么说,金忠只得把疑虑暂且吞进肚里,转而道:“《孙子兵法》有云:‘兵之情主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今敌强我弱,正需兵贵神速;且南军新至,水土不服,必有疏漏处。若要破敌,只需待南军抵冀,立足未稳之际而动,必有可乘之机。然具体如何行事,尚需视耿炳文部署而定,此时言尚为之过早。” 朱棣想想,自失一笑道:“世忠言之有理,是本王太心急了。不过方略已定,用兵之事也需早作绸缪。以日程计,南军抵冀,亦不过两三日间事。我军应励兵秣马,一俟有机,即可整装待发。”说到这里,朱棣转而对道衍道:“还请师傅将本王意思传与诸将。只是切莫说的太透,以免走漏风声;但也需使众人心中有数,以防措手不及。其间轻重,还请师傅多加把握!” “王爷放心!”道衍双手合十,身子微微一躬。 商议已罢,朱棣一看窗外,天已渐渐暗了下来。他遂起身笑道:“天色不早,今日内妹过来,本王需设家宴款待,就不留二位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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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妙锦进入北平后没几日,耿炳文的北伐主力大军也浩浩荡荡的渡过滹沱河,开进了真定城内。 真定位于北平府西南六百三十里处,乃北平省之第二大城。北平府失陷后,真定自然便成了朝廷在北平省的根据之地,也成为耿炳文的征虏大将军行辕所在。 这次北伐声势着实不小,驸马李坚任左副总兵,都督宁忠为右副总兵,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都指挥使盛庸、潘忠、杨松、顾成、徐凯、李友、陈晖、平安以及耿炳文之子——都督佥事耿璿、耿献两兄弟均充任参将。 按事先部署,江阴侯吴高与耿献二人自成一军,驻兵山海关,从东路威胁北平;徐凯与潘忠、杨松两将分率偏师,分驻河间、莫州,其中九千精锐先锋屯于位于北平府辖地边上的雄县。这几部偏师早在几天前便都就位,至于耿炳文主力则于今日正式进驻真定。 本来按照计划,塞外的大宁都司和大同的山西行都司辖下各部也参与征伐,但因他们军心不稳,现已不得不暂行延期。不过饶是如此,三路兵马仍对北平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扇形包围圈,对燕藩摆出威逼架势。 耿炳文的这番布置也是煞费了苦心的。正如金忠作料,老成持重的耿炳文在北伐伊始便抱定了拖延固守的心思。耿炳文为将数十年,也曾数次在北军任事,他知道北军铁骑的厉害。尤其是北平的燕山铁骑,更是北军骑兵中的佼佼者。而如今,这支精锐骑兵已悉数落到燕王手中,这不能不让耿炳文忌惮。原先,他还想着有大宁和大同的铁骑在,且自己兵马又多,不怕他燕军再横。哪知直到渡江北上的前一刻,齐泰才扭扭捏捏的跟他说,眼下大宁和大同军心浮动,恐一时半会儿无法调动。甫闻此讯,耿炳文气的恨不得当场就给齐泰一大耳刮子。无奈木已成舟,他也不得不认命。在计划中,大宁和大同共有近十万人马参与平燕,其中不乏与常年与鞑子作战的精骑。他们的驻足,不仅让耿军兵力大减,战力更是削弱不少。而没了大宁的声援,辽东兵马便成了一支孤军,且其孤悬关外,与真定联系不便,也难以对燕藩形成有力威慑。至于河间的徐凯,他手下的近四万人马都是山东屯田军。这帮人拿锄头刨地倒是在行,舞刀弄枪却生疏的很,耿炳文对他们不抱太大希望。将以上种种杂碎抛开,真让耿炳文足以依赖的,就是真定和莫州、雄县的这些兵马了。这些部伍中,有耿炳文带来的江南士卒,也有少许河南屯田军,还有一些是原燕王麾下的北平卫所。将战力、忠诚等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可以让耿炳文勉强视作精锐的,也就是总数不到三万的京卫士卒,其中二万在真定大营,九千则派驻到雄县。一番算计下来,耿炳文无奈的发现,自己对燕藩其实没有太大优势。 |
耿炳文知道优势不大,故而他选择拖延,希望拖到大宁和大同兵马整肃完毕,再拉开架势与燕藩决战。但在认定需暂行守策同时,耿炳文心中明白,朝廷不会也这么想。在誓师出征的当日,建文亲往送行,当时虽未明言要耿炳文速平燕藩,但其期盼之情却溢于言表。皇帝如此急迫,耿炳文也不能不作出点样子,因此才有了莫州和雄县两支先锋的布置。这两支军马掠过保定,陈于北平府辖地的边缘。耿炳文这么做,除了以此为前哨,利于将来进击北平外,更重要的是摆给朝廷看,免得让人说他不思进取,退避不战。 但让耿炳文始料未及的是,他为糊弄朝廷而派出的两支先锋,也正好成为朱棣觊觎的目标。莫州和雄县皆远离真定,所驻军马又不是太多,拿他们开刀堪堪正好。偏偏耿炳文认为自己虽不足以速平燕藩,但实力仍远超燕军,朱棣必不敢主动挑衅,这就给燕军的奇袭留下了可乘之机。依照金忠的方略,八月十四,朱棣亲率燕军主力出顺承门,一夜疾行,于清晨抵达涿州境内的娄桑。 娄桑位于涿州西南十五里处,是三国时蜀汉昭烈帝刘备的故里。到达后,朱棣命全军略作休息,蓄养体力,自己则领着妙锦向南缓行。 妙锦今日是要启程南返。本来她方入北平,一切都新鲜的紧,实在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尤其得知燕军要出征后,她更是蹦的三尺高,硬拽着朱棣要和他并肩杀敌。妙锦的这股子昂扬斗志让朱棣哭笑不得,只得跟她解释,说她私自离京,徐家内部必然闹翻了天,尤其是这北上送信,对朝廷而言是勾结叛逆,北平城内有诸多朝廷耳目,一旦被侦知,徐家顷刻间便有覆顶之患。一开始,妙锦还不在乎,她压根儿就不信建文会把自己怎么样。但当朱棣一本正经的说,朝廷不会仅认为你一个丫头私通燕藩,而必然将此事判定为是徐家兄弟的撺掇时,妙锦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再对三位哥哥一肚子火,也不愿他们因为自己受到什么灾祸。终于,在朱棣与徐王妃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妙锦答应南下回京。不过临走前也提出个条件,硬要跟燕军一同出发,说是得见识见识大姐夫统帅三军的风采。无可奈何之下,朱棣也只得应允,并将她带到了娄桑。 “好了,妹子!”行了几里路,朱棣驻足道:“送行千里,终须一别。从此地往南走不远便是河间。你在那寻船顺运河南下,到山东后再换一次船,即刻直达京师!”说完,他又对专门派去沿途保护妙锦的狗儿、尹庆两名内官道:“如今战事已起,山东、直隶虽非战区,但也不平静。尔等路上务须护好小姐,勿得有半点差池!” “王爷放心!”狗儿与尹庆慨然答道。 “大姐夫!”妙锦依依不舍的对朱棣道:“此次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侬呢?人家很想念侬呢!”她好不容易来趟北平,没呆上几天就要回去。想到又要与朱棣分别,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这种失落的感觉,甚至比与大姐告别时还要浓上几分。此时临别在即,妙锦言语间竟有些凄凄之感,再一品味,还夹着几丝哀怨,眼珠子也略有些发红。 妙锦这番落寞,朱棣看在眼里,顿觉心头猛的一紧。不过他马上露出笑容道:“妹子勿需伤感。待靖难功成,我必与你大姐一同进京。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见着。” “咿呀,是哩!”妙锦忽然一拍手,展颜笑道:“侬要是靖难成功,帮炆哥哥除了奸臣,那接下来肯定就要进京辅政,我自然可以来找侬玩了!”在北平这几天,上至朱棣,下到高炽兄弟和永安、永平两郡主,以至袁容、李让两位仪宾,均不厌其烦的跟妙锦絮叨,说建文受奸臣蒙蔽,方才会行迫害亲叔之逆举;至于奉天靖难,则是为清君侧,正朝纲,抚建文重归正道。妙锦一个小女儿家,本不知所谓“靖难”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大姐夫是冤枉的。得知大姐夫起兵的目的是让炆哥哥迷途知返,更是高举双手支持,对燕藩靖难也是满怀期待。 “当然,到时候你随时可来寻我与你大姐!”朱棣满脸笑意的道。 又叙谈一阵,妙锦才依依不舍与朱棣挥手作别。一路上,她几步一回头,过了好久方罢。朱棣站在路中,目送妙锦他们离去。直到三人消失于茫然天地间,他饱经沧桑的脸上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
呵呵 多谢胖兄^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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